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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冠泓伸出修长洁净的手指勾住纱幔,慢条斯理的挂到床钩上。

    旋即,他撩起衣袍坐到床头,悠哉而又慵懒地斜倚着床架,注视着侧身向里的人轻笑道:“懒人,你还装睡!”

    说着,便伸出手去抚若樱露在被子外面的青丝。就在这时候,一丝若有似无的女子体息慢慢萦绕在他的鼻端,心中突然有些不一样的感觉,使得他的手在半空中突然停滞了下来。

    他脸上的笑意顷刻间消弥不见,好看的眉头随之皱起,立刻就想起身。电光火石之间,锦被突然被掀开,一条莹白的肉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近在咫尺的他扑了过来,并伴随着一声娇滴滴的轻唤:“王爷!”

    “可恶!”萧冠泓脸色倏地一沉,不假思索的立即向扑来的人影挥出一掌。转眼间,那条人影便像断了线的凤筝一般突兀的撞向对面的床架。

    红木绣床经不起这猛烈的一撞,镂空雕花的床架“咔嚓!”一声断裂开来,人影失去了阻挡,顿时一个倒栽葱,“卟嗵”一声掉到地上,紧跟着房间就响起了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啊!好疼……”

    与此同时,房门突然“砰”的一声被人大力踢开,脸色苍白,却煞气逼人的若樱带着满脸错愕的风卫和雨卫站在门口。旋即屋中光线大亮,只见杨若凤一丝不挂的蜷成一团地倦缩在地上,脸上的表情异常痛苦,嘴里不停溢出腥红血液。

    而且她脸上有一道很长的血痕,血痕汩汩的冒着鲜血,可见伤口很深,这条血痕从眉心一直到下巴,可谓是贯穿了她的整个脸部,在灯火的照射下显得尤其血腥和恐怖。

    断裂的绣床边则站着面沉如水,一身冰寒之气的萧冠泓。

    “啊,好疼!呜……”伏在地上的杨若凤痛的额头冷汗直冒,呜呜呼疼,她可能也没料到萧冠泓反应这么快,本以为可以抱个满怀,猝不及防之下却被拍了个正着,这一摔之下,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似断裂了一般。

    萧冠泓素来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再加上杨若凤自做聪明的扑上来不说,还喊什么王爷,他恼怒之下出手肯定是没个轻重,便是内功高深的大汉也挡不住他这看似随随便便的一掌,杨若凤弱质纤纤,这下子怕不是去了半条命。

    雨卫望着杨若凤脸上的伤痕怔了怔,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她眼疾手快的拿起床架上的衣服裹住地上的杨若凤,一脸愤愤地道:“敢问大小姐,你是怎么进来的?”

    杨若凤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往下掉,雨打梨花一般楚楚可怜,她本就生的很像若樱,若不是脸上遭这血痕破坏了美感,这翻作派倒越发与若樱有几份相似了。

    她对雨卫的话听而未闻,反而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揉着摔痛的屁股站了起来,望着床边的萧冠泓控诉道:“王爷好狠的心,前一刻还抱着若凤求欢,满嘴甜言蜜语,听到妹妹的声音便翻脸无情,可若凤也是清白的好女子,岂容王爷这样玩弄?”

    “断没有这样的事,大小姐你不要胡说八道。”雨卫气哼哼的反驳着,毫不客气的拉过她的两只膀子,将衣服套在她身上,并系好腰带。

    “哧!”萧冠泓冷冷一笑,不屑一顾的自她身边走过,眼皮都没撩她一下。

    风卫说了嘴的话更是无情:“大小姐既然是个清白来路,那怎会出现在凤王的房中?”

    若樱冷若冰霜的站在门口一动未动,眉心间的煞气越来越浓,只是一颗心却直直沉下去,一直往下落,似找不到尽头——她离开的时候分明谁也没说,甚至还避开了四卫,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然为什么杨若凤会晓得她不在房中?并且似未卜先知,算定萧冠泓要来一样,否则她没必要脱的光溜溜的。

    是谁?是谁在暗中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并且还没被发现?是谁又盯着萧冠泓的梢?最主要的是,这里有四卫守着,杨若凤究竟是如何进来的?

