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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那好，我就把魏掌柜那老贼奴的腿打折了，让他把银子吐出来。”
这是展振武听说此案内幕后的第一句话。
凝碧：……我就知道！！我果然太了解你了，哥！
“打断腿你不吃官司啊！”凝碧皱着眉头挥挥手，让他息怒，“老大，你就消停些吧。这银子我认了……”
“怎么能认！”展振武倔脾气上来了，拍着桌子道：“别说银子不少，便是没几个钱，也不能就这样吃亏了。魏家那贱妇不是有能耐么，我倒要看看，她手下人骨头有多硬，一条腿折了不吐口，就两条腿都打折，还有胳膊……”
“得，得，得，老大你再说我就吃不下东西去了。”凝碧赶忙摆手，就势端起饭碗来。
展振武还不像程旭，可以到后院去，他只能以客人身份到前楼来点席。不管夏金花对这案子知道与否，既然她没出来说什么，那一切都要按照面上的规矩来。
展振武一大早来的，凝碧起的晚，俩人都没吃早饭，正好一桌吃了。
展振武依旧气鼓鼓的，不服道：“阿碧，你到底怕什么啊，有我在……”
有你丫在我才怕你拖累我呢！凝碧翻了个白眼，却要劝道：“老大，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件事真的就这样算了吧。你打了魏三奶奶的人，魏三奶奶往知府那边吹吹枕头风，回头知府大人再严查――我刚才也和你说了，宣抚使和知府不对付，知府要是知道了我们同宣抚使的关系，没准儿要借这案子往死里整我们，那我们多冤啊！”
展振武皱眉不语，就进剿海盗一事他已经充分认识到党争的可怕之处，党内又分派系，彼此利益纠葛，确实动一动便会有无数牺牲品。
“真憋气！”最终展振武一拳砸在桌子上，转手端起一盏酒，仰脖一饮而尽，随手又把酒盏重重摔在地上。
凝碧叹了口气，道：“老大，我比你还不甘心。但是相比之下，银子远没有咱们都平安重要。对吧。所以一会儿你去撤销了案子，好说好商量，别冲动。”
展振武摆手道：“你且放心，我自有分寸。”转而还是愤愤道：“便是不明着去收拾老贼奴，让他低头，回头也要找人修理修理这老小子。”
凝碧面无表情道：“那没问题，不过，起码要过上半年再说。”
“什么？！还要等那么久？！我明天……”
“过得久了，等大家都忘了这事儿，你再动手，就没人猜得到是你干的了。”凝碧耐心解释。什么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展振武却道：“我办事，你放心，绝对不留痕迹便是了。 []”
凝碧：……你丫才是土匪吧？！
“还是小心为妙吧。”她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老大你为了我好，前次公堂的事儿我也不好多说，你也太冲动了，万一被人抓了把柄，这官你还要不要做了！”
展振武虽知道她是关心自己的，也知道这些话都是对的，但听了仍有些气闷，撇头赌气道：“这也小心那也小心，这官当的也忒没劲了。”
他天生爽快性子，遇到拖泥带水磨磨叽叽的事儿便心生厌烦。
“谁不想快意江湖，但你想过没有代价是什么呢？”凝碧忍不住板起脸来训斥道：“你前些日子两次出海，那是真正的火里来水里去，不说九死一生吧，那也是千难万险，拼死拼活立下的战功升的官，怎么可以为那么个老贼奴就葬送掉了？！值不值？！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姑父姑母考虑，你姑父为什么要提拔了你！便是不想他们，也要想想同你一起出海的袍泽，一将功成万骨枯，你的成功背后又填了多少人命进去？！你要对得起他们的牺牲才是！”
展振武初时听得她提起自己海上剿匪的得意事，心下还颇为高兴，听着听着，便有些不是滋味，当她说起海上送命的袍泽，他心情不免沉重起来。
久久不语，末了，才抓住凝碧的手，认真道：“谢谢你，阿碧。我记下了，往后一定小心，护着兄弟们给我的这个官儿。”
