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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护卫微微一僵，随后僵硬的略点了下头，那下颌活动的幅度几乎看不见，亏得凝碧眼神足够好。
凝碧了然的拍了拍他肩膀，咂咂嘴道：“难怪……”
展护卫脸色一阵青红，却不知接什么话才好。
他是军户出身，家境并不算富裕，总角便入营操练，后来姑母嫁了个百户，他便入了百户亲卫营，家里对他寄予厚望，便一直管教甚严，长到十八岁也不曾近过女色。如今姑丈机缘巧合升了千户，调来这南方洛城，他就也跟了来。
初来乍到，人际关系还没弄得太明白，适逢上司之子李衙内相邀吃酒，他怕得罪人只得应了，不成想竟是这烟花之地，有心离开，可既答应了更不好立时就走了，但又不惯这种应酬，未免束手束脚。
起初旁边坐着的那个桃仙儿浓重的胭脂香便让他受不了，之后她撒娇卖痴时不时撩拨一下，甚至上下其手，更让他极不舒服，想要推开，又怕当众给她没脸便是扫了东道主李衙内的面子，便只能忍下，装不理她，靠旁的转移视线。
因和席上谁都不熟，偶尔有人过来敬个酒攀谈两句，也不大投机。唯一还算熟的李衙内还抱着双玉娇嘴对嘴的吃酒，他瞧都不敢瞧一下，更别说拉人家陪他划拳喝酒消磨时间了，他的视线转来转去，最终便落在台上抱着琵琶的凝碧身上。
他并不懂音律，只是见凝碧也不下来陪酒，兀自一曲接一曲的弹奏，望着席上不堪时便皱眉，目光放到琵琶上时便满足的微笑，一派旁若无人自娱自乐的模样，他的心情也随之放松下来，心里猛的蹿上个念头，若让她下来陪他一会儿，她年纪这样小，又是那样的性子，彼此相安无事，想必这个晚上便不会难熬了吧？
因喝了些酒，有些醺醺然，他没走脑子就喊出了那句话。
然后，酒就吓醒了。
之后就一直在后悔自己的冲动。
直到刚刚才，他更后悔了。盯着凝碧深不见底的眼睛，他一脑门子汗，不会是前门拒虎后门进狼吧？这位小姑奶奶这豪放的动作……
凝碧可不知道自己像哥们儿一样拍人肩膀的举动被当做是豪放女，吓得人家小心肝一颤一颤的。自己歪着头想了想，一个正人君子被迫到了窑子会做什么，想了半天也没结果，只好去问客人有何服务需求了。当下便看看左右无人注意，低声问道：“那展爷叫了我来，是为了……？”
“呃……”展护卫更加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踌躇半天才道：“就好好坐着吃酒吧。[ ]”
凝碧这颗心算彻底踏实了，果然正人君子好对付啊。当下笑眯眯的道：“多谢展爷体恤我弹琴辛苦，让我歇歇脚。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您也请自便。”说罢老实不客气唤来婢女叫新上了一套碗筷。
她上过两次酒局，因是陪酒，不是替人挡酒，就是帮人布菜，自己吃的时候几乎没有，还要时不时提防着咸猪手，便是吃了也是食不甘味，难受之极。不想今日竟有这样的机遇，能好好尝一尝这古代纯天然无污染的珍馐美味，真是意外之喜。
今儿得了意外之财，又有意外之喜，真是大大的中奖了。
眼见那满桌子上十样里有九样不知道是什么原料的菜肴，花样造型做得繁复漂亮，端得色香味意形俱全，让人都不忍心下筷，破坏这整体形象，凝碧不由咂舌。
再细看，有几碟子是动过的，又有两盘下去了一半，便料定是展护卫喜欢的，她还是个优秀的服务行业工作者，知道先敬客人，便先用干净的公筷夹了些撂在他的食碟里。
展护卫见她知礼，再没什么豪放之举，也松了口气，再低头一看，都是自己爱吃的，心里喜她识趣，便点头谢过，又瞧了瞧，把离着远的她够不着的菜都往近边儿挪了挪。
礼尚往来？凝碧会意一笑，低声谢了，开始享用起美食来。
古代上层饮食果然不一般，真是夹什么什么好吃，只可惜她真是长了条贫民的舌头，若问怎么个美味法，却是说不上来，甚至好些东西放进口中嚼了半天依旧不知道是什么原料，更勿论怎么做的了。不过想起黄蓉给洪七公做的那些佳肴，又想起红楼梦里那传说中要二十几只鸡相佐的茄子，也就释然了。
