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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开口三分利，不给也够本，问一句不过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的事儿，但她委实同罗二婠不熟，贸贸然找上门去是很容易把事儿办砸的。[ ]
双玉娇是她老大，不是她老妈子，是她求人家庇佑，又不是人家来招揽她，自然不能瞎使唤人家。双玉娇既然给她指了道出来，这事儿只能自己来办，而且听这说话的语气，双玉娇同罗二婠的关系似乎并不太好。
只好……多问问，多了解了解那是个什么人。（小兰俏那些骂人的话能听吗？能听吗？）
“罗二婠……是个什么样的人？好说话吗？”她问。
双玉娇哑然失笑道：“你觉得小兰俏好说话吗？”
凝碧撇撇嘴，“当着外人面挺好说话的。”
双玉娇眯着眼睛，慢悠悠道：“这起子装才女的呢，外面看着都挺云淡风轻的，泰山崩于眼前而不色变，等惹着她，她骂起人来也是一副泼妇样，还能骂上三天三夜不重样。”
完了，这一句话就把那人在凝碧心目中的光辉形象给击碎了。什么人最麻烦？装13的小人最麻烦！
凝碧有些发愁，做婊子还想要牌坊，还能把牌坊擦的锃亮，这样的人最不好对付了。这真的是穿越大神金手指送来的师父吗？（悟空，你又顽皮了……=。=）
“她的两个大丫鬟，一个叫凤墨，一个叫鸾砚，听这名儿就知道她心有多大了，当初秋姑奶奶从良，她还想着晋了头牌住进园子里呢，结果被沐雪青顶了，好闹了一阵子。如今她岁数大了，先前包着她的胡知州任满走了，到底不也没带她走？她也没了大靠山，便就只配跟小兰俏抢抢食了。”
双玉娇往架子上取了扇子，凝碧连忙乖觉的接过，不疾不徐给她扇着风，好奇问道：“听这俩丫鬟名，可见她文采也不错啊，干嘛给自己起个那么村的名！莫非是她本名？”
这行当里起名，或者像曲凌波啊梅映雪这样文雅诗意的，又或者像小兰俏双玉娇这种一听就知道职业的，便是凝碧、秋荣儿这种听上去像丫鬟的也挺有市场，而杜十娘这种亲切型雅俗共赏也行啊，偏偏叫“罗二婠”，也太柴禾妞儿了，还那么拗口。人家鱼玄机也挺拗口，起码很火星啊，也算后现代的潮流了。
搞什么，二婠——二万，还八饼呢，这雀圣都出来了！
也是文化人呢，咋就叫了这个名？，
唔，不过好像高人起名都很嘎，比如洪七公（嗯？）、猪八戒……（呸……）
“怎么会是本名！这行当里谁好意思用本名！没得辱没祖宗。”双玉娇不屑道：“想是要大俗大雅吧。她是襄城人，舌头不打弯儿，罗二婠读作楼爱晚，雅致妩媚嘛。”
凝碧甩汗，“那为啥不直接叫楼爱晚呢？”唔，这样一听就知道是婊子了。
果然双玉娇道：“那就俗了！这样含含混混的才好呢，待人问了，便又细说，就显得又大气又清高，才华横溢……”
说这说着她自己撑不住先笑了，挥手道：“不玩笑了，不过是我揣度罢了。反正，就是矫情呗。”
贱人就是矫情。凝碧想到华妃凉凉那句经典台词，也咧嘴笑了。
双玉娇笑了一会儿，顿了顿又道：“说起来，当年啊，曾有个花魁叫罗三官儿的，那是洛城青楼头一位，比现在咱们醉香阁的曲大家顾大家可有名气多了，关起门来说，比咱们妈妈还强呢，后来襄助位才子进京赶考，末了，那人还真就回来八抬大轿迎娶了去，最后还得了个五品的诰命，慕煞一众青楼姐妹了。搞不好罗二婠这名儿就是从这儿来的，不过是‘官’字旁边儿加了个‘女’偏旁嘛，排行还比人家还高了一等呢，她心可大着呢！”
呃……原来，还有幸运版的杜十娘啊。这种襄助求学举子最终能把自己嫁出去的事儿真是不容易，比彩票还难中，比童话还童话，都神话了。
不过……
“真的假的啊？咱们不是良贱不通婚么？入了贱籍，给寻常百姓当个正妻，没人查没人管的也就算了，给官员……还诰命，朝廷能给诰命吗？不查他？！怎么……”这也是凝碧心里的一个疙瘩，本朝律法，良民是不能娶贱籍女子为妻的，只能是贱妾，贱籍改奴籍，还是一辈子翻身不得。
“这事儿吧，说难就难，说容易也容易，若想办，总会有法子，给够银子，户籍也不是不能改。且看你怎么个给法，那一位罗大家好似是灾年捐粮，受了地方褒奖，才改了籍的。年头久了，我也记不清了，还是我刚来时听人讲的，她成名比花姐还早呢。”
