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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纳兰明桑长眉一挑,泰然自若地道:“古往今来,人们总是怨天尤人,总抱怨生活不如意,觉得生活不公平,总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其实豁达一点就不这么悲观了,正所谓,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纳兰世子想说的是这个意思吧!呵呵!”慧公主掩面轻笑起来。

    纳兰明桑谈笑风声,姿态优雅:“公主殿下真是兰心慧质!”

    “咦!今日是什么好日子,你们居然都来了?”蓦地,山下又缓缓行来两人,身后侍卫手提礼盒。

    几人循声望去,来人正是慕容喾和宇文腾。免不了又是一翻寒暄见礼。慕容喾道:“因要去雪山,世事无常,便来与凤夫人告个别。”

    宇文腾也点头附和。慕容喾又道:“二皇妹既是要来看望凤夫人,皇兄怎不知道?”

    慧公主如玉的脸先是一红,左瞟了纳兰明桑,右瞟萧冠泓,尔后低下头,手搅着锦帕,小声地道:“早有此意,今日正好得了空,半道上凑巧碰到萧王爷,便……”

    慕容喾不置可否:“皇妹最近倒是常出宫,父皇母后应当知晓吧?”

    慧公主忙道:“自然是求了旨意的。”

    一番话下来,若樱说不得又陪着他们上了一趟清心观。

    虽没表明身份,但他们这一行人皆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模样,道观里的虎姑婆不敢轻易开罪贵人,脸色倒还算恭敬,只是在心里狐疑,这么一个死气沉沉的道观,竟然来这么多锦衣华服的公子小姐,真是匪夷所思。

    她想不通,若樱更郁闷,母亲上清心观做女道冠是迫不得已,她本想把这事捂住,不是说家丑不可外扬,只是不想凤歌老了老了还被人耻笑。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旁人也许能瞒住,唯独这几个人瞒不住,个个都是手眼通天,仿佛这世上就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事。

    她来与母亲告别,关他们这些人什么事?姥姥地,一个个当清心观是集市,都来!若樱心里腹诽不已。

    心里纵然一百个不满,她面色还是如常。自己都佩服自己,暗叹:看来真是大了,年纪越大,越会装了。

    下得山来,若樱正要和他们拱手告别。冷不妨慧公主道:“皇兄,妹妹出宫一趟也不容易,还想到街市上逛逛,就不要这么早回宫了好不好?”

    她语气娇软,带着隐隐的祈求,眼神中也满是渴望,令人不忍拒绝。

    慕容喾不着痕迹的扫了若樱一眼,还未开口,纳兰明桑轻笑道:“公主这提议甚妙,我们这次出行,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眼看天色已晚,金都夜市上恁是热闹,就这么回去也太无趣了,不若大家都去逛逛如何?”

    若樱心里有事,忙道:“那我就不打扰诸位的雅兴了,告辞!”

    纳兰明桑不满了:“刚说这样回去太无趣,你就撞刀口上,你是想怎样?扫大家的兴?”

    若樱垂下眼帘,低声推诿道:“我还有事。”

    纳兰明桑还待再劝,慧公主眼珠一转,忙上前拉着若樱:“他们都叫你若樱,我也叫你若樱好不好?你也不要以公主称呼我,去夜市好吗?好热闹的啊,好不好?我很久才能出宫一趟,你就当陪陪我好吗?”