凝碧叹了口气，抽出手来拍了拍他肩头，道：“老大，你任重而道远啊。”
展振武看着她如花面庞偏学那老学究的姿态，虽是心下沉重，还忍不住笑了起来，顺手去掐了她的脸颊，道：“你呀……”
却是触手一片腻滑，如触凝脂，说不出的舒服，不由一呆，后面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这一愣怔间，凝碧已经稍稍偏过头去，摆脱了他的手掌，偏又俏皮一笑，好似无意躲闪一般。
他五指攥在一起，忍不住捻了一下，好像那感觉还在指尖。他低头轻咳一声，复又叹了口气，道：“也亏得你大度，那么些个银子，说舍就舍了。”
凝碧已察觉他的异样，才巧妙避了过去，见他换了话题，心下大定，也学着他的模样叹了口气：“哪里舍得啊，那么多银子，我平生都没见过呢，但又有什么法子。往后再赚就是。”
展振武也感叹一声道：“是啊，我生平也没见过那么多。看来我还是赚的少了，要不就给你填了这亏空……”
凝碧吃惊的望了展振武一眼，他端了俩海盗窝还没赚到六万两？原来六万两这样多！
她其实也知道六万两不是小数目，但是潜意识里总把六万两和六万块钱当对等数字看待，而且在楼子里呆久了，尤其跟了双玉娇之后，虽然自己手里银子不多，却是见过不少真金白银，那些往来账目也都是成千上万两，弄得她对巨额数字不敏感起来，数字就只是数字，不曾考究其购买力。（. ）
这会儿有了展振武这个对比，她再次对银子有了深刻的认识。
难怪姓魏的要想尽法子贪了她的银子。
六万两，确实是洛城普通掌柜五百年的薪水――这还是峒州富庶，若是差一等的地方，怕要赚一千年了。
看着凝碧愣愣发呆，展振武笑着在她眼前晃了晃，“阿碧，别肉疼了，回头哥出海给你赚回来。”
凝碧忍不住撇撇嘴，道：“免了吧，老大，那是六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要砍多少海盗？你还是好好的吧。况且我准备用这银子赎身呢，你给我的算怎么回事儿，还是不劳您大驾，我自己来吧。”
她自觉是玩笑之语，展振武却突然收了笑，抿着嘴，一脸严肃的盯着她。
凝碧给他看得有点儿发毛，歪头看他半天，也不见他有一点点表情松动，忍不住讪讪陪笑道：“老大，我……我没说错啥吧？你咋了？”
展振武神色有些纠结，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咬着牙问她道：“那个姓程的小白脸，是不是你的相好？”
凝碧笑容僵在脸上，半晌才垂下眼睑，缓缓道：“你想说什么？”
昨天展振武带着程旭过来时，那些举止神情，她就觉得展振武猜到了什么，如今，他是想要捅破这层窗户纸了吗？
也许，她就要失去这个大客户了。
多少，还是有些慌神的。
本身双玉娇和翠凤儿的离开就让她在楼子里是去了靠山孤立无援，若靠着展振武，夏金花起码还能看在他的面上对自己多加容忍。若再没了展振武这护身符，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她暗暗叹气，真是祸不单行，什么糟糕的事儿都赶一起。海疆情况越发恶劣，双玉娇还走了，海贸生意这块她干脆就没法做了；胡琴这块的现银没了吧，品牌也没了，天知道打造一个品牌有多不容易，这条路又曲折不少。
职场失意，钱场失意。
程先生那边的不认同，使她和程旭的未来黯淡了许多啊……
还要情场失意吗？
“姓程那小子果然是你的姘头。”展振武攥着拳头，身上的肌肉都僵硬起来，“这胡琴，是你出的本钱，让他赚钱，给你赎身？”
她这才知道自己说错哪儿了。和不该提拿那银子赎身，让他把前后事联系起来。
要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时候哄住展振武吗？
凝碧心下纠结起来。
好似有一个声音对她说，哄住他，也好缓一缓，否则，处境就艰难了。
可是，这是在玩火。展振武还不懂对她的感情，她如果撩拨了他，将来想抽身可就难了。她既然不想选择宅门小妾的生活，就应该从根子上回绝掉，不留半点暧昧幻想。
她知道自己面无表情，她听得到自己冰凉的声音道：“没错。那又怎样？”
