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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歌被若鸾不耐烦的催促声吓了一大跳,拿帕子拭了拭额上不存在的冷汗,叹息道:“你这傻孩子,不是刚昏倒了,不要着急,该告诉你的娘自会告诉你。”

    旋即她挥一挥手,将阁中的垂首而立的仆妇人都谴了出去,独留若鸾的两个心腹丫鬟。

    若鸾瞧娘亲眼神游移,不敢直视着她,分明是有事瞒着她,她直觉认为是慕容喾已挑明了和姐姐的婚事,顿感大势已去回天无力。先前心头还一直抱着侥幸的想法,认为喾哥哥虽然喜欢姐姐,但自己跟他这么多年的感情,他许是喜欢自己的,说不得他也在犹豫,到最后不一定会选姐姐,未料,到头来一切还是奢望。她咬着嘴唇泫然欲泣,一时只觉得万念俱灰,伤心欲绝,心头空荡荡的没个着落。

    若鸾神色萎顿的垂头坐在宽大华丽的凤榻上,黯淡无神的眼神望着不知名的虚空处,明媚娇艳的小脸此时变得苍白灰败。

    忽然,一滴眼泪从她脸颊上滑落,随后,更多的眼泪如珍珠一样从她脸上滚滚落下——多年心思终成空,你叫她如何能何淡然处置?心爱的人爱的不是自己,十几年的感情抵不过他和姐姐短短几月的时光。

    是替自己不值,一腔真情付流水?还是痛恨慕容喾的薄情?还是怨恨姐姐的横刀夺爱?可这关姐姐什么事?对于无辜的姐姐她恨不起来,毕竟姐姐从头至尾都被瞒在鼓里,只是因她生得美而被喾哥哥喜欢罢了!

    凤歌看着小女儿凄楚无助的模样,心中一酸,顿时潸然泪下,便是晚茜和明霞也眼中含泪。

    “儿啊!”凤歌怕若鸾急出个好歹,连忙坐到女儿身边,一把将她揽久怀,“我儿切不可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事情远远还没有到那一步,你喾哥哥和两位老大人才刚来,正同你爹寒喧,什么正事都还未来得及说,兴许不是为这事而来……”

    若鸾呆呆怔怔地靠在凤歌怀中,声音气若游丝:“娘,你莫自欺欺人了……府中便是连丫头仆妇们都传遍了……晚茜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听到了,这还有假?”

    凤歌心底跟明镜似的,两位老大人登门十有八九是为婚约之事而来,板上钉钉的事她也无力更改。当初也曾想过,若是或鸾长大成人后不喜欢喾太子,她便想方设法的不履行这婚约,毕竟没有什么比女儿的终身幸福来得更重要。可这样做的前提是若樱没找回,慕容王族的王饰并不在自己手中。

    若真要给个理由,她们拿出假王饰,表时凤若鸾并不是真正的凤女,虽说会受到些责难和谴责,但慕容皇族是不会和假凤女有婚约,婚约的事情就迎刃而解。

    只是随着若樱的被找回,真正的凤凰饰也被慕容喾送回他们手中,从而换回他们自己的王饰,这婚约之事便不会再容她一个妇人置喙了……这是两族之大事,事关两族兴衰,岂容人胡乱更改!

    可她如果这样跟若鸾实话实说,岂不是在她血淋淋的伤口上撒盐?于是便安慰道:“那些下人最近都向天借了胆,敢在府中嚼蛆,敢明儿看娘不好好整治整治他们……他们那些人嘴里的话你怎能当真?你喾哥哥素日甚是疼你,焉不知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这话说的凤歌都说不去了,可若鸾却像没听到一般,只是默默的流泪。

    母女俩在凤临阁愁云惨雾,垂泪不语。

    赤焰送走了太子和老位老大人,上来凤临阁,看着妻女相拥垂泪,不由得叹息了一声,大女儿能成为太子妃,以后更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这等殊荣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可谓天大的喜事,美中不足的是,却因为小女儿对太子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单方面的感情,而使得这件喜事掺上了悲意。

    赤焰爱莫能助地看着小女儿伏在妻子怀中伤心落泪,只能暗暗心疼。

    但他毕竟是个男人,还是权势一方的候爷,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便重重的叹息了一声道:“若鸾,爹爹知你心中难过,哭一哭也就丢开手吧!殿下和两位老大人正是领陛下旨意来确认两家的婚约,而后会照六礼……唉,总得来说,横竖这事就要定下来了,你也别太伤心,爹娘往后会帮你再说一门好亲事的……”

    “呜呜呜!……”若鸾一听到爹爹这样说,无疑于是先前在等判决,虽知不好,但还抱有一丝儿希翼,现在则是判下来了,斩立决!那种绝望伤心和无边的悲恸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仿若要将她溺毙。

    她脆弱的心灵受不住这种沉重的打击,有些语无伦次地哭喊:“太子哥哥……喾哥哥……他怎能这么狠心不要鸾儿,……我要去问问他……他不是很喜欢鸾儿……的吗?”