    若樱本不想去,她实在没心情,这些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使得她的胸口像压着一块大石,连呼吸都不顺畅,可听着公主娇糯的嗓音,撒娇的语气,她不忍拒绝,只好默默地点了点头。

    除了在清心观开过口,下山后萧冠泓一言不发。

    二月中旬了,细细的杨柳拂面,地面上郁郁葱葱的小草,到处都是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使得人们的心情也空前的高涨,街上人也就多了起来,再加上这是帝都,夜市更是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鳞次栉比的待坊,宽阔的石板路,漂亮的灯笼照得夜晚很明亮,街上有嬉闹的孩子,呼朋唤有的游人,还有好些杂耍卖艺的。

    街边的小贩热闹的叫喊招揽生意,买卖摊子上各式各样的玉佩手饰,胭脂水粉,雕牌平安饰物,还有盆景花卉。人们三三两两聚拢在摊子前,面带笑容的挑选着自己喜爱的物件。

    许是感染了别人脸上的欢乐,许是都不知此次去雪山结果如何,所以几个人倒比平常多了些耐心,踏着淡淡的月色缓缓而行,在灯火阑珊中感受浓郁的生活气息。

    慧公主玩的很高兴,经过捏糖人摊子,拉着若樱捏了几个糖人。推小车卖蒸饼的经过,纳兰明桑掏银子买了几个,发给众人尝了。

    宇文腾有样学样,看见卖胡麻饼的,他也买了来孝敬大家。慕容喾见有卖茶肆点心的,亲自去买了茶水。

    若樱今儿出来的早,午膳没用,晚膳更是没空吃,陪他们走逛了一圈,倒真有点饿了,便也不说话,低头慢慢吃着胡麻饼,正感觉有些渴了,慕容喾适时递给她一杯杨梅渴水。

    若樱轻声道了谢,抬到唇边正欲饮下,突然,斜地里伸出一又修长洁净的大手夺过她手中的杨梅水,她一愣,还未反应过来,手中便被塞进一杯甘豆汤。这双手太过熟悉,她没有抬头,也不敢抬头,默默地望着手中的热汤,良久才放到唇边。

    慧公主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娇笑道:“萧公子,你可是问都没问就将若樱的水换了,有个什么典故?”

    萧冠泓沉默了许久才吐出几个字:“姑娘家家不好吃太多凉的。”

    于是慧公主便埋怨自己的哥哥:“你看,妹妹都喝了好几杯水,你也不知道换杯热的。”

    慕容喾脸上便有赧然,他哪想到这些。

    若樱虽然喜欢热闹的人群和夜市,但她今日很累,只想回家洗个澡蒙头就睡,偏慧公主游兴正隆,又缠着她逛了几圈,皇宫里什么精致玩意没有,可慧公主还是买了些寻常人用的胭脂水粉,以及花哨胡哨的金银玉饰。(. )

    男人不管体力如何,逛起街来总是不如女人,最后纳兰明桑叫苦不迭,可又不好败慧公的兴,何况又是他提议要逛夜市的,肯定不好打自己的嘴巴,便委婉地提议道:“找个酒楼歇歇如何?虽然没有宵禁,公主回宫太晚总是不太好。”

    边上有个锟饨摊子,看起来很洁净,若樱本就累坏了,很想说不如坐下吃碗锟饨,但转念想到这几个都是金尊玉贵的人,再不济也不会吃路边摊,她便没吭声。

    酒楼雅间里,大家只字不提个人恩恩怨怨,席间几个年轻俊美的公子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纳兰明桑还和宇文腾行令划拳。趁着他们热热闹闹的,慧公主和若樱咬耳朵:“若樱,你和萧王爷怎么了?”

    若樱不禁一怔,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惹他生气了。”她倒是个老实的,估摸着是自己错了。

    慧公主很担心,试探地道:“那他很生气吗?会不会一气之再也不理你了?”

    若樱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前些日子她心情太紊乱,情绪也不稳定,焦躁之下和萧冠泓闹个不欢而散。她也不知道这样是错还是对?所以也不知道是要道歉还是该如何?

    但自那天以后萧冠泓就不理她了,在太子东宫见了面也像是个陌生人,目光尽是疏离冷淡,她突然就有些害怕起来,刹那间将萧冠泓冷漠的眼神和赤焰无情的背影结合在一起,心里顿时空荡荡的没个着落,原想向前的步子便停驻下来,犹豫不决,不知何去何从。

    往常两人之间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若樱本就茫茫然不知所措,再想到萧冠泓那句斩钉截铁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按以住的经验判断……他,他应该是有了别的打算了吧!

