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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朝云传声道:“鹿连城,你现在助我搜寻罩门。你修的是玄鹤宫法门,玄鹤宫道人以符法见长,你便拼尽真元,炼化破法解咒的符箓,以攻这石壁上的法阵。”

    鹿连城以心神传音,道:“我修为不甚精深,唯独坎离双花符和冰火神雷符尚炼到些许火候。不如你我各攻两面,万一我寻不着石壁上的罩门,也不至于拖累你。”

    常朝云一面施法攻击石壁,一面传声道:“不好。我法力并未复原,这石壁上的阵法定是病魔所布,单凭我一人之力哪有能耐寻到其中罩门?你毕竟是仙门弟子,便是修为不精,符箓中也总有几分罡气可压制病魔的阵法。莫再拖拉,你快施法助我便是了。”

    鹿连城施展符法之时,苏荣已行天罡指诀,将血影流珠导入荧波之中了。血影流珠一入荧波,登时将荧波染作血红。荧波一面变色一面呈沸腾之势,多处荧光激跃,好不夺目。苏荣待血影流珠完全遁没荧波,抬眼看那石壁上纵横交织的游光,掐破右指,将鸣凤昊天符画在左掌,朝石壁上推去。

    常朝云传声道:“苏荣,你不是这法宝的主人,驱驭此宝并不轻松。现在你耗损真元,万一我们寻到罩门,你却无力送法宝出去,岂不浪费了大好时机?”

    苏荣则以心音传声,道:“我只怕仅凭你跟鹿大哥,根本找不到石壁上的罩门。你们莫要忧心我,我自有办法将师兄的法器送出去。”苏荣一面以鸣凤昊天符襄助常朝云,一面放出白龙剑,驱入荧波之中。一时间,常朝云大汗淋漓,鹿连城口鼻涌出鲜血,周身颤抖不已。

    就在二人元气溃泻之际,石壁上骤然现出一条紫缝。说它是缝隙并不确切,是细长的一条,由上至下弯弯曲曲。常朝云不禁喊出声来:“快把法宝送来。”

    苏荣即刻行五品莲花印,由手印散出五缕游光,泻入荧波之中,以驱驭白龙剑,将血影流珠渡出洞穴。她并不知法宝早为荧波化为流光,与荧波融为一体,便是驱驭白龙剑也比平日里艰难些,现下又承载了血影流珠,更难操纵了。石壁上,细缝缩得越来越短,在这空当中,盛着仙果的竹篮现了身。苏荣竭尽全力,将荧波中的法器引至半空,却再也推不上去了。

    常朝云本想腾出些许气力助她一把,可是才刚松懈,石壁上的细缝便陡缩了三分。她对苏荣说:“成败在此一举了。我跟鹿连城不知还能支撑多久,现在你除了拼尽全力,再无别的法子了。”

    苏荣道:“你以为我未尽全力吗?不过是……”她才将“是”字说出半截,久未吭声的万年灵芝突然腾空而起。

    三人眼看一团拳头大小的明珠撞向悬在半空的白龙剑。白龙剑已呈流光之态,叫万年灵芝一撞,周身溅了少许光点,水花一般四散开去。苏荣还未反应过来,法器已脱开她的控制,冲向石壁,同那细缝融为一体了。常朝云、鹿连城见状,各自散功,都猛吸一口粗气,凝元聚气,以护内丹。至于石壁上的细缝,眨眼功夫便没了影。

    万年灵芝“哐当”一声坠在地上,蹦着滚着,蹭上苏荣的膝头,道:“你那法宝好生重,把我脑门都磕疼了。”

    苏荣抚着万年灵芝,笑道:“你若早些襄助,我们也不必如此狼狈了。”

    常朝云道:“现下也不知病魔是否仍在太行山。你师兄的分光六阳大法若不灵验,我们几个恐怕有苦头吃了。”

