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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上午,向内地迁徙的队伍突然停下了。我身穿绿色的帆布雨衣走在队伍的中段。现在已是八月中旬,帝国腹地湿热难耐,太阳的热力比起六月初刚出发时有增无减。刚刚平息的小雨并未使暑气减弱,反而使我们的旅程更加艰难。空气中漂浮着肉眼看不见的小水珠,那是从地面蒸腾起来的,饱含雨后泥土气息的小小旅人。它们为何要落到地上,我不得而知,仅仅是感受到它们迫切想要回归天空的焦虑情绪,就已经让我心烦意乱。

    也许是我过去没有留心观察的缘故,直到六月初父亲召集起小镇居民,宣布前往内地躲避战乱的时候,我才发现在这个被世人遗忘、连地图上都未有标注的边陲小镇上,竟然生活着数百位形形色色的居民。他们有的贫穷,有的富裕,衣着发式也各有不同。但正如我一直以来认为的那样,或多或少都带有他们祖辈的影子。令我惊讶的是当年那些开拓者们的后代在短短四十年之内繁衍到了如此地步,并且活生生地出现在我眼前。父亲站在台上演讲时,我就躲在幕后,观察广场上拥挤的人群。那时我就在想,我在他们之中处于什么地位,扮演着什么角色?台下一张张屏息凝神的面孔带给我不真实的感觉,仿佛历史人物走进了现实。

    我在阅读四十年前那段旅途的记录时,常常把自己代入其中。想象自己带领人们跋山涉水,在危险的丛林和沼泽中顽强地生存下来,最终来到帝国的边境,建立起足以世代居住的美丽小镇,让我感到分外满足。我从小喜爱的玩具很大一部分就是父亲书架上那似乎永远也读不完的书籍,除此之外很少有东西可以让我毫无顾忌地展露笑颜。六岁之后我变得更喜欢历史读物,对于历史事件的种种幻想也是从那时开始的。泛黄的书页中所记载的四十年前的男男女女,对我来说反倒比眼前的镇民更加鲜活。历史是不会改变的,无论我在幻想中做出了怎样的选择,实际决定他们命运的还是我的祖父,他带领他们度过了难关,我无需为此担心。父亲有着不输给祖父的智慧,台下的人们也都对他言听计从,我却不再有幻想历史时的愉快与满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现在分明还远远没到我上场的时候,只要安心服从父亲的指挥就好了。可是听众的眼神像是心理测试上常用的那类图案。哪一张照片让你感到不安?他们微笑着问道。

    据说在我偷听父亲谈话那晚之后,只过了几天,父亲从小镇附近一座哨站的驻军那里得到了消息,塔伯斯人很可能会突破边境防线,帝国正向这边派遣增援,第一批物资和援军从邻近的省份抽调,最多一个星期就会抵达前线。我们向内地搬迁的话,说不定还能碰上增援的军队。总之,形势比报纸上报道的更加严峻。

    于是父亲果断召集了全体居民,宣布前往内地避难。和四十年前的那段旅程不同,这次我们没有在异地定居的打算。但如果战线真的推到小镇,那里的建筑物恐怕不会剩下太多。大家都把值钱的东西打包带走,等到了内地,这也许会成为他们生活的保障。

    我们离开小镇后,便开进了群山之间的小路,数百人排成长队,如同一条杂色的河流在浓密的树荫下缓缓移动。我看过地图,知道小镇附近就有通往内地的大路,为什么非要挤进深山里的小道呢?在这种狭窄而陡峭的道路上,汽车无法通行,连马匹也走得相当困难。小镇上不是没有汽车,虽然不够几百人使用,但也总比没有的好,油料也能从父亲熟识的哨站搞到,四十年来我们一直是这么做的。况且沿着大路走,也许能遇到其他避难的队伍。我对此大惑不解,怀着满腹怨气向父亲抗议。那时我满心希望有其他人和我抱有同样的想法,跟我一起提出异议。不管怎么样,这是我第一次有机会参与关系到每个居民的重大决策。非常奇妙地,兴奋压过了疑惑和不满。临出发前,我跑进父亲的书房,书架上的书都被打包好了,父亲正拿着铅笔在地图上写写画画。

    听完我的疑问后,父亲没有说话,只是执笔的手渐渐停止了动作,眼睛微妙地眯了起来。我算是再一次切身感受到了父亲内在的强大抑制力,深灰的积雨云笼罩了这个飘漾着墨水味的典雅书房。窗外照来的阳光并无变化,夏日的躁动却仿佛凝结成了粘稠的空气膜,柔和而又坚决地把我紧紧裹住。父亲的沉默使我手足无措,刚刚的兴奋像开裂的玻璃杯中的水一样无声地泄漏,压力在一点点丧失。或许不应该进来的。水的压力,莫非正是水杯存在的意义吗?那股由疑问带来的兴奋,难道是因为我的莽撞行动而如同水中的气泡一样毫无意义地破裂了?