    于是她心情低落地沉吟片刻,黯然答道:“应该会吧!”

    慧公主也叹了一口气,很是同情她:“那你该怎么办啦?要是这样,萧王爷的和亲人选岂不是要重定?”

    若樱垂头沉默了许久,终是点点头:“嗯。”

    慧公主见她点头,脸上便悄悄绽开了一朵羞涩的笑花,如月光下的蔷薇一般动人:“那父皇若是让我们姐们几个和亲,……你会怪我们吗?”

    若樱猛地抬起头,愕然地看着慧公主。

    慧公主坦然与她对视,举止高雅:“你不知道吗?萧王爷和纳兰世子本就为和亲而来,替皇祖母祝寿只是个由头啦!国与国之间的联姻就是最好的联盟,成为同盟国,两国之间既不起战火,还可以共同对抗敌国,凤王你的身份虽然高贵,女人中可谓是无人能及你,但实际上……实际上你并非和亲的最好人选。”

    慧公主怕她不懂其中的利害关系,细细的解释给她听:“你应该明白,你若和亲,两国之间根本起不到互相牵制的作用,说打起来就可以打起来,也没个信任度,如果换成一位皇族公主,那么……”

    若樱唇角微勾:“公主,我明白,若是公主和亲,两个国家的君主都放心,北玄若要攻打车遇,便会投鼠忌器,而车遇因为公主的原因……公主,我明白的……”

    慧公主虽然有几分羞赧,但依然很大方自然:“说实话,我们姐妹并不愿和亲远嫁,但对像是萧王爷和纳兰世子的话,我们心里是极愿意的,至少匹配的是人中龙凤的男子。”

    若樱端起手中的酒盏抿了一口,顿时皱起了黛眉,心下狐疑,不是说是最上等的葡萄甜酒吗?为什么这么苦?一个甜酒居然比苦瓜还苦,这老板也太黑了点?

    她险些桌子一拍就找老板扯皮,但看人家慧公主喝的笑眯眯的,她不由暗道了声“晦气”,心想,莫非姑奶奶人品不好?

    慧公主支手托腮,慢悠悠地轻晃着手中的夜光杯,目光却注视着若樱因酒意上涌而显得红扑扑的脸蛋。

    她几次见到若樱都隔得远,从未这么近距离的端详过,眼前这女子拥有一张完美的宛如艺术品般的极品脸蛋,傲人的丰胸,蜂腰臀,的确是个难得的尤物,难怪那冷漠无情的萧王爷会为她神魂颠倒,唉!真是令人嫉妒的人儿。

    她的目光紧盯着若樱乌溜溜会说话的眼睛,像是要确认什么:“你舍得萧王爷这样的男子吗?”

    若樱怔了怔,垂下长睫,隔了半晌,她的唇边忽然挂上薄笑,神色恍惚地道:“舍得又如何?舍不得又如何?他有他的责任和选择,岂是我等女子能左右的。”话是这样说,心里却满是难言的酸涩,想起萧冠泓黑润润的双眸,心里不由得又怅然若失。

    她又抬手,很是潇洒地饮了一杯苦苦的葡萄酒,怔怔地望着空空如也的酒盏,语气淡的的像风:“公主不必顾忌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罢,我不是那种怨天尤人的人,不管公主匹配的是哪一位,我都只会诚心诚意的祝福。”

    “真的?”慧公主又欢喜的笑了,小女儿般摇着若樱的手,“你和他们走得进一些,肯定比我知道的多,那你帮帮我呗!”

