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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抓住铁环将门拉开只出轻微的嘎吱声。(. )“乖罗宾?”她唤道“我可以进来吗?”

    “小心小姐”双手湿漉漉的老仆人吉思尔警告“大人刚拿夜壶丢学士。”

    “那他就没东西丢我了。你没事做了吗?还有你玛迪……窗户都关好了吗?家具都盖上了吗?”

    “都办妥了小姐。”玛迪保证。

    “再确认一次”阿莲溜进黑暗的卧室中。“是我啊乖罗宾。”

    有人在暗处吸吸鼻子“只有你一个人吗?”

    “是的大人。”

    “那快过来吧只有你唷。”

    阿莲将身后的门牢牢锁上。门用结实的橡木制成厚达四寸——吉思尔与玛迪尽可以偷听却什么也听不见。这是必须的预防措施吉思尔固然谨慎玛迪却是个大嘴巴。

    “柯蒙师傅要你来的吗?”男孩问。

    “才不呢”她撒谎“我听说乖罗宾不舒服。”被夜壶砸中的学士跑去找罗索爵士罗索爵士跑去找她。“如果小姐能让他服服帖帖地下床”骑士道“我就不用拖走他了。”

    不用那么暴力她对自己保证。若粗暴地对待劳勃他的癫痫病便要当即作。“你饿吗大人?”她询问小公爵“我马上叫玛迪送来浆果和乳酪外加刚出炉的面包与黄油。”话一出口她才想起没有刚出炉的面包了厨房统统关闭烤箱业已冷却。没关系只要能哄劳勃起床我可以命令他们重新点火她宽慰自己。

    “我不想吃东西”小公爵要性子尖叫道“我今天要睡觉。你给我读故事吧。”

    “这里太暗我看不见呀。”窗户挂着厚厚的帘子房间漆黑一片“乖罗宾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不”男孩道“我不走。我就要在床上我要你给我读飞翼骑士的故事。”

    飞翼骑士乃是阿提斯·艾林爵士传说他不仅将先民赶出谷地还骑着一只硕大无朋的猎鹰飞到巨人之枪顶上杀了狮鹫王。关于他的冒险有上百个故事小劳勃喜欢之极统统倒背如流但他偏要别人读给他听。“亲爱的我们真的要走了”她告诉男孩“我答应你一抵达月门堡就给你读两个飞翼骑士的故事。”

    “三个。”劳勃立马抬价。不管你提出多少他总是索要更多。

    “三个”阿莲同意“可以拉开窗帘了吗?”

    “不要。光线刺眼睛。上床吧阿莲。”

    她径自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绕开破碎的夜壶——宁肯闻到气味她也不想瞧见它。“我不会拉得太开我只想看看乖罗宾今天的模样呢。”

    窗帘是豪奢的蓝天鹅绒她拉开一根手指的距离并牢牢系好。灰尘在苍白的晨光中舞蹈细小的菱形窗格因结霜而模糊。阿莲用掌跟轻轻擦了擦眺望窗外美好的蓝天和山峦间漂浮的流云。鹰巢城披上了洁白斗篷头顶的巨人之枪积起了齐腰深的雪。

    她转身只见劳勃·艾林撑着一堆枕头用小眼睛看她。这脏兮兮的小孩便是鹰巢城公爵和艾林谷的主人。他腰部以下盖着羊毛毯子以上则是全裸肤色惨白头跟女儿家一样长手脚瘦得可怜胸膛软塌凹陷肚子又小又扁眼睛始终红润湿黏。这不是他的错他生下来便畸小病弱。“您今天早上看起来真威武大人”他喜欢别人赞他威武“我叫玛迪和吉思尔打热水给您沐浴好吗?玛迪会为您搓背洗头让您干干净净、精神抖擞地出门这样好吗?”

    “不好我讨厌玛迪!她眼睛上有颗痣搓背又很痛。妈咪搓背从来不痛。”

    “我会特别关照玛迪不许弄痛我的乖罗宾。换洗得干干净净你才会舒畅的。”

    “我不洗澡。我告诉过你我头痛得厉害。”

    “我给你做热敷好吗?或者来杯安眠酒?不过只能喝一点点哦。米亚·石东正在下面的长天堡等待待会你要是压在她身上睡觉她可受不了。你知道的她很喜欢你哦。”

    “我不喜欢她她只是个管骡的女孩。”劳勃吸吸鼻子。“柯蒙师傅在牛奶里面添了东西我喝得出来。昨晚我告诉他我还要喝这种甜牛奶结果他不给我连我下命令也不行!我是主人他应该照我说的做。没有人照我说的做!”

    “我会教训教训他”阿莲保证“条件是你起床哟。乖罗宾外面风景多美啊阳光普照正是下山的好时机。米亚带着骡子等在长天堡……”

    他嘴唇抖。“我讨厌这些臭骡子。有只骡子想咬我!你去你去告诉米亚我不走。”他听起来就要哭了。“留在这里没人能伤害我妈咪说鹰巢城是攻不破的。”

    “有谁会来伤害我的乖罗宾呢?您的封臣与骑士是如此敬爱您您的子民日夜为您祈福。”他在害怕啊她心想他当然有理由害怕。自他母亲大人坠落之后男孩便连阳台也不敢站了而从鹰巢城下到月门堡的危险旅途本就能吓倒许多正常人。随莱莎夫人和培提尔公爵登山那次阿莲自己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下山无疑更恐怖因为你不得不一直往下看。米亚跟她讲过许多大诸侯和英勇骑士是如何脸色死白、小便失禁的。况且这些人都不受癫痫病困扰。

    但他们不得不走。谷地仍然秋意盎然气候温和一片金黄然而冬天已把山峰牢牢抱紧。先前有过三场暴风雪另一次剧烈的冰风暴将城堡冻住了两个星期。鹰巢城或许真的难攻不破但讽刺的是很快就没有任何人可以登上来了下山的路一天比一天更危险叵测城里的泰半守卫与仆人已下了山只剩十几个人留着照顾劳勃公爵。

    “乖罗宾”她温柔地说“下山是一场多么欢乐的冒险啊真的。罗索爵士和米亚会保护我们她的骡子已经来回这条路一千遍了。”

    “我讨厌骡子”他坚持“骡子很脏。我告诉过你小时候有只骡子想咬我。”

    她明白劳勃从未有机会好好学习骑术对他而言驴、马或骡子没有分别全是可怕的怪兽跟巨龙和狮鹫一样恐怖。他六岁时来到谷地当时是在妈妈怀中嘴里含着胀鼓鼓的奶头此后再未离开鹰巢城。

