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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虎药厂一蹶不振,其实最主要的,是因为袁桂生的病。

    袁桂生身为医生,平时很注意养生,身体一直很好。

    要说到不良嗜好,就是袁桂生一直好酒,几乎每天都要喝。

    而且袁桂生一直以来酒量很好,几乎没有喝醉过。

    按理说,上次听闻药厂被封,儿子被抓,急火攻心的袁桂生气得吐血,只是一时的表征。

    但让袁桂生和袁东华都想不到的是,这一气之下牵出的,竟是袁桂生的绝症。

    袁桂生竟是肝病晚期!

    得知这个情况后,袁桂生才想起来,自己平时饮酒,几乎没有醉过。

    但去年以来,自己已醉过多次。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年老的原因。没想到,这平时毫无察觉的疾病,竟来得如此凶猛!

    得知自己大限将至,袁桂生十二分的不舍。

    一来是还是因为自己的儿子。药厂命运多舛,儿子的婚姻大事还没着落。

    儿子尽管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但毕竟阅历不深,资质尚浅……

    以和济仁药厂的几次明争暗斗为例,有些事,儿子做得终究欠缺火候和分寸。

    自己一旦有个三长两短,回春堂如何为继,显然就是个大问题。

    二来还是因为自己的心头肉,自己的宝贝女儿东芝,直到现在还没有嫁出去。

    这孩子本性太过善良。

    善良固然是人的好品格,但很多时候,善良的人未必能过得好,未必有好报……

    病来如山倒,袁桂生本以为自己能撑个一年两年。

    但没想到的是,病入沉疴的袁桂生,不到四个月,竟一命呜呼!

    还在药厂忙得不可开交的袁东华,听闻自己的父亲突然驾鹤西去,心里陡增的,就是恨!

    他恨陈济仁!他恨何少英!他恨李跃亭!

    在袁东华看来,如果不是这三个人一而再地反复告状,如果不是新来的警察局长偏听偏信,如果不是药厂被封、自己被抓,父亲何至于气急攻心、大口吐血?

    如果父亲不被气急吐血,又怎么会诱导出这致命的肝病?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你们三个人,必须为我的父亲偿命!”

    恨归恨,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安葬父亲,接下父亲留给自己的这份家业。

    …………

    在父亲的葬礼上,袁东华才知道什么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袁桂生生前交友甚广,在绍兴,黑白两道,上上下下,都要给这位不怒自威的老东家面子。

    但袁桂生死后,发出去的讣告,十之有九,石沉大海!

    袁家原本准备了三百桌酒席,三天之内,竟只用了三十桌,而且来的多半都是直系亲属。

    袁桂生下葬那天,正赶上狂风暴雨。

    大雨模糊了世间的一切,却不能浇灭袁东华心底的怨恨。

    这怨恨如熊熊烈火,炙烤着他的身躯,炙烤着他的灵魂!

    安葬完父亲,亲朋好友逐渐离开后,袁东华在泥泞里长跪不起,嚎啕大哭!

    从父亲去世到安葬完,这是袁东华第一次大哭。

    袁桂生不是一个好人,这一点,袁东华当然心知肚明。

    他年轻时脾气暴躁,一点就着,甚至杀过土匪。

    人到中年有了孩子后,才慢慢褪去了身上的戾气。

    不管是做中医先生,还是办厂卖药,玩心眼、玩手段,很少有人是他的对手。

    他睚眦必报,只要认准你是敌人,你是对手,肯定会想方设法打压你,直到“打死”你。

    他天生具有生意人的眼光与魄力。

    在天禄堂还只是满足于“小打小闹”“自给自足”的时候,回春堂生产的中药,已经卖遍了绍兴和杭州周边……

    回春堂在他的手上,从一家小小的中医馆,变身为绍兴数一数二的药馆和药厂。

    对袁东华来说,这些很重要,但又不重要。

    对袁东华、袁东芝来说,袁桂生首先是一位好父亲。

    也许是因为中年得子、中年得女,他对自己的这双儿女尤其珍爱。

    他从未在儿子和女儿面前发过脾气,他给了他们无限的爱与温情。

    袁东华喜欢西医,想出国学习,尽管他并不乐意,但他二话不说,满足了儿子的愿望。

    袁东华一直对何少英这丫头念念不忘,尽管他一直在骂儿子没出息,但他仍然选择支持。

    女儿是他的心头肉,这些年早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级,但女儿没有看上的人家,他一直尊重女儿的决定……

    “爹!我一定会让陈济仁那几个狗东西血债血偿!”