    若樱以手撑额,只觉头痛欲裂。

    是夜,更深露重,夜凉如水,若樱在花架间的秋千上坐了很久,很久。久到她的衣裙被露水打湿,酒意俱消,竟然踢飞了两只绣鞋荡起秋千来。她闭着眼睛越荡越高,竟然有了腾云驾雾的感觉。

    当四卫找过来的时候,她在秋千上已完全是一副我欲乘风归去的架式,尽管知道她身手了得,她们还是被她赫出了一身冷汗。

    不远处的飞檐上有一人斜卧,他眼角微瞥,见女子来来回回的荡高秋千,月光浅照,夜风撩动她繁复逶逦的长裙和瀑布一样的青丝,周身沐在月光里,她美的好似九天玄女。心里仿佛是春风乍起,吹皱了一池春水,泛起阵阵涟漪,漫出一波波的浓情蜜意。

    ……

    二月二十六宜开拔,因怕泄露行踪引来更大的麻烦,一行人秘密向雪山出发了。太子慕容喾,宁王和腾王带着侍卫策马扬鞭先行一步,萧冠泓,若樱和纳兰明桑紧随其后。殿后的便是南海老叟,天耀麒和阿旺等人。

    风潇潇,马嘶鸣。快马加鞭行了两个时辰左右,若樱的侍卫中有人从马上一头栽了下来。若樱示意他们二人先行,自己处理完,马上追上。

    “发生何事?”若樱调转马头,哒哒行到那个已昏倒的侍卫旁。

    雨卫一脸自责,躇踌了半天才呐呐地道:“是属下的错,不知怎的让若鸾小姐混进来了。”

    “胡闹!”若樱勒住马缰,翻身从马上轻盈的跃下来。

    她蹲下身子,抱起地上着红色侍卫服饰的若鸾,让她半靠在自己的怀里,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颊:“若鸾,若鸾。”

    若鸾悠悠醒转,一眼见到若樱,黯淡无神的星眸中立刻涌出了热泪:“姐姐,不要赶我回去,我要跟着你,你让我跟着好不好?”

    若樱摇摇头,斩钉截铁地道:“不行!雪山上很冷,你会受不住的,而且路上会很危险,到时大家自身难保,抽不出侍卫来保护你,我让人送你回去。”

    “不要!”若鸾紧紧抓着若樱的衣角,手指用力到发白,泪眼婆娑地道:“如果姐姐嫌我是个累赘,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家里我呆不下去,爹爹的心里现在只有赤铭,成日里琢磨要将我嫁了,可我……我不想嫁人……嘤嘤……你又不要我,天大地大,何处是我容身的地方?你送我回去,我就一头碰死……嘤嘤……”

    她还知道软硬兼施,哭天抹泪、以死相逼。

    若樱心下犯难,但也知这非同儿戏,便旁敲侧击道:“出发前雨卫清点好几次侍卫,并没有异常啊,你是怎么混进来了?”

    若鸾面有脸难色,咬了咬牙还是说了:“你昨天跟我告别,我就留心了,半夜便在必经的路上等,这衣服是我自己做的,马我早就买好了,等你们过窄窄的山坳时就骑马缀在后边,你们都拼命向前跑,速度快死了,我怕被发现,便咬牙紧跟……”

    若樱啼笑皆非,这大小姐以前养尊处忧,如今倒是肯下一番苦功了。她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道:“不是姐姐不带你去,这事非同小可,搞不好就丢了小命……”

    “……那你送我回去吧!回去我就死……”

    “……”若樱皱眉看着她。若鸾毫不屈服,泪眼朦胧的与她对视,比她这个姐姐还牛气哄哄。

    “让她去吧!宁王身手也差,一个是带,两个也是带,索性都带上吧!”纳兰明桑清越的声音蓦地响起。

    若樱讶异地抬起头,却看到萧冠泓和纳兰明桑都策马过来了,便道:“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们先行吗?我随后就到。”

    纳兰明桑玩世不恭的甩着马鞭:“不差这一时三刻,你妹妹怎么昏倒了?”