    他们不得不走否则冰雪会彻底封山。谁也说不清还能维持多久。“米亚会把骡子管好”阿莲继续担保“我会骑在你身后。瞧我只是个女孩子没有你那么强壮勇敢如果我都能走下来那你一定行乖罗宾。”

    “我当然行”劳勃公爵道“但我不想去!”他用手背揩掉垂下的鼻涕。“告诉米亚我今天要睡觉明天再走吧——如果我好起来的话。今天外面太冷了我又头痛来我们一起喝甜牛奶还叫吉思尔拿许多蜂窝上来。我们可以亲吻、睡觉、做游戏然后你给我读飞翼骑士的故事。”

    “我会读的三个故事我保证……抵达月门堡就读。”阿莲的耐心到了尽头。今天必须出她提醒自己必须赶在太阳落山之前走到雪线以下。“奈斯特大人为您准备了盛大宴会有蘑菇汤、鹿肉还有蛋糕。您不想让他空等对吧?”

    “他有柠檬蛋糕吗?”劳勃爱吃柠檬蛋糕或许正因为阿莲的缘故。

    “很多很多好吃的柠檬蛋糕哟”她诱人地说“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有一百个吗?”他想弄清楚“我要一百个。”

    “当然啦”她在床边坐下抚摸他柔顺的长。他的头很漂亮。以前莱莎夫人每晚亲手为儿子梳理修剪自她坠落后每有人拿剪刀靠近他的癫痫病便会剧烈作所以培提尔命下人不再关照主子的头。此时阿莲用指头绕起一个卷“现在乖罗宾你可以下床穿衣服了吗?”

    “我要一百个柠檬蛋糕和五个故事!”

    我给你一百记屁股和五个耳光培提尔在场时你可不敢这么放肆。小公爵很怕自己的继父。阿莲强颜欢笑“遵命大人。但你一定要乖乖洗澡、换衣服、准备上路哦。来吧别把大好晨光浪费了。”她牢牢地握住男孩的手把他拖下床。

    她还不及召唤仆人乖罗宾便用瘦得可怜的胳膊环住她并且吻了她。这是小孩子的吻十分笨拙劳勃·艾林做什么事都很笨拙。闭上眼睛当他是百花骑士。洛拉斯爵士给了珊莎·史塔克一朵红玫瑰却从未吻过她……今后也不会有任何提利尔家的人会亲吻阿莲·石东。她虽然漂亮却是出自私生为人嫌弃。

    男孩的唇贴紧她的唇令她想起另一个得不到的吻。当时种种历历在目她还记得那张粗糙的脸庞。绿火漫天的晚上他来到珊莎的卧房。他要一歌和一个吻却除了染血的白袍什么也没留给我。

    没关系那天已成了历史珊莎已成了历史。

    阿莲推开小公爵“够了等你遵守承诺抵达山下就可以再吻我。”

    玛迪、吉思尔与柯蒙师傅一起候在门外。学士已洗掉头上的屎尿换了衣服。劳勃的两位侍从也齐齐赶到泰伦斯和盖尔斯在掘麻烦方面是能手。

    “劳勃大人好多了”阿莲吩咐女仆“准备热水为他洗澡千万不能烫着大人。还有洗头时不准用力他讨厌那样。”一名侍从哧哧笑阿莲转身道“泰伦斯把大人的骑装和最暖和的斗篷取出来;盖尔斯把碎夜壶清掉。”

    盖尔斯·格拉夫森扮个鬼脸“我又不是仆人。”

    “赶快照阿莲小姐说的做否则罗索·布伦唯你是问”柯蒙师傅警告。随后学士随她走过长廊和螺旋梯“谢谢您小姐谢谢您出来干预您对他真有办法”学士犹豫片刻“您和他相处时有作的迹象吗?”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好在被我握紧。他知道你放了东西在牛奶里面。”

    “知道?”柯蒙眨眨眼睛喉结焦虑地上下起伏“我只放了一点点……他鼻孔有出血吗?”

    “没有。”

    “好的太好了”他长得出奇的瘦脖子上挂的颈链随点头而轻声作响“此行下山……小姐为安全起见我再为大人调一剂罂粟花奶好让他打瞌睡。米亚·石东会挑最稳健的骡子给他骑。”

    “那敢情好鹰巢城公爵可不能像一袋燕麦一样被捆着带下去。”对此阿莲十分确定。父亲警告过她不得将劳勃的疾病和懦弱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他要在这里主持大局就好了他总是知道该怎么做。

    然而培提尔·贝里席远在谷地彼端列席莱昂诺·科布瑞伯爵的婚礼。培提尔撮成了这位膝下无子的四十一岁鳏夫和某海鸥镇富商年方十六的健壮女儿的姻缘据说新娘的嫁妆非常丰富。这不难理解毕竟她是平民高攀显贵。科布瑞家族的封臣统统到场祝贺还有魏克利大人、格拉夫森大人、林德利大人及许多下级领主和地方骑士……贝尔摩伯爵已同她父亲和解也将参加这次婚礼。公义者同盟的其他成员选择回避因此培提尔的出现显得尤为重要。

    阿莲明白这一切安排的重要性尽管这意味着照管乖罗宾的千钧重担落在她自己肩头。“给大人一杯‘甜牛奶’”她着重吩咐学士“以防他下山途中病。”

    “他不到三天前刚喝过一杯。”柯蒙抗议。

    “他昨晚也想要据说被你拒绝了。”

    “间隔太短小姐您不明白我跟峡谷守护者讲过一小撮甜睡花的确有助于压制癫痫病但毒素会逐渐累积日久天长……”

    “来日方长如果大人下山时病摔下去那便什么都谈不上了。若我父亲在此他也会要你不惜一切代价确保劳勃大人的安全。”

    “小姐啊我已尽心竭力可他的作仍旧愈来愈频繁愈来愈剧烈他的血液变得如此稀薄我不敢再为他放血。甜睡花……您确定他的鼻孔没出血?”

    “他一直吸鼻子”阿莲承认“但我没见到血。”

    “我得跟峡谷守护者谈谈。这场宴会……明智吗小姐下山之后立即召开宴会?”