唔，比花姐还早，那起码是二十几年前的事儿了。凝碧暗想，这倒是有了一丝希望，往后总能想些法子改了户籍。
至于罗二婠，如果是这样一个希求“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人，那么，她能许给伊什么，以求其帮忙呢？
“你便同她好好说，恭恭敬敬的，多捧她几句，顺路骂上几句小兰俏。”双玉娇指点道，“你呀，真是废物，平时小嘴儿跟抹了蜜似的，就知道跟我这儿插科打诨，到了关键用嘴皮的时候，你又怂了。你只把嘴带上就是，有道是‘开口三分利，不给也够本’，你又不亏什么，有啥不敢说的！你又不是要什么真迹出去卖钱，不过是个花样子罢了，举手之劳的事儿，便是她不肯应，还能把你怎么着？她一个二十好几的人了，眼见就要出去的，你也妨碍不到她什么，何苦怎么着你！你只管去，有老娘我看着呢！”
嗯，说了半天就最后这句最给力了。
“好。那我就去了。若她真要收拾我，姐你可得来救我！”凝碧握拳道。
“呸！瞧你那点儿出息！你应当这么说，她若敢怎样，你便先砸了她的绣楼！”
呃……娇姑奶奶，您老也太暴力了……砸场子容易，回头怎么善后啊？像小兰俏那回……
冲动是魔鬼啊魔鬼……
不过，“罗二婠二十多了，眼见就要出去从良的人”，这句也许是突破口。凝碧思索着，出了双玉娇的院子。
与双玉娇绣楼里金碧辉煌不同，罗二婠的绣楼充满了浓郁的书香气。
墙上一溜挂着十二张字画，春兰秋菊夏荷冬梅，有诗有赋，按照四季依次排开，凝碧虽不懂字更不懂画，但看纸张新旧程度，赏鉴印戳多少，也瞧出应是有些年头的名家古画了。
一旁博古架上，摆的不是官窑名瓷，却是清一色青铜古器，什么饕餮方鼎、双鹤酒樽、麒麟香炉，填了个满满当当，一眼望去，生活用品齐全，仿佛真活在先秦时代。
那自称凤墨的丫头身材高挑，目测起码能有一米七几，足高了凝碧一头，这低头瞧人的时候便有了点儿居高临下的味道，兼之其人细眉细眼的又总爱半垂着眼睑，越发显出高人一等的模样。
她口气极淡，甚至可以说是冷漠，只道：“请先小坐歇息片刻。”没说通禀，也没说自家主人何时待客，便就这么把凝碧晾在一楼小厅，自顾自的走了。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连杯茶也没有。
凝碧舔了舔嘴唇，心道不知这是金手指欲降大任于本人苦其心志饿其体肤呢，还是自己根本就是来错了，罗二婠就是这么个捧高踩低的压根不会相帮。
走一步算一步吧，总不能立时就走了。万一是考验呢。
她想起来面试的时候，考官总喜欢藏在暗处，悄悄观察应聘者的一举一动，君子慎独嘛，这般一试就能试出人品来。就当是考验吧。通过了没准儿能拜师啥的呢！
凝碧尽量往好处想，给自己打气，然后装出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四处转了一下，仔细看了那些字画和工艺品。她完全外行，只是看个热闹，可这转了一圈下来，就发现了问题。
这一屋子东西，进来乍一看，处处都好，处处透着高雅，透着风骨，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不知道看哪里才好。
于是这问题便出在这“不知看哪里才好”上，东西委实太多，太乱，一味堆砌，全然没有重点，就像一个庸俗的暴发户，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摆出来炫耀，偏琉璃的饭碗摆在镶金的马桶边上，一点儿不讲究。
双玉娇屋里虽都是些金玉俗物，搞得满屋子珠光宝气金碧辉煌的，可摆放得当，只觉华丽，毫无违和感。
从屋子摆设便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诚不我欺。
再联想起双玉娇所说的种种，对于此人如何，凝碧已是心中有数。那拜师的念头悄悄然熄了，就是有了这样一个师父，真未必是好事儿。
虽是日头偏西了，到底是下晌最热的时候，凝碧坐了一时便又热又渴，心里也冒了火，本想着因要求人一定得忍着些，现在看这人这种德性，这种待客之道，已是忍无可忍了。便猛站起身来，整整衣襟，高喊了一声：“既然没人在我就先回去了！”说罢提起裙子便往外走。
去tmd，天底下又不是就你一人儿会画画！装什么二五八万！