    若樱还没开口,若鸾却苦苦哀求:“王爷,世子,你们劝劝我姐姐,让我跟着吧,我能吃苦,我会骑马,我保证不拖累你们,求你们了……”

    “是哦!骑了两个时辰便从马上栽下来,算你福大命大,没摔断脖子!”若樱忍不住伸出食指戳了她的额头一下,语音满是庆幸。

    “起程吧!反正到了雪山上也不能骑马,只要她能吃苦,便带上,到时我调几个侍卫保护她就是了。”一直没不曾开腔的萧冠泓果断地道。

    若樱愣了一愣,微抬眼帘看他。萧冠泓有些觉得,也回眼相望。对视良久,若樱低头望着若鸾,萧冠泓打马跑回自己的队伍。

    队伍重新又启程,因出了若鸾混进队伍的事,四卫很自责,自觉颜面无光,即刻将侍卫队长训了个狗血淋头。若鸾虽说保证不拖累他们,但实际上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如何能跟得上这些精卫。若樱知道若鸾平日里甚少骑马,估摸着她腿内侧的皮肉定然是给马鞍磨破了,未免她伤势加重更加麻烦,她干脆和若鸾共骑。

    若鸾这才舒了一口气,侧身坐在若樱身前,靠在姐姐怀里养神。

    说老实话,她知道自己嘴上说的铿锵有力,底气十足,内心里其实一点谱也没有。但她实在是没有退路了,这次可以算是放手一博,再呆在家里,父亲一定会为她说亲,可她……可她已被人污了清白,到时就算是嫁了人也一样会被休回来,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惹来更多的冷嘲热讽和辱骂。

    但她也不想就这样死去,若非如此,她早就将实话告诉姐姐,并让姐姐帮自己报仇了。

    她心里恨死杨若凤了,那天若不是听她撺掇,她何至于让杨若凤骗去抱佛寺。在房间里小憩时,她喝完一杯茶就浑身无力,眼睁睁地看着杨若凤打开门唤了几个五大三粗,肮脏不堪的男人进来。

    继而她就经历了这一生最大的噩梦,她有知觉却不能挣扎,清晰地感觉到那些男人脱光她的衣服,在她身上啃咬,那些人拼命折腾她。

    她身子疼的要死,痛哭哀求,可那些男人面对她的眼泪越加兴奋,根本不顾她的死活,不知将她遭踏了多少遍,连她的嘴都没放过。

    等她醒过来,嘴里灌满腥物,全身上下都是,而杨若凤却在一旁冷笑的看着她,告诉她这是咎由自取,因为她是凤歌的女儿,所以要承受这报应。听着杨若凤诅咒一般的说着往事,若鸾感动自己都要疯了,她的一生就这样毁了,她恨凤歌更恨杨若凤。

    不知为何杨若凤并没有将这件事宣杨出去,只是时不时的来嘲笑她几句。

    还好后来弄清了杨若凤并不是爹的亲生女儿,不过是那个叫凤飞飞的女人和野男人生的孩子,凑巧杨若凤长了一双和爹一样的星眸,凤飞飞便拿她来冒充。难怪杨若凤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而所谓的滴血认亲更搞笑,不过是水中加有白矾,杨若凤的血便和爹的血融在一起了。就这样,仇人进府成了候府大小姐,将她害成这样……

    老天有眼,姐姐告诉她杨若凤已经死了,并让她安下心来好好生活。她不曾告诉过姐姐实话,这是她难以启齿的难言之隐,她怕姐姐嘲笑自己――当初不是死活要嫁太子吗?你现在拿什么跟我争?你为什么不去死?

    若鸾想着伤心事,眼泪便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她以前还妄想嫁给太子哥哥,嫌弃别的男子不好,而现在,正所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报应来了,谁都可以嫌她脏了!她恨凤歌,一次都没去清心观见过她,如果不是凤歌犯下的错,自己怎么可能这么惨?

    若鸾深深觉得生活好无望,而若樱是她手中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唯一的依仗,她只有跟着强势的姐姐,这样才没人逼她嫁人,也没人敢迫害她――姐姐会保护她的,会的!