    父亲忽然又捏住了笔杆,用力在地图标注的大路上画了个叉。如同血管堵塞一般,拒绝的意味再明显不过。此路不通。

    你会明白的。父亲把手指插进我的头发,随意地划动。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但那种失落的心绪和深深的无力感令我记忆犹新。一天之后,背着大包行李的人们和十二辆满载物资的马车一起走出镇外,少数人骑自行车。没有人反对父亲的决策,一个也没有。

    我没有看过父亲那张地图,不知道上面到底规划着怎样的路线。但我们似乎在躲避着某种东西,好像故意要往崎岖难走的地方钻一样,在蚊虫乱飞、烈日灼人的山沟里转来转去。不知道绕了多大的弯。走出山地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接下来是更加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森林之行。我们似乎已经偏离了所谓的“避难路线”(说实话,我怀疑那玩意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来到了完全陌生的神秘地带。森林里的环境不比山地好多少,蚊虫依然夜以继日地骚扰着我们。要说有哪里不同的话,唯一令我感到欣慰的是道路稍微平坦了些。除此之外,四周的大树可以说得上是遮天蔽日,树干比山间的树木要粗壮得多。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古老的树可以自由自在地生长,肆意地舒展根须。它们是深深扎根于此的。

    到现在,也就是八月中旬,整支队伍差不多走到了森林的边缘。往前是一条横亘的河谷,湍急的河流在谷底一刻不停地狂奔。通过河谷的大桥年久失修,恐怕不能经受数百人的踩踏和十二辆马车的碾压。前方的队伍就是因此而停下的。我们转向前往森林边上的一个村庄,打算在那里落脚。长途跋涉了两个月,总算得到了休息的机会。要让所有人平安无事地通过那座桥,即使是父亲,也会大伤脑筋吧?

    得救了。我抱着这样如蒙大赦的心情,跟着队伍向村口走去。威尔永远是汗流浃背,T恤早就被汗水染成了深色。两个月的奔波让他失去了一切活力,他把所有的能量都用在了走路上,没有精力再进行其他活动。这也许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安静。即便如此,六月的那天晚上,威尔在我家洗澡时留给我的那股厌恶感仍然挥之不去。在我心里某个黑暗而狭窄、仿佛溶蚀山洞般的角落里,我知道那更多是因为战争爆发的坏消息,威尔只是恰好成了我厌恶的对象,一个宣泄情绪的出口。如果不是因为路途中积累的无趣,我大概永远也想不到这一层。

    但即使想到了,这对我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威尔本来就是个令人厌恶的人,不小心站到这个位置上怎么说也是他自己的责任。更何况我的厌恶并没有对他造成实质的伤害——他甚至没有察觉到我有厌恶的情绪。我们还像过去那样,是从小一起玩耍的亲密玩伴,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无论在谁看来都是一样。现在他疲惫至极,不再常常发出恼人的怪声,也不再时刻用幼稚的举动给我添麻烦,我就觉得十分庆幸了。

    父亲放心地把我交给了沃克夫妇,让我和他们走在一起。柯林·沃克不愧是威尔的父亲,小镇的服装店里多半没有适合他这号人穿的衣服。沃克太太不得不干起裁缝的活,用大匹的布料为他裁剪出尺寸惊人的套装。眼下他只穿了一件衬衣,肚子也几乎快要从衣服下面露出来了。单薄的裤管凸显出他那粗如水桶的双腿,皮带的卡扣松到了最外面一格。这条裤子本该配上擦得锃亮的皮鞋,他却踩着一双可笑的蓝色运动鞋。在野外从早走到晚的情况下倒也无可厚非,但在漫长的旅途中,我的监护人是这样一个滑稽的大肚不倒翁,实在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怪不得他老婆比他更彪悍。沃克太太是这一家人中唯一一个不那么讨厌的人,她待我相当热情。也正是托她的福,柯林没敢在路上喝酒。沃克家在小镇上经营着一间杂货铺,每次我从杂货铺门口经过的时候,只要沃克太太在里面,就一定会塞给我一些零食之类小玩意。如果她能把老掉牙的儿童玩具换成精装的《帝国战争史》,我会更加感谢她的。我想十二岁应该不是抱着拨浪鼓傻笑的年龄了。