她想，那就这样吧。拜拜了，大客户。
展振武下意识的向前倾了倾，却强行控制住了自己伸手拉她的冲动，依旧一字一顿问她道：“你是因着他，才不肯让我给你赎身？”
凝碧张了张嘴，终还是没有辩解，尽管若是没有程旭那么展振武不失是个好选择。但她不想当小妾，却同这些没关系。
见她没吭声，展振武眼睛瞪得更大了一些，眼底隐隐见了血丝，脖颈也跟着通红，终于是爆发了，“他不就长得好些吗？我差哪儿啊？！你怎么就……怎么就……”
“我想我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凝碧放缓语气，不能提感情，只能用身份说事儿，这才是展振武无法回避也无法生气的问题，她尽量平静道：“我知你对我好，但嫁他我是正妻，于你我只是个奴婢、贱妾。”
展振武一僵，“凝碧，你总用这样的话搪塞我！”
“你知道我说的是实情。”
“正妻的位置就那么重要？！”
“是。”
他咬着牙。从前他或许不懂，只听营里兄弟口中说，女人都是撒娇卖痴、拈酸吃醋、讨东要西的，玩玩可以，不能当真。但现在，他遇上一个非但没有那些恶习，还能知冷知热，能劝诫他能给他出主意的女人，焉能放过！！
他是真心想要这个有胆识有脑子又有柔情的女人了。
他自认除了正妻的位置他什么都能给她。
可她，却除了这个正妻位置什么都不要。
根本不看他的真心！
他是真的喜欢她啊。
她怎么就……
“阿碧！你怎么就不信我？！”他觉得异常愤慨，又有些委屈。他哪里不如那个小白脸了？“你就算做他正妻了，他能护得住你吗？像这次这样，你赚了那么多银子，还不是被他弄丢了？在大堂上，他除了磕头还能干嘛？”
（大哥他要像你这样踹人会死得更快好不好！）
凝碧也有片刻怔忪，到底摇了摇头，“这次是我疏忽了，再不会有这样的事儿了。”
“你……你宁可信那个无用的小白脸，给他机会，怎么就不信我？！好，你原不信我，是因着我没做过什么让你信的事儿，可这次我办了，你也瞧见了，还不肯信我！你就信我一次！”展振武抓着她的腕子，像要捏碎掉骨头一样。
好像起誓一般，他无比认真的道：“阿碧，你信我一次，我真能护着你一辈子！”
凝碧不无动容，心跳都慢了一拍，可咬唇半晌，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就算和程旭不成，她也绝不要与人做妾，这真的是她的底线。若是穿来时不能选择也就罢了，既然能选，她不要做一个让自己后悔一生的决定。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呼了出来，像哄小孩子那样，柔声安抚道：“老大，你听我说，你前途无量，还会步步高升，升官发财，娇妻美妾，你都会有，而我只是……”
他什么也不听，打断她再次认真重复：“阿碧，我想要你。你信我一次。”
信我。
程旭这样说。如今展振武也这样说。
到底要信谁？！
手上传来隐隐的痛，他握得实在太紧了，她的心也跟着抽紧，有些怅然，有些伤感，不无惋惜低声道：“阿武，一辈子，太长了……”
一辈子太长了。
誓言的保质期太短。
就算没有色衰而爱弛，还有七年之痒呢。没有一纸婚书，什么都是浮云。
她垂下眼睑，不再言语。
展振武定定的看了她许久，忽的撤手，霍然起身，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凝碧下意识的跟着起身，看着他的背影，复又叹了口气，刚要缓缓坐下，却见已到了门口的展振武忽的顿住脚，突然回头问她道：“阿碧，我给你的头面首饰可还在？”
凝碧不提防他问了句不相干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啊？”了一声。
展振武眼神愈冷，自嘲一笑：“你也知那是我水里来火里去拼死拼活抢回来的东西？你可知，那本是落在旁人手里，是我见着新奇，想博你喜欢，拿四颗海盗人头军功同人换的。你却拿来给小白脸当本钱。阿碧，你总是这样聪明。”
说着也不听凝碧解释，转身摔门而去。
凝碧本来无限惆怅，听了末了这话不由大怒，脸色铁青，伸手抓起个饭碗狠狠掼在地上。