    若鸾伤心一阵,哭一阵,想一阵,慢慢的倚在若樱的怀里睡着了,但她憔悴不堪的小脸上全是泪痕点点。

    “唉!”若樱一手控着缰绳疾速前行,一手揽紧若鸾,见她抽抽咽咽的终于睡着了,不由得重重叹了一口气,又担心她着凉,便用眼神示意雨卫抛了一件批风过来。

    若樱苦恼,四卫更苦恼。雨卫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还是属下来吧,我们四人换着带二小姐。”

    她们从小看着若鸾长大,对于二小姐的性子和本事知之甚详。你说这又不是春游,带着这么一位娇小姐可如何是好?若是丢下她不管吧,也是于心不忍。

    若樱沉默着直视着前方,片刻之后道:“好,我和你们换着带,等她能骑马时就让她骑马。”

    他们这次都是抄近路,走的尽是荒郊野外,休息时就埋锅造饭。

    吃食自然是比不得在家中精细,伙头军的手艺也肯定赶不上自家的厨子。但众侍卫肚中早就饥饿了,感觉是吃嘛嘛香。若樱虽过了一段山珍海味的好日子,但毕竟吃过苦,有挨苦的经验,比这更粗糙的食物也吃过,拿着个白面馒头都吃得像在吃鲍鱼燕窝,姿态还优雅动人,看得别人艳羡不已。

    纳兰明桑从小到大没过什么苦日子,就是出征在外,别人饿着谁也不会饿着他,都是精细养着,这些吃食他还真看不上眼,但看若樱吃得又香又好看,他也跟着直吞口水。所以他挨挨蹭蹭的挪到若樱身边,拣了块大石头坐着,随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若樱,拿若樱当配菜,胡乱往嘴里塞食物,吃什么完全不计较,倒也香甜。

    跟他差不多的还有若鸾,这位小姐可谓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长大,被凤歌娇养的就没吃过一顿苦,每顿没汤没水,没鱼翅燕窝那简直不叫用膳。但她乖觉得狠,知道不能吵闹,见姐姐吃的香甜,她便也拿个白面馒头,咬一口便恨不得吐出来,总算她有点眼色,在嘴里左挪右挪了半天,将那一口馒头哽下去了。

    随后若鸾看到纳兰世子的方法,觉得真心不错,便也只看着姐姐的脸,嘴里塞什么不要去想,倒也咽下去了几口。

    若樱又不是木头,不解的问:“你们两个干嘛看着我,难不成我长的像吃食?”

    纳兰明桑忙不迭的连连点头:“秀色可餐,古人诚不欺我也。”

    若鸾笑道:“我跟世子学的,他看着你吃的香,我看你吃馒头像在吃山珍海味,便跟着自欺欺人一番。”

    若樱白了他们两人一眼:“耍宝,若说秀色……倒是纳兰世子你更胜一筹。”

    这时候,四卫端了几碗热汤和米饭过来,呈给若樱时悄悄使了个眼色。若樱不解,雨卫悄悄指了指汤,若樱尝了一口便楞住了――这味道太熟悉了。她美目一黯,垂头沉默了半晌之后,微抬眸向萧冠泓的方向望去。

    萧冠泓黑眸微眯,正挑眉看着她。他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块大石上,潇洒不羁的姿态自然而高贵,浑然天成的王者威仪令人心折,俊美如斯,耀眼如斯!

    他的目光幽深难测,又似连绵的海水般波涛汹涌,虽复杂的令人看不懂,但却可吸人的魂魄,若樱觉得得他定是练了“摄魂大法”这门邪功,怕失魂落魄后骑马会摔死,终不敢与之对望,只一眼便垂下眼帘,小口小口的喝起汤来。

    纳兰明桑不动声色的打量他们,将他们两人之间的神情尽收眼底,他也不说破,猛地一口饮尽碗中的热汤,随后向萧冠泓的方向挥挥空碗,吊儿啷当地道:“谢萧王爷赐汤,能否再来一碗否?”