她一边儿像猜谜一样猜着口中食物的名字，一时又有些惆怅，穿越文中女主十之八九是要靠厨艺赚钱的，随便弄道臭豆腐都能在古代大卖特卖，蛋糕薯条炸鸡翅更是发家致富必备良品，便是穿成深宅闺秀后宫妃嫔的，也都能靠惊人厨艺征服从自己一家子到老公一家子老老少少主子奴才全家上下的心。
真是厨艺在手，天下我有。
她原以为虽然她是个只会煮方便面的柴禾妞儿，但好歹零食也能鼓捣出几样来，想着靠这些卖个新奇，狠宰有钱人一笔，以图快速立住脚，现在看来是痴人说梦了，有钱人吃的都是这样的好东西，又怎么会对垃圾食品动心？！
果然金手指不是那么好开的。
真不知自己若是逃走，可靠什么谋生才好。
听着台上梅仙儿桃仙儿双姝合唱，一个声音清亮飒爽，一个声音婉转柔情，果然应和得天衣无缝，动人之极，更是弹得一手好琵琶，单论技术可是比她凝碧高明得多。
凝碧越发怅然，将来她便是想当音乐老师教习学生，怕也拿不出手来。
真是愁煞人也。
展护卫起初见她兴高采烈大快朵颐，并不来骚扰自己（喂，大哥，你想多了。），身心放松，不觉食欲也上来了，便也是频频落筷。这般品着美酒佳肴，听着台上小曲，只觉得别样赏心悦目悠然自得，耳边那群人的龌蹉声响也不觉得十分厌烦了，瞧着那行为不端的桃仙儿竟也顺眼了几分（大哥，你所谓的行为不端是人家那一行的职业标准行为准则好哇……）。
如此片刻，忽见凝碧渐渐竟不动筷了，忍不住侧头去看，却见她不知道想些什么，眉头拧成个疙瘩，嘴里紧咬着筷子，恹恹的一脸纠结样。
她年纪那样小，人又漂亮，怎么作怪也是一派可爱。他忍不住抿嘴一笑，低声问道：“是一时不知吃哪道菜了？还是哪道都想吃，只愁五脏庙没了地方呢？”
她秀气的小鼻子皱了皱，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又不是吃货！”随即像是发现回答不妥，得罪了他这贵客一般，忙掩了口，甩下筷子，飞快的挂上一张无懈可击的笑脸，谄媚的斟了酒过来，挤眉弄眼道：“客官，奴一时失言，您大人大量……”
他大笑出声，见两旁有人看过来，忙歉意的一抱拳，方才撇过头，接了她的酒抿了一口。他原不是真的迂腐，只是不喜窑姐儿缠腻，这会儿因同凝碧有些熟了，见她又是这样有趣的性子，便调笑道：“你这变脸真快。”
凝碧讪讪一笑，又狗腿的布了一筷子菜，“展爷说笑了……”
台上梅仙儿桃仙儿刚好一曲唱罢，翩翩下来请赏，那梅仙儿的恩客张大少爷给了两匹尺头两锭元宝。
论例原是不少了的，但桃仙儿因先前来时见着老鸨子抬了翠凤儿凝碧的开席头曲的赏，丰厚得让人羡慕嫉妒恨，后又听了凝碧的琵琶觉得不过如此，自己当比那赏更多才是，更因着被凝碧抢了客人（凝碧：天地良心，这事儿不赖我。），更是有心要压过她一头，便嫌张大少爷给的少了，就又滚到他怀里，百般揉搓讨赏，又隔着人去够李衙内，泪眼朦胧可怜巴巴的道“衙内怜我”。
李衙内原就喜姐儿柔媚相求的调调儿，当即挥挥手，说赏。
双玉娇一双美眸再次突破了描画的修长眼线，瞪得硕大溜圆，却是干瞪眼也没法子，总不好拦着，只暗自记下，心道回头算账。
段丹芳也恨得牙痒痒，却也不好直接呵斥拆自家人的台，只频频暗示梅仙儿。
梅仙儿因出丑的是桃仙儿，但若讨下赏来，得实惠的是自己，如何还肯去拦着，便只作没瞧见。
桃仙儿见没人拦着，越发得意起来，一路挨个客人讨下去，直叫每个人都说出赏字来，这才志得意满，团团福身，去收拾自己的战利品，浑然不觉周围那些姐儿射向她的狠毒目光，若是目光真能成刀，只怕桃仙儿早就被剁成渣渣了。
凝碧抿了口酒，颇为眼红的看着那一堆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心下感慨，果然是脸皮薄吃不着，脸皮厚吃个够，人至贱而无敌啊……
忽然觉得有人捅了捅她，低头一看，却是展护卫递过来一个小元宝，约莫五两模样，不由愕然，抬头看他，见他满脸戏谑，调侃她道：“你长到那堆物什里去了，别看了，这个给你。”
虽不比方才给桃仙儿的大元宝，但也不算少了，况且也是无功受禄，不好挑拣。凝碧笑嘻嘻接过来，又道：“展爷您老可真直接，也不说备个红包包起来。”
