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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仁，日本人这次来，来者不善呐。”李跃亭沉吟着说。
时间已经是深夜，但李跃亭依然在和陈济仁说着白天的事。
“日本人这次来，应该不只是为了致和丸而来。”陈济仁紧锁浓眉，英俊的脸上写满了焦虑。
“这次我们药厂这么干脆地拒绝了这位藤原，他肯定还会去找别人。”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来我们绍兴找的，肯定还有龙虎药厂。”
“日本人想在杭州建厂，肯定不是单纯为了我们致和丸。他们肯定是想借用他们的技术，和他们的资本，在中国搜罗验方。”
“名义上，他们是生产中国人的药，给中国人用；实际上，他们是想借用这个机会，把中国验方的秘密，一网打尽。”
“这用心也太歹毒了！”李跃亭霍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济仁，难道我们就没有什么办法吗？”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个是为方子，一个是图钱财！从目前看，真还是没有什么办法。”
陈济仁愤怒而又无奈地昂起头颅。
“东家，上午那位先生求见。”两个人正说着，阿虎敲门禀告。
“是正扬兄吗？快请他进来！”陈济仁说着，迎出门去。
“济仁兄，跃亭兄，我猜你们肯定还在药厂。”不一会，汪正扬抱拳走了进来。
“正扬兄，这么晚了，吃过饭了吗？去我家喝两杯如何？我打电话通知少英。”陈济仁说着，准备去打电话。
“不用了济仁兄。我不能久留，待会就得回旅馆。”
“天这么晚了，少英一个女孩子家，就别喊她出来了。”汪正扬满脸疲惫。
陈济仁赶紧吩咐阿虎上茶。
喝了半杯热茶，汪正扬脸色和缓一些。
“济仁兄，跃亭兄，从你们药厂出来后，我和藤原先生去了龙虎药厂。藤原先生和袁家少爷的对谈，我没有进去。从事后藤原先生的态度看，他们应该是谈的很开心。”
陈济仁和李跃亭对望了一眼：该来的，还是来了！
从济仁药厂出来，就找到了龙虎药厂，这位藤原提前做的“功课”，还真是充分！
对正处在低谷期，急需一根“救命稻草”的袁家父子来说，他们会和藤原大祐一拍即合吗？
陈济仁飞速地想着这件事。
最关键的是，藤原大祐会不会和袁东华一早便认识呢？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如果藤原大祐和龙虎药厂一拍即合，会对济仁药厂产生哪些冲击？
这些问题，汪正扬应该也不知道。
并没有注意到陈济仁的疑惑，汪正扬接着说，“我今天说这些，不为别的，只因为我也是中国人。”
“我知道，你们对我给日本人做助手，多少有些不理解。”
“我母亲病重，在杭州的医院住院，用的都是进口的药物，每两天需要一块现大洋。我给日本人做助理，只想让母亲多活几天。”
汪正扬说着，眼角兀自红了起来。
“其实，我不来给日本人做这个助手，肯定还有别人来做。我的底线是，我绝对不和日本人一起作恶。”
陈济仁一听，大为感动。“正扬兄，我们误会你了。”
“是啊，正扬兄，我们误会你了，实在抱歉。”李跃亭也附和道。
常理而言，汪正扬和他们并无交情，只是何少英的同学。
汪正扬肯说出这番推心置腹的话，显然是出于一片赤诚之心。
“正扬兄，敢问伯母患的是什么病？”陈济仁关切地问。
“劳烦济仁兄挂念，我母亲是胃病晚期。去杭州之前，我父亲带她来天禄堂看过，陈伯已经尽了力，实在是无力回天。”
“我父亲为了照顾我母亲，也是积劳成疾，三个月前去世了……不得已，我把母亲转到杭州的医院，用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物，给她看病。”
汪正扬黯然神伤。
“抱歉，正扬兄，我一直在药厂忙，这件事真还不知道。”陈济仁也神色黯然。
“我知道，我母亲也活不了多久了，但我还是想让她多活几天。”
陈济仁和李跃亭都轻轻地点头。
天大地大，父母最大。这份心，这份情，他们当然都非常理解。
汪正扬强打精神，“济仁兄，跃亭兄，我这次来，本意不是说这些。可能是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和朋友们说一说知心话，情难自己了。”
“济仁兄，跃亭兄，日本人此次遍寻中国验方，具体什么用意，暂时我还猜不出来。但我想说的是，咱们中国人自己的药，就应该由咱们自己人生产。”