“妈的，冤枉老娘！你去死吧，展振武！”
“什么？那好，我就把魏掌柜那老贼奴的腿打折了，让他把银子吐出来。”
这是展振武听说此案内幕后的第一句话。
凝碧：……我就知道！！我果然太了解你了，哥！
“打断腿你不吃官司啊！”凝碧皱着眉头挥挥手，让他息怒，“老大，你就消停些吧。这银子我认了……”
“怎么能认！”展振武倔脾气上来了，拍着桌子道：“别说银子不少，便是没几个钱，也不能就这样吃亏了。魏家那贱妇不是有能耐么，我倒要看看，她手下人骨头有多硬，一条腿折了不吐口，就两条腿都打折，还有胳膊……”
“得，得，得，老大你再说我就吃不下东西去了。”凝碧赶忙摆手，就势端起饭碗来。
展振武还不像程旭，可以到后院去，他只能以客人身份到前楼来点席。不管夏金花对这案子知道与否，既然她没出来说什么，那一切都要按照面上的规矩来。
展振武一大早来的，凝碧起的晚，俩人都没吃早饭，正好一桌吃了。
展振武依旧气鼓鼓的，不服道：“阿碧，你到底怕什么啊，有我在……”
有你丫在我才怕你拖累我呢！凝碧翻了个白眼，却要劝道：“老大，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件事真的就这样算了吧。你打了魏三奶奶的人，魏三奶奶往知府那边吹吹枕头风，回头知府大人再严查――我刚才也和你说了，宣抚使和知府不对付，知府要是知道了我们同宣抚使的关系，没准儿要借这案子往死里整我们，那我们多冤啊！”
展振武皱眉不语，就进剿海盗一事他已经充分认识到党争的可怕之处，党内又分派系，彼此利益纠葛，确实动一动便会有无数牺牲品。
“真憋气！”最终展振武一拳砸在桌子上，转手端起一盏酒，仰脖一饮而尽，随手又把酒盏重重摔在地上。
凝碧叹了口气，道：“老大，我比你还不甘心。但是相比之下，银子远没有咱们都平安重要。对吧。所以一会儿你去撤销了案子，好说好商量，别冲动。”
展振武摆手道：“你且放心，我自有分寸。”转而还是愤愤道：“便是不明着去收拾老贼奴，让他低头，回头也要找人修理修理这老小子。”
凝碧面无表情道：“那没问题，不过，起码要过上半年再说。”
“什么？！还要等那么久？！我明天……”
“过得久了，等大家都忘了这事儿，你再动手，就没人猜得到是你干的了。”凝碧耐心解释。什么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展振武却道：“我办事，你放心，绝对不留痕迹便是了。 []”
凝碧：……你丫才是土匪吧？！
“还是小心为妙吧。”她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老大你为了我好，前次公堂的事儿我也不好多说，你也太冲动了，万一被人抓了把柄，这官你还要不要做了！”
展振武虽知道她是关心自己的，也知道这些话都是对的，但听了仍有些气闷，撇头赌气道：“这也小心那也小心，这官当的也忒没劲了。”
他天生爽快性子，遇到拖泥带水磨磨叽叽的事儿便心生厌烦。
“谁不想快意江湖，但你想过没有代价是什么呢？”凝碧忍不住板起脸来训斥道：“你前些日子两次出海，那是真正的火里来水里去，不说九死一生吧，那也是千难万险，拼死拼活立下的战功升的官，怎么可以为那么个老贼奴就葬送掉了？！值不值？！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姑父姑母考虑，你姑父为什么要提拔了你！便是不想他们，也要想想同你一起出海的袍泽，一将功成万骨枯，你的成功背后又填了多少人命进去？！你要对得起他们的牺牲才是！”
展振武初时听得她提起自己海上剿匪的得意事，心下还颇为高兴，听着听着，便有些不是滋味，当她说起海上送命的袍泽，他心情不免沉重起来。
久久不语，末了，才抓住凝碧的手，认真道：“谢谢你，阿碧。我记下了，往后一定小心，护着兄弟们给我的这个官儿。”
凝碧叹了口气，抽出手来拍了拍他肩头，道：“老大，你任重而道远啊。”
展振武看着她如花面庞偏学那老学究的姿态，虽是心下沉重，还忍不住笑了起来，顺手去掐了她的脸颊，道：“你呀……”