    她从清心观回府,自己的屋中都没回,径直就去找杨若凤算帐。没料到杨若凤根本不在屋中,问她的丫鬟,一问三不知,睡得跟个死猪似的。她在府中快速的找了一圈,俱没发现杨若凤的人影,于是打算先回樱院换身衣服,然后再去看看若鸾,好巧不巧就碰到这事。

    萧冠泓走到若樱身边,见她黛眉紧拧,似满腹心事,便关切地道:“怎么了?你这么晚去哪里了?”

    若樱想到清心观发生的事,垂下眼帘沉默了许久,叹了一口气道:“一言难尽!”

    那边杨若凤不甘被冷落和遗忘,依旧想让萧冠泓对她负责,可怜兮兮地对着若樱道:“妹妹,王爷已与我有肌肤相亲……”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若樱便想起她对若鸾做的好事,心里对她的恨意可谓达到最高点了。

    她几步上前来,伸手就要先抽杨若凤几个耳光,可看着她那张被毁容的脸,上面血迹斑斑,她嫌脏,干脆伸出脚猛地一踹,恶狠狠地道:“敢觊觎他的女子全被我卖到妓院了,还有的剁了手脚,割去鼻子,挖出眼睛,做成人彘装在坛子里泡酒,你想选哪样?”

    “啊!”杨若凤又被踹翻在地,疼的她直抽搐,但她似突然抓倒了若樱的痛脚,立刻向萧冠泓哭诉起来:“王爷,妹妹的妒忌心这么可怕,心肠这么歹毒,堪比蛇蝎,王爷可看清她的真面目了么?”

    萧冠泓对若樱的话是又好气又好笑,心道,如果她肯这么吃醋就好了,嘴上说的狠,若是他真跟哪个女子不清白,她恐怕是第一个先跑的人。他揉了揉眉心,无奈的对杨若凤道:“你还是先去照照镜子吧!刚才红木床架将你的脸划破了。”

    杨若凤的神色一滞,脸上现出惊惧之意,举凡美女最怕听到毁容,她也不例外,忍着身上的痛楚爬起来便想冲到若樱的梳妆台。不料若樱却一把攫住她,冷冷地道:“我有事问你,你且跟我来!”

    她也不是个傻的,一看若樱脸上居然是一副算帐的表情,本就心虚,又关心自己的容貌被毁,哪肯跟着走,不住挣扎尖叫:“你那么坏,谁知你安的什么心?说不得是看王爷喜欢我,便一心想除掉我。”

    “猜对了!”若樱索性借题发挥,语音冰冷:“平日里我不理你,你当我是怕你?既然给脸你不要,那我就让你救生不能,求死不得!”说着她一把扯过杨若凤,附在她耳边:“你害若鸾的时候便该想到有今天!”

    话落,手上微一用劲,像拖死猪一般的拖着杨若凤向屋外走去。

    杨若凤一听,这才知道怕了。她的脸一白,望着若樱那凌厉的眼神,身体害怕的发抖:“我不跟你走……王爷,王你,你救救我呀!……这个坏女人要杀我……”

    萧冠泓和两个女侍卫一样,皆不明白若樱今日的火气似乎特别大,整个人渀佛火雷一般,但他以为若樱在吃醋,对此他乐于成见,因此毫不犹豫的对杨若凤道:“闭嘴,能死在她手上是你的福气,你节哀顺便吧!好走不送。”

    杨若凤更害怕了,尖叫道:“放开我,放开我!我们去找爹评理,我是你长姐……”

    “啪!”若樱狠狠一把掌掴在她脸上,打断她的尖叫,杀气腾腾地道:“找天王老子也没用,不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贱人!装什么装?什么长姐?谁的长姐?你心里有数!”

    “啊!”杨若凤就算是头猪也听出了若樱的言外之意,顿时就慌了,如果若樱知道她是假货,那凭自己的所作所为,她极有可能真的会杀了自己。

    思及此,她突然恶狠狠的看了若樱一眼,眼中全是怨毒和恨意,紧接着她大叫了一声:“爹,救我!”