    “不是铺张的宴会”她向他保证“将近四十位客人仅包括奈斯特大人和他的部下、血门骑士、几位小领主及其随从……”

    “劳勃大人讨厌陌生人这您是清楚的更别说行酒猜拳、笑闹喧哗……音乐他最怕音乐。”

    “音乐能抚慰他的神经”阿莲纠正“尤其是竖琴。他受不了的是唱歌因为马瑞里安杀了他母亲。”她把谎话说了一千遍几乎相信这是真的了除此之外的想法不过是折磨睡眠的噩梦而已。“奈斯特大人没有歌手只有伴舞的笛手与琴手。”当乐声响起她该怎么做?这是个令人烦恼的问题她的心和她的头给出了不同答案。珊莎喜欢跳舞阿莲嘛……“够了下山前给他一杯甜牛奶宴会开始前再给一杯大家相安无事。”

    “好吧”他们在楼梯底部停下“这是最后一次。至少半年之内不能再喝。”

    “你自己跟峡谷守护者商量去。”她推门走进花园。柯蒙在尽本分阿莲心里明白可惜世人对男孩劳勃和艾林公爵的期待不一样。培提尔跟她说过而他说的没有错。柯蒙只晓得关心孩子父亲与我必须考虑更多。

    陈雪堆积院内阳台与尖塔垂下无数冰柱犹如闪烁的水晶长矛。鹰巢城乃是以上好的白石建造而成如今冬日的披挂让它显得更为洁白。好美啊阿莲心想难攻不破犹如天宫的城堡。然而她始终无法喜欢上这里不管怎么试即便守卫和仆人没离开时这里也总是异常荒凉犹如坟墓更别提培提尔·贝里席下山之后的现在了。这里没人唱歌除了曾经的讨厌鬼马瑞里安这里的人们连笑也不敢大声连诸神也都沉默。鹰巢城的圣堂没有修士神木林中没有心树。在这里祈祷神灵听不见她常念及此却又每每在孤单的时候重复去试。唯有寒风回应寒风环绕在t座细瘦的尖塔周围敲打着月门无休无止地叹息。这里的冬天太可怕了她心想这里的冬天是冰冻地狱。

    不过一想到离开她就跟劳勃一样害怕只是隐藏得比较深沉不让人现而已。父亲说恐惧不是罪显露恐惧才致命。“所有人都必须学会在恐惧中生活。”他教诲她。阿莲不知自己究竟能不能做到。培提尔·贝里席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他说这些是要我勇敢起来。无论如何下山之后她必须更勇敢才行因为被揭穿伪装的可能性大大增加。培提尔在宫中的朋友带话给他说是太后派人四处搜捕小恶魔和珊莎·史塔克。她要我的脑袋她走下一段冰雪封冻的台阶一边提醒自己任何时候任何地方我都得是阿莲即使在这里在我心中。

    罗索·布伦待在绞盘室内协助狱卒莫德和两名男仆将成箱成捆的衣服塞进六个大橡木篮子每个篮子足以装载三人。篮子顺着巨大的铁链放下去是到达六百尺下长天堡最简捷的办法否则就得在山腹中抓着搭手攀爬或选择马瑞里安和莱莎夫人的路。

    “孩子起床了?”罗索爵士问。

    “他们在给他洗澡一小时后准备就绪。”

    “希望如此吧。米亚最多等到正午。”绞盘室内寒意逼人他的吐词在空气中结霜。

    “她得等着”阿莲道“她必须等。”

    “别那么肯定小姐她啊自个儿就是个驴脾气。我想如果咱们对她的牲口不利多半会被她活活扔在山上饿死”他笑着说。谈到米亚·石冬他就会微笑。米亚比罗索爵士年轻得多然而父亲玉成科布瑞伯爵和富商之女的婚事时曾告诉她小女子最好找老男人“纯真与世故搭配婚姻才会美满。”父亲如是说。

    不知米亚对罗索爵士有什么感觉。布伦长着塌鼻子、方下巴和扁平灰谈不上英俊却也不丑。一个长相平凡的忠实武士。他虽当上骑士出身却极寒微某天夜里闲聊时他对她说自己是褐穴山布伦家族的远亲那是蟹爪半岛上古老的骑士家族。“父亲死后我跑去投奔本家”他吐露“结果他们拿粪泼我说我们不是他们的种。”罗索不肯叙述后来的故事只说自己费尽辛苦终于学成一身武艺。是啊他是个冷静沉默的男子汉很少说话但极强壮。培提尔对他的忠诚评价甚高也尽可能地信任他。对米亚·石东这样的私生女而言布伦是个好对象阿莲盘算。当然若她生父承认了她他就指望不上了好在劳勃已死而玛迪说她也早已不是处*女。

    莫德提起鞭子狠狠抽打第一对公牛转起圈来拉动绞盘。铁链逐渐松开“喀哒”作响地刮过石地板橡木篮向着长天堡缓缓下降。可怜的牛阿莲心想离开的时候莫德会割它们的喉咙把它们留给猎鹰。猎鹰吃剩的肉若没变质开春回城时将被人们烧烤作为春季庆典的食物。老吉思尔说冻硬的肉预示着夏天的丰收。

    “小姐”罗索爵士提示“您知道吗?米亚并非独自一人米兰达小姐也在。”

    “噢”她一路骑上山来干嘛?为了隔天又骑下去?米兰达·罗伊斯是奈斯特子爵的女儿珊莎唯一一次拜访月门堡也就是同莱莎姨妈和培提尔公爵一起上山的途中米兰达碰巧不在但后来阿莲自鹰巢城的守卫和女仆口中听说了她的许多故事。她母亲病逝已久她父亲的城堡长久以来由她当家据说只要她在城内便是生机勃勃。“你总有一天会见到米兰达·罗伊斯”培提尔曾告诫阿莲“到时候千万小心。她装成一副乐呵呵的傻瓜模样但内心里面却比她父亲更狡猾。有她在场务必管住舌头。”

    我会的她默默保证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劳勃会很开心”他相当喜欢米兰达·罗伊斯“请原谅爵士我该去收拾行装了。”她独自一人登上阶梯最后一次回到自己的房间。窗户已统统封闭家具也都盖好一些东西被打包带走绝大多数留了下来包括莱莎夫人所有的丝衣锦绣最光鲜的亚麻布和最豪华的天鹅绒精美的刺绣与典雅的密尔蕾丝她统统不要。下山之后阿莲的穿着必须朴素得体以符合私生女的身份。没关系她告诉自己连在山上我也不敢身着华服。