    苏荣道:“我师兄天资过人,既然此法得仙翁相授,自然是胸有成竹才的。”她睄见不远处的竹篮,起身捡回几个仙果,自己叼了一颗,又将一颗递向鹿连城,这才发现他口鼻处干涸的血块。她扯起衣袖,为鹿连城拭去血迹,问道:“鹿大哥,你面色不佳,似乎经脉有损。”

    鹿连城闭目调息,道:“我不比你们仙山弟子仙根卓绝,方才真元亏空,以至血魄崩泄,经脉倒无多少损害。”

    苏荣道:“不如我以内丹助你调理。”

    “你道行浅,内丹尚欠磨砺,若为我疗伤反伤了自己,我如何过意得去?”鹿连城双目微睁,道,“你莫要管我,我不会死的。你方才也折损了不少元气,还是赶快打坐调息吧。”

    二人言语之际,白龙剑载着血影流珠已穿过一方深潭,遁入岩石之中。这深潭位于太行山西北,名曰摩罗潭,虽与云波池彼此隔绝,却互生互存。云波池属阴,性寒,摩罗潭为阳,性烈,也难怪困住三人的洞穴入口为云波池,出口竟是摩罗潭了。摩罗潭早年裸露在外,后来是共工怒撞不周山,折断了天柱,七块天石从天而降,从此将其匿藏于山石之下。

    由外部通达摩罗潭有两条道,一条道由天石堆叠的缝隙连通,一条道靠的是病魔的离魂血咒,出口正是桃花谷西角一方八角亭。白龙剑虽遁入岩石,要硬冲出去却不容易。只因这岩石出自天界,自有天罡法力。白龙剑唯有侥幸探至天石交接处,方有重见天日的机会。往复折转了半个时辰,白龙剑总算破石而出。那一霎,山石轰裂,巨响胜于惊雷,远远地荡去,连桃花谷中也有所波及。玉沉舟有所警觉,在掌中化出一把青辉,朝身前一棵水杉撒去。青辉敷着树干,仿佛水面,映出太行山西北白龙剑破石而出的残影。

    留夷妙人道:“那是什么?”

    玉沉舟自语道:“莫非他们破了师父的荧丝寒茧阵,逃出来了?”

    “以他们的法力,如何破得了师伯的荧丝寒茧阵?”芸姑说,“要不我们下去看看?”

    “不行,师父再三交代,他离开太行山的这几日,任何人等都不得入地堡。那常朝云诡计多端,兴许这是她使的障眼法,诱我们入堡的。”

    留夷妙人道:“那便如何是好?”

    玉沉舟道:“不如我率几个小妖去那处一探究竟,你们在桃花谷守着。就算是常朝云的障眼法,也断不可掉以轻心。万一师父回太行山问起此事,我也好有个交待。”

    玉沉舟同地魔两位弟子言语的当口,白龙剑已由流光之状恢复真身。此剑青光闪烁,在高空盘旋两周,径直朝桃花谷飞来。

    千里之外,顾乘风与左仪刚要离开玉虚峰,前往玉梅岭,顾乘风突感内丹躁动,随即心神不宁起来。他栖在一棵雪松顶上,双目紧闭,左手以剑指诀护住印堂,右手行三清指诀,正迎旭日。他身后不远处,是一片残垣断壁,积雪掩映下,倒也显出些许悲凉的诗情。雪中隐约可见一方石匾,半截埋在雪中,半截斜抻着,显出半个大篆阳刻“龙”字,一个残缺的大篆阳刻“阁”字。石基、石柱和青瓦叠出错落的形态,簇拥着石匾,在新鲜莹白的积雪之中微微泛出几抹靛青色泽,说不上是石材的本色抑或是风雨侵蚀的成果,总之旧得很,有一种腐烂的、朽坏的、不堪怜恤的脆弱。只有走近些,在断壁的间隙处,发现一副头盖,再从那头盖骨缝的泥污上隐隐猜出这头盖主人活着的模样,方叫人真正意识到,黄龙阁曾经鲜活地存在过。

    顾乘风栖落枝头,左仪也随他降至雪松顶上,问:“师兄,出什么事了?”