    萧冠泓嘴角微勾,凉凉地道:“难得世子喜欢,虽不说管你饮饱,但十碗八碗还是有的,只是这汤却是适合女子,男子用了怕不多好……”话落,他向纳兰明桑不怀好意的邪邪一笑,脸上写着一副“都是男人,你懂的”表情。

    纳兰明桑的心瞬间凉了半截,身子情不自禁的抖了抖,不知道这汤吃了会带来什么坏处,忍不住将目光投放到不远处的诸葛复身上。诸葛复咳了咳,微不可见的捋着胡子摇了摇头。纳兰明桑这才放下心来,他咬牙切齿的想,姓萧的这厮小心眼的狠,稳定是在报复自己――这下可真是话不能乱说,饭也不能乱吃了!

    若樱喝完汤,雨卫又递上一碗,若樱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出门在外,女子诸事都不方便,有点汤水就行了,哪能像在家里,一天到晚恨不得八顿汤。

    若鸾觉得热汤很可口,本想再喝一碗,见姐姐不喝了,她便也跟着不喝了,但还是有些不解:“姐姐不喜欢这汤?我觉得很好喝,便是在府里也喝不上这么精贵的呢!萧王爷还真有心。”

    若樱闻言默默无语半晌,又不好同她解释,这是萧冠泓见她老喝药,怕她喝的不耐烦,遂让柳生琢磨了一个食补的方子,这汤里的每样食材俱是针对她身体状况,可以说是为她量身打造的食补汤,可能女子喝了多少都会有好处吧!

    但她又不明白萧冠泓是个什么意思,这些天来,周围的人便是瞎子也能感觉出他们之间出了问题。就像慧公主所说,萧冠泓完全是一副不想再理自己的表情,极尽冷漠、极尽疏离,偶尔还摆出一副恨不得吃了自己的表情。

    若樱本想就那天的事给他陪个不是,在她想来,不管两人以后怎么样,中间还是有一份真情在的吧!毕竟同生共死过。就算他选公主和亲,若樱也能理解,再说两人做不成夫妻,做个朋友绰绰有余啊,完全不必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

    可萧冠泓一见她就掉头,这样来得次把两次,若樱那点“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勇气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再以后,每每萧冠泓还没掉头,她就先转开头了,两人可谓王不见王!

    若樱有时不免自嘲――凤飞飞好歹七老八十了才被父亲所弃,而自己容颜未老就恩爱稀了!照这样看来,萧冠泓不是彻头彻尾的丢开自己了吗,可他又老做一些奇奇怪怪,令若樱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比如这个食补汤,他三天老头就命人送过来,有了好衣服好首饰,他依旧派人送过来,好吃的点心也还让人送,偏偏就是人不过来,也不待见她。

    这种情况令若樱很苦恼,她脑容量有限,头发揪断了也不晓得萧冠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暗暗忖度,难不成萧冠泓想将她当小老婆养起来?随即她又唾弃不已:老子才不干咧!

    对着若鸾明显恢复了些神彩的眸子,她斟酌了半天,一脸苦大仇深地道:“喝多了老想尿尿!”

    “噗!咳咳!”若鸾快被口水呛死了,伸出抖个不停的手指着姐姐:“你……你怎么可如此粗……”

    “粗俗!”若樱拍了拍她的背,老神在在的接口:“大实话都粗俗,所谓大俗大雅嘛!”

    纳兰明桑这时不知在哪弄了几个果子,一步三摇又晃了过来,递给两姐妹:“味道还不错,尝尝!”