    威尔比我大一岁,但我觉得他的心理年龄可能只有九岁。被这一家子围在中间,我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呼吸轻了许多,不着痕迹地向沃克太太靠近。她身上的油烟味至少比柯林父子的汗臭味好闻。

    出现在队伍前方的,是一座上了年纪的简朴村庄。干裂的木头栅栏与其说是保护着村庄,不如说是圈出了村子的范围。我们走在比村子略高的缓坡上,远远地便看见那平地的中央有一处集市,走动的人数相对于这个小小的村子来说,倒是出乎意料地多。集市周围是错落的低矮民居,远处还有大片的农田和一座风车磨坊。地面铺了灰色的石板,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河从村子的右侧穿过,其中一小段被围进了栅栏之内。风景不像地理图册上的古村落那样美得惊人,但对我来说已足够赏心悦目。

    下午队伍在村子的一角扎营,对于我们的到来,村民谈不上热烈欢迎,不过也大度地接纳了我们。数百人涌入这个与世无争的小村庄是不小的负担,也许比这村子原本的人口还要多。我们很快搭起了帐篷,整个营地变得有模有样,两个月的野外生活让大家对这类事情相当熟练。那之后直到夜幕降临,我都独自躲在帐篷里读书,读的是一部有关野外旅行的小说,作者加入了不少奇幻元素。我往常喜欢的历史读物都是些大部头,我并不觉得它们枯燥乏味。只要将自己的幻想代入其中,那些大段的数据和论述就会成为我解决问题的工具。十二年以来,唯有在那个世界我才能掌控一切。阅读它们时,若不将全部精力投入其中,就无法作出正确的判断,自然也就索然无味了。一路走到现在,我几乎没动过它们。每天晚上休息时,身体已经筋疲力尽了,大脑无法再支撑这样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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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它们相比,要在扎营休息时放松身心,不需要多动脑就能读懂的小说是更好的选择。这本书讲述了主人公厌烦都市生活,去野外旅行遇到仙女、白狼和树妖的故事。断断续续读了几天,到现在恰好读到主人公在森林中偶遇仙女。这部小说出彩的地方是对沿途风景的描写,主人公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鲜活地在文字间重现。作者创作这篇小说时,心境与我恐怕相去甚远。他笔下的主人公是带着对自然的向往离家远行的。一边走一边接纳眼前的种种景色,留在心底的都是轻松惬意,常常翻山越岭也不觉得累。

    要是我们也能像那样就好了。不是为了躲避战乱,只是单纯地出游,既不钻山沟也不挤小路,想往哪儿走全凭自己高兴。到底是冷冰冰的现实啊,和小说里的世界不能相提并论。我迄今为止所熟知的历史当中,似乎从来就没有过这么轻松的事。

    我刚翻开的这一页,是整段的景物和人物描写。主人公深夜被白狼引进树林,在黑暗的密林中看到了闪光的草地和置身其中的仙女。这应该是高潮前的一小段铺垫,文章的节奏在这里变得舒缓。我一边用眼睛扫过文字,一边在心中默念。没有听众的情况下,大声朗读似乎就没有意义,我也没有读给自己听的习惯。如此祥和的意境,在心中默念便自有一番滋味。

    多宾追逐着白狼,越过深秋落叶下交错的树根,避开从树上垂下的条条藤蔓,跑进了丛林深处。白狼纯洁的毛发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似乎一点也没有被林间的杂物阻挡。那团银白的身影飞快地跃起又落下,仿佛在月下起舞一般,显露出非人的矫健。多宾必须全力以赴才能跟上它。营火燃烧的噼啪声似乎还在身后,光芒却早已消失了,午夜的黑暗毫无保留地笼罩了大地,这一处密林里的景象也不复白昼的含蓄矜持。夜行动物纷纷离巢,尽情享受着凉爽的黑夜,也许多宾脚下的草丛里,就有几双好奇的眼睛看着一人一狼的奔跑。多宾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还有手脚擦过草叶沙沙的响。他的眼里只剩下那一匹白狼,只有那飞扬的白色毛发和它周身清冷的光。前方有着什么危险,于他而言已不重要,他满心所想,只是追上那头白狼。