    顾乘风右手劳宫穴突然赤光激闪,他旋即睁眼,道:“是血影流珠。苏师妹可能有难。”

    他立刻施展分光六阳大法,携左仪,借血影流珠现身于太行山。左仪叫这法门惊得目瞪口呆,道:“玄鹤宫的通天幻形大法可千里传声现影,已令人叹服。只是通天幻形大法只传声、影,并不能将肉身传去千里之外。师兄可知传授此法的仙人是何来历?”

    顾乘风笑道:“那位仙人与我们重明观颇有些渊源,往后我再细细告诉你。”

    二人随白龙剑飞了一刻钟,离桃花谷还有四五里远,突见一排剑气飞涌而来。顾乘风早嗅到妖气,顺势推出两掌。左仪则行威灵指诀,以混元大法炼出一面灵火八卦,朝那排剑气冲去。那剑气登时散作两路,各化气盾,挡住顾乘风的掌气。接着,两路剑气合拢,一时间荧丝飞舞。剑气之中,玉沉舟现出真身,冷笑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擅闯我太行山地界,我便叫你们吃点苦头。”

    话音才落,玉沉舟便将身前荧丝织就的网推向左仪的灵火八卦。寻常物什遇了混元大法炼化的灵火,是触之即燃,燃之即化的,何况左仪用灵火通八卦之形,威力更是倍增。然而玉沉舟的荧丝网非但未叫灵火点燃,反而就势折身,将灵火八卦裹得严严实实,随即扑向左仪。左仪虽有三分意外,却右臂一挥,不紧不慢放出雷钉,将荧丝网炸了个粉碎。

    此刻,玉沉舟身侧十余小妖都现了真身。玉沉舟大喝一声:“七绝摄魂大法!”那一众小妖即刻化身赤辉,汇入玉沉舟百会穴。玉沉舟双臂开展,先以掌气化出两团游光,再运气合掌,由掌心迸出百余游光。他真身没了影,那游光却聚作一张面孔。那面孔高宽丈余,面颊金黄,双目却呈微绿。

    顾乘风道:“莫看他的眼睛。”一面说话,一面要施法反击。

    左仪却笑道:“他脉息极浅,修为平平,何需师兄出手。”言毕,她双目微闭,行天眼指诀,以磷光护目,再行北斗指诀,放出五梅剑,将其炼作双刀,握在掌中。

    玉沉舟化就的面孔突然金光闪耀,一双眼睛射出荧绿光芒,投向顾乘风和左仪。顾乘风左手行剑指诀,右手作掌,运一股真元至右掌劳宫穴,化作一面八卦镜,将那绿光折回。左仪则以双刀互击,爆出一团火星。绿光触到火星登时黯然,左仪再趁势翻身,打了两个筋斗,正对那张面孔,投出双刀。双刀扎进那面孔的双眼,面孔旋即四分五裂,又归于游光,现出玉沉舟及一众小妖的真身。

    双方为节省元气,都降至山坡上。玉沉舟对顾乘风道:“你莫非就是重明观那个五代大弟子?”

    顾乘风微笑道:“你这妖怪倒有几分见识。”

    玉沉舟道:“我们桃花谷并不与你们仙家为敌,你们擅闯太行山,所为何事?”

    左仪道:“我们重明观有个弟子,在太行山一带遇了麻烦,不知你们可看见她?”

    玉沉舟道:“既是重明观的仙姑,又怎会在我们太行山出没?”

    顾乘风道:“我方才明明看见白龙剑朝南边飞去。白龙剑是我师妹苏荣的法宝,若她不在你们太行山,难不成她的白龙剑竟是你们偷走了?”

