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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姆?兰尼斯特爵士一袭白衣站在他父亲的棺材旁边五指紧紧握着黄金巨剑的长柄。

    时至黄昏贝勒大圣堂内阴暗而静谧。最后一抹夕阳从高窗之外斜射而进为高大的七神雕像笼罩了一层红光。环绕祭坛的熏香蜡烛摇曳不定重重黑影在高墙上聚集并缓缓地、沉默地下降到大理石地板上。当最后一名悼念者也离开之后圣歌的回音逐渐平息。

    唯有巴隆?史文和洛拉斯?提利尔没走。“无人能守灵七天七夜”巴隆爵士劝道“您上次休息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大人?”

    “我父亲大人还活着的时候。”詹姆说。

    “今夜请让我代您守护灵柩吧。”洛拉斯爵士请求。

    “他不是你父亲。”和你没关系是我害了他。提利昂放箭而我放了提利昂。“让我一个人留下。”

    “遵命大人。”巴隆答应而洛拉斯爵士似乎还不愿就此让步直到被巴隆爵士挽起胳膊带走。两名铁卫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詹姆又和父亲大人独处一室陪伴父子俩的唯有蜡烛、水晶和甜腻而腐朽的死亡之气。由于铠甲的重量他的背阵阵酸痛双腿几乎麻木于是他容许自己稍微挪了挪并将黄金巨剑握得更紧――虽然不能挥它好歹握还是能握紧的。他的幻影手指蠢蠢欲动。这真讽刺对他而言似乎残缺的身躯加在一起都不及失去的那只手神经敏感。

    我的手渴望挥剑而我渴望杀人从瓦里斯开始但我先得找出他的底牌。“我要那太监送他上船不是送去你的卧室”他告诉尸体“太监手上也沾满了您的鲜血和……和提利昂一样。”和我一样他想对父亲承认话语却哽在喉头说不出口。无论瓦里斯做了什么始作俑者都是我。

    当他决定不能眼睁睁看着弟弟受死之后便潜入太监的卧室里等到深夜。他边等边用那只完好的手磨匕从钢铁与石头摩擦的“刮――刮”声中得到了某种奇特的慰藉。脚步声传来时他闪到门后瓦里斯一身厚重脂粉和薰衣草的味道走进来结果被詹姆从后面出其不意地踢中膝盖窝扑通倒地。詹姆扑上来拿自己的膝盖顶住太监的胸膛抽出匕指着太监苍白柔软的下巴强迫他抬头。“巧啊瓦里斯大人”他愉快地说“幸会幸会。”

    “詹姆爵士?”瓦里斯喘着粗气“你吓死我了。”

    “我正想如此。”他转动匕一股鲜血沿着刀刃流下“依我之见在伊林爵士砍掉我弟弟的脑袋之前你多半可以把他弄出来。我承认那是颗丑脑袋可惜他只生了一颗。”

    “是……是的……如果您……把刀子……是的轻轻的如果大人您轻轻的轻轻的噢我受不了了……”太监摸摸脖子张大嘴巴看着指头“我见不得自己的血。”

    “不合作的话你会见到更多的血。”

    瓦里斯挣扎着坐起来。“您弟弟……如果小恶魔自黑牢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别人会一会过问的你会有性――性命之忧……”

    “你的性命操在我手里。听着我才不关心你那些小秘密但若提利昂有个万一你也活不长我保证。”

    “啊”太监吮着指头上的血。“您要我做一件可怕的事……要我放走谋害咱们好国王的元凶――小恶魔等等难道您认为他是无辜的?”

    “管他有罪无罪”詹姆一如既往像个傻瓜似的回答道“兰尼斯特有债必还。”

    这句话说出口是多么简单啊。

    但他从此之后就再没有睡过。弟弟仿佛正站在面前火炬的光芒扫过丑陋的脸庞侏儒的断鼻子下挂着笑脸。“你这可怜愚蠢残废瞎了眼的大傻瓜”弟弟用最怨毒的声音咆哮道“瑟曦是个撒谎不眨眼的烂婊子就我所知她和蓝赛尔、奥斯蒙?凯特布莱克甚至月童上床!别人说我是怪物没错!是我杀了你那十恶不赦、罪有应得的乖儿子!”

