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菩萨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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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墙青瓦的寺庙错落于山间绿林中，朱红色的寺门大敞着，迎来送往。
僧众们虔诚的诵经声与寺中袅袅香火缠绕着，托着往来香客的祈祷，悬浮于虚无中，陶尽世间铅华。
晨曦倾斜，金色的光中雀跃着香火的微小颗粒，悬浮，飘转，坠落，轻松便谱写了一生。
普慈寺，普渡众生，慈悲为怀。
邹氏扶着侯老夫人，众人紧随，由寺中小僧领着，跨过山门，迈步走进富丽壮观的大雄宝殿。
祈福仪式虽繁杂，但侯府众人却是驾轻就熟。钟声长鸣，佛音绕梁，屋外的檐铃，一步一响。
尹南安照着规矩跟着，一场完整的仪式下来，腰腿都累得开始不听使唤。
中午在斋堂匆匆用了斋饭，仆从们已将后院的几间厢房收拾好，离前殿近且宽敞的几间厢房自然安排给了府上长辈。
尹南安则是被安排到了东北角处的厢房，厢房外便是通往后山的侧门，倒也幽静。
稍憩片刻，女眷们净面净手，便又由小僧领着，进了毗卢阁。
青灯古佛下抄颂经书，也是此次祈福仪式的必要环节。
尹南安提着笔，便犯了难。她是武将之女，从小便不爱练字，几页经文抄下来，字迹歪扭无形。
一旁的邹氏抬眸瞄了她的案卷一眼，便拧起了眉：“南安，你不用写了，回屋休息吧。”
尹南安住了笔，尴尬地左右瞧了瞧，身旁宋姨娘字迹都比她的隽秀。她抿了抿嘴，仍作坚持，道：“夫人，我多抄几卷，手熟了便好些。”
邹氏垂着眸，手下抄经的动作也未滞，她不咸不淡地道：“走吧。”
尹南安起身行礼离开，却半点没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欢喜。未抄经书，若是被老夫人晓得了，她的印象分也算是清零了。
她缓步在寺中闲逛着。
“您行行好，我家娃子生了重病，等着救命钱，小菩萨救救命，好人有好报！”
一只爬满皱纹黢黑干瘦的手握住她的臂膀，妇人的声音带着哀求。
“小菩萨行行好！行行好啊！”
正是她早上在山道上见着的妇人，那妇人见四下无人，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些。
尹南安虽穿着素雅，也未佩珠钗，但她那细腻白嫩的皮肤和绝好的面容，让妇人断定她定是位有钱又心善的主儿。
见尹南安愣神，妇人直接挪步到她面前，凌乱的头发下一张瘦削的脸皱成痛苦的模样。
“小菩萨，您行行好，我孩儿的命就依仗您了！”
尹南安被她抓着，也不言语。余光却瞥见不远处，两个小僧引着一个大和尚正往自己这边赶。
那妇人似也有所察觉，抓着尹南安的胳膊更用力地往外拽。
她心中大喜。
尹南安佯装吃痛，假意温声道：“你孩子有困难，我自会帮你，但我身上并未带太多银两。”
那妇人听罢，咧着嘴角道谢，眼里闪着光，死死盯着尹南安伸进袖袋里的手。
“方丈，那妇人就在前面！”
小僧焦急的声音传来，妇人慌忙抢过尹南安刚掏出来的银子，转身狼狈地跑开，她跛着脚，竟半点不受影响。
大和尚一身秋色袈裟，眉目俊朗，却清冷自持。
尹南安双手合十作揖，眼里满是虔诚。这大和尚早上祈福仪式时，她便见过，大和尚和老夫人很是相熟。
“阿弥陀佛，让小施主受惊了。”大和尚摩挲着手中的念珠，语调厚重和煦。
“那位妇人的孩子受了重病，甚是可怜。”尹南安微微颔首，眼中满是悲悯。
“施主，您被她骗了！”小僧回礼，语气中带着愤愤。
“思空。”大和尚低唤一声那小僧，抬眸望向尹南安，那眸子如万丈深渊般，深不见底，“施主莫怪，那妇人亦是可怜之人。”
尹南安微笑颔首附和。
那小僧仍是不服，低头呢喃道：“她家孩子好得很，何来的重病！”
大和尚捻着佛珠的手顿了顿，低头默念，“阿弥陀佛。”
“小师父是说，这位妇人的孩子并未染上重病？”尹南安装作一脸茫然的样子问向那小僧。
小僧双手合十，愧疚垂目点头。他突然就领悟了方丈不让他说的原因，女施主善果已结，他却硬是将那善果摘了下来，罪过罪过。
尹南安却如释重负般，脸上的笑容也弥漫了开。
她对小和尚鞠了鞠身子，温和的语气中夹杂着欣喜：“多谢小师父告知，这样我便放心了！”