    说着她状若疯颠的一把推开抱着她的凤歌,把猝不及防的凤歌推的撞倒在床榻上,几步就要冲出阁去。屋内几个人慌了神,两个丫鬟连忙伸臂抱住她往前冲的身子,“小姐小姐……你莫吓奴婢……”

    “放开我!我要去问问喾哥哥……鸾儿倒底是哪里做的不好……”若鸾咬牙切齿,气咻咻地推着丫鬟,平时娇娇弱弱的一个娇小姐,不妨此时竟变的力大无比,脸上虽满面泪水,却是一片豁出去似的悲壮之色。晚茜和明霞眼前就要被她挣开。

    凤歌扶着被撞疼的额头起身,一看两个丫鬟都要制不住她了,吓得心惊胆颤,顾不得头上钗横簪斜,几步冲上抱住若鸾,惊慌地喊道:“儿啊,儿啊,你冷静点……有话好好说。”

    若鸾被她们三人使力团团抱着,用尽全身的力量挣也挣脱不开,不禁烦躁的拼命跺着脚,暴躁地尖叫道:“啊!放开我!都放开我!放开我!”

    “若鸾,够了!”蓦地,赤焰威风凛凛的大吼一声。

    屋中惊魂未定的几个人被他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不禁都怔怔的望着他,就连若鸾也不再尖叫推攘,一反常态的安静下来,仿佛是被爹爹威严的模样吓坏了。(. )

    见她终于安静下来,凤歌等人都松了口气,心都还砰砰的跳着。

    凤歌也顾不上责怪丈夫嗓门太大吓着女儿,朝两个丫头使着眼色,示意她们把小姐扶回去。若鸾根本不反抗,木木呆呆的又坐回凤床上。

    赤焰一脸沉重地走到若鸾的面前,伸出大手轻轻放在女儿的头上,手下是女儿乌黑而又有光泽的秀发,眼睛却看到女儿双眼红肿,失魂落魄,怔忪不语的凄楚模样。遂语重心长地道:“鸾儿,爹爹知你心中难过,但世间的男子又不是只有太子殿下一人,你年纪小,不明白男人的喜欢是分很多种的,……你回头想想,殿下他早到了适婚之龄却一直未订下太子妃,往日你和殿下走的亲近,且你又生的貌美如花,太子若是有心想娶你,大可早点履行婚约,何苦一拖再拖?”

    凤歌忍不住伸手拉了拉赤焰的衣袖,想阻止他继续出口的伤人话语。赤焰不为所动,他今天是打定主意要让女儿清醒过来,不要再沉溺于过去的感情里,从而钻到牛角尖里爬不出来。

    他替若鸾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低沉地道:“这些年你只围着殿下转,殿下上雪山学艺多年,早非当年的小少年了,你若是稍稍把眼光看远一点,就会注意到,其实这北玄还是有不少好男儿的,比如镇国公的国公世子项少云,那孩子人也生的俊俏,能力同样出众,深得朝中大臣称赞……”

    “啊!”凤歌突然之间也似想起了什么,急急地打断丈夫的话道:“项少云是不是曾当着别人的面夸过鸾儿美貌的那位公子?”

    “正是!”赤焰看着妻子点点头,转头又对着不解的抬起头来看着他们的若鸾道:“你还是凤女时项少云见了你一次,逢人便夸你美貌无双,众人皆知他对你有爱慕之意,前些天听你落了水,项少云还曾派人送了珍贵的药材过来,镇国公府且有向你提亲之意,如果你能放开心胸忘记殿下,好好琢磨以后的路,项少云也不失为一个可以拖付终生的良人,至少他是真心求娶你。”