    可他没说自己要去加害父亲如果他说了我一定会阻止他。成为弑亲者的应该是我不是他。

    詹姆猜不透瓦里斯目前藏身何处。情报大臣狡诈成性事之后便没回过房间翻遍红堡也没找到关于他的线索。也许他和提利昂一道扬帆出海得以逃避尴尬的审问。如果是这样那么此时两人多半已身处狭海之中在高等舱房里对饮青亭岛的金色葡萄酒了。

    或许弟弟把瓦里斯也杀了并抛尸在城堡地底深处。城堡地下尸体也许要若干年才会被人现。詹姆曾亲率十几个卫兵带着火炬、绳索和灯笼下去没日没夜地探索蜿蜒曲折的通路、狭窄的爬行地道、隐藏的暗门、秘密阶梯和伸进无尽幽暗之中的天梯。若非这段经历他都不晓得自己的残废竟是如此真实男人一定得有两只手否则……否则连梯子都不好上狭窄的走道也不好进――那句成语“手脚并用”可是大实话。最最可悲的是别人能一手攀爬一手握火炬照明而他做不到只好在漆黑一团中小心摸索。

    辛苦的结果为零。他们只在黑暗中找到灰尘和老鼠。还有龙地底的龙。他记得龙口铁火盆的炭火放出晕黄的光所在的温暖房间是六条隧道相交之处地板上磨损的红砖与黑砖拼出一幅坦格利安家族的三头龙马赛克图案。我记得你弑君者这头怪兽仿佛低吼道我一直在这里等你下来等你下来。这个钢铁般坚定的声音詹姆是清楚的它属于雷加属于龙石岛亲王。

    他在红堡庭院里和雷加作别的那天狂风呼啸。王太子披挂起那身著名的黑甲胸前的红宝石组成三头龙家徽。“陛下”詹姆恳请“这回就让戴瑞或巴利斯坦爵士留下来守护国王让我随您出征吧。他们的披风也和我的一样洁白。”

    雷加王子摇摇头“我父王怕你父亲更甚于怕我们的亲戚劳勃。他要把你留在身边以确保泰温公爵不生反心。目前气氛紧张我可不敢把他的护身符带走。”

    詹姆只觉怒气冲上喉头“我不是什么护身符!我是御林铁卫的骑士!”

    “那你就该记得自己的职责好好守护国王”琼恩?戴瑞爵士斥道“穿起白袍时你过誓。”

    雷加把手放在詹姆肩上。“等战争结束我准备召开大议会以求革新政事。这事我很久以前就有计划可惜……嗯尚未踏上的道路咱们先别议论。等我班师回朝再作计议。”

    对他来说这便是雷加王子的遗言。城门之外一支大军等着雷加男一支军队也于同时星夜向三叉戟河赶去。龙石岛亲王翻身上马戴好高耸的黑头盔奔向自己的毁灭。

    不过他的话确有先见之明。战争结束之后政事确实“革新”了。“伊里斯以为把我留在身边就等于戴上了护身符”他对父亲的尸体说“真可笑不是吗?”泰温大人似乎赞同儿子的意见他的笑容更宽阔了――事实上詹姆认为他很享受死亡。

    奇怪的是他感觉不到悲伤。我的眼泪在哪里?我的怒火又在哪里?詹姆?兰尼斯特从不缺乏怒火。“父亲”他告诉尸体“是你教导我流泪乃是男人脆弱的标志所以我不可能为你哭泣。”

    今天早晨有上千名贵族男女来到棺材前瞻仰下午又来了数千百姓。他们衣着简朴表情肃穆但詹姆怀疑其中许多人心里面正在暗暗高兴为相的暴卒而倍感痛快。即便在西境兰尼斯特自家的地盘上泰温公爵与其说受人爱戴不如说被大家尊敬而君临人可没有忘记当年城破之日的大肆洗劫。

    所有的哀悼者中派席尔国师最为伤感。“我曾为六位国王服务”守灵的第二天夜里他告诉詹姆一边狐疑地嗅着味道“但这里躺着的却是我记忆之中最伟大的人物。泰温大人从未戴上王冠但他绝对拥有王者风范。”