展护卫无奈道：“我怎知来的是这样地方，什么都不曾备下。”叹了口气又道：“别嫌给你的少，我身上也就这么些了。这顿酒可是破费了，方才给出去的赏都够我一个月的花销了。”
凝碧装银子的手便是一僵，犹豫着掏出银子来还递回去，呐呐道：“无功受禄，原不当收展爷的赏……”
只见过装大方的客人，还没见过哭穷的客人，这位还真是……正人君子啊……
展护卫却笑着摆摆手道：“哪里有把赏又要回来的！你也不是无功，不是帮了我忙么，不然不知要被那人纠缠多久，磨走多少东西去。”
凝碧看了看那边的桃仙儿，吐了吐舌头，笑道：“原来我还是有些用处的……”起码很省钱。嗯。
说话间，那边敬酒的人到了。
本来席间点曲的打赏十分随意，没什么固定规矩，一般都只相好的客人自己点自己给赏，旁人若给，便是看这位点曲客人的面子了。故此桃仙儿耍赖挨个人要了赏，那相好的张大少爷少不得要下场来敬一圈酒致谢。
一时双玉娇又叫人依次上台去献艺，只不那像桃仙儿那般讨赏，但有那官职略低想着往上巴结的，便也借这么个引子来回走动不断敬酒攀谈了。
今儿名义上是李衙内宴请展护卫，但他父亲是吴千户的上官，如此做不过是示好罢了，也并不想多仔细结交，因此不过对展护卫客气一二，且见了双玉娇，他的魂儿早不在自个儿身上了，哪有功夫理会旁人，只拉着双玉娇亲嘴咬手耍得快活。
这会儿人来人往的走动，他也不好太过放浪，便也开始和展护卫闲扯起来。
双玉娇一直留心他们的对话，听得是吴千户内侄，又谈及漕运海运的事儿，眼睛登时便亮了，忙过来斟酒，但见展护卫似乎不喜欢她这类型的，便又识趣的撒了手，一个劲儿的给凝碧使眼色，让她好好巴结。
凝碧心中好笑，却也不好拒绝，便只面上装得热情，实则和方才一样只斟酒布菜罢了。
酒过三巡，桌上越发放开了，猜酒划拳声浪渐高，来回敬酒的也越来越多。凝碧见展护卫显见有些高了，想着他给的银子，笑着帮忙挡了两回酒。她打小儿就偷偷练着酒量，生怕在酒局上被人占了便宜，且这个时代的酒水度数也低，她也差不多是个千杯不醉了，这一两杯水酒实在算不得什么，不过举手之劳。
便这样一杯杯喝到酒席完结，总算也没出什么事儿，凝碧不由松了口气。
李衙内和另几位客人要留宿，双玉娇段丹芳并几个开了苞的姐儿相陪，便由虔婆领着凝碧这帮没挂牌的新人将余下的客人送到门口，直看着他们登车上马，还要作依依惜别状。
凝碧背着人打着哈欠，想着这闹哄哄的一天终于结束了，忽然马蹄声响，却是那展护卫又折了回来。
他只向迎上来的虔婆略一点头，径自向人群中的凝碧招手。凝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顶着旁人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走过去，笑问：“展爷可是落下什么了？”
他一笑，一张脸被满街的大红灯笼映得黑红黑红，越发衬得一口好牙白得夸张，他的眼睛因酒精缘故漫上水汽而显得极是明亮，声音也因微醺而低沉醇厚起来，“我忘了问了，你叫什么？我若下回再来，也好叫你……”
展护卫微微一僵，随后僵硬的略点了下头，那下颌活动的幅度几乎看不见，亏得凝碧眼神足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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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护卫脸色一阵青红，却不知接什么话才好。
他是军户出身，家境并不算富裕，总角便入营操练，后来姑母嫁了个百户，他便入了百户亲卫营，家里对他寄予厚望，便一直管教甚严，长到十八岁也不曾近过女色。如今姑丈机缘巧合升了千户，调来这南方洛城，他就也跟了来。
初来乍到，人际关系还没弄得太明白，适逢上司之子李衙内相邀吃酒，他怕得罪人只得应了，不成想竟是这烟花之地，有心离开，可既答应了更不好立时就走了，但又不惯这种应酬，未免束手束脚。