    若樱一怔,就在这当口,突然传来几道破空之声,几道暗芒挟着劲风闪电般的向若樱袭来,跟着就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被扔到她们的身边。

    萧冠泓原本负手站在门口掠阵,此时一看,脸色遽变,他立刻提气向若樱掠来:“若樱,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若樱陡然放开杨若凤,身子迅速一侧,纤手如拈花一般随意挥动几下,几个铁钉般的暗器立刻被她挟在指中,紧接着她反手一挥,那几枚暗器便如利箭般向暗处射去,她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般自然。

    这时候,萧冠泓也到了,他飞起一脚踢开那个黑乎乎在冒烟的东西,拉着若樱就往后撤。

    若樱还想追,蓦地,一阵朦胧迷茫的白烟迅速的弥漫开来,萧冠泓忙道:“别追了,都退后,小心有毒。”

    四卫带着听到动静赶来的其他近卫不约而同地道:“遭了,杨若凤不见了。”

    若樱一脸冷凝,眸含利光,即刻下令:“通知全府侍卫搜查,不许放过一个可疑的人。”她刚才猜测的不错,居然真的有人在暗中帮着杨若凤。

    “是!”

    须臾,赤焰大步流星的匆匆赶来,老远看到若樱就关切地道:“女儿,发生何事?你没伤着吧?”

    若樱看到他就冒火,马上将脸扭到一旁,竟是个不理不睬的架式。心里却恨的咬牙,如今家里弄得乌烟瘴气,娘容颜被毁出了家,妹妹被人害,娘的妹妹,被娘害的人不人鬼不鬼,这一切俱是拜他这个赤凤候所赐!偏生这些事让她有口难隐,跟谁都说不出口,只能找杨若凤报仇。

    转念又想到杨若凤是赤焰力排众议,死活要认回来的,若没有杨若凤从中推波助澜,那个凤飞飞绝不会轻易报得了仇,更何况,假使没有杨若凤,若鸾的后半生也不会被毁了……

    这些想法纷至沓来,若樱的心中更是怒焰滔天,转头看着赤焰犹如看着仇人一般,没有半分父女情份:“发生何事,发生何事!就会说这句话吗?你认的好女儿,不把全府人害死不会罢休是吧?你当初不是死活要认下她?这会子来装什么好人?”

    赤焰脸色丕变,不明白若樱怎么又犯性子了。

    他轻功不如若樱,自然回来的慢些,听到侍卫搜府才明白发生了何事,忙不迭的奔过来看情况,但他还没和若樱提及若凤并不是他的孩子,为什么若樱好似知道了什么?

    萧冠泓轻轻拉了拉若樱,叹口气道:“若若,别口不择言,他是你爹。”

    “哼!爹个毛!”若樱负气地一把甩开他的手,扭头往屋子走,她现在满心火气,觉得萧冠泓当初明明知道娘发生何事了,却不肯对自己说实情,一时不免连萧冠泓也怨上了。

    萧冠泓略带无奈地弯了弯嘴角,向怔忡的赤焰微颌首,又朝生怕若樱有个闪失的四卫挥了挥手,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也去找人,旋即返身跟着进屋。

    若樱心情本来就不好,进屋就看到混乱的绣床,破裂的床架,以及地上的杨若凤留下的血污,糟透了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脚跟一转就想退出屋子,冷不防撞到随后而至的萧冠泓怀里。

    萧冠泓连忙扶住她,轻抚她的肩头,柔声道:“今儿到底是怎么了?火气恁大?小日子不是刚过,按说不会这么大的脾气才对啊?”

    若樱抬头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语。这一切的一切她自己都不能接受,不能理解,怎么讲给他听?

    萧冠泓见她郁郁不乐,便将桌子上的食盒拎了过来,吩咐丫鬟进去收拾屋子,然后揽着她道:“我们去偏厅,我给你带了夜宵,吃一点心情马上就好了,走吧!”

    若樱不置可否,这会便是龙肝凤胆她也吃不下。但依旧随他去了偏厅。

    萧冠泓替她剥了一个烤红薯,送到嘴边:“还是热的,咬一口。”

    若樱食欲全无,摇了摇头。

    萧冠泓又执起玉箸挟了个珍珠团子递到她唇边。若樱依旧摇头,随后曲肘抵在桌子上,用手撑着额头,苦闷的烦恼清楚的标在脸上。

    “到底发生何事?”萧冠泓见她仍是郁郁寡欢,并且脸上有一种痛心疾首的后悔,还有一种深深的自我厌弃,不禁也担心起来。

    若樱沉默了许久,头也不抬地道:“你先回去吧!我想静一静。”这时她心中又几分后悔和犹豫了,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再去一趟清心观,毕竟把两个失去理智的女人放在一起,还是让人放心不下的。而且她想去看若鸾,可要怎么劝?从何劝起?总得让她振作起来,不能天天这么哭哭涕涕下去啊!