    吉思尔为她整理了床铺并将随身衣物放在上面。阿莲的裙下已穿了羊毛长袜和两层内衣所以她只加了一件羔羊毛上衣和一件兜帽毛皮斗篷用培提尔送她的瓷釉仿声鸟别针系好然后围上围巾还有一双镶毛皮的皮革手套和骑靴搭配。等着装完毕她自觉像只又肥又笨的小熊。走山路这是必需的装备她提醒自己。

    临行前她回头看了房间最后一眼。在这里我很安全她心想到了山下……

    阿莲回到绞盘室现米亚·石东正不耐烦地跟罗索·布伦及莫德站在一起。她大概等不及了亲自坐篮子上来探个究竟。米亚身材瘦长结实跟她镀银轻环甲下穿的老旧骑马皮衣一样强硬。她的头如乌鸦的翅膀那么黑而且又短又乱阿莲怀疑她是用匕修剪的。她最动人的地方是眼睛又大又蓝的眼睛。若换上女儿家衣裳米亚确有几分迷人气质。阿莲不知罗索爵士喜欢穿铁甲皮衣的她还是梦想她换上蕾丝绸缎。米亚说她父亲准是山羊母亲则是猫头鹰实情阿莲从玛迪口中了解过了。没错她边看边想那双眼睛那窝头跟蓝礼一样漆黑如夜的头。

    “他在哪儿?”私生女单刀直入地问。

    “大人正在沐浴更衣。”

    “他得搞快点。越来越冷了您感觉不到吗?太阳落坡之前至少得走到雪山堡。”

    “风吹得厉害?”阿莲问她。

    “是的……越来越厉害入夜后就别提了。”米亚扫开一髻垂下的黑。“若他继续拖延我们都会被困在山上冬天时只好你吃我我吃你了。”

    阿莲不知该如何答复幸运的是劳勃·艾林正好在此刻赶到。小公爵穿上天蓝色天鹅绒外衣戴起蓝宝石金项链披着白熊皮斗篷。他的侍从一人牵斗篷一角以防拖到地上。柯蒙师傅穿镶松鼠皮的老旧灰斗篷跟在后面吉思尔与玛迪也离得不远。

    他感觉到寒风扑面顿时恐惧起来然而有泰伦斯和盖尔斯押阵他没法逃走。“大人”米亚道“请您和我一起下山吧。”

    你太唐突了阿莲心想你应该微笑着哄他告诉他他有多么强壮勇敢。

    “我要阿莲”劳勃公爵说“我只和她一起走。”

    “篮子可以装三人呀。”

    “我只要阿莲。你太臭了跟骡子一样难闻。”

    “遵命。”米亚面无表情地回答。

    除了坚固的橡木篮还有的篮子用柳条编织它们都比阿莲的个头还高边缘以铁箍箍着黑棕色枝条。即便如此当她抱劳勃进去时心里依旧惴惴不安。等侧门关闭左右便只剩木头只能看头顶了。再好不过她告诉自己我们没法往下面张望。下面除了空气还是空气六百尺的空气。片刻间她不禁荒谬地计算起姨妈到底需要坠落多久才能飞越这段漫长的距离最后跟某个山尖亲密接吻。不不要去想不要去想!

    “出!”罗索爵士叫道。有人应声将大篮子一推它晃了晃底部刮着地板随后悬到半空。她听见莫德挥鞭抽打听见铁链“喀哒”。他们开始下降篮子起初古怪地痉挛随后才慢慢平稳。劳勃脸色惨白眼睛红幸好手没抖。鹰巢城在头顶越缩越小那无数天牢从下观之犹如蜂窝一样。玄冰蜂窝阿莲心想风雪城堡。寒风把篮子也包裹进去。

    又走了一百尺一阵飓风突然将他们抓住篮子猛烈倾斜在空中打转随后狠狠地砸在后面的岩石上。无数冰晶碎片打进来橡木出痛苦的呻吟。劳勃喘口粗气紧紧地抓住她把头埋进她双乳之间。

    “大人您真勇敢”阿莲感觉到对方正在颤抖“我好害怕连话都不敢说。您实在是我的榜样呀。”

    她感觉到对方点点头。“飞翼骑士很勇敢我和他一样”他朝她的胸衣夸口“我也是艾林家族的人。”

    “乖罗宾抱紧我好吗?我很怕。”虽然他抓得如此用力她几乎不能呼吸了。

    “是的。”他轻声道。他把她抱得更紧两人终于到达长天堡。

    称这里是城堡好比叫水坑做湖泊等侧门打开进入沿路堡垒后阿莲心想。长天堡不过是一道新月形状、用老旧粗糙的山石堆砌而成的城墙城墙包围着石坡道和山洞口山洞里面有马厩、军营、窄长厅堂及直上鹰巢城的搭手云梯。城外到处堆积着破碎的山岩随时有山崩的危险六百尺的头顶鹰巢城渺小得可以用一只手遮住然而脚下的谷地葱绿金黄。

    二十匹骡子等在堡垒里面外加两名行骡人和米兰达·罗伊斯小姐。奈斯特子爵的女儿身材矮小年龄和米亚·石东相仿但与后者的瘦长结实相反她有些福脸上挂着迷人的微笑臀部宽大腰肢肥胖胸膛更是丰满蓬厚的栗色鬈映衬着通红的圆脸、小嘴唇和一对活泼的褐眼。眼见劳勃小心翼翼地从篮子里走出来她连忙跪在雪地里亲吻小公爵的手掌和脸庞。“大人”她赞道“您长大了!”

    “是吗?”劳勃高兴地说。

    “很快你就比我还高了。”女人撒谎道。她站起来将雪从裙子上扫开。“你是峡谷守护者的女儿吧”她边问篮子嘎吱嘎吱地升回鹰巢城“听说你长得很美果然不假。”

    阿莲屈膝为礼“小姐过奖。”

    “过奖?”年长的女孩哈哈一笑。“是吗那你可得补偿我待会儿行路无聊我要当坏人了……喂你得把所有小秘密都倾囊告诉我哟。嗯我可以叫你阿莲吗?”

    “当然可以小姐。”我什么秘密也不会告诉你。

    “在月门堡我是‘小姐’但在山上叫我‘兰达’就行。你多大阿莲?”

    “十四岁小姐。”阿莲·石东比珊莎·史塔克年长一些。

    “是‘兰达’。呵呵十四岁对我来说是一百年的事儿了那时的我多纯洁呀。你呢你还‘纯洁’吗阿莲?”