    妈呀!一见他拿的果子,若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拦着若鸾不许接:“纳兰明桑,上次没毒死你,这次你尽管吃死自己好了。”她倒忘记了这是个扫把星。

    纳兰明桑愣了愣,似也想起了上次的事。他怔在当场,隔了片刻,突然扬眉浅笑:“哎,比窦娥还冤,几个果子误终身。”

    ……

    夜里自是在野外安营扎寨,各自的精卫轮流看守,防卫甚严。

    在帐篷里,若樱察看若鸾腿上的伤处,她的大腿里侧果然被马鞍磨的红肿破皮,手掌心同样磨破皮了。若樱叹了一口气,若鸾的皮肤娇嫩,伤成这样,也不用再骑马了,待清洗完毕便帮她上药。若鸾疼的眼泪汪汪,好在没哭出来。

    若鸾从来没坐过这长时候的马,几乎是一整天都是疾速奔跑,她既使不用自己骑都被颠的受不,半路上还呕了好几次,如果不是没有退路了,她早就想打退堂鼓。上完药,睡在简陋的铺盖上,浑身的骨头俱是又酸又疼,怎么睡都难过。

    她慢慢的翻了几个身,终是忍无可忍的呻吟了几声。

    若樱和若鸾一个帐篷,听到她呼吸声不对,便伸手摸摸她的额头,竟然发起烧来,若樱心中一惊,又试了几次,还好温度不高,琢磨若鸾可能是今儿吹凉风吹多了,加上又在马上颠了一天,不适应了。想着四卫也是颠簸了一天,睡不多时又要起来赶路,若樱实在不忍心吵醒她们,便起身穿上外衣,然后摸黑走出帐篷。

    若樱的直觉反应是去向柳生讨点药,可想萧冠泓,她不知怎么的有点退缩和犹豫。在原地驻足片刻,想到这次有随行的大夫,还是决定去找随行的大夫。扎营的地方有条小溪,她拿着铜盆端了一盆凉凉的溪水回来,先把帕子打湿放在若鸾的额头,跟着就去找大夫。

    有巡夜的侍卫向她行礼,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乘着月色脚步不停。

    “发生何事了?你半夜不睡到处跑?”蓦地,萧冠泓的声音突然在她身边响起。

    若樱微微一呆之后很快反应过来,她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找了半天没找到调。

    萧冠泓面无表情,音色清冷:“越活越回去了,舌头呢?不是一惯伶牙利齿的吗?”

    若樱的心跳的有点急,半天才找回声音,却是答非所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萧冠泓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冷冷地道:“上半夜我巡夜,下半夜纳兰,你说我干什么?”

    若樱顿时想了起来,便点点头,眼角瞟到他一脸冷色,口气也不好,显然是很不想见到自己。虽说这是自吵架后两人第一次说话,但还不如不说的好,搞不好关系越弄越僵。思及此,她低下头便转身离开。

    萧冠泓的声音在她身后含上了薄怒:“站住!是不屑于回答我的回题?还是不想看到我?”

    若樱停下步伐,在心里骂娘,明明是你不想看到我,惯会倒打一耙。她转过身,神情忧郁:“若鸾有点发热,我去找大夫。”

    她实话实说,没料到却更让萧冠泓生气,他悖然大怒道:“既是找大夫,你往哪找呢?柳生在东,你往西找?你是想找谁啊?”

    若樱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到了极点,自己是左说左错,右说右错,动辄得咎,但她也没空跟他理论,便淡淡地道:“柳生医术高超,再说他也累了一天了,这点小病便不用劳烦他了。”

    萧冠泓缓缓走近她,高大的身材将她笼罩在了一片暗阴里,他略略低头,正迎上若樱无辜不解的目光。那双眼睛于清朗的月光下黑白分明,目光胶着之处,心跳惴惴。

    又见她青丝散乱,神色郁郁又疲惫,显然是睡到半途起来,心里一闷,微微的痛意泛散开来,他指尖向下,挑过她一缕黑发,那触感如丝般柔滑,突然,他收回手,声音浅淡而冷硬:“你先回帐篷,我去叫柳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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