    萧冠泓明亮的眼神一暗,对她的回答似乎有些失望,怔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们几天没见面了,我想你了,陪着你不好吗?你不要把事放在心里,跟我说说,没得把自己憋坏了。”

    若樱忍了忍,终是有些不满:“你有事不是同样瞒着我。”

    萧冠泓垂下眼睑,似在思索,隔了半晌,他叹了口气,突然伸出左手去握若樱抵在额头的手:“我自问对你问心无愧,无事不可对你言,你是不是在怨我没告诉凤夫人的事?”

    若樱垂头不语。今晚的事太过冲击她的人生观,颠覆了她对人性的一惯认知,让她觉得人生是那么的灰暗无光,所谓的亲人为什么会是仇人?到底哪里是出口?最主要的是赤焰,平日里对儿女可谓是个好父亲,可为什么对结发妻子和旧情人都那么无情?一个是他爱过的,一个是与他同甘共苦生活这么多年的,他对待她们就如陌生人一般,眼中深藏冰冷和厌恶?

    若樱还记得赤焰口口声声说若凤是他深爱的女人的孩子。可面对像老妪般的凤飞飞,哪里能看出他眼中的半分爱意?而凤飞飞,更是张口闭口曾与焰郎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白头偕老等等……

    这难道就是男人们所谓的一往而情深?天长地久?不离不弃?世人都说红粉骷髅,日久恩爱稀,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自己以后会不会落入和前人一样的下场?盛宠一时,而后换半生凄凉?

    她的思绪瞬息万变,只觉得头疼欲裂。口气难免就不好了:“你先回去吧!我不怨,我谁也不怨,我娘的事你说过,她想告诉我自会对我说。”

    萧冠泓不管怎么爱她,毕竟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哪知她又钻入了牛角尖,虽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这么躁,但还是想开解她:“那又是什么惹你这么烦?……难不成是赤若凤的话影响了你?你不会以为我真碰了她吧?”

    若樱压根没往这方面想,以萧冠泓的身家条件,他可以像皇帝一样三宫六院,要多少女人会没有,再说萧冠泓对她的好,她也不是没看在眼里,所以还真没往这边想过。

    可此时她脑子里纷纷乱乱的,头痛的厉害,话也不想说,更不想解释。

    萧冠泓见她半天不动如山,小嘴抿的紧紧的,看样子是一个字都不打算往外蹦,心里不禁又爱又恨。

    他是那种若樱上茅房都恨不得跟着的人,最恨她有事不告诉他,那会让他觉得抓不住她,觉得他们之间有隔阂。

    其实这也是有原由的,他本就找了个太过漂亮的媳妇,心里难免常戚戚,就怕一个没看住媳妇让狼叨走了,又惯以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想的多了不免气急:“真正是人大心大,看样子你是什么都不打算跟我说,这是一心想拿我当外人使呢?还是看上别人打算另谋高枝?……只不过几天没见?又是哪个擅花言巧语将你哄的心软了?我猜猜是谁……”

    “啪!”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若樱听不下去,伸手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即刻逐客:“你走不走?不走我走!”话落,转身就要回房。

    “啪!”萧冠泓掷筷起身,眸底晦涩不明,嘴角微弯,却是冷冷一哂:“用不着这样,我走就是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话音未落,他阴沉着脸,径直拂袖离去。

    ……

    不管人们怎么样,日子总是这样无声无息的漠然走过,太阳依旧朝起夕落。萧冠泓的使馆内的天似乎又晴转阴天,山河变色了。诸人这次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连走路都小心翼翼,就怕点子背踩到主子的尾巴。

    便是连明月远山这几个心腹也搞不懂,因为那天萧冠泓想给若樱惊喜,连近卫也没带。暗卫肯定是有的,可暗卫嘴巴俱都死紧,人死了嘴巴也闭着。

    纵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大抵与凤王脱不了干系,只看这几天就知道了,王爷有事就外出办事,没事就关在屋子里,或练功、或练字,也没提去找凤王,当然,脸上天天跟要打雷的天空一样阴沉沉的。凤王也是,王爷不去找她,她也不过来,更不谈递个只言片语。

    诸人猜测——看这架式是铁了心要分啦?这也不怪他们如此认为,以往既便是两人吵,不用半天王爷就会服软,自去伏低做下,让当侍卫的都跟着他没脸。这次大不一样,居然骨气大涨,撑了好几天。