    赤焰其实还有一件事未说出口,若鸾以前因为是凤女的身份,且和太子殿下形如兄妹,朝中一些大臣权贵之家皆心知肚名,知其身份高贵,以后多是嫁入皇家,都没口不提向赤凤候府提亲之事。随着若樱的找回,若鸾的身份变得有点尴尬和微妙,提亲的人更是廖若晨星了。反倒是镇国公府悄悄来试探了一番,表示愿与赤凤候府结秦晋之好。

    镇国公府的美意正中赤焰下怀,小女儿能嫁太子固然是好事,可太子的心上人却是大女儿,这样若鸾的婚事势必再议,如果一直没人提亲他就要愁白头了,镇国公府的提议对他来说无异于是瞌睡遇到枕头,世人只有落井下石的多,雪中送炭的少,赤焰从未想过天下会掉下这样的好事,如此一来,若鸾的婚事也解决了,岂不是皆大欢喜欢?

    凤歌想了想,同样也觉得这是件打着灯笼都难寻的好事,项少云她亦曾见过,很不错的一个孩子,于是两夫妻都有些期待的看着若鸾,希望若鸾也如他们这样想,不必非要吊死在太子这棵大树上。

    偏若鸾此刻只觉天都要塌下来了,喾哥哥就要娶姐姐了这一巨石早把她砸的七荤入素,心神俱伤,哪还有心思想到别的男子。她对爹娘的话置若罔闻,只顾难过不已的想着满腹的心事。

    凤歌无奈,只好拉了拉女儿,引回她的注意力,然后把镇压国府和项少云这事重提了一遍,不料若鸾听了半响不做声,只是沉默着,最后居然冷漠地道:“什么项公子,女儿连他是圆是瘪都不知道,何谈嫁娶?”

    “……”赤焰也知要女儿一下子接受项少云有点难度,便和颜悦色地道:“爹和你娘也没一定要你现在就做决定,你且好好想想吧!只是……”赤焰把余下的话咽进肚子里,向妻子使了个眼色。

    凤歌随赤焰走到转角处,有些担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失魂落魄地坐在床上的小女儿,复又转头看着丈夫道:“何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赤焰看着妻子,小声地道:“还得派人唤若樱回来,你看……”

    凤歌顿感心烦意乱,沉吟了一会道:“明日派人唤她回来吧!我这会子六神无主,再说也丢不下若鸾……”

    赤焰不由得叹息一声,有些抱怨的对妻子道:“女儿总归要长大的,你也该适当的放放手,以往我们是怕谎言被戳穿,所以才把孩子带得紧些,现如今她一来二去的大了,马上就要许婆家了,你想过没有,她这性子如何当人媳妇?就算殿下不娶若樱,真迎娶若鸾,你觉得以她的能力能胜任太子妃之位?”

    “你这会子来急了?当初你也一样没少疼她。”凤歌总觉得若鸾那样呆呆怔怔的模样有些反常,心不在焉的反驳赤焰的话:“你没觉得她很可怜吗?从凤女的高位摔了下来,她都没喊过疼,多懂事的孩子啊!被人欺负的快死了,也只过了几天就痊愈了,并没有要死要活的,这些分明都是我们夫妻的错,却报应在她的身上,我这心里真不是滋味儿,不知有多替她难过,嘤嘤……”

    凤歌说着说着,心疼小女儿不易终于掩面哭了起来。

    赤焰心下有些恻然和酸楚,可有些事还是得说,遂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肩头,低声道:“若鸾的事你先暂且放一边,就说今日之事,两位老大人回去禀陛下了,太子的大婚非同小可,日后就是依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亲迎,这些一个都不能少,你做为若樱的娘亲,要忙的事情多不胜数,还有……”

    赤焰狠了狠心,低沉的声音里含着一丝决然:“你还得让若鸾自凤临阁搬出去,这里是历代凤女所居之地,并非你我的私人产业能由着你随心所欲的安排,本就应该早点让若樱搬来住,凤族的人对此早有诸多不满了……”

    凤歌闻言,抹着脸上的泪水抬起头。(. )

    赤焰见妻子脸上虽有些尴尬之色,但更多的却是为难之色,似有话说,便严厉的打断她:“你别说那些理由,这理由能把若鸾变成真正的凤女吗?能让她永远住在凤临阁吗?名不正,则言不顺,你见过哪代凤女不是从凤临阁出阁?而为了凤族后代子嗣着想,若樱还得在凤临阁调养好身子方可出阁,你打算就这么模棱两可的拖着?嗯?”