    想到这些,想到父亲送自己出国时的林林总总,袁东华狠劲儿地用拳头垂着脚下的泥地。

    这边是袁东华在父亲墓前的嘶吼,那边,天空中响起了两个炸雷!

    “爹!是你听到了吗?!我会不计一切手段给你报仇!”

    袁东华眼睛血红,在泥泞里狠狠地盯着墓碑,犹如一只困兽。

    雨越下越大,到处雾蒙蒙的一片。

    他的母亲和妹妹站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

    她们被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哥哥吓住了。

    …………

    不同于天禄堂陈氏父子亲自坐诊,这些年,回春堂一直是袁桂生几位徒弟在轮流坐诊。

    安葬完自己的父亲,袁东华办的第一件事,就是解雇了所有的坐堂先生。

    “诸位都是我的师兄。你们这些年为回春堂做了很多事,我今天一次性给你们补偿和回报。”袁东华指着桌子上的一叠银票说。

    “今天你们离开回春堂后,一切都和我们无关。说白了,你们今后不能再打着回春堂的旗号做任何事。否则,别怪我这位师弟不客气。”

    “再有一件事,你们可以从事任何职业,包括回家继续开药堂、开医馆,经营药店,甚至去建厂。但你们不能去天禄堂,不能去济仁药厂,不能和陈天寿、陈济仁有任何瓜葛。”

    几位坐堂先生倒也非常不客气。既然师傅袁桂生已死,回春堂注定不是他们的久留之地。他们分别取了属于自己的那份“散伙费”,各奔东西。

    他们有的是一身的本领,在哪儿找不到一口饭吃?

    …………

    关闭了回春堂,袁东华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出售了以他自己名字命名的东华医院!

    “东华医院是绍兴第一家西医院。这里的条件,诸位有目共睹。虽然不能和杭州一流的医院相比,但比起杭州二流的医院来,东华医院并不逊色。”

    “诸位都是我从杭州请来的医生和护士。我不敢说,这几年你们的月钱比杭州的二流医院高,但最起码是持平的。”

    “我今天将医院卖给霍先生,他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霍先生答应过我,你们的待遇不会变。如果你们想接着干,就继续跟着霍先生。如果不想,现在就可以走人。”

    “还有霍先生,我将东华医院转给你,我让账房先生算过了,只是成本价。如果你还觉得太贵,我宁愿一把手烧了它……”

    …………

    袁东华做的第三件事,就是关闭了龙虎药厂!

    “龙虎药厂前后两次建厂,在座的诸位都一直跟随着我。这个厂,这些机器,我最有感情。我对你们,也最有感情。”

    “这个厂房,这个药厂,我这几年付出了最多的心血。一想到这些都会被别人拉走,我打心眼里难受……”

    袁东华说着,动了感情,红了双眼。

    “你们跟着我吃了很多苦,但也赚了不少钱。都说济仁药厂工人的月钱高,我们龙虎药厂从来没有比他们低过。在座的各位,相信你们都心知肚明。凭良心说,除了苦点、累点,我没有亏待你们任何人。”

    “今天龙虎药厂关门,我多给诸位半年的工资。这半年的工资,当然不是白给的。你们在龙虎药厂听到的,看到的;我做过的,你们做过的,都烂到药厂里面,都烂到你们肚子里。”

    “如果你们出了门,胆敢讲出这里的一点不是,我保证杀了你们全家。”

    “你们离开龙虎药厂,想干嘛都行,做生意可以,回家种地可以,去别的医馆、药房、药厂也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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