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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娜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双手自然地水平在两侧。窗户此时是开着的,吹进来的风微微吹动她细长的睫毛,神情安详平和。侧躺在她身旁的女人轻声唱着圣歌,眼睛偶尔瞟一眼躺在一旁的安娜,深红色的礼服被叠好放在一边,之前的裂痕已经消失不见,明显重新修补过。

    “萝塔。”安娜轻声说。

    “傻妞!”萝塔迅速抬起头,兴奋地说,“你醒啦!幸好你醒了,要是你就这样睡过去,恐怕门外面那个会急的冲进来。”

    “说什么呢,就知道乱说。”

    “这可不是乱说。”萝塔撇撇嘴,“谁把你伤的那么重?以你现在的魔力,自保应该不成问题。”

    “我之前从军方套取情报,但是中途魔法被停止,恩,被‘突破’了,这个词更准确一些。斯卡萨举着刀向我冲过来,是卡琳救了我。”安娜低声说,“那个时候我的眼睛是金色的,魔力几乎快要耗尽,卡琳想要带我出去。但是教会的神罚队也在那个时候过来了.....”

    “神罚队吗.....”萝塔顿了一下,“那群不近人情的疯子,最近好多事都是他们挑起来的,一想到我就来气,那后来呢?”

    “我们逃到卡琪亚森林,但是神罚队很快就追过来了,就好像有什么可以跟踪我的东西一样,我逃到哪里,他们都阴魂不散,卡琳想过去引开他们,但是我们分开之后我被几个骑士发现了,本来我以为我可以应付他们,但是我还是低估了审判骑士。”安娜指着刚刚愈合不久的伤口,“这就是那柄骑士大剑击中的地方,他们有人从后面偷袭我,我没反应过来,也是卡琳把我从自己的法阵范围里救出来,然后带着我逃到这里,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当时过来的希尔薇殿下没有动手的欲望。”

    安娜并没有将卡琳对她说的话讲给萝塔听,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只是单纯地不想说。

    “那是因为她对你没兴趣啦。希尔薇殿下是中立派,她既不属于教会,也可以说不属于皇室,毕竟她对那些皇室从来都没什么好感,这么说的话,其实和我差不多,我也处于教会的中立派,我只是单纯的讨厌杀戮。”萝塔说。

    “没想到你对君主殿下还挺有研究。”安娜偷偷地将手摸向搁在兰花篮里的香槟。

    “啪。”

    清脆的打手声响起。

    安娜捂着手委屈地说,“喝点酒都不行嘛?人家刚刚痊愈诶。萝塔.....”

    “不行!绝对不行!”萝塔意志坚定,坚决摇头,她是绝对不会吃这个人女人的糖衣炮弹,“你才刚刚好,怎么能喝酒呢?还有,对郡主殿下那么了解是因为我有朋友在荆棘花骑士团啦,听说那边待遇挺高的,我都想跳槽啦。”

    “诶?要是你这个大魔法师过去啦,岂不是荆棘花团的福分,治愈系的魔法师可是很少见的。稀有的和麋鹿似的。”

    “麋鹿?恩,就当你是夸我啦,比起稀有度,还是您这位阿斯兰特家的长女更加尊贵啦,恐怕追你的男人都能围帝都一圈吧?”萝塔笑着说。

    “恩....”安娜挑挑眉,一脸严肃,“不,应该是两圈,如果我没算错。”

    萝塔一愣,“哈.....你这人”她朝着床上的安娜扑过去,两人嬉闹一会,又说些不着边的话题。

    “喂,安娜,你真的不打算和那家伙说吗?”萝塔突然没来由地冒出一句。

    刚刚嬉笑的氛围在这一瞬间安静下来,安娜望着窗外的那颗樱树,风哗哗吹落花瓣的声音在此刻十分明显,少女们穿着长裙在樱树下露出洁白的小腿,她们的身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众神们从来都不吝啬将美丽赐予少女,在这个季节,她们本就应该如此光彩照人,而在一旁的男生们则时不时地偷看一眼。

    这是一个适合恋爱的季节。

    “萝塔,和你讲一个故事吧。”安娜轻声说,“或许你会喜欢这个故事。”

    “一个名为卡莉的女孩的故事。”

    萝塔不再嬉闹,安静地坐在她旁边,认真地听。

    “卡莉第一眼看见那个男孩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他。她喜欢上他单纯的笑容。而那个男孩似乎也喜欢上了她。”

    “那不是挺好的吗?这个故事的结局就应该是这样。”萝塔疑惑,歪着头看她。

    “还没说完呢,”安娜继续说,“可是这个女孩,卡莉,她的身体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或者说,另外一个人格,而另外的人格名字叫做织。”