    “休得胡言乱语。莫说白龙剑是仙家法器,于我们并无多少益处,便是仙家的奇花异草、灵石神水,若为寻常宝物,我们桃花谷也犯不着去偷。我劝你们速速离开太行山,若惊动我师父,就凭你们两个,恐怕是自寻死路。”

    顾乘风笑道:“是不是自寻死路,由不得你来定。”言毕,顾乘风放出天罡猎月檠,再行北斗指诀,配以落英神功,将其炼作百余莲花。那莲花洁白如玉,花瓣片片都带了利刃,飞至敌人近处方才自旋,花瓣随即脱落,朝敌人要害袭击。

    玉沉舟大喝一声:“般若擒龙瘴。”小妖各施瘴法,由指尖喷出朱红瘴气。顾乘风并不知这般若擒龙瘴非同寻常毒瘴,以为这瘴气的目标是自己和左仪,遂架起指诀,气聚劳宫,以御瘴毒。直到天罡猎月檠化就的莲花与那瘴气相触,顾乘风才发现此法的精妙之处。原来那瘴气一触及莲花,便凭空生出万千荧丝,将那莲花裹缚起来。莲花虽花瓣尽脱,可惜为荧丝所缚,虽也有个别飞脱荧丝的,却失了力道,再无杀敌之势了。

    “都说病魔法力低微,想不到也有独当一面的法门。”左仪道。

    顾乘风笑道:“那又如何?只可惜这几个妖怪修为不精,拦不住我们的。”言毕,他行五品莲花印,发动混元大法。只见他手印中闪出阵阵白光,经左臂导入一股五行独占火位,偏又性寒的至阳罡气,经右臂导入一股五行独占水位,偏又性烈的至阴罡气。两气汇合,便有五缕游丝自他手印中五段指尖弹射而出。那游丝飞出两丈,忽然蹿了火,烧化了般若擒龙瘴化出的荧丝,一并点燃了众妖的衣裳。

    玉沉舟大吃一惊,扑灭身上的火焰,朝顾乘风、左仪放出一掌,化作剑气,朝桃花谷飞去。众妖见状,也随他逃去了。

    顾乘风、左仪追在众妖身后。左仪道:“师兄,你方才使的,不像是分光六阳大法。”

    顾乘风道:“这是混元大法中一道路数刁钻的瘴法,叫作毕方凌云瘴。”

    “混元大法中何时有这道法门?”

    “这也是那位仙人所授。”

    左仪道:“难怪师兄说那位仙人与我们重明观有些渊源了。”

    顾乘风正要说话,忽见白龙剑在不远处盘旋。几乎同时,他听到几声异响,自不远处的桃花谷中传来。左仪虽也听到异响,并未察觉危险,顾乘风却眼疾手快,推开左仪,喊一声“当心”。左仪就势翻身,这才看到几枚细如蚕丝的雷钉。顾乘风指尖弹出一丝罡气,震断两枚雷钉,再翻身运气,由足尖摆出一道罡气,将数枚雷钉踢回桃花谷。

    只听得六声巨响,桃花谷一片花海登时叫那雷钉炸得七零八落。花海里冲出一排磷光,磷光里显出三个身形,身形里又闪出几缕游光,游光旋翻而上,便直朝顾乘风、左仪撞来。二人各行指诀,一人放着焰气,一人放着风雷神珠,与那几缕游光对冲,霎时间激起耀目的火光。顾乘风和左仪趁此机会落到桃花谷内一方凉亭边。玉沉舟、芸姑、留夷妙人由花海中飞跃而出,落在二人近旁。与此同时,一众小妖也由树丛间飞出,立在玉沉舟、芸姑和留夷妙人身后,各个都青面獠牙。

    芸姑眉头紧蹙,喝道:“你们既然是仙家弟子,也该知道病魔素来不犯仙家三山,今日你们胆敢硬闯桃花谷,究竟是什么意思?”