    当然,不说一吵架便公事都撂下,地图的事依旧进行的如火如荼,几个人白昼还是在太子皇宫碰头,明月他们说的也不过是晚上的事而已。

    他们几人俱不是傻瓜,冷眼旁觑,多少看出了点端倪。但谁也不明说,都装不知道。好在地图的事总算有个眉目了,这事就得从慕容喾说起。

    慕容喾师从雪山老人。雪山老人和南海老叟一样,都是不出世的高人,不过雪山老人比南海老叟多两个徒弟,他有三个入室弟子。但南海老叟比雪山老人多两个儿子,孙子也多。雪山老人运气就一般般了,唯一的儿子比老子还死的早,独留了个个闺女给老子做纪念。

    雪山有许多怪兽,慕容喾的白老虎皮便是学艺期间射杀的白老虎。前些日子,雪山老人记挂最小的徒弟,便特特地让另两个弟子带了不少熊掌和人参,还有其它珍贵的山货来看望慕容喾,其中也挟带着雪山老人的信函一封。雪山老人信中提到一事,说是凤凰山和麒麟山山上的积雪初融,两座山上的飞禽走兽今年似乎特别多。

    慕容喾看到凤凰山,心中骤然一动,暗道,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呢?

    雪山是一座宏伟的大山,方园几千顷,上有无数小山,那些小山相对雪山来说是小巫见大巫,但对比旁的地方的山,却也是又险又高。其中有两座山头蛮有名,那便是凤凰山和麒麟山。

    慕容喾常去这两座山上练功,这些日子天天对着地图,看到凤凰山的一瞬间几乎就想到了地图。他在心里细细的将凤凰山描摹了几遍,觉得山形很像鸟图。于是,他不动声色把鸟图给两位师兄端详。

    两位师兄自小在雪山长大,只看一眼就说:这不是凤凰山的形状嘛!那些什么火焰和凤凰山上的石头形状并无二致。

    慕容喾心里豁然开悟,茅塞顿开,有了实体总比妄加猜测来的强。好在宫里有雪山的山头分布图,拿来一对比,还真有那么几分相像,尔后越看越像。

    有了地方就好办了,几个人马上收拾行装,带好各自的侍卫和人马准备出发去雪山。

    若樱的行装由四卫收拾,这些天她天天都去看望若鸾,但未免刺激若鸾,她并没有提及若凤害她之事。而若鸾可能是害怕的缘故,除了伏在若樱怀里哭的惨绝人寰,没口不提被辱之事。若樱便也跟着装聋做哑,心想,这样也好,省得若鸾以为自己知道了会瞧不起她,然后又想不开什么的,那就床烦了。

    在若樱的心里自然不希望妹妹自尽,何况这又不是妹妹的错,虽然好多女子一旦失身多是走这条路,若樱还是希望若鸾能勇敢的活下去。她还在查若凤和她身后的幕后之人,这个人不揪了来,她总是如芒刺在背,光想想都不舒服,只是没什么进展,杨若凤一逃走后便如石沉大海,音迅全无。

    她抽空去了几次清心观,无论凤歌做了什么,她心里失望是失望,痛心归痛心,心里那道坎总是过不去,这人终是自己的娘,你不管她的死活,便没人再管她了。

    前几次凤歌依然未见她。

    最后一次,她对那个虎姑婆般的女道冠说:“告诉她,如果这次再不见,往后一生也可能见不着了!我马上要出远门,这次前路生死未卜,不知有多少凶险等着,之所以来见她一面,也算是母女决别!”

    不过须臾,两母女便见着面了。凤歌依旧蒙着黑面纱,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肿的像桃子,眼神黯淡无光,死气沉沉。额头更是皱纹从生,两鬓白发无数。

    若樱觉得她真是又可怜又可恨,本想见个面,说句保重就走,可眼泪和感情不受控制,早已气不成咽,泪流成河。她也说不上来心里为什么这么难过?为什么要哭?为谁哭?