    没了胡子派席尔看上去不只苍老而且极为虚弱。剃光他的胡子真是提利昂所做过最残忍的事詹姆心想他自个儿很明白失去身体的一部分尤其是最重要的一部分是什么滋味。派席尔的胡子曾经非常壮观白如新雪柔如羔羊完全遮盖了脸庞与下巴直垂近腰。国师说话时喜欢捻胡子这不仅给了他智者的外貌还掩盖了所有丑态:下巴上松垂的皮肤扁平、缺牙的小嘴巴数不清的疣子、皱纹与老年斑。虽然派席尔努力想把胡子长回来可惜徒劳无功。从那虚弱的下巴和褶皱的面孔上长回来的是短须和胡碴如此稀疏完全掩饰不了斑斑点点的粉色肌肤。

    “詹姆爵士我这辈子见证过众多灾祸”老人缓缓讲述“战争流血谋杀……小时候我在旧镇求学某年灰疫病来袭夺去全城一半的人口和学城四分之三的成员。海塔尔大人烧光了港口里的船只紧闭城门并严令麾下士兵杀掉所有企图逃离的人无论男人、女人还是怀抱中的婴儿概不例外。结果当疫病最终平息时他却教他们杀了。就在他重开港口的那一天他们把他从马上拖下来割了喉咙还杀了他年幼的儿子。那一天旧镇的愚民们唾弃他的名讳但昆顿?海塔尔尽到了自己的职责。你父亲正是这样的人一个尽职尽责的大丈夫。”

    “所以他死后才对自己那么满意?”

    尸体的恶臭让派席尔双眼朦朦“组织……组织枯死后肌肉萎缩牵起嘴唇。他没笑他只是……死了死了。”老人强忍泪水。“请原谅我很疲累告辞。”国师沉重地倚着拐杖慢慢踱离圣堂。他也行将就木了詹姆意识到难怪瑟曦认为他是个废物。

    当然在亲爱的老姐眼中宫中一半的人不是废物就是叛徒该铲除的不仅包括派席尔还包括御林铁卫们、提利尔家、詹姆自己……甚至伊林?派恩爵士那个担任御前执法官的哑巴――由于职务关系牢房出的事他脱不了干系尽管没舌头的派恩向来把事务留给下人打点但瑟曦认为提利昂的逃脱也是他的错。是我干的与他无关詹姆差点对姐姐说出口不过最终他答应的却是去盘问地牢长官一位名叫雷纳佛?伟维水的驼背老人。

    “我这姓氏咋回事呢?大人您肯定觉得奇怪。”詹姆还未开问对方便喋喋不休地解释“其实这是个古老的姓氏。我可没吹牛哟咱血管里可流淌着王族的血液。我的祖先是一名公主我生下来没多久老爹就给我讲过这个故事。”从那斑斑点点的头颅和下巴上的花白胡须来看伟维水的童年不知距今好几十年了。“她是幽禁在处*女居里的最漂亮的美人‘海将军’奥肯菲大人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虽然自己结了婚仍然与之偷情。后来为纪念奥肯菲大人在海上的功业公主为他们的私生子取名‘维水’结果作儿子的日后成了一位伟大骑士儿子的儿子也同样伟大――此人在‘维水’之前添了一个‘伟’字以表示他自己并非出于私生。所以您瞧我身上也多少带有龙之血脉哟。”

    “啧啧我懂了你早不说清楚我差点把你当成了征服者伊耿。”詹姆晓得维水不过是黑水湾一带私生子的通用姓氏“伟维水”一支多半只是从前的小骑士之流吧。“我有紧要事情比研究你的族谱更紧要。”

    伟维水点点头“囚犯失踪之事。”

    “还有失踪的狱卒。”

    “罗根”老人替他说完“下层看守。他负责第三层也就是黑牢。”

    “讲讲他的情况。”詹姆不得不往下问。妈的无聊的演戏。就算伟维水不晓得罗根的身份詹姆本人对罗根是谁自然一清二楚。

    “头蓬乱不修边幅声音嘶哑其实我不喜欢他很不喜欢他。我刚来的时候大概十二年前吧罗根就已经在这里了是由伊里斯王直接任命的。哦他很少来地牢平时不知上哪儿鬼混去了。这些可疑情况在日常报告中我都做过禀报大人我真的有所提醒我以真龙血脉向您担保。”

    你敢再提什么真龙血脉我就要挑几滴出来验个真切詹姆心想。“这些报告提交给谁?”