    她脸红了“您别……是的当然。”

    “哟为劳勃大人留着的?”米兰达小姐取笑道“或是哪个热情的侍从夜夜念着你呢?”

    “没有。”阿莲说连劳勃也抗议起来“她是我朋友泰伦斯和盖尔斯别想碰她!”

    话说间第二个篮子也到了它轻轻撞在冻结的雪墩上柯蒙师傅同侍从泰伦斯和盖尔斯一起出来。第三个篮子带来玛迪、吉思尔和米亚·石东。私生女孩立刻开始号施令。“山路上我们不能挤成一团”她吩咐其他行骡人“我来带领劳勃大人和他的随从。奥斯你带走罗索爵士和其他人等我出一小时后再上路。卡罗特你负责行李与箱子。”她转向劳勃·艾林黑迎风飞舞。“您想骑哪头骡子大人?”

    “它们都很臭。哼我要灰色那头就是没耳朵的。我还要阿莲和米兰达陪我一起骑。”

    “路够宽敞的地方可以。来吧大人上骡子。空气中有雪的味道。”

    结果他们花了半个钟头才准备好出。当所有人都安顿妥当后米亚·石东简捷地令两名长天堡的卫兵便打开城门。米亚当先领路裹好熊皮斗篷的劳勃公爵紧跟在后随后是阿莲和米兰达·罗伊斯吉思尔与玛迪、泰伦斯·林德利跟盖尔斯·格拉夫森柯蒙师傅牵着一匹驮有草药及药剂箱子的骡子断后。

    城墙之外寒风陡然增强数倍。此地不生树木群山光秃秃的阿莲不由得庆幸自己额外添了衣物。斗篷在周身拍打出清脆的响声兜帽也时不时被吹起来。她哈哈大笑前面的劳勃公爵却蠕动着说:“太冷了我们还是回去等暖和了再下山吧。”

    “谷地很暖和大人”米亚保证“下山之后您就知道了。”

    “我才不想下山!”劳勃道而米亚不再搭理他。

    道路乃是一系列沿山腰凿刻的弯曲石阶不过骡子对每个踏脚处都很熟悉阿莲深感欣慰。由于数百年的结冰、融雪与踩踏有的地方破损得相当厉害陈雪堆积在道路两旁的石头上反射出耀眼的白光。太阳高挂晴空蔚蓝猎鹰在天上转圈乘风翱翔。

    由于斜坡太陡这里的路全都大绕弯子。上山时是珊莎·史塔克下山时成了阿莲·石东。好奇特啊。出前米亚叮嘱她眼睛直盯着道路别往下看。“要看就看上面。”她如是说……然而怎么可能下山不往下看呢。我可以闭上眼睛骡子认得路它无须我指引。但这像是那个爱受惊吓的小珊莎会做的事阿莲是大人了身为私生女她得勇敢起来。

    起初他们单列前进随后道路加宽足以容两人并骑因此米兰达·罗伊斯上前来与她为伴。“我们收到了你父亲的信”她吐露浑如她俩正坐在修女面前边做针线活边聊闲话一般“他说他正星夜返回期待早日和宝贝女儿重逢还说莱昂诺·科布瑞对新娘子很满意特别高兴收到了丰厚嫁妆一我个人希望莱昂诺大人别忘了履行自己的责任才是。培提尔写道在最后时刻韦伍德伯爵夫人与九星城的骑士结伴出现在婚宴上令所有人惊喜万分。”

    “安雅·韦伍德?她真的来了?”那么公义者同盟已由六镇减为三家。离开之日培提尔·贝里席只确定能赢得赛蒙·坦帕顿的支持韦伍德伯爵夫人应是下山后的杰作。“他还说别的了吗?”鹰巢城是个孤单寂寞的地方她迫切地想了解外面的世界那怕再琐屑再无聊的新闻也好。

    “噢你父亲没话说啦不过有其他鸟儿飞来我们这里。到处都在打仗只有峡谷还保持着和平。据说奔流城投降了史坦尼斯的龙石岛与风息堡也摇摇欲坠。”

    “莱莎夫人真明智没让我们卷入战团。”

    米兰达露出最狡猾的微笑“是啊她打心眼儿里明智多好的夫人。”她调整坐姿。“为啥骡子都是又消瘦又脾气差呢?米亚定然克扣口粮。骑上又肥又温顺的骡子才好咧。总主教换人了你知道吗?噢守夜人军团也换了个男孩当司令据说是艾德·史塔克的私生子。”

    “琼恩·雪诺?”她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

    “雪诺?噢当然北地叫这个姓大概是他吧。”

    她很长时间没想过琼恩了。毕竟他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然而……然而罗柏、布兰和瑞肯都死了他成了她唯一的兄弟。我是私生女和他一样噢若能再见他一面该有多甜蜜。但那是不可能生的事阿莲·石东没有兄弟没有亲人。

    “我表叔青铜约恩在符石城举办了一场团体比武”米兰达·罗伊斯显然不打算住口“规模不大只有侍从参加目的是让继承人哈利获得荣誉最终也达成了目的。”

    “继承人哈利?”

    “韦伍德伯爵夫人的养子呀哈罗德·哈顿。现在可以改口叫哈利爵士青铜约恩亲手赐封了他。”

    “哦”阿莲闹不明白为什么韦伍德伯爵夫人的养子成了她的继承人?毕竟她身边儿子成群例如现任血门骑士唐纳尔爵士就很厉害。不过她不愿示弱只说道“希望他当个好骑士。”

    米兰达小姐哼了一声“希望他早点得天花。知道吗?他和某位平民姑娘已搞出了私生女。我父亲大人打算让我嫁给他却得不到韦伍德伯爵夫人的支持。不晓得她是嫌我地位太次还是嫁妆不多。”她叹口气。“我需要一个丈夫。我的前夫被我干掉了。”

    “干掉了?”阿莲震惊地问。

    “噢是的他骑在我身上死的如果说实话他那玩意儿还留在我体内呢。你知道婚床上是怎么回事对吧?”