    月光照在狼的尾后,照亮了多宾前进的路。他尽力甩开双臂,脚掌不停地重击着地面,任由汗水打湿衣衫。一路上游山玩水,他已许久没有这样畅快地跑过,狼给了他一个追逐的目标。许多古老的大树被他甩在身后,但狼依然远远地跑在前面,保持着既不会被追上也不算远离的距离。多宾面前浮现出氤氲的雾气,淡薄而飘忽的白色,遮掩着不远处星星点点的闪光。白狼突然慢下来了,毛茸茸的尾巴欢快地摇动,又抬起头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嚎叫。多宾不由得放轻了脚步,忐忑地走到白狼身后。那神秘的闪光顿时亮了起来。

    视线越过嗥叫的狼,眼前便豁然开朗。让白狼欢欣鼓舞的目的地,正是这雾气环绕的林中秘境。一池如镜的湖水倒映着深沉的夜空,四周是地毯般柔软的草地,微弱的闪光藏在那草丛中,如同星辰点缀着浓厚的夜。

    白狼又迈开了腿,它绕着湖水前进,脚爪踩着草地,没发出一点声音。多宾透过弥漫的雾气,看见白狼趴在了湖的对岸。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抚摸它的白毛,手指细细地从它的尖耳朵划到脊背。手的主人坐在岸边,穿着一身素白的纱裙,一时竟分不清那人和雾。白狼低声地呜咽,湖水荡开阵阵涟漪,连风也在这里驻足。水花中隐约可见少女的双脚,白净又优雅,像水中含羞的莲花。纱裙翻卷的边顺着她的腿滑下,落在水面轻柔地漂。少女的长发黑亮如夜,宛如瀑布般垂到腰际。草地里的闪光照在她的脸上,便不愿再离去,繁星似的衬托着那甜美的笑靥。呼吸着林地里清新的空气,几乎要忘掉外界的一切,忘记遥远的天外太阳还会升起。夜幕永远拥抱着人间,她便是地上唯一的月光。

    读到这里,我暂且合上书,闭起眼睛在脑海中想象那幅画面。天色还未全黑,夕阳的微光透过帐篷照进来,将我周遭染成一片温暖的橘黄。书中所描绘的那种唯美意境使我彻底放松下来,灵魂舒适地沉浸其中,整个人仿佛置身于那片闪光的草地。我甚至不希望故事继续向前推进,不想让主人公多宾打破那份宁静。有那么一瞬间,书中的草地和湖泊替换了现实,静坐于岸边的仙女活生生地浮现在我眼前,白狼温顺地趴在她的手边。仅仅只有一瞬间,像彩色的肥皂泡一样易碎。我伸出手,却连飞散的泡沫也没能抓住。

    很快我便睁开了眼睛。再试着去重现那幅场景已经没有意义,就像那些曾令我沉醉的掌控历史的愉悦一样,都是只此一次的珍贵体验。事后绞尽脑汁所得到的,不过是劣化的低级快感罢了。帐外的光线越来越弱,最后只剩下我床边孤独的灯光。我翻开书,接着往下读。

    湖边的少女久久地注视着多宾,似乎要将他的灵魂看得通透。她的眸子里藏着暖心的笑意,仿若高远的银河星云般璀璨动人。多宾回以微笑,带着踏入圣殿的心情踏上松软的草地。他循着白狼走过的路,一步一步慢慢地接近着少女。走到湖边时,她便害羞地转过头去,仍然笑着用脚尖拨弄湖水,让水面晕开层层叠叠的弧光。白狼的耳朵微微颤动,好像已进入了梦乡。多宾走在草地上,也看不清那闪光究竟是何物。细密的嫩草簇拥着光源,为他指引前进的方向。他鼓起勇气继续向前走,却见少女从水中抬起腿来,手掌轻拍了狼的脑袋。纱裙水淋淋地飘浮在空气之中,与游荡的雾融成一片朦胧。少女光着脚转过身,狼也跟在那裙下,似要走向森林深处。闪光照不到的黑暗里,少女一言不发地探索着夜的谜语,天上降下了无边无际的黑色幕布,还有老树的枝丫连成枯寂的长廊。她身上的光倔强地亮着,洁白又清澈,在黑布上点了一朵白色的花。