    “有的提交给财政大臣有的提交给情报总管。当然监狱总管和御前执法官是都看过的地牢里的事一直这么办。”伟维水挖挖鼻孔“大人每当需要他时罗根总是及时出现从不怠慢。不过呢黑牢几乎没用在大人您的小兄弟被关押之前我们这里曾短暂招待过派席尔大学士之前还有叛徒史塔克公爵。另外还有三个平民史塔克公爵配他们去当守夜人――说实话我觉得放走那三个危险人物并非明智之举但公爵的命令上白纸黑字那么写着我也没办法。可以肯定的是这事儿我也写进了报告。”

    “两个睡着的狱卒是怎么回事?”

    “狱卒?”伟维水喷口鼻息“说狱卒是抬举他们称做看守还差不多。国库每年固定支付二十位看守的工资大人整整二十位但在我当长官这十多年里看守的实际人数从没过十二位。理论上我们还应该拥有六位下层看守三层地牢嘛二人负责一层――结果现在总共只有三位。”

    “就你和另外两个?”

    伟维水又喷口鼻息“我是地牢长官呢!大人我比下层看守地位要高。喏我负责记点人数大人您不妨看看我制订的表格所有数目都整理得清清楚楚。”伟维水翻开面前那本皮面包装的大书。“目前我们在第一层地牢关押了四名囚犯第二层关押了一名第三层则关押了大人您的弟弟。”老人皱皱眉头。“他已经跑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其实我应该把他的名字划去才对。”他提起一支鹅毛笔正儿八经地削起来。

    仅仅六名囚犯詹姆酸溜溜地想国库却为之供养了二十位狱卒、六位下层看守、一位地牢长官、一位监狱总管和一位御前执法官。“我去问问这两位看守。”

    雷纳佛?伟维水放开鹅毛笔狐疑地瞅着詹姆?兰尼斯特。“问问两位看守大人?”

    “你的耳朵没病。”

    “是啊大人我当然没病……其实大人您想问谁就问谁我没资格说东道西但是爵士先生请允许我向您保证他们已经不能回答问题了。他们死了大人。”

    “死了?谁下的令?”

    “不就是您自己吗?或……或者那是国王陛下的命令?反正我不敢多问我……我没资格质疑御林铁卫。”

    简直是往伤口上面撒盐:瑟曦动用他的人去干丑事好啊她宝贝的凯特布莱克。

    “你两个没脑子的白痴”稍后在一间血淋淋的地牢里詹姆朝柏洛斯?布劳恩和奥斯蒙?凯特布莱克咆哮“究竟在想什么呢?”

    “我们不过是遵令行事大人。”柏洛斯比詹姆矮但体重尤有过之“这是太后陛下也即令姐的命令。”

    奥斯蒙爵士用一根拇指勾住剑带。“她说要让他们永远沉睡我和我的弟兄便替陛下达成心愿。”

    你和你的弟兄。一具尸体面朝下倒在桌上就像喝醉了只是脑袋底下那摊不断扩散的液体是血不是酒;第二名看守勉力推开长椅拔出匕却被一支长剑插进肋骨享受了漫长而悲惨的死亡方式。我特意告诫过瓦里斯这回不准生任何流血事件詹姆心想看来我该告诫的是弟弟和姐姐才对。“这样做不对爵士。”

    奥斯蒙爵士耸耸肩“没人会怀念他们何况照我看他俩与越狱事件脱不了干系。”

    不詹姆想告诉他是瓦里斯在他们的酒里下了药。“如果真是这样正该从他们口中问出实情才对。”……她和蓝赛尔、奥斯蒙?凯特布莱克甚至月童上床……“幸好我并非多疑之人否则我倒想问问你们于吗急着让他俩永远闭嘴呢?你们想掩盖什么?”