却是触手一片腻滑，如触凝脂，说不出的舒服，不由一呆，后面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这一愣怔间，凝碧已经稍稍偏过头去，摆脱了他的手掌，偏又俏皮一笑，好似无意躲闪一般。
他五指攥在一起，忍不住捻了一下，好像那感觉还在指尖。他低头轻咳一声，复又叹了口气，道：“也亏得你大度，那么些个银子，说舍就舍了。”
凝碧已察觉他的异样，才巧妙避了过去，见他换了话题，心下大定，也学着他的模样叹了口气：“哪里舍得啊，那么多银子，我平生都没见过呢，但又有什么法子。往后再赚就是。”
展振武也感叹一声道：“是啊，我生平也没见过那么多。看来我还是赚的少了，要不就给你填了这亏空……”
凝碧吃惊的望了展振武一眼，他端了俩海盗窝还没赚到六万两？原来六万两这样多！
她其实也知道六万两不是小数目，但是潜意识里总把六万两和六万块钱当对等数字看待，而且在楼子里呆久了，尤其跟了双玉娇之后，虽然自己手里银子不多，却是见过不少真金白银，那些往来账目也都是成千上万两，弄得她对巨额数字不敏感起来，数字就只是数字，不曾考究其购买力。（. ）
这会儿有了展振武这个对比，她再次对银子有了深刻的认识。
难怪姓魏的要想尽法子贪了她的银子。
六万两，确实是洛城普通掌柜五百年的薪水――这还是峒州富庶，若是差一等的地方，怕要赚一千年了。
看着凝碧愣愣发呆，展振武笑着在她眼前晃了晃，“阿碧，别肉疼了，回头哥出海给你赚回来。”
凝碧忍不住撇撇嘴，道：“免了吧，老大，那是六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要砍多少海盗？你还是好好的吧。况且我准备用这银子赎身呢，你给我的算怎么回事儿，还是不劳您大驾，我自己来吧。”
她自觉是玩笑之语，展振武却突然收了笑，抿着嘴，一脸严肃的盯着她。
凝碧给他看得有点儿发毛，歪头看他半天，也不见他有一点点表情松动，忍不住讪讪陪笑道：“老大，我……我没说错啥吧？你咋了？”
展振武神色有些纠结，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咬着牙问她道：“那个姓程的小白脸，是不是你的相好？”
凝碧笑容僵在脸上，半晌才垂下眼睑，缓缓道：“你想说什么？”
昨天展振武带着程旭过来时，那些举止神情，她就觉得展振武猜到了什么，如今，他是想要捅破这层窗户纸了吗？
也许，她就要失去这个大客户了。
多少，还是有些慌神的。
本身双玉娇和翠凤儿的离开就让她在楼子里是去了靠山孤立无援，若靠着展振武，夏金花起码还能看在他的面上对自己多加容忍。若再没了展振武这护身符，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她暗暗叹气，真是祸不单行，什么糟糕的事儿都赶一起。海疆情况越发恶劣，双玉娇还走了，海贸生意这块她干脆就没法做了；胡琴这块的现银没了吧，品牌也没了，天知道打造一个品牌有多不容易，这条路又曲折不少。
职场失意，钱场失意。
程先生那边的不认同，使她和程旭的未来黯淡了许多啊……
还要情场失意吗？
“姓程那小子果然是你的姘头。”展振武攥着拳头，身上的肌肉都僵硬起来，“这胡琴，是你出的本钱，让他赚钱，给你赎身？”
她这才知道自己说错哪儿了。和不该提拿那银子赎身，让他把前后事联系起来。
要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时候哄住展振武吗？
凝碧心下纠结起来。
好似有一个声音对她说，哄住他，也好缓一缓，否则，处境就艰难了。
可是，这是在玩火。展振武还不懂对她的感情，她如果撩拨了他，将来想抽身可就难了。她既然不想选择宅门小妾的生活，就应该从根子上回绝掉，不留半点暧昧幻想。
她知道自己面无表情，她听得到自己冰凉的声音道：“没错。那又怎样？”
她想，那就这样吧。拜拜了，大客户。
展振武下意识的向前倾了倾，却强行控制住了自己伸手拉她的冲动，依旧一字一顿问她道：“你是因着他，才不肯让我给你赎身？”