    “病魔素来不与仙界为难,我们自然知晓。不管他是当真本分,还是明哲保身,桃花谷不犯我们,我们也没必要多生是非。今日我们来太行山,是为重明观一位仙姑,她姓苏,单名一个荣字,与她同行的还有一位俗修的仙门弟子,以及醉仙姑的弟子,常朝云。”顾乘风指着北天盘旋不止的白龙剑,道,“白龙剑正是我这位师妹的法器。此剑盘旋于此,可见我师妹就在附近。”

    留夷妙人道:“真是笑话。单凭一把白龙剑你便断言桃花谷中匿藏了你们重明观弟子。若人人都如你这般,那桃花谷可还有安宁之日?”

    左仪上前一步,对留夷妙人和芸姑笑道:“我们也懒得与你们拉扯。我未见过病魔,却知他左男右女,并非寻常样貌。况且他虽法力平平,到底是护法明王之一,绝不像你们这般丢人现眼。你们只管把病魔叫出来。”

    玉沉舟喝道:“我师父岂是你说见就见的?”只见他双臂一震,身后小妖齐刷刷移形换位,跃到他身前,排成两行。他蹿上高处,隔空摘下不远处一截桃花枝,握在右手,对身下的小妖说:“速速摆阵,助我青冥灭绝大法。”小妖得令,各个化作血影,飞绕在玉沉舟身侧。

    芸姑、留夷妙人见状,互视一眼,双臂各化两把银环,齐声道:“玉沉舟,你攻那丫头,我们对付这小子。”

    玉沉舟将花枝衔在嘴边,双臂疾挥,掌心相对,顺势朝前一梭。绕飞他身侧的血影登时拉出嫣红血丝,攻向左仪面门。左仪行北斗指诀,退入凉亭,由双目引出两道五彩流光,与那血丝纠结博弈。

    芸姑和留夷妙人放出臂膀上的银环,一个攻袭顾乘风左路,一个攻其右路。银环飞移之快,令人目不暇接,顾乘风反身飞上凉亭顶盖,行慈尊印,放出天罡猎月檠,再将双掌拉开,将其炼作一面径长两尺的八卦金轮,只轻轻一抛,这金轮便自旋而行,生成几股由外而内的旋风,将银环吸走大半。余下的十余银环,他又拿无尘剑一一挑入飞旋的八卦金轮,随后朝那八卦金轮推出掌气,念一声:“灵宝无量,普度九天,去!”“去”字才刚落音,原本飞旋的八卦金轮陡停下来,叫它吸入其中的银环则鱼贯而行,都朝芸姑、留夷妙人袭去。芸姑和留夷妙人退至一株桃树,指头弹出煞气,卸去银环上的力道,再施真元驱驭,收入掌心劳宫穴。

    “好厉害的法宝。”留夷妙人道。

    顾乘风收起天罡猎月檠,歪嘴一笑,说:“你们好没见识,竟不识我这仙家至宝天罡猎月檠。”

    芸姑道:“原来这便是天罡猎月檠。我倒要领教了。”留夷妙人本想拦她,却不料芸姑遁化虹光,直愣愣朝顾乘风撞去了。好在芸姑虽鲁莽了些,倒不蠢笨,眼看要撞上顾乘风,却将肉身炼作紫电流烟,绕在顾乘风周遭,伺机以电火攻他。地魔的七绝穿心瘴法门最多最杂,却无一处精妙的,要么破绽百出,要么路数笨拙。紫电流烟在七绝穿心瘴中已算得上乘法术,制服寻常修为的仙家弟子是不在话下的。顾乘风法力尚未复原,为克此法稍使了些策略,若他三华俱全,与芸姑斗法硬来便是,只是考虑到眼下救人要紧,能节省些元气便尽量节省,于是他以血影流珠抵御紫电流烟,再放出无尘剑发动攻袭。