    “掩盖?”凯特布莱克几乎被他的指控呛住“不不太后怎么说我们怎么做。我以你誓言弟兄的名义誓。”

    听他这么说詹姆的幻影手指忍不住又抽搐起来“去把你弟弟奥斯尼和奥斯佛利带下来把你制造的脏乱清理干净。我亲爱的老姐再要你杀人记得先报告我――除此之外的时间不要让我看见你爵士。”

    如今在昏暗沉寂的贝勒大圣堂内当时的言语在他脑海中回响。头顶所有的窗户都变成漆黑只隐约透出微弱的星光太阳已然彻底沉沦。纵使燃烧着无数熏香蜡烛尸臭却越来越浓不禁令他想起金牙城下的沙场那是开战之期他所获得的辉煌胜利。战役之后第二天清晨无数乌鸦前来享用盛宴享用胜利者也享用失败者正如当年在三叉戟河畔它们享用了雷加?坦格利安。君侯的下场往往是乌鸦的肚子王冠真是个讽刺的笑话。

    詹姆觉得贝勒大圣堂巍峨的拱顶和七座高塔上此刻正有群鸦盘旋它们用黑色的翅膀拍打着黑色的夜空满心想钻进来。七大王国里每一只乌鸦都来向你致敬了父亲从卡斯特梅到黑水河是你养活了它们。这个看法似乎也取悦了泰温大人他笑得更夸张了。妈的他笑得像个刚爬上床的新郎。

    詹姆荒诞地哈哈大笑。

    响亮的笑声在圣堂的走道、地窖和房间中回荡似乎墙壁里有死人在放声尖笑着回应。为什么不呢?这一切不是比杂耍表演更滑稽吗?我协助谋杀了我父亲却又替他守夜我奋力救走我弟弟却又派人去找……他还特意关照亚当?马尔布兰爵士搜查丝绸街。“每张床下都要看你晓得我弟弟有多喜欢妓女。”想来金袍子们会现妓女裙下比床铺底下有趣得多詹姆不晓得在这场毫无意义的搜寻行动中将有多少私生子诞生。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塔斯的布蕾妮。又蠢又丑又顽固的妞儿。她现今身在何方?天父啊请赐予她力量他喃喃地想几乎是在祷告……可倾诉对象究竟是圣堂烛光下微微闪烁的高大镀金形体还是面前的尸?有关系吗?反正他们都从来不听。自能握剑开始战士就是他唯一的守护神其他人满足于父亲、儿子或丈夫的角色但詹姆?兰尼斯特不会他手握与头相同颜色的黄金长剑。他是战士永远如此。

    我应该跟瑟曦如实相告承认自己释放了侏儒弟弟。如实相告?看看真相对提利昂造成的影响吧。我杀了你十恶不赦的乖儿子接着杀了你老爸。小恶魔的嘲笑从黑暗中传来他回头看去却觉是自个儿笑声的回音。他闭上眼睛然后迅睁开。我不能睡如果睡了会作噩梦的。噢提利昂恶毒的笑语……瑟曦是个撒谎不眨眼的烂婊子……她和蓝赛尔、奥斯蒙?凯特布莱克甚至月童上床……

    午夜时分天父祭坛后的门嘎吱嘎吱地打开几百名修士列队来献愿心。有的穿银丝法袍头戴水晶冠这些是大主教;位阶较低的修士则在脖子上用皮带挂着水晶用彩色腰带束起长袍腰带共为七色人人各不相同。从圣母的祭坛后走出的则是白衣修女七人一排并肩而前低声吟唱圣歌。静默姐妹成单行从陌客的祭坛后走出这些与死亡为伴的处*女身披浅灰色袍子拉起兜帽裹好围巾只露出双目。许多普通僧侣也穿着褐色、棕色、白色甚至未染色的粗布长袍出现他们用麻绳束腰有的脖子上挂着代表铁匠的小铁锤有的挂着讨饭碗。