    她想起提利昂想起要吻她的猎狗点了点头“这一定可怕极了小姐。他死了在那时候死了我的意思是在……在……”

    “……在干我的时候?”她耸耸肩“是啊多恶心多失礼啊。他根本不能播种老头子的种子都极虚弱。所以啦我成了寡妇却还根本没和丈夫做过。说到哈利他将来娶的人也许糟糕得多韦伍德伯爵夫人多半会让他上她自己或青铜约恩的孙女。”

    “是的小姐。”阿莲忽然记起培提尔的告诫。

    “兰达。这挺顺口的来跟我念:兰——达——”

    “兰达。”

    “好多了。很抱歉说出来你也许会把我当成不要脸的女人事情是这样我跟那帅气的马瑞里安睡过当时还不知他是个怪物。他歌唱得那么好指头又会做最甜蜜的事如果我晓得他将犯下把莱莎夫人推出月门这等令人指的恶行便决不会接纳他。我不和怪物睡觉这是规矩。”她瞧瞧阿莲的脸蛋和胸脯。“你比我漂亮但我的**比你大。学士说**的大小和乳汁的产量无关我可不信你见过**干瘪的奶妈吗?其实依你的年纪而言**也算可以总之你是私生女我就不跟你计较了。”米兰达催骡子靠近“我们的米亚不是处*女你知道吧?”

    她知道有回米亚送补给上山时胖玛迪给阿莲咬耳朵。“玛迪跟我讲过。”

    “噢她当然讲过她大嘴巴大腿你见过她的腿吧?米亚爱着米歇尔·雷德佛此人曾是林恩·科布瑞的侍从真正的侍从哦和林恩爵士现下收的粗鲁小子不一样——这位是交钱当侍从的。米歇尔可谓是峡谷里最年轻最优秀的剑士为人英雄豪侠……至少可怜的米亚现下这么想等他跟青铜约恩的女儿成了亲她大概就得转变观点了。我很确定霍顿大人没留给他别的选择不过总归对米亚是件残酷的事。”

    “罗索爵士喜欢她”阿莲扫视着二十多级石阶下的管骡女孩“很喜欢。”

    “罗索·布伦”米兰达抬起一边眉毛“她知道吗?”她不等回答“他没希望可怜的男人我父亲为米亚提过几次亲结果她统统不要。她啊就是个倔骡。”

    阿莲现自己不由自主地与年长的女孩亲近起来珍妮·普尔离开后她已很久很久没有朋友闲话了。“你觉得罗索爵士是喜欢穿铁甲皮衣的她”她询问这位女智多星“还是喜欢换上蕾丝绸缎的她呢?”

    “他是个男人他梦想着她的裸体。”

    她想让我脸红吧。

    米兰达小姐似乎读出了她的想法“你的脸粉嘟嘟的真可爱我脸红时像个苹果。唉我好多年没脸红过了。”她倾身靠近。“你父亲准备再婚吗?”

    “我父亲?”阿莲没考虑过这档子事。不知怎的想起这个她就害怕她忘不了莱莎·艾林跌出月门时脸上的表情。

    “我们都清楚他有多钟爱莱莎夫人”米兰达承认“但他不能永远这样他需要一位年轻貌美的妻子为他洗去悲哀。我猜谷地里一半的贵族少女都梦想嫁给他挑谁当丈夫能比峡谷守护者更好呢?不过呀我希望他换个名儿别叫小指头。他有多‘小’你知道吗?”

    “你说他的指头?”她又脸红了“我不……我不知道……”

    米兰达小姐纵声大笑引得米亚·石东回头查看“别介意阿莲我相信他那里够大的。”

    他们从一面风蚀拱崖下走过长长的冰柱从白石上垂下水珠串串滴落。路的远端突然变窄几乎垂直地降下一百尺米兰达只好放慢脚步走在后头任由阿莲领先。路到惊险处阿莲牢牢地攀住了骡子由于被蹄铁长年踩踏此处石阶非常平滑甚至变成空洞的凹陷碗状凹陷里满是积水在午后的太阳下闪烁着金光。现在是水阿莲心想入夜后就成冰了。她不自禁地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米亚·石东和劳勃公爵已几乎走到下面的山脊上那里的坡度逐渐和缓。她试图瞪着他们只瞪着他们。我不会摔下去她告诉自己米亚的骡子值得信赖。强风击打着她她艰难地、一步又一步地走下去骡子颠簸好似过了一生。

    她终于来到米亚和小公爵身边笼罩在一块扭曲危崖的阴影里前方是一条高耸的结冻小路。冷风凄厉地号叫撕扯阿莲的斗篷上山时她便对此处记忆犹新此刻更是怕得想回头。“您看看路有多宽”米亚用欢快的声调对劳勃公爵说“一码长八码宽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劳勃的小手痉挛起来。

    噢不要千万不要阿莲心想求求你不能在这里不能在这时千万不要。

    “这里我们最好牵骡子过去”米亚道“大人请注意我先走过去把骡子拴好然后回来接你。”劳勃公爵没有回答他用红的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狭窄的小路。“没几步路的大人。”米亚担保阿莲觉得男孩根本没听她说话。

    私生女孩领着骡子踏上小路强风立刻把她裹住。斗篷飞扬在空中旋转拍打。米亚踉跄了一下似乎就要被吹下悬崖但最终她维持住平衡走完了那段路。

    阿莲抓着小劳勃戴手套的小手掌以止住他的颤抖。“乖罗宾”她说“我好害怕。抓着我的手给我勇气好吗?我知道您不怕。”

    他抬头看她眼睛瞪得跟鸡蛋一样又白又圆瞳仁则闪烁着微小的黑光“我不怕?”

    “你不怕您是我的飞翼骑士乖罗宾。”

    “飞翼骑士可以飞。”劳勃低声说。

    “飞得比山峰更高。”她挤挤他的手掌。

    这时米兰达小姐也已赶到。“飞得比山峰更高。”她现眼前的状况立刻应和道。

    “乖罗宾爵士万岁!”劳勃叫道阿莲明白她不能等米亚返回了。她把男孩抱下骡子两人手拉手踏上光秃的小道任凭寒风席卷斗篷。两侧为虚无的空洞直落万丈深渊脚底的土地结了冰无数碎石等着绊人摔倒而风嘶吼得更厉害了。这声音就像冰原狼珊莎·史塔克心想一头雄伟的冰原狼此群山更高大。

    等他们到达小路对面米亚高兴得笑起来把劳勃抱在空中。“小心点”阿莲嘱咐她“若是癫痫病作他会弄得你很痛。你看不出来他力气大着呢。”他们为小公爵在山岩下找了个缝隙歇息以阻挡寒风。阿莲一直照顾他直到痉挛停止米亚则回头去接其他人。

    大家在雪山堡换乘新骡子还吃了一锅山羊肉加洋葱炖的浓汤。她跟米亚和米兰达一起用餐。“看来你不仅美丽而且勇敢。”米兰达对她说。

    “哪里。”对方的恭维让她脸红。“我很怕真的很怕没有劳勃大人我肯定过不来。”她转向米亚、·石东。“刚才你几乎摔下去。”

    “你错了我决不会摔下去。”米亚的头垂下额头盖住一只眼睛。

    “我的意思是你几乎摔下去。我看见的。你怕吗?”