起初旁边坐着的那个桃仙儿浓重的胭脂香便让他受不了，之后她撒娇卖痴时不时撩拨一下，甚至上下其手，更让他极不舒服，想要推开，又怕当众给她没脸便是扫了东道主李衙内的面子，便只能忍下，装不理她，靠旁的转移视线。
因和席上谁都不熟，偶尔有人过来敬个酒攀谈两句，也不大投机。唯一还算熟的李衙内还抱着双玉娇嘴对嘴的吃酒，他瞧都不敢瞧一下，更别说拉人家陪他划拳喝酒消磨时间了，他的视线转来转去，最终便落在台上抱着琵琶的凝碧身上。
他并不懂音律，只是见凝碧也不下来陪酒，兀自一曲接一曲的弹奏，望着席上不堪时便皱眉，目光放到琵琶上时便满足的微笑，一派旁若无人自娱自乐的模样，他的心情也随之放松下来，心里猛的蹿上个念头，若让她下来陪他一会儿，她年纪这样小，又是那样的性子，彼此相安无事，想必这个晚上便不会难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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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就一直在后悔自己的冲动。
直到刚刚才，他更后悔了。盯着凝碧深不见底的眼睛，他一脑门子汗，不会是前门拒虎后门进狼吧？这位小姑奶奶这豪放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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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上过两次酒局，因是陪酒，不是替人挡酒，就是帮人布菜，自己吃的时候几乎没有，还要时不时提防着咸猪手，便是吃了也是食不甘味，难受之极。不想今日竟有这样的机遇，能好好尝一尝这古代纯天然无污染的珍馐美味，真是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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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片刻，忽见凝碧渐渐竟不动筷了，忍不住侧头去看，却见她不知道想些什么，眉头拧成个疙瘩，嘴里紧咬着筷子，恹恹的一脸纠结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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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笑出声，见两旁有人看过来，忙歉意的一抱拳，方才撇过头，接了她的酒抿了一口。他原不是真的迂腐，只是不喜窑姐儿缠腻，这会儿因同凝碧有些熟了，见她又是这样有趣的性子，便调笑道：“你这变脸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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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衙内原就喜姐儿柔媚相求的调调儿，当即挥挥手，说赏。
双玉娇一双美眸再次突破了描画的修长眼线，瞪得硕大溜圆，却是干瞪眼也没法子，总不好拦着，只暗自记下，心道回头算账。
段丹芳也恨得牙痒痒，却也不好直接呵斥拆自家人的台，只频频暗示梅仙儿。
梅仙儿因出丑的是桃仙儿，但若讨下赏来，得实惠的是自己，如何还肯去拦着，便只作没瞧见。
桃仙儿见没人拦着，越发得意起来，一路挨个客人讨下去，直叫每个人都说出赏字来，这才志得意满，团团福身，去收拾自己的战利品，浑然不觉周围那些姐儿射向她的狠毒目光，若是目光真能成刀，只怕桃仙儿早就被剁成渣渣了。