    来献愿心的人毫不在意詹姆他们在圣堂中游行依次向七神的祭坛致敬以表达对七面一体神的虔诚。他们在每尊塑像前奉献牺牲咏唱圣歌庄严与甜美水乳交融。詹姆闭目凝听待睁眼时身体已摇晃起来。我实在是累了。

    他的上次守夜迄今已逾多年。那时候我好小好小才十五岁。当年的他没穿铠甲只套了一件朴素的白上衣而他守夜的圣堂不及贝勒大圣堂这七座分堂中任何一座的三分之一大。詹姆将长剑放在战士膝头把盔甲堆在战士脚边自己跪在祭坛前粗糙的石板上。黎明到来时他的膝盖已经红肿出血。“抛洒热血乃是骑士分内之事詹姆”亚瑟爵士告诉他“我们以鲜血捍卫愿心。”然后亚瑟爵士在晨晖照耀中用配剑拍了他的肩膀苍白的长剑如此锋利以至于这轻轻一拍竟划破了詹姆的衣服令他又汩汩流血。可他毫不在意心中充满狂喜。跪下去的是男孩站起来的是骑士。一头少年雄狮并非弑君者。

    这些过去了太久那个孩子早已死去。

    他不知献愿心是何时结束的或许自己站着睡去了吧。等修士修女们纷纷离去大圣堂内又恢复沉寂。璀璨烛火犹如黑暗中的星光之壁空中弥漫着愈加强烈的死亡气息。詹姆动了动把握黄金巨剑的双手或许真该让洛拉斯爵士来替我守夜。这会让瑟曦失望的。不过百花骑士虽然几乎还是个孩子自大又虚荣但他骨子里具备骑士精神将来定会在白典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等守夜结束时白典会在桌上等他属于他的页面正无声地出指控。妈的到头来还不是得写下满纸谎话不如先把这本破书砍成碎片。然而他能不说谎能讲出真相吗?

    一个女人站在他面前。

    外面又下雨了看着她湿漉漉的身体他心想。雨水从她斗篷上流下在脚边积成小池子。她何时进来的?我没听见声音。她打扮成酒馆招待的样子披着沉重的粗布褐斗篷这斗篷污迹斑斑边缘磨破。兜帽掩盖了她的面容但那对碧如翡翠的池塘里有烛光舞蹈。他认得她移动的步伐。

    “瑟曦”詹姆缓缓唤道犹如自梦中苏醒恍惚不知身在何方“现在是什么钟点?”

    “狼时”姐姐放下兜帽扮个鬼脸“属于被淹死的狼。”她朝他微笑非常甜美。“你还记得我头一次穿成这样来见你吗?在黄鼠狼巷中某个差劲的旅馆里我换上仆人的衣服以瞒过父亲的守卫。”

    “我记得那是鳗鱼巷。”她有求于我。“这么晚了你为何要来?你想要我……做什么?”他的语言在圣堂中来回旋转要我要我要我要我要我要我要我要我逐渐褪成呢喃。这时候他竟然想:若她要的只是我双臂的温暖就好了。

    “轻点儿声。”她的语气很奇怪……气喘吁吁似乎在恐惧什么。“詹姆凯冯拒绝了我。他不要当相他……他知道了我们的事并且都对我说了。”

    “拒绝?”詹姆吃了一惊。“他是如何知道的?也许他读过史坦尼斯的信件然而那里面没有证……”

    “提利昂知道”姐姐提醒弟弟“天晓得那可恶的侏儒会如何口不择言……他给凯冯叔叔讲事小若给总主教……别忘了那胖主教死后这个继位者的水晶冠是提利昂给的。他也许什么都知道。”瑟曦靠近。“你必须成为托曼的相。我无法信任梅斯?提利尔他是否也参与了谋害父亲的阴谋?他有没有串通提利昂?此时此刻小恶魔很可能正逃往高庭……”

    “不可能。”

    “做我的相吧”她恳求道“我们一起统治七大王国就像国王和王后。”

    “你是劳勃的王后又不愿意嫁给我。”

    “我愿意的!只是我不敢。我们的儿子――”

    “托曼不是我儿子乔佛里也不是”他倔犟地说“你让他们做了劳勃的儿子。”

    听罢此言姐姐像被鞭打似的一缩。“你誓你会永远爱我。让我这般苦苦衷求这不是爱。”

    透过浓烈的臭气詹姆也能嗅出她的恐惧。他心中只想抱她吻她将脸埋进她黄金的鬈承诺永远不会让她受伤害……但在这里不行真的不行他意识道不能在诸神面前、在父亲面前这么做。“不”他说“我不能答应你……”

    “可我需要你我需要自己的另一半。”倾盆大雨击打在高窗之上。“你是我我是你。我要你抱住我进入我求你詹姆求你!”