    米亚摇摇头“当年我还是个小婴儿时有个男人喜欢把我往空中扔他长得跟擎天柱似的双手如此有力我就像在飞。我们俩笑啊笑啊笑得我喘不过气连眼泪也笑了出来把他逗得更乐。我一点都不怕我知道他总会抓住我。”她把头揽上去。“结果有一天他却失手了。后来那男人走了男人就是这样要么撒谎要么死去要么离开你。大山和男人不同石东是它的女儿我相信我的父亲我相信我的骡子我决不会摔下去。”她用手撑住一块锯齿状岩石站起身来。“动作快点还有很长的路我闻到风暴的味道。”

    过了危岩堡大雪终于降下这是三座沿路堡垒中最低也最大的一座保卫着通向鹰巢城的要害。暮色深沉米兰达小姐建议干脆回头在危岩堡过夜等太阳升起再行下山但米亚根本不听。“到明天大雪已积上五尺连我的骡子也走不了了”她坚持“我们应该坚持走慢点就好。”

    所以他们继续前进。危岩堡下石阶相对宽阔平整道路在巨人之枪底部的高大松木和灰绿色哨兵树之间蜿蜒。米亚的骡子似乎了解每一个树根和每一块石头的所在偶有意外私生女孩也敏捷地亲自排除。夜半时分他们终于透过飞雪看到月门堡的灯火随后的旅途舒坦多了。雪越下越大将周围的世界化为纯白。乖罗宾在鞍上睡着了随骡子行动而上下摇摆连米兰达小姐也打起呵欠抱怨精力不济。“我们为所有人都准备了房间”她告诉阿莲“不过你得跟我同床那张床睡得下四人。”

    “我很荣幸小姐。”

    “兰达。幸运的是我今天累了只想倒床便睡一般情况下跟我同床的小姐都得上税把她干过的坏勾当交代清楚。”

    “如果她什么‘坏勾当’也没干过呢?”

    “是吗?那她就得透漏自己所有的坏念头。当然啦你不在内我已经知道你是多么纯洁啊玫瑰色的脸庞和大大的蓝眼睛多教人羡慕啊。”她又打个呵欠。“希望你的脚很暖和我讨厌脚冷冰冰的床伴。”

    终于抵达米兰达小姐父亲的城堡时小姐本人已打起呼噜阿莲则满心想着那张床。一定是张羽毛床她告诉自己又软又暖又大铺满毛皮。我会做个美梦醒来的时候猎狗在外面叫唤女人在身边闲话男人在庭院练剑。随后开始宴会宴会上有音乐和舞蹈。经历过鹰巢城的死寂现在的她无比渴望笑闹喧哗。

    大家爬下骡子一名培提尔的贴身护卫突然从城中走出。“阿莲小姐”他禀报“峡谷守护者正在等您。”

    “他回来了?”她吃惊地问。

    “傍晚刚到。他在西塔等您。”

    还有几个钟头就是黎明全城都在熟睡不过培提尔·贝里席不在内。阿莲现他坐在噼啪作响的炉火前跟三个她不认识的男人对饮热葡萄酒。她一进门大家纷纷起立培提尔和煦地笑道“过来阿莲给父亲一个吻吧。”

    她尽职尽责地抱住他在他脸上印下一吻“很抱歉打扰您父亲我不知道您有客人。”

    “怎么会是打扰呢亲爱的?我正对这些好骑士们夸你是多么地尽职尽责。”

    “尽职而且美丽。”一位蓬厚金如瀑布般披散到肩的年轻骑士说他长得很俊。

    “是的”第二名骑士生得结实豪放的大胡子根茎状红鼻子上布满破裂的脉络粗糙的手则如火腿一般“您把她的美给忽略了大人。”

    “换我也会这么做”第三名骑士身材瘦小笑容扭曲长着狐狸脸、尖鼻子乱蓬蓬的橙色头根根竖立“尤其是向我们这帮粗人介绍的时候。”

    阿莲浅浅一笑“您们是粗人吗?”她逗趣道“太谦虚啦我认为您们三位都是英勇的骑士。”

    “他们的确是骑士”培提尔说“但他们的英勇还需要得到证明——我相信一定不会让人失望。阿莲请允许我向你介绍拜伦爵士、莫苟斯爵士和夏德里奇爵士。爵士先生们这位是阿莲小姐我的私生女儿她非常地善解人意……所以喽请您们原谅我们父女重逢有些贴心话要说。”

    三位骑士鞠躬告辞其中长得最高的那位金骑士吻了她的手。

    “雇佣骑士吗?”阿莲关门后问。

    “饥饿的骑士。我替我们多买了三把剑。时局愈有趣了亲爱的当有趣的时刻终于到来时剑是不嫌多的。人鱼王号刚回海鸥镇老奥斯威尔带来许多消息。”

    她懂得不要主动问培提尔想说的话自然会说的。“没想到您这么快就回来”她答道“我很高兴。”

    “从你给我的亲吻中我可感觉不出来。”他把她拉近用手捧起她的脸对准嘴唇长久地接吻。“这才叫‘欢迎回家’的吻下次记得表现好些。”

    “是父亲。”她红晕上升。

    他不再强吻她。“你决不会相信君临生的事亲爱的瑟曦的愚行一桩接一桩而她那个由聋子、瞎子和白痴组成的御前会议又推波助澜。我早料到她会丧国败家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真矛盾啊原本希望经历四到五年的和平时光等待播下的种子茁壮成长等待她自投罗网最终让我收获果实现在嘛……反正我以混乱为养料抓紧时间就成恐怕五王之战留给我们的短暂和平熬不过这三位女人的时代。”

    “三位女人?”她不懂。

    培提尔笑而不答“我给我亲爱的女儿带回来一件礼物。”

    阿莲又惊又喜。“是裙服吗?”听说海鸥镇的裁缝很棒而她受够了单调的服色。

    “比裙服更好再猜。”

    “珠宝?”