“济仁兄，跃亭兄，绍兴终究是小地方。我不是说小地方开不了大药厂，我是说，限于方方面面的因素，小地方终究会限制药厂的发展。”
“如果两位仁兄，想为我们的中医尽一份力，想为中医药尽一份力，想为千千万万中国人尽一份力，将药厂开到杭州，让更多的人能用到咱们中国人自己生产的药，你们义不容辞！”
陈济仁和李跃亭听完，都大为感动！
“正扬兄抬爱了！我们一个小小的药厂，何德何能，能担起这样的重任。”陈济仁的话，也是肺腑之言。
“济仁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如果每一个中国人都这么想，每一个中医先生都这么想，每一个中药厂的老板都这么想，我们中国人谁来救？！生了病谁来看？！”
汪正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显得有些激动。
“我这些年留学日本，虽然并未学医，但对日本的医学发展，也有耳闻目睹。日本这些年的医学，虽然受欧美医学影响很大，但日本汉方医药的发展，进步很快。”
“我听留学的同学说，日本汉方医药源于中国中医药学。同学又说，日本现在的汉方医药，已经在不少方面超过我们的中医药。我们中医再不努力，真的就要落后了！”
汪正扬的这番话，显然都是发自肺腑。
“船坚炮利我们被日本远远地甩在后面，如果中医和中医药也被甩在后面，这真是大大的耻辱！”
陈济仁凝眉深思，说不出话来。
“我说这些，多少有些冒昧，但都是肺腑之言，还希望两位能够听得进去。”汪正扬恢复了常态。
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济仁兄，跃亭兄，我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你们两位怎么想，怎么做，是你们自己的事。”
“一旦我母亲百年驾鹤西去，我自当离开日本人自谋生计。两位若日后到杭州，我们还是好朋友。两位，告辞！”
陈济仁和李跃亭见汪正扬确实不宜久留，簇拥着他，送到药厂大门外。
眼见黄包车消失在街角，陈济仁还在挥手告别。
绍兴的雨夜，仍旧是潮湿而沉闷。
陈济仁长出了一口气，空气中，依然有化不开的粘稠。
“济仁，日本人这次来，来者不善呐。”李跃亭沉吟着说。
时间已经是深夜，但李跃亭依然在和陈济仁说着白天的事。
“日本人这次来，应该不只是为了致和丸而来。”陈济仁紧锁浓眉，英俊的脸上写满了焦虑。
“这次我们药厂这么干脆地拒绝了这位藤原，他肯定还会去找别人。”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来我们绍兴找的，肯定还有龙虎药厂。”
“日本人想在杭州建厂，肯定不是单纯为了我们致和丸。他们肯定是想借用他们的技术，和他们的资本，在中国搜罗验方。”
“名义上，他们是生产中国人的药，给中国人用；实际上，他们是想借用这个机会，把中国验方的秘密，一网打尽。”
“这用心也太歹毒了！”李跃亭霍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济仁，难道我们就没有什么办法吗？”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个是为方子，一个是图钱财！从目前看，真还是没有什么办法。”
陈济仁愤怒而又无奈地昂起头颅。
“东家，上午那位先生求见。”两个人正说着，阿虎敲门禀告。
“是正扬兄吗？快请他进来！”陈济仁说着，迎出门去。
“济仁兄，跃亭兄，我猜你们肯定还在药厂。”不一会，汪正扬抱拳走了进来。
“正扬兄，这么晚了，吃过饭了吗？去我家喝两杯如何？我打电话通知少英。”陈济仁说着，准备去打电话。
“不用了济仁兄。我不能久留，待会就得回旅馆。”
“天这么晚了，少英一个女孩子家，就别喊她出来了。”汪正扬满脸疲惫。
陈济仁赶紧吩咐阿虎上茶。
喝了半杯热茶，汪正扬脸色和缓一些。
“济仁兄，跃亭兄，从你们药厂出来后，我和藤原先生去了龙虎药厂。藤原先生和袁家少爷的对谈，我没有进去。从事后藤原先生的态度看，他们应该是谈的很开心。”
陈济仁和李跃亭对望了一眼：该来的，还是来了！
从济仁药厂出来，就找到了龙虎药厂，这位藤原提前做的“功课”，还真是充分！
对正处在低谷期，急需一根“救命稻草”的袁家父子来说，他们会和藤原大祐一拍即合吗？
陈济仁飞速地想着这件事。