    詹姆回头望去生怕泰温大人因为暴怒而从棺材里跑出来。还好父亲仍是沉默冰冷的尸体正在慢慢腐烂。“我为战而生不属于宫廷――现在嘛我连仗也几乎打不了了。”

    瑟曦用粗糙的褐色衣袖拭去脸上的泪水。“好好你想上战场我就让你去。”她愤怒地拉起兜帽。“我是个白痴竟然来见你。我这白痴竟然爱过你!”她远去的脚步踏出响亮的回音在大理石板上留下点点湿印。

    当黎明到来时詹姆毫无预感。拱顶玻璃逐渐明亮突然间七彩虹光便洒在墙壁、地板和梁柱上沐浴着泰温公爵的尸体。前任国王之手腐烂得非常明显。他脸色绿眼睛深深塌陷成为两个漆黑的孔洞面庞上出现了若干小裂沟某种难闻的白色液体自那辉煌的红金铠甲关节处渗透出来在他身下积成了小水池。

    修士们最先进入来做晨愿。他们自顾自地唱歌、祷告、皱鼻子其中一位大主教差点晕过去最后被抬出了圣堂。一群侍僧赶紧过来摇香炉空气中烟雾缭绕仿佛为棺材罩上了一层帷幕。虹光穿不透这香甜的迷雾但臭气仍旧存在腐败的感觉混合在香味里令詹姆窒息。

    大门打开提利尔家的人抢先来到以彰显自家身价。玛格丽手捧一大束金玫瑰花走在最前并将它们恭恭敬敬地放在泰温大人的棺材边但她留下了一枝花举起来刚好掩住鼻子随后庄重地返回落座。原来这女孩既漂亮又冰雪聪明她能为托曼之后却也不可不防。玛格丽的女伴们都学她的样。

    等众人就位后瑟曦才领托曼进门。身穿白色瓷釉板甲和白色羊毛披风的奥斯蒙?凯特布莱克爵士走在太后母子身边。

    “……就我所知她和蓝赛尔、奥斯蒙?凯特布莱克甚至月童上床……”

    詹姆在澡堂见过凯特布莱克的裸体此人胸毛黝黑茂盛股间的毛则更密。他试图想象凯特布莱克压在姐姐身上粗糙的毛刮痛柔软的**。她不会这样做小恶魔在撒谎。金毛与黑毛互相纠缠汗水淋漓每插一记凯特布莱克的窄脸就猛然收缩。詹姆听见姐姐的呻吟。不他在撒谎。

    瑟曦眼睛红肿脸色苍白她登上阶梯跪在父亲旁边同时把托曼按下去。男孩看了一眼死去的公爵便想抽身逃走但他母亲飞快地扣住了他的手腕。“快祈祷。”她低声说托曼也努力了但他毕竟才八岁而泰温大人的模样实在太恐怖。国王绝望地吸了口气啜泣起来。“停下来!”瑟曦叫道。托曼扭头狂呕他的王冠摔掉滚过大理石地板。母亲厌恶地松手国王便不由分说地、以他那对八岁小腿所能支撑的最快度朝大门飞奔而去。

    “奥斯蒙爵士请暂时代替我。”詹姆立即下令――凯特布莱克正忙着去捡王冠。他把黄金巨剑交给对方冲出去追赶国王。在灯火之厅他追上了儿子二十多位修女惊讶地盯着他们。“对不起”托曼哭道“明天我会做好的。妈妈说国王要有国王的样子可那里实在太臭了。”

    这里不行多少只眼睛、多少双耳朵在关注我们。“出去走走吧陛下。”詹姆领着孩子来到圣堂外。这是君临少有的晴朗清新的日子四十多名金袍卫士被布置在广场周围看守马匹和轿子。他牵着国王走远远离所有耳目然后让孩子坐在大理石梯上。“我不害怕”男孩坚持“只是臭气让我恶心。你就不觉得恶心吗?你怎么忍受过来的舅舅爵士?”