    多宾正要追赶过去,黑暗竟忽然变了形。少女也不再前进,安静地立在原地,凝视着变幻的黑影。到近处时,多宾便看见那是一棵大树。树干足有他家乡的高楼那么粗,高度怕也不遑多让。恐怕连鸟儿也难得飞到那么高。少女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眼中不知为何饱含着期望——在多宾看来,那的确是名为期望的情绪。白狼蹲坐在大树前,望着高高的树梢出了神。多宾想说话,张开嘴却发不出声。他的话语连同他的灵魂,好像都被这棵奇迹般的巨树吸走了。

    力气从他体内一丝丝地消散,思绪也飞离了他的身体,浮在未知的高空盯着地上空洞的躯壳。他跪下去,膝盖陷进腐熟的落叶,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大树和少女。少女面前的树干缓缓裂开,现出一个树洞,从中亮起了耀眼的光。远比月光更加明亮,将林地照得如同白昼。少女娇小的身躯所挡住的,不过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多宾眯着眼看去,树干上好似开了一道门。门的另一边有人潮涌动的街道,有高耸的大厦和宽敞的公路,还有奔流不息的汽车与巨大的广告牌。上面写着:欢迎回家。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树洞里的景象与他家乡的街景丝毫不差。他清楚地记得,这是从他出发的那家咖啡馆的靠窗位置可以看到的景致。两个月前的那个下午,他就是坐在那个位置,喝完了最后一杯黑咖啡。苦涩的味道直浸心底,一如他崩溃的人生。几分钟后,他背起行囊,搭上前往车站的计程车,准备远离浮躁的都市,去野外寻找平静的生活。

    欢迎回家。

    少女慢慢地走进了树洞,那幅街景里却没有出现她的身影。白狼蹲在树洞边,专注地看着多宾。那是意味深长的眼神,散发着咒术般的魔力。

    我们在等你。

    大树的压迫渐渐减弱,力量又回到了多宾身上。可他还是无法站立,身体好像退化成了简单的容器,任何轻微的活动都成了奢望。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白狼失望地摇着尾巴,走进了树洞。那街景里的车流与人潮往来穿梭,从未停止,每一秒钟都有旧的景象退出画面,又有新的事物加入。但仔细想想,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你还有机会。

    树洞的光芒一点点变暗,多宾的脑海中还印着狼与少女的残像,一块又一块,像被风化的古老图画一样四散分离,飘向看不到尽头的远方。

    多宾始终没有站起来。某种缥缈无形的意念抽干了他的精神,城市生活的记忆向他席卷而来,让他变得恍惚而迟钝。再清醒过来时,草地上的闪光已经消失无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将他包围,无情的寒风浸透了他的骨髓。

    没有大树,也没有白狼和少女。多宾模糊的泪眼所能看到的,只有浓郁到似乎永远也不会消散的黑暗。

    帐外的天已全黑了,床边的灯光尽力驱散着黑暗。要看清书上的文字变得有些吃力。于是我合上书,走出了帐篷。凉爽的夜风扑面而来,营地中央的火堆烧得正旺。喧闹的人声传入我的耳朵,却遥远得不像现实。我分辨出父亲的声音从最大的那顶帐篷里传出来,那个方向正对着村外的大桥。

    我突然想起下午扎营时父亲对我说的话,关于这个隐没于森林之中的村庄,还有那些村民们的来历。

    他们是亚拉顿人,是旧帝国的遗民。

    这个村子里的人,全都是帝国权力交替的牺牲品,是不能被发现生存于世上的人。他们只能像老鼠一样躲进茂密的丛林,在被世人遗忘的角落里苟且偷生。父亲早就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处,村民看到我们的队伍时,也丝毫没有被外人发现的惊慌。恐怕父亲从一开始就打算带我们来这里,但这其中的原因仍然让我一头雾水。为什么我们非得躲进这个被遗弃者的失落之地呢?

    夜空中繁星闪烁,交织出一片令人目眩的奇异色彩。月亮高悬在群星之间,孤傲地散发出皎洁的光。一切都如在梦中。即便这只是我们漫长旅途中的一个小小的中转站,是不为人知的隐秘世界,在这一刻也近乎无限地延长了。那个熟悉的小镇突兀地浮上脑际,占据了大半的思考空间。直到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小镇的景色依然牢牢地刻在我的心中。

    希望明天的太阳升起时,我们都能变得更好。我不是多宾那样没有目标的人。为了完成目标,不管前方有怎样的谜团和危险,我都不在乎。我全心全意所追求的,只有一件事而已。

    那就是回到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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