小僧的表情怔愣，大和尚却眉目舒展，露出难得的笑容，道：“小施主大善！”
尹南安颔首告别。
大功告成，她也不再做停留。
心情大好，她便又去毗卢阁里转了圈，给侯夫人添了茶。女眷们需连着尹南安那份一并抄了，晚膳自是要晚上一些。
她百无聊赖，又顺着厢房旁的小门，往后山走去，后山绿树成荫，翠鸟清鸣，倒是好一派悠闲风景。
她哼着小曲，越走越深。后山被僧人们开辟了几处菜地，错落着的几块平坦土地也应是僧人们平日里练功的地方，倒也不显荒凉。
山里的日头总是比山外浅些，待她感觉身子微凉时，天色已沉了下来。
那种奇怪的感受又出现了，她感觉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她。
这里四下无人，比先前两次更让她恐惧。她甚至不敢回头张望，只闷着头加快了步子。
日头更沉。
她走了段路，见并无异常，又觉是自己多心，稍稍放了警惕。
就在下一瞬，耳边的风似乎便急了些，她心下一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猛一回头，见一个黑影横冲上来。她一个踉跄，却被来人拽住胳膊。
她下意识稳住身体，伸手抓住来人，触手之下是一片温热粘稠。
血！她刚想开口惊呼，抬眸间，秀眉便紧紧地拧了起来。
月光下，是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俊美面庞。
“二爷？”尹南安压低着声音，不安的情绪让她声音都微颤了起来，“你跟踪我？”
“不想死，就自己找个地方避下！”他不答她，冷漠丢下一句话，语气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威压。
他受伤了，身上的衣物已被血色浸了大片，刺目的腥红色染上了他的眸子。
尹南安还未来得及多问，身后便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听声音，来人并不少。
萧北宸在不远处的一处灌木丛中俯下身去，他低头捡起地上的几枚石子，一双眸子沾染了太多的肃杀之气，死死盯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尹南安不再多想，也猫着腰躲进了道边的丛林里。
她特地选了个离他不远不近的地儿。进，她可以自己逃。退，他可以保护她。
黄墙青瓦的寺庙错落于山间绿林中，朱红色的寺门大敞着，迎来送往。
僧众们虔诚的诵经声与寺中袅袅香火缠绕着，托着往来香客的祈祷，悬浮于虚无中，陶尽世间铅华。
晨曦倾斜，金色的光中雀跃着香火的微小颗粒，悬浮，飘转，坠落，轻松便谱写了一生。
普慈寺，普渡众生，慈悲为怀。
邹氏扶着侯老夫人，众人紧随，由寺中小僧领着，跨过山门，迈步走进富丽壮观的大雄宝殿。
祈福仪式虽繁杂，但侯府众人却是驾轻就熟。钟声长鸣，佛音绕梁，屋外的檐铃，一步一响。
尹南安照着规矩跟着，一场完整的仪式下来，腰腿都累得开始不听使唤。
中午在斋堂匆匆用了斋饭，仆从们已将后院的几间厢房收拾好，离前殿近且宽敞的几间厢房自然安排给了府上长辈。
尹南安则是被安排到了东北角处的厢房，厢房外便是通往后山的侧门，倒也幽静。
稍憩片刻，女眷们净面净手，便又由小僧领着，进了毗卢阁。
青灯古佛下抄颂经书，也是此次祈福仪式的必要环节。
尹南安提着笔，便犯了难。她是武将之女，从小便不爱练字，几页经文抄下来，字迹歪扭无形。
一旁的邹氏抬眸瞄了她的案卷一眼，便拧起了眉：“南安，你不用写了，回屋休息吧。”
尹南安住了笔，尴尬地左右瞧了瞧，身旁宋姨娘字迹都比她的隽秀。她抿了抿嘴，仍作坚持，道：“夫人，我多抄几卷，手熟了便好些。”
邹氏垂着眸，手下抄经的动作也未滞，她不咸不淡地道：“走吧。”
尹南安起身行礼离开，却半点没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欢喜。未抄经书，若是被老夫人晓得了，她的印象分也算是清零了。
她缓步在寺中闲逛着。
“您行行好，我家娃子生了重病，等着救命钱，小菩萨救救命，好人有好报！”
一只爬满皱纹黢黑干瘦的手握住她的臂膀，妇人的声音带着哀求。
“小菩萨行行好！行行好啊！”
正是她早上在山道上见着的妇人，那妇人见四下无人，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些。