嗯，终于知道她为啥叫二碗了，就是应了这句二五八万了。
哪知刚一只脚跨出门槛，就听身后有人冷森森的道：“姑娘唤你。”
凝碧回过头，看到凤墨那一张晚娘脸，耷拉着眼皮，全然不情愿的样子。
她怒极反笑，既然人家喊她上去，她倒要看看这位二万是个什么角色。想起双玉娇说的，不行就砸了那厮的场子，顿觉豪气冲天，无所畏惧。便哼了一声，一甩裙脚，大踏步走了过去。
纯木质的楼梯上却铺着厚厚的羊毛毯，配色极为艳丽，花纹极为夸张，美则美矣，只是现在是夏天啊夏天啊大姐！搞奢华也别跟自己过不去啊，看着不热踩着还不热啊？！
我可以说你贪慕虚荣瞎显摆吗？凝碧无力吐槽。
挑帘子进了屋子，见一位盛装丽人端坐在绣架旁，正捏着针寻思着什么。听着楼梯响，那人抬起头来，但见一双大眼睛十分有神，那眼珠子尺寸同双玉娇有一拼，高鼻梁大嘴叉，用人说郭芙蓉那句来形容最为合适，——那是满脸的眼睛鼻子嘴。都是大尺寸，同样占了个满满当当。
她微微一笑，开口果然是襄城方言，软糯糯甜腻腻的，非常好听。
可惜了，她是一张方脸，线条未免显得有些硬朗，同她那柔媚的声音完全不配。
“既是懂得舍了小兰俏来投奔我呐，也算是有些眼光滴，怎滴这点耐性也没有嘛。那还怎么成大事吖？”她道。
虽说开口三分利，不给也够本，问一句不过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的事儿，但她委实同罗二婠不熟，贸贸然找上门去是很容易把事儿办砸的。[ ]
双玉娇是她老大，不是她老妈子，是她求人家庇佑，又不是人家来招揽她，自然不能瞎使唤人家。双玉娇既然给她指了道出来，这事儿只能自己来办，而且听这说话的语气，双玉娇同罗二婠的关系似乎并不太好。
只好……多问问，多了解了解那是个什么人。（小兰俏那些骂人的话能听吗？能听吗？）
“罗二婠……是个什么样的人？好说话吗？”她问。
双玉娇哑然失笑道：“你觉得小兰俏好说话吗？”
凝碧撇撇嘴，“当着外人面挺好说话的。”
双玉娇眯着眼睛，慢悠悠道：“这起子装才女的呢，外面看着都挺云淡风轻的，泰山崩于眼前而不色变，等惹着她，她骂起人来也是一副泼妇样，还能骂上三天三夜不重样。”
完了，这一句话就把那人在凝碧心目中的光辉形象给击碎了。什么人最麻烦？装13的小人最麻烦！
凝碧有些发愁，做婊子还想要牌坊，还能把牌坊擦的锃亮，这样的人最不好对付了。这真的是穿越大神金手指送来的师父吗？（悟空，你又顽皮了……=。=）
“她的两个大丫鬟，一个叫凤墨，一个叫鸾砚，听这名儿就知道她心有多大了，当初秋姑奶奶从良，她还想着晋了头牌住进园子里呢，结果被沐雪青顶了，好闹了一阵子。如今她岁数大了，先前包着她的胡知州任满走了，到底不也没带她走？她也没了大靠山，便就只配跟小兰俏抢抢食了。”
双玉娇往架子上取了扇子，凝碧连忙乖觉的接过，不疾不徐给她扇着风，好奇问道：“听这俩丫鬟名，可见她文采也不错啊，干嘛给自己起个那么村的名！莫非是她本名？”
这行当里起名，或者像曲凌波啊梅映雪这样文雅诗意的，又或者像小兰俏双玉娇这种一听就知道职业的，便是凝碧、秋荣儿这种听上去像丫鬟的也挺有市场，而杜十娘这种亲切型雅俗共赏也行啊，偏偏叫“罗二婠”，也太柴禾妞儿了，还那么拗口。人家鱼玄机也挺拗口，起码很火星啊，也算后现代的潮流了。
搞什么，二婠——二万，还八饼呢，这雀圣都出来了！
也是文化人呢，咋就叫了这个名？，
唔，不过好像高人起名都很嘎，比如洪七公（嗯？）、猪八戒……（呸……）
“怎么会是本名！这行当里谁好意思用本名！没得辱没祖宗。”双玉娇不屑道：“想是要大俗大雅吧。她是襄城人，舌头不打弯儿，罗二婠读作楼爱晚，雅致妩媚嘛。”
凝碧甩汗，“那为啥不直接叫楼爱晚呢？”唔，这样一听就知道是婊子了。
果然双玉娇道：“那就俗了！这样含含混混的才好呢，待人问了，便又细说，就显得又大气又清高，才华横溢……”
说这说着她自己撑不住先笑了，挥手道：“不玩笑了，不过是我揣度罢了。反正，就是矫情呗。”
贱人就是矫情。凝碧想到华妃凉凉那句经典台词，也咧嘴笑了。