    留夷妙人看出那无尘剑也是威力非凡的法宝,担心芸姑吃亏,忙飞扑上前,从旁襄助。然而姐妹俩拼尽全力,仍占不到半点上风,顾乘风却笑得轻松自在,道:“我劝你们莫要逞强。我现下还未尽三成法力,你二人已疲于应付。若还不收手,勿谓言之不预也。”

    这头芸姑和留夷妙人无力应对顾乘风,那头玉沉舟和左仪倒斗得难分难舍。方才玉沉舟自知法力不济,将一众小妖的神形化归己用,也颇见高明。左仪起初小瞧了玉沉舟,并未施用法器,直到玉沉舟以桃花和一种小妖的肉身布施百骨荧丝阵,这才警惕起来,放出五梅剑。那花瓣一片片飞舞成霞,抽出万千荧丝。左仪驭剑斩除荧丝,一时半会儿荧丝要想近其身,也不容易。玉沉舟又隔空摘下两截桃花枝,指节捻转,花瓣立即飞脱而出,又在左仪四面八方牵丝围剿。若是病魔施法,此刻已困住左仪了,玉沉舟困不住她,却借她斩除荧丝的空当炼蛊化瘴,以掌气送入百骨荧丝阵内。那蛊瘴炼自九种毒物,其中一种毒物名曰赤目冥鼩,小如鹅卵,周身靛青,双眼通红,此瘴也因其得名,叫作冥鼩蛊。欲练此蛊瘴,需强迫冥鼩吞下另八种毒物,不死者万中一二,再用这侥幸不死的冥鼩吸取十二名少年的精气,直至那些少年臂若枯藤、身若黄叶、面若老翁,此时冥鼩通体火红,遂成炼化冥鼩蛊的妙物。

    凡人中了冥鼩蛊,腹中便生出异物,经年累月,异物壮大不止,吸其精气,直至身亡。仙门中人中了冥鼩蛊,则血魄大损,元气两亏。

    左仪虽未见识过冥鼩蛊,此刻却不敢大意,眼见蛊瘴扑来,左手以剑指诀驱驭五梅剑斩除荧丝,右臂凌空挥出一面气盾,再行白鹤指诀,将气盾顶出,以驱冥鼩蛊。蛊瘴中炼了一众小妖的元神,单以气盾驱挡,那瘴气又绕开气盾,向左仪攻来。左仪忙闭鸠尾、屋翳、天突诸穴,施灵宝七绝咒,右手改行三清指诀,将内丹运抵右掌劳宫穴。只见一团紫朱交汇的法光由她内丹散出,层层叠叠把她笼罩其中,瘴气便不得近身了。

    她原打算撤下五梅剑改守为攻,可她自知灵宝七绝咒法力有限,那荧丝一旦聚拢,她并无把握以灵宝七绝咒将其摧毁。左仪正在筹谋攻敌之策,玉沉舟便叫天罡猎月檠伤了要穴。那冥鼩蛊顿时消散,百骨荧丝阵也衰弱了七成,左仪趁势将内丹提入印堂,施六合擎天伏魔瘴,冲出百骨荧丝阵,直攻玉沉舟面门。玉沉舟正应付天罡猎月檠,见左仪飞扑而来,一时慌了手脚,只以掌气相迎。

    左仪行玄武指诀,喊一声:“灵宝无量,普度九天,中!”