尹南安虽穿着素雅，也未佩珠钗，但她那细腻白嫩的皮肤和绝好的面容，让妇人断定她定是位有钱又心善的主儿。
见尹南安愣神，妇人直接挪步到她面前，凌乱的头发下一张瘦削的脸皱成痛苦的模样。
“小菩萨，您行行好，我孩儿的命就依仗您了！”
尹南安被她抓着，也不言语。余光却瞥见不远处，两个小僧引着一个大和尚正往自己这边赶。
那妇人似也有所察觉，抓着尹南安的胳膊更用力地往外拽。
她心中大喜。
尹南安佯装吃痛，假意温声道：“你孩子有困难，我自会帮你，但我身上并未带太多银两。”
那妇人听罢，咧着嘴角道谢，眼里闪着光，死死盯着尹南安伸进袖袋里的手。
“方丈，那妇人就在前面！”
小僧焦急的声音传来，妇人慌忙抢过尹南安刚掏出来的银子，转身狼狈地跑开，她跛着脚，竟半点不受影响。
大和尚一身秋色袈裟，眉目俊朗，却清冷自持。
尹南安双手合十作揖，眼里满是虔诚。这大和尚早上祈福仪式时，她便见过，大和尚和老夫人很是相熟。
“阿弥陀佛，让小施主受惊了。”大和尚摩挲着手中的念珠，语调厚重和煦。
“那位妇人的孩子受了重病，甚是可怜。”尹南安微微颔首，眼中满是悲悯。
“施主，您被她骗了！”小僧回礼，语气中带着愤愤。
“思空。”大和尚低唤一声那小僧，抬眸望向尹南安，那眸子如万丈深渊般，深不见底，“施主莫怪，那妇人亦是可怜之人。”
尹南安微笑颔首附和。
那小僧仍是不服，低头呢喃道：“她家孩子好得很，何来的重病！”
大和尚捻着佛珠的手顿了顿，低头默念，“阿弥陀佛。”
“小师父是说，这位妇人的孩子并未染上重病？”尹南安装作一脸茫然的样子问向那小僧。
小僧双手合十，愧疚垂目点头。他突然就领悟了方丈不让他说的原因，女施主善果已结，他却硬是将那善果摘了下来，罪过罪过。
尹南安却如释重负般，脸上的笑容也弥漫了开。
她对小和尚鞠了鞠身子，温和的语气中夹杂着欣喜：“多谢小师父告知，这样我便放心了！”
小僧的表情怔愣，大和尚却眉目舒展，露出难得的笑容，道：“小施主大善！”
尹南安颔首告别。
大功告成，她也不再做停留。
心情大好，她便又去毗卢阁里转了圈，给侯夫人添了茶。女眷们需连着尹南安那份一并抄了，晚膳自是要晚上一些。
她百无聊赖，又顺着厢房旁的小门，往后山走去，后山绿树成荫，翠鸟清鸣，倒是好一派悠闲风景。
她哼着小曲，越走越深。后山被僧人们开辟了几处菜地，错落着的几块平坦土地也应是僧人们平日里练功的地方，倒也不显荒凉。
山里的日头总是比山外浅些，待她感觉身子微凉时，天色已沉了下来。
那种奇怪的感受又出现了，她感觉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她。
这里四下无人，比先前两次更让她恐惧。她甚至不敢回头张望，只闷着头加快了步子。
日头更沉。
她走了段路，见并无异常，又觉是自己多心，稍稍放了警惕。
就在下一瞬，耳边的风似乎便急了些，她心下一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猛一回头，见一个黑影横冲上来。她一个踉跄，却被来人拽住胳膊。
她下意识稳住身体，伸手抓住来人，触手之下是一片温热粘稠。
血！她刚想开口惊呼，抬眸间，秀眉便紧紧地拧了起来。
月光下，是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俊美面庞。
“二爷？”尹南安压低着声音，不安的情绪让她声音都微颤了起来，“你跟踪我？”
“不想死，就自己找个地方避下！”他不答她，冷漠丢下一句话，语气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威压。
他受伤了，身上的衣物已被血色浸了大片，刺目的腥红色染上了他的眸子。
尹南安还未来得及多问，身后便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听声音，来人并不少。
萧北宸在不远处的一处灌木丛中俯下身去，他低头捡起地上的几枚石子，一双眸子沾染了太多的肃杀之气，死死盯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尹南安不再多想，也猫着腰躲进了道边的丛林里。
她特地选了个离他不远不近的地儿。进，她可以自己逃。退，他可以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