    “织?好奇怪的名字。”

    “可是名为织的这个人格,她总是会抑制不住地想去杀人,而作为正常人格的卡莉,却总是在拼命的抑制杀人的冲动。因为她不想让那个男孩看到她不正常的一面,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男孩,她能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温暖感,那种感觉使她沉迷。”

    “而那个男孩也爱上卡莉,正常的卡莉。每次见到她,都会忍不住上去拥抱她,想把这个柔弱的女孩子抱在怀里。而每次凝视着她,他也会不自觉地被她的目光所吸引,她的温柔使她沉沦。仿佛一见钟情般,他爱上了卡莉。而不是织。”

    “直到有一天,当卡莉醒来的时候,或者说,由卡莉主导这个身体的人格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微笑着凝视躺在地上流着鲜血的尸体,而那具尸体,就是平时照顾她的叔叔。”

    安娜沉默一会儿,轻声说,“也是从那个时候,她开始害怕,害怕自己会伤害到别人,她突然明白自己是不可能得到幸福的,永远都不会,这就像一个诅咒,会随着她的一生延续下去。她不敢告诉那个男孩,她开始渐渐故意地疏远他,因为她最怕伤害到的人就是男孩,她心里很痛,从来都没有这样的痛过,她捂着自己的胸口,蹲在雨夜里,大雨将她的整个身子都打湿,她突然觉得很冷,冻入骨髓般的寒冷包围着她。”

    “那些所有相遇之后的美好记忆瞬间涌出她的脑海,她开始啜泣,那些情愫,约定,樱树下的誓言,在此刻成为锋利的刀尖,一刻不停地刺向她的心。”

    “再一次遇见男孩确是在她最不想见到他的时候。因为她的手里拿着刀,刀尖在滴血,身下的那个男人鲜血如花般绽放,她当时笑着对那个男孩说,‘你就是那个让另一个我那么痛苦的人啊。如果我杀了你,她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吧。每次想到你,连我的心都会痛呢。’男孩当时吓傻了,眼前的这个女孩根本就不是卡莉,她的说话方式冷酷,眼神冷冽,就像看待一个待宰的牛羊,女孩的面容开始狰狞,两种不同的人格在那一刻爆发,一会儿眼神温柔而坚定,过一会却又变得冷酷而嗜血。到最后,卡莉人格还是战胜了织,她提着滴着血的短刀走到那个男孩面前,男孩惊恐的面容印在她的眼里,她的眼神依然是那么温柔,只不过在此刻却是那么的悲伤,她轻声对男孩说,‘再见了。’这也是最后一次他见到卡莉。”

    “她的心死了。”萝塔轻声说。

    “没有人再见到过她,就好像人间蒸发一样。”

    “既然结局已定,那当初为何还要选择相遇呢?”安娜看着她,眼神悲伤,“留下的不过是痛苦而已,从相遇的开始,离别就已经注定。”

    萝塔突然觉得一阵烦躁,她讨厌这种无力感,想从中找到一个解,可是想了好久都找不到。

    “你不觉得,我和她很像吗?如果我是卡莉,那么我流淌着的巫女之血,便是织。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暴走,这种结局,和卡莉有什么区别?”

    “如果结局已定,为什么还要对它抱有期待呢?如果早就知道会经历这一切痛苦和悲伤,你还会选择与他相遇吗?如果你不曾奢望过,在所有的一开始便将它掐断,消失在他的视野里,那么至少,那个男孩会找到另外一个心爱的女孩与之共度一生。”安娜幽幽地说。

    萝塔沉默了好久,随着安娜的视线望向远方,少女们提着白裙在樱树下嬉闹,少年们站在一旁偷偷地看。

    最终,她问,“安娜,如果是你,你是怎么选择呢?是的,那种结局或许在一开始就已经决定了,可是啊,安娜,那种感情,喜欢的感情就是错的么?在一个对的时间,遇见一个喜欢的人,想尽一切办法去靠近的那种感情便是错的么?就算结局在那一刻已经注定,所谓的爱情,就一定需要对的身份、血统和对的时间吗?那究竟什么是爱情?”萝塔似乎是生气起来,气呼呼地说,“你这个傻女人。”

    安娜一愣,笑笑,“萝塔,这只是一个故事而已。”

    “如果我是你,我会对全天下宣布那个男人是我的,谁都不准抢!什么该死的血统,宿命,什么结局,都见鬼去吧!”萝塔站起来,做个鬼脸,转身出门去了。

    (ps:卡莉人物原型取自空之境界两仪式,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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