双玉娇笑了一会儿，顿了顿又道：“说起来，当年啊，曾有个花魁叫罗三官儿的，那是洛城青楼头一位，比现在咱们醉香阁的曲大家顾大家可有名气多了，关起门来说，比咱们妈妈还强呢，后来襄助位才子进京赶考，末了，那人还真就回来八抬大轿迎娶了去，最后还得了个五品的诰命，慕煞一众青楼姐妹了。搞不好罗二婠这名儿就是从这儿来的，不过是‘官’字旁边儿加了个‘女’偏旁嘛，排行还比人家还高了一等呢，她心可大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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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吧，说难就难，说容易也容易，若想办，总会有法子，给够银子，户籍也不是不能改。且看你怎么个给法，那一位罗大家好似是灾年捐粮，受了地方褒奖，才改了籍的。年头久了，我也记不清了，还是我刚来时听人讲的，她成名比花姐还早呢。”
唔，比花姐还早，那起码是二十几年前的事儿了。凝碧暗想，这倒是有了一丝希望，往后总能想些法子改了户籍。
至于罗二婠，如果是这样一个希求“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人，那么，她能许给伊什么，以求其帮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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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说了半天就最后这句最给力了。
“好。那我就去了。若她真要收拾我，姐你可得来救我！”凝碧握拳道。
“呸！瞧你那点儿出息！你应当这么说，她若敢怎样，你便先砸了她的绣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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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博古架上，摆的不是官窑名瓷，却是清一色青铜古器，什么饕餮方鼎、双鹤酒樽、麒麟香炉，填了个满满当当，一眼望去，生活用品齐全，仿佛真活在先秦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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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玉娇屋里虽都是些金玉俗物，搞得满屋子珠光宝气金碧辉煌的，可摆放得当，只觉华丽，毫无违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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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终于知道她为啥叫二碗了，就是应了这句二五八万了。
哪知刚一只脚跨出门槛，就听身后有人冷森森的道：“姑娘唤你。”
凝碧回过头，看到凤墨那一张晚娘脸，耷拉着眼皮，全然不情愿的样子。
她怒极反笑，既然人家喊她上去，她倒要看看这位二万是个什么角色。想起双玉娇说的，不行就砸了那厮的场子，顿觉豪气冲天，无所畏惧。便哼了一声，一甩裙脚，大踏步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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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一笑，开口果然是襄城方言，软糯糯甜腻腻的，非常好听。
可惜了，她是一张方脸，线条未免显得有些硬朗，同她那柔媚的声音完全不配。
“既是懂得舍了小兰俏来投奔我呐，也算是有些眼光滴，怎滴这点耐性也没有嘛。那还怎么成大事吖？”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