凝碧抿了口酒，颇为眼红的看着那一堆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心下感慨，果然是脸皮薄吃不着，脸皮厚吃个够，人至贱而无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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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护卫无奈道：“我怎知来的是这样地方，什么都不曾备下。”叹了口气又道：“别嫌给你的少，我身上也就这么些了。这顿酒可是破费了，方才给出去的赏都够我一个月的花销了。”
凝碧装银子的手便是一僵，犹豫着掏出银子来还递回去，呐呐道：“无功受禄，原不当收展爷的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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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护卫却笑着摆摆手道：“哪里有把赏又要回来的！你也不是无功，不是帮了我忙么，不然不知要被那人纠缠多久，磨走多少东西去。”
凝碧看了看那边的桃仙儿，吐了吐舌头，笑道：“原来我还是有些用处的……”起码很省钱。嗯。
说话间，那边敬酒的人到了。
本来席间点曲的打赏十分随意，没什么固定规矩，一般都只相好的客人自己点自己给赏，旁人若给，便是看这位点曲客人的面子了。故此桃仙儿耍赖挨个人要了赏，那相好的张大少爷少不得要下场来敬一圈酒致谢。
一时双玉娇又叫人依次上台去献艺，只不那像桃仙儿那般讨赏，但有那官职略低想着往上巴结的，便也借这么个引子来回走动不断敬酒攀谈了。
今儿名义上是李衙内宴请展护卫，但他父亲是吴千户的上官，如此做不过是示好罢了，也并不想多仔细结交，因此不过对展护卫客气一二，且见了双玉娇，他的魂儿早不在自个儿身上了，哪有功夫理会旁人，只拉着双玉娇亲嘴咬手耍得快活。
这会儿人来人往的走动，他也不好太过放浪，便也开始和展护卫闲扯起来。
双玉娇一直留心他们的对话，听得是吴千户内侄，又谈及漕运海运的事儿，眼睛登时便亮了，忙过来斟酒，但见展护卫似乎不喜欢她这类型的，便又识趣的撒了手，一个劲儿的给凝碧使眼色，让她好好巴结。
凝碧心中好笑，却也不好拒绝，便只面上装得热情，实则和方才一样只斟酒布菜罢了。
酒过三巡，桌上越发放开了，猜酒划拳声浪渐高，来回敬酒的也越来越多。凝碧见展护卫显见有些高了，想着他给的银子，笑着帮忙挡了两回酒。她打小儿就偷偷练着酒量，生怕在酒局上被人占了便宜，且这个时代的酒水度数也低，她也差不多是个千杯不醉了，这一两杯水酒实在算不得什么，不过举手之劳。
便这样一杯杯喝到酒席完结，总算也没出什么事儿，凝碧不由松了口气。
李衙内和另几位客人要留宿，双玉娇段丹芳并几个开了苞的姐儿相陪，便由虔婆领着凝碧这帮没挂牌的新人将余下的客人送到门口，直看着他们登车上马，还要作依依惜别状。
凝碧背着人打着哈欠，想着这闹哄哄的一天终于结束了，忽然马蹄声响，却是那展护卫又折了回来。
他只向迎上来的虔婆略一点头，径自向人群中的凝碧招手。凝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顶着旁人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走过去，笑问：“展爷可是落下什么了？”
他一笑，一张脸被满街的大红灯笼映得黑红黑红，越发衬得一口好牙白得夸张，他的眼睛因酒精缘故漫上水汽而显得极是明亮，声音也因微醺而低沉醇厚起来，“我忘了问了，你叫什么？我若下回再来，也好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