凝碧张了张嘴，终还是没有辩解，尽管若是没有程旭那么展振武不失是个好选择。但她不想当小妾，却同这些没关系。
见她没吭声，展振武眼睛瞪得更大了一些，眼底隐隐见了血丝，脖颈也跟着通红，终于是爆发了，“他不就长得好些吗？我差哪儿啊？！你怎么就……怎么就……”
“我想我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凝碧放缓语气，不能提感情，只能用身份说事儿，这才是展振武无法回避也无法生气的问题，她尽量平静道：“我知你对我好，但嫁他我是正妻，于你我只是个奴婢、贱妾。”
展振武一僵，“凝碧，你总用这样的话搪塞我！”
“你知道我说的是实情。”
“正妻的位置就那么重要？！”
“是。”
他咬着牙。从前他或许不懂，只听营里兄弟口中说，女人都是撒娇卖痴、拈酸吃醋、讨东要西的，玩玩可以，不能当真。但现在，他遇上一个非但没有那些恶习，还能知冷知热，能劝诫他能给他出主意的女人，焉能放过！！
他是真心想要这个有胆识有脑子又有柔情的女人了。
他自认除了正妻的位置他什么都能给她。
可她，却除了这个正妻位置什么都不要。
根本不看他的真心！
他是真的喜欢她啊。
她怎么就……
“阿碧！你怎么就不信我？！”他觉得异常愤慨，又有些委屈。他哪里不如那个小白脸了？“你就算做他正妻了，他能护得住你吗？像这次这样，你赚了那么多银子，还不是被他弄丢了？在大堂上，他除了磕头还能干嘛？”
（大哥他要像你这样踹人会死得更快好不好！）
凝碧也有片刻怔忪，到底摇了摇头，“这次是我疏忽了，再不会有这样的事儿了。”
“你……你宁可信那个无用的小白脸，给他机会，怎么就不信我？！好，你原不信我，是因着我没做过什么让你信的事儿，可这次我办了，你也瞧见了，还不肯信我！你就信我一次！”展振武抓着她的腕子，像要捏碎掉骨头一样。
好像起誓一般，他无比认真的道：“阿碧，你信我一次，我真能护着你一辈子！”
凝碧不无动容，心跳都慢了一拍，可咬唇半晌，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就算和程旭不成，她也绝不要与人做妾，这真的是她的底线。若是穿来时不能选择也就罢了，既然能选，她不要做一个让自己后悔一生的决定。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呼了出来，像哄小孩子那样，柔声安抚道：“老大，你听我说，你前途无量，还会步步高升，升官发财，娇妻美妾，你都会有，而我只是……”
他什么也不听，打断她再次认真重复：“阿碧，我想要你。你信我一次。”
信我。
程旭这样说。如今展振武也这样说。
到底要信谁？！
手上传来隐隐的痛，他握得实在太紧了，她的心也跟着抽紧，有些怅然，有些伤感，不无惋惜低声道：“阿武，一辈子，太长了……”
一辈子太长了。
誓言的保质期太短。
就算没有色衰而爱弛，还有七年之痒呢。没有一纸婚书，什么都是浮云。
她垂下眼睑，不再言语。
展振武定定的看了她许久，忽的撤手，霍然起身，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凝碧下意识的跟着起身，看着他的背影，复又叹了口气，刚要缓缓坐下，却见已到了门口的展振武忽的顿住脚，突然回头问她道：“阿碧，我给你的头面首饰可还在？”
凝碧不提防他问了句不相干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啊？”了一声。
展振武眼神愈冷，自嘲一笑：“你也知那是我水里来火里去拼死拼活抢回来的东西？你可知，那本是落在旁人手里，是我见着新奇，想博你喜欢，拿四颗海盗人头军功同人换的。你却拿来给小白脸当本钱。阿碧，你总是这样聪明。”
说着也不听凝碧解释，转身摔门而去。
凝碧本来无限惆怅，听了末了这话不由大怒，脸色铁青，伸手抓起个饭碗狠狠掼在地上。
“妈的，冤枉老娘！你去死吧，展振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