    我闻过自己右手腐烂的味道瓦格?霍特把它挂在我脖子上。“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能忍受任何事情。”詹姆告诉儿子。我闻过烧烤活人的气息伊里斯王连人带甲放在大火上烹饪。“这个世界很恐怖托曼你可以和他们战斗可以嘲笑他们也可以视而不见……进入自己的内心。”

    托曼仔细想了想“我……我通常能做到自己想自己的”他承认“比如当乔佛尼……”

    “乔佛里”瑟曦出现在父子俩身前朔风牵起她脚上的长裙“你哥哥叫乔佛里。他从不让我失望。”

    “我不想让你失望的。我不害怕母亲只是外公大人实在太难闻……”

    “你以为我就觉得好闻了?我也有鼻子!”她拎住他耳朵抓他起来“提利尔大人也长了鼻子可他有没有在神圣的殿堂内失态呕吐呢?玛格丽小姐有没有像个婴儿似的大哭大闹呢?”

    詹姆连忙站起来“瑟曦够了。”

    她鼻孔一张“爵士?你怎么在这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立誓要为父亲守夜直到安排丧。”

    “妈的别东拉西扯。再说父亲的丧期大概得提前你看看他的身体。”

    “不。七天七夜你保证得好好的。御林铁卫队长应该懂得数数。把你指头的数目加上二那就是七。”

    这时贵族们也纷纷涌到广场上逃离恶臭的圣堂。“瑟曦小声些”詹姆警告“提利尔大人过来了。”

    她顿时醒悟忙将托曼拉到旁边。梅斯?提利尔在太后母子面前一鞠躬。“国王陛下没事吧他还好吗?”

    “国王陛下悲伤得难以自禁。”瑟曦解释。

    “我们大家不都一样?若能为陛下分忧……”

    头顶高处有只乌鸦厉声尖叫然后停在贝勒王的雕像上踩着那颗神圣的头颅。“您可以为托曼分忧大人”詹姆道“比如等晚祷结束后陪陛下哀痛的母亲共进晚餐。”

    瑟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这回她至少懂得闭上嘴巴。

    “共进晚餐?”这提议出乎提利尔的意料“我以为……当然我们很荣幸我和我夫人会准时前来。”

    太后勉强笑笑挤出几句恭维话。但等提利尔刚离开而托曼被亚当?马尔布兰爵士护送走之后她顿时朝詹姆作“你喝醉了还是没睡醒爵士先生?说说我凭什么要跟那贪婪的痴呆及他幼稚的老婆共进晚餐?”一阵风吹动她黄金的鬈。“我决不会任命他为相如果你打的是这个算盘――”

    “你需要提利尔”詹姆打断瑟曦“但不需要他留在都城。让他去为托曼攻打风息堡吧拿出你的魅力奉承他告诉他你需要他带兵打仗需要他代替父亲的位置。梅斯梦想在战场上证明自己。无论他最终把风息堡献上还是大败亏输、灰溜溜地逃回来你都是赢家。”

    “风息堡?”瑟曦满腹思量“好是好可……提利尔大人挑明了在托曼与玛格丽成亲之前他不会离开君临。”

    詹姆叹口气“那就赶紧让他们成亲啊。距离托曼能把这桩婚姻圆满还有很多年在此之前他们的结合是不算数的随时可以撤销。把这桩虚伪的婚姻赐予提利尔换得他鞍前马后地卖命实在划算。”

    一丝浅笑爬过姐姐的脸庞。“对围城很危险”她喃喃道“我们的高庭公爵很可能有个三长两短。”

    “那是自然”詹姆续道“尤其……这是他第二次攻打风息堡……假如他碍不住面子企图强攻城门的话……”

    瑟曦与詹姆对视良久。“知道吗?”她评论道“这回你听起来像极了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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