    凤歌见她哭成泪人儿一般,顿时悲从中来,扑上来抱着她哭的声嘶力竭,上气不接下气:“……呜呜……是娘对不起你们,娘,娘对不起你,娘没脸见你……不但害你人前抬不起头来……更害了鸾儿一辈子……呜呜……”

    “……”若樱只觉得非常伤心,非常难过,哭得喉咙都哽咽住了,泣不成声,只能死死咬住嘴唇干流泪,浑身一抽一抽的快背过气。

    凤歌呜呜恸哭:“……娘满身罪孽,本,本想一死了之……可你婚期在即,我不能再害你……我儿一定要好好的……娘天天在这里给你祈福,天天赎罪,只求老天保佑你好好的……”

    “……好死不如赖活着,你……你也活着吧……别担心,此去太凶险,我怕这次不能活着回来,便早做了安排,给你留下不少钱财在凤族,由凤舞替你保管,足够你往后生活……”若樱抹着眼泪,将早准备好的一个包裹递给凤歌。

    她怕赤焰说到做到,到时真的不管凤歌的死话,所以这次来便给凤歌带了不少银钱,还有千金难买的敷脸的药膏,一种是柳生为她配的,一种是她亲自去求了陈医官,花了无数银钱配制的。药效自是没话说,纵然不能恢复原貌,但减少痛苦和淡化伤痕这两样功效是绝对有的。

    清心观不能带仆人,也不许外出,其实她带去的银钱对凤歌没什么用处。但凤歌望着那些药和银钱,又是潸然泪下,捶胸顿足,跪地嚎哭令人心酸不已。

    从清心观出来,因为眼睛红红的,她便用手捂着双眼,从指缝里看着山路往下走。走了没多远,她便顿足不前,用双手缓缓的按了按眼睛,随后放下来背在身后,冷冷地望着前方。

    只见前面的山路中,一个人缓步行来,锦衣绣金、黑发微拂,额头的银色抹额上挂着一块流光异彩的宝石,比之雀卵大一点点,一双潋滟多情的桃花目,风华绝代。

    若樱朱唇微启,语声冰冷:“纳兰明桑,你来这里干嘛?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纳兰明桑抬眼瞧了瞧若樱,眼中带着惯有的慵悚,声音倒是含了三分笑:“你怎么还在生气啊?我又没做什么,上次不过帮你摘一枝梅花,便被你打的口吐鲜血,这次你怎么一见面又喊打喊杀?……咦!怪了……你的眼睛怎么啦?哭了?”

    说着话,他便离若樱越来越近了。

    若樱瞥了他一眼,随后垂下眼帘。但下一刻,她背在身后的一只紧握成拳头的手突然狠狠击向纳兰明桑。只听“嘭”的一声响,她这一拳头结结实实的打在纳兰明桑的胸口。

    纳兰明桑连连错后几步,随后稳住身形,许久才抬眸浅笑:“打人总要给个理由吧?这次又是为什么?总不好让我做个糊涂鬼。”

    若樱黛眉一挑,漫声道:“别把人当笨蛋,你来这里做什么?安的什么心?”

    纳兰明桑轻挑眉目,浅笑吟吟:“这次去雪山,生死未卜,我来与凤夫人告个别,送她一件礼物,这也不行吗?”

    他虽然打不还手,骂不张口,理由倒也充分,可若樱总觉得他没安好心,就是那种善者不来,来者不善的感觉。纳兰明桑见她一径皱眉,两只水汪汪的眼睛显然刚哭过,此刻更是湿漉漉的,长且浓密的睫毛像是被雾气氤氲,上面还有星星点点的泪光在闪烁,鼻头微红,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心头一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弯腰将手中拎着的一个大盒子放在路边,跟着直起身子,语声淡若轻风:“要看看吗?不然我怕你不放心,到时又怨我送了不该送的!”

    若樱狐疑的打量他好几眼,又看了看那个硕大的盒子,冷漠地道:“你又搞什么鬼?为你妹妹的事来?那你打错主意了,想套近乎绝对行不通。”

    纳兰明桑抬眼迎上她的目光,语声含笑:“忘了告诉你,她并不是我的亲妹妹,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尽释前嫌,择日不如撞日,等会给凤夫人送了礼,我请大家到名满天下聚上一聚,让小妹给高大小姐陪罪如何?”

    “你去问高大小姐吧!”若樱嘴边泛起不明所以的笑容:“但愿高大小姐不会拿汤盆扣你妹。”

    见她虽是破冰浅笑,但那笑意分明未达眼里,纳兰明桑聪明的打住话头,他笑容未敛,语声温柔:“那这话先揭过,礼物你要先过一眼吗?要不咱们一起送进去,道观许不许女道冠见男客啊?”