    玉沉舟眼看四缕神瘴由左仪手印中逸泄而出,忙撤掌翻身,躲过两缕。另两缕瘴气,各由他左腿中都穴、右肩秉风穴灌入体内。玉沉舟慌乱之中跌至草丛,遂撤功凝神,封左腿诸穴以及后颈处天柱、风府等穴位,以断神瘴入脑的通路。魔功既撤,那一众附在他体内的小妖又悉数出体归位,百骨荧丝阵单剩下片片花瓣随风飘零了。尽管左仪的六合擎天伏魔瘴火候未到,那两股瘴气蹿至玉沉舟周身多处要穴,仍叫他痒痛难耐,身子缩成一团,在草丛里惨叫着,翻滚不止。三个小妖即刻上前摁住玉沉舟,试图为他调元镇痛,余下十多小妖则站得远远的,生怕惹祸上身。

    顾乘风见状,收回了天罡猎月檠;左仪则凝元聚气,落在地上。芸姑和留夷妙人听闻玉沉舟的叫喊,朝顾乘风齐刷刷推出数掌,退至玉沉舟附近。顾乘风看出对方无心再战,驱驭无尘剑拨开其掌气,再纳剑归元,落在左仪身侧。

    留夷妙人看看玉沉舟,对顾乘风和左仪说:“我们认输了。”

    “既如此,你们现在可愿实话实说了?”左仪道,“我师妹到底在哪里?你们若乖乖放人,我们绝不伤你们分毫,你们若一意孤行,莫要怪我们痛下狠手,废去尔等道行了。”

    留夷妙人道:“二位道侠要为难我们姐妹俩,我们自然是全无反抗之力的,只是这桃花谷是病魔的地盘,我们便是有心要放人,也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呵。”

    顾乘风道:“你们不是病魔弟子?”

    留夷妙人道:“我和我师姐乃地魔门徒。”

    “噢,我想起来了。你莫非是留夷妙人?”左仪上下打量留夷妙人,笑着对顾乘风说,“师兄可还记得师父同师叔曾议及地魔门下有个花容月貌的女徒,法号留夷妙人的?”

    顾乘风思忖道:“你若是留夷妙人,不是应该在武夷山吗?怎么还在地魔门下?”

    芸姑掩面讪笑道:“我这个师妹成日里想着攀高枝,不料才做了几日余容夫人,那阴魔便喜新厌旧,同屈半娘和凛梅仙好上了。唉,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好师父宽宏大量,不与她计较,要不然……”

    “师姐说别的,我半句怨言也无,师姐若要说我攀高枝,真真是冤枉我了。我与那阴魔不过逢场作戏,师姐莫非以为我竟对他死心塌地了?我们莫干山素来羸弱,师父虽为兕虎神君的护法明王,论法力,比之鬼魔强不出多少;论地盘,当年金翎法王丢了东海二十四岛,几成丧家之犬,也看不上我们莫干山;论匿影藏身的本领,我们师父只比神、鬼二魔略强一分。阴魔与我交好,于莫干山有利无害,师姐倒说是或不是?”言于此,留夷妙人又对顾乘风、左仪道,“师父出阵不过三十年,又叫你们仙界收服。我和师姐师兄受够了成日里提心吊胆的日子,这才投奔病魔的桃花谷。谁人不知,护法明王之中,法力最弱者,无外乎病、地、鬼三魔。也因为法力不济,我们这三门弟子既不与魔界中人争什么好歹,也不与仙界中人论什么是非,便难怪二位道侠不识我们三派的法门之异了。”

    左仪看向玉沉舟,问留夷妙人:“那么此人该是桃花谷的人吧?”

    留夷妙人点头,左仪和顾乘风便一前一后跃至玉沉舟跟前。玉沉舟虽得三名小妖相助打坐运气,压着体内的蛊瘴,仍汗如雨下,面若死灰。左仪道:“你若乖乖放了我师妹,我便替你祛毒。你若不听话,可有你好受的。”

    玉沉舟微微睁眼,道:“我怎么知道我若依了你,你肯信守诺言,当真给我祛毒?”

    顾乘风道:“我们是重明观正室弟子,自然言出必行。”

    玉沉舟嘴角一撇,道:“仙家正派言出必行?真真是笑话。”

    左仪道:“你这妖怪休得胡言。我们仙界三派各有千年美誉,岂是你可以诋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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