    “世上没有珠宝配得上我女儿的眼睛。”

    “柠檬?您找到柠檬了?”她答应给乖罗宾做柠檬蛋糕柠檬蛋糕需要柠檬。

    培提尔·贝里席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膝盖上“我为你签订了婚约。”

    “婚约……”她喉咙紧。不我不要再婚不是现在也许是永远。“我不想……我不能结婚父亲我……”阿莲朝门口望去确认它紧闭着。“我结过婚了”她低声说“您知道的。”

    培提尔用一根指头压住她的唇。“侏儒娶的是奈德·史塔克的女儿不是我女儿。放心吧现下还只是约定真正的仪式得等瑟曦完蛋珊莎安安全全地当寡妇之后举行。但你得先与那男孩会面并赢得他的爱情韦伍德伯爵夫人不想违拗他的意愿她非常坚持这点。”

    “韦伍德伯爵夫人?”阿莲简直不敢相信“她情愿把自己的儿子嫁给……嫁给……”

    “……嫁给私生女?先你别忘了你乃峡谷守护者的私生女。韦伍德家族非常古老非常骄傲家道却不殷实——我为他们还债时早现了。当然安雅夫人决不会为金钱出卖自己的儿子但养子嘛……年轻的哈利只是个表亲而我提出的嫁妆比给莱昂诺·科布瑞那份更丰厚。这是必要的牺牲因为她冒着惹怒青铜约恩的风险这份婚约将使罗伊斯的所有计划花为泡影。亲爱的你的未婚夫是哈罗德·哈顿你只需去赢得他那颗幼稚的心……对你来说这应该是很容易的事。”

    “继承人哈利?”阿莲试图回忆米兰达在山上说的话“他刚受封为骑士还跟某位平民姑娘生了私生女。”

    “另一个姑娘肚子也有了他的种。我向你保证亲爱的哈利是个好小子柔软的沙色头深蓝色的眼睛笑起来还有酒窝。听说他非常英勇哟。”他以微笑来逗弄她。“亲爱的不管你是否出自私生这段姻缘将让谷地每一位贵族少女为之哭泣说不定还会引来河间地和河湾地的嫉妒。”

    “为什么呀?”阿莲不明白“难道哈罗德爵士是……韦伍德伯爵夫人的继承人?她不是有儿子的吗?”

    “她有三个儿子”培提尔确认。她闻到他嘴里的酒气还有丁香与豆蔻的味道。“以及许多女儿和孙子。”

    “他们都排在哈利之后?我不懂。”

    “你会懂的听着。”培提尔执起她的手用指头轻轻刷她的掌心。“我们从贾斯皮·艾林公爵说起他是琼恩·艾林的父亲留下三个子女其中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长子琼恩鹰巢城和爵位给了他;次女亚丽嫁给伊利·韦伍德爵士即当今韦伍德伯爵夫人之叔。”他扮个鬼脸。“亚丽和伊利不挺配的吗?贾斯皮·艾林公爵的第三子罗纳·艾林爵士娶了贝尔摩家的老婆但只和新娘子做过一二次便因胃病作而奄奄一息可怜的罗纳临死前他儿子艾伯特在大厅另一边降世。你在注意听吗亲爱的?”

    “我在听呢。琼恩、亚丽和罗纳然后罗纳死了。”

    “很好。后来琼恩·艾林结婚三次但头两个老婆都没给他留下子嗣所以他外甥艾伯特一直是他的继承人。与此同时呢伊利却拼命在亚丽肚子里播种她几乎每年生一个孩子最后给了丈夫八个女儿和一个宝贝的小男孩也取名为贾斯皮——做母亲的则因难产而死。男孩贾斯皮历经千辛万苦方才诞生于世却很幽默地在三岁那年被马儿踢中脑袋……接着天花夺走了他的两个姐姐剩下六个当中最年长的嫁给丹尼斯·艾林爵士他是鹰巢城本家的亲戚。你知道峡谷里到处都有艾林家族的分支他们个个傲慢瞧不起人——海鸥镇艾林家除外这一支晓得与富商们结合结果既了横财又不引人注目终于兴旺达。丹尼斯爵士来自于一个更骄傲更潦倒的分支……他在比武场上建立了名声长得英俊为人豪侠知礼虔诚号称‘谷地的宠儿’再加上他冠有神奇的艾林姓氏因此韦伍德的长女嫁了他。他们的子孙也将是艾林并成为自艾伯特之后谷地的继承人。真凑巧疯王要了艾伯特的命你知道那个故事吧?”

    她知道“他谋杀了他。”

    “没错细节我就不讲了。总之丹尼斯爵士很快抛下怀孕的妻子前去参战并在鸣钟之役中阵亡由于过度的英勇而死于战斧之下。人们把消息告诉他老婆她便因悲死去她的婴儿也死了。但这些在当时都不成问题因为琼恩·艾林娶了个年轻老婆一个他觉得会很丰饶的老婆。对此他充满信心但你我都知道他从莱莎身上得到的只有死产、流产和可怜的乖罗宾。”

    “让我们回头来考察亚丽和伊利剩下的五个女儿。次女同样得过天花留下严重的伤疤因此作了修女;三女为佣兵所诱惑伊利爵士将其逐出家门结果她生的野种死于襁褓后她加入了静默姐妹;四女和乳头岛伯爵成婚却又终身不孕;五女嫁去河间地的布雷肯家族但在途中被灼人部抢了亲;第六女作为最年轻的女儿嫁给一名效忠韦伍德家族的地方骑士生下一子取名哈罗德随后去世。”他把她的手掌翻过来轻轻地吻她的腕部。“所以啰告诉我亲爱的——为何叫他继承人哈利?”

    她瞪大眼睛“他不是韦伍德伯爵夫人的继承人他是劳勃的继承人!如果劳勃有个三长两短……”

    培提尔抬起一边眉毛“如果劳勃有个三长两短……唉我们可怜又勇敢的乖罗宾是个百病缠身的孩子出什么意外也只是时间问题;如果劳勃有个三长两短继承人哈利就成了哈罗德大人鹰巢城公爵和艾林谷的守护者。琼恩·艾林的封臣们永远不会喜欢我也不会喜欢咱们成天犯病的劳勃但他们会追随少鹰王……等他们在婚礼上齐集之时你散开枣红的长穿着灰白的新娘斗篷佩带冰原狼胸针出现……那样的话峡谷骑士们将会纷纷宣誓效忠为你赢回北境。这就是我的礼物亲爱的珊莎……哈利谷地和临冬城。这难道不值得另一个吻吗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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