    若樱抬头看了他一眼,扬起下巴点点那个大盒子:“你先打开。”

    纳兰明桑乖觉的点点头,弯身下去伸手按了一下盒子的搭扣,只听“叭嗒”一声脆响,盒子倏地弹开,紧接着他起身对若樱做了个请的手势:“你看。”

    随着盒子被打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也飘散开来。

    若樱定睛一看,盒中齐齐摆着两个人头,一个是满头白发的老妪,脸上有着醒目的白斑和满脸的沟壑,正是凤飞飞。一个是脸上有一条长长血痕的杨若凤,两个人的眼睛都睁的大大的,脖子浸在盒子里的血水中,诡异得令人悚目惊心,头皮发麻。

    陡然看到这种血腥恐怖的场面,若樱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因为纳兰明桑说的是送礼,她就有个先入为主的观点,以为不是吃的就是喝的,再不济也会是药材布匹一类的,想穿脑袋也没想到里面装的是人头。此时不免被吓了一大跳,胃中顿时开始翻江倒海,都快呕吐出来了。

    她恼火的不已,知道纳兰明桑是故意吓自己,即刻长腿一伸,狠狠踢了他几脚:“你姥姥的,叫你吓我!狗屁礼物!”

    纳兰明桑被踢了好几脚,非但不以为忤,反而轻笑了两声:“这不是你的菜,你可能不喜欢,不过凤夫人定然喜欢,改天我送你几样,保管你喜欢的不得了。”

    “滚!”若樱原本是心心念念要杀杨若凤,可猛然见到凤飞飞的人头,尽管生不出同情,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恻然,毕竟如果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这个人就会是自己的小姨。而且纳兰明桑的话和行为都让她起疑,他知道了什么?还是他跟踪自己?

    思及此,她脸一沉,眼一眯:“你跟踪我?不要随意找话搪塞我,你怎么知道我娘会喜欢这两个人头?”

    纳兰明桑叹了一气,伸脚踢了踢盒子:“还要看吗?不怕是假的?”

    若樱心里五味陈杂,那种滋味没有任何一个词可以形容,她默默摇了摇头。

    纳兰明桑慢条斯理的扣好盒子,随手将盒子拎在手中,那神情轻松的仿佛真提着吃食,“你这些日子脸色难看,常往清心观跑,怎么说我们四个也是同气连枝吧!随便用点心便知道了,你也不要多心,并不是想令你难做,只是怕你出什么事,再说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值得你藏着掖着的。”

    若樱沉默无语,许久才悻悻然地问:“都知道了?”

    纳兰明桑淡淡道:“嗯。”随即拎着盒子,不急不徐地的往清心观走去。走了一会儿,他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道:“真不跟我进去?你就不怕吓着凤夫人?不担心我对凤夫人不利?”

    ……

    再次离开清心观下山的时候,在半道上碰到萧冠泓,他的身边站着一名十五岁左右的丽质少女。

    少女肌肤白白嫩嫩,有一张漂亮的鹅蛋脸,明眸皓齿、眼波流转动人,嘴角边绽放着一朵羞涩而又动人的微笑,给人一种既安谧又妩媚的感觉,正是二公主慕容慧。

    若樱和纳兰明桑有些狐疑,两人双双停驻步伐。

    慧公主落落早看到他们了,此时落落大方的上前两步,亲亲热热的拉起若樱的手,嘴角微翘,娇娇地道:“凤王,本公主来瞧瞧凤夫人,未料到会碰到你啊!咱们真是有缘呢,又见面了。”

    若樱不免有些心虚,方才为了不吓着凤歌,她和纳兰明桑把两个人头埋了,出力的固然是纳兰明桑,但她也帮忙提过盒子,到这会手上仿佛还残留着那种挥之不去的浓郁血腥味,而公主金枝玉叶,小手冰肌玉肤,令她顿生一股自惭形秽之感。

    她面色赧然,有些抱歉的看着二公主道:“怎么好劳公主前来,家母只是清修,委实当不起公主探望,公主一片好意若樱铭感五内,实在愧疚难安。”

    二公主抿嘴一笑,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萧冠泓,还是略有些羞涩:“凤王这样说就太见外了,你我年龄相当,这样客气作啥,只是不晓得你和纳兰世子也会来,不然咱们一道上山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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