最关键的是，藤原大祐会不会和袁东华一早便认识呢？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如果藤原大祐和龙虎药厂一拍即合，会对济仁药厂产生哪些冲击？
这些问题，汪正扬应该也不知道。
并没有注意到陈济仁的疑惑，汪正扬接着说，“我今天说这些，不为别的，只因为我也是中国人。”
“我知道，你们对我给日本人做助手，多少有些不理解。”
“我母亲病重，在杭州的医院住院，用的都是进口的药物，每两天需要一块现大洋。我给日本人做助理，只想让母亲多活几天。”
汪正扬说着，眼角兀自红了起来。
“其实，我不来给日本人做这个助手，肯定还有别人来做。我的底线是，我绝对不和日本人一起作恶。”
陈济仁一听，大为感动。“正扬兄，我们误会你了。”
“是啊，正扬兄，我们误会你了，实在抱歉。”李跃亭也附和道。
常理而言，汪正扬和他们并无交情，只是何少英的同学。
汪正扬肯说出这番推心置腹的话，显然是出于一片赤诚之心。
“正扬兄，敢问伯母患的是什么病？”陈济仁关切地问。
“劳烦济仁兄挂念，我母亲是胃病晚期。去杭州之前，我父亲带她来天禄堂看过，陈伯已经尽了力，实在是无力回天。”
“我父亲为了照顾我母亲，也是积劳成疾，三个月前去世了……不得已，我把母亲转到杭州的医院，用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物，给她看病。”
汪正扬黯然神伤。
“抱歉，正扬兄，我一直在药厂忙，这件事真还不知道。”陈济仁也神色黯然。
“我知道，我母亲也活不了多久了，但我还是想让她多活几天。”
陈济仁和李跃亭都轻轻地点头。
天大地大，父母最大。这份心，这份情，他们当然都非常理解。
汪正扬强打精神，“济仁兄，跃亭兄，我这次来，本意不是说这些。可能是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和朋友们说一说知心话，情难自己了。”
“济仁兄，跃亭兄，日本人此次遍寻中国验方，具体什么用意，暂时我还猜不出来。但我想说的是，咱们中国人自己的药，就应该由咱们自己人生产。”
“济仁兄，跃亭兄，绍兴终究是小地方。我不是说小地方开不了大药厂，我是说，限于方方面面的因素，小地方终究会限制药厂的发展。”
“如果两位仁兄，想为我们的中医尽一份力，想为中医药尽一份力，想为千千万万中国人尽一份力，将药厂开到杭州，让更多的人能用到咱们中国人自己生产的药，你们义不容辞！”
陈济仁和李跃亭听完，都大为感动！
“正扬兄抬爱了！我们一个小小的药厂，何德何能，能担起这样的重任。”陈济仁的话，也是肺腑之言。
“济仁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如果每一个中国人都这么想，每一个中医先生都这么想，每一个中药厂的老板都这么想，我们中国人谁来救？！生了病谁来看？！”
汪正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显得有些激动。
“我这些年留学日本，虽然并未学医，但对日本的医学发展，也有耳闻目睹。日本这些年的医学，虽然受欧美医学影响很大，但日本汉方医药的发展，进步很快。”
“我听留学的同学说，日本汉方医药源于中国中医药学。同学又说，日本现在的汉方医药，已经在不少方面超过我们的中医药。我们中医再不努力，真的就要落后了！”
汪正扬的这番话，显然都是发自肺腑。
“船坚炮利我们被日本远远地甩在后面，如果中医和中医药也被甩在后面，这真是大大的耻辱！”
陈济仁凝眉深思，说不出话来。
“我说这些，多少有些冒昧，但都是肺腑之言，还希望两位能够听得进去。”汪正扬恢复了常态。
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济仁兄，跃亭兄，我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你们两位怎么想，怎么做，是你们自己的事。”
“一旦我母亲百年驾鹤西去，我自当离开日本人自谋生计。两位若日后到杭州，我们还是好朋友。两位，告辞！”
陈济仁和李跃亭见汪正扬确实不宜久留，簇拥着他，送到药厂大门外。
眼见黄包车消失在街角，陈济仁还在挥手告别。
绍兴的雨夜，仍旧是潮湿而沉闷。
陈济仁长出了一口气，空气中，依然有化不开的粘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