    凤歌用帕子擦了擦额际的冷汗,嗫嚅地道:“我这不是怕……原本好好的生活发生天翻地覆地变化,我担心若鸾一时接受不了,这孩子素来单纯娇弱,就……想着,反正若樱什么都有了,美貌、王位、封赏、权势、荣耀……再说她也不会跟妹妹计较这点小事,到时等若鸾出了嫁,这凤临阁横竖还不是她的……”

    “亏你想得出!”赤焰觉得妻子真是太糊涂了,忍不住低叱:“若鸾从凤临阁出嫁,那若樱从哪出阁?你不会以为若鸾会嫁在若樱的前面吧?还有,凤族的人没死光,会允许你这么阳奉阴违的违祖制下去?”

    凤歌顿觉得事情有些棘手,左右为难地道:“可这会儿若鸾刚得知殿下和若樱的事,方才她都昏过去了,现在她的心已经伤痕累累了,鲜血淋漓了,我这个做娘的还跑上去补一刀,于心何忍?”

    赤焰沉吟着:“要不我去同若鸾说吧!这件事势在必行,断不能拖泥带水,优柔寡断,她也是凤族一员,相信能深明大义的。”

    说着赤焰提步就要去找若鸾,却被凤歌制止:“唉!你别去,这两天得了空,我来好好同她说道说道,一下子说了,我怕孩子受不了,万一急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赤焰有些不豫地看着凤歌道:“你原来也是凤女,当明白有些事情应快刀斩乱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当初若鸾自己都说要从凤临阁搬出来,你却依旧让她住着,我都不明白你这个做娘亲的是怎么想的,若樱不计较,那是因为她看重你这个娘亲和妹妹,但该她的东西就是她的,你……”

    “哎呀,你说的我像个后娘一般,手心手背都是肉,两个女儿我一样疼,只不过觉得若鸾得到的东西少些,总不能什么好事都让若樱占了吧!若鸾如今可是什么都没有,以后的日子也没有若樱风光,所以我心存内疚的想补尝她一些,哪里就有你说的那般狠心?”凤歌也不高兴了,嘴巴嘟得高高得的。

    赤焰见凤歌不知悔改,讲了半天道理都白讲了,耐心告磬,声音不免大了点:“若樱占了什么?全都是她该得的,早年你自己当凤女,什么好东西都是你占全了,你还不是理所当然的,也没见你心存半分内疚啊?更没见你爹娘老子和兄弟姐妹有任何不满,你自己把好东西分给你妹妹了吗?你怕是连她嫁去哪里都不知道吧?”

    一提起妹妹,凤歌立刻拉着脸对着赤焰冷笑,语气尖利地道:“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吧?你当初不就是喜欢她?把她当宝把我当草!她嫁去哪里,你肯定比我清楚的多啊?何来问我?少在这里跟我攀三扯事,拿女儿做伐子说事,说来说去,不就是想为你的心上人抱不平?”

    “你!你不可理喻!”见凤歌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赤焰为之气结:“都过去多少年的事了,你还有完没完?我只是就事论事,你少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没完!”

    凤歌轻蔑地仰着美丽的头颅,抬高下巴,扬高声音尖刻地道:“当年你和那贱人眉来眼去,说说笑笑的好不惬意,何曾想过我的感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想毁婚娶她来着,这些年你也没少想着那贱个,怎么?觉得你心上人受委屈了,所以想替她出头?那你早干什么去了?好东西我为什么要分给她?她凭什么?有本事她也生做凤女的命格啊?”

    赤焰一张英俊成熟的脸被凤歌的话气的一阵红一阵青,大声吼道:“闭嘴!那是你亲妹妹,你别一口一个贱人贱人的!”说罢,他忿忿的怒瞪着凤歌,紧接着袍袖一挥,愤怒的拂袖而去。

    阁楼口的婆子见候爷来了,忙要帮他掀帘子,却被赤焰当胸一脚踹倒在地,尔后,他脸色铁青的摔门而出。

    凤歌见赤焰一阵风的离开,气得全身发抖,眼泪止也止不住的往下流,往事一幕幕立即浮现在眼前,使得她胸中溢满了伤心,愤怒和妒忌,还有滔天的恨意。

    风不知从何而来,将阁楼里闪着珠光的华丽帷幕轻轻扬了起来。凤歌紧锁着眉,看着闪着流光溢彩的帷幕扬高,扬高,慢慢拂过自己眼前。她不由自主的咬着的唇角,有些气急败坏伸手,一把扯着眼前的帷幕用力一拉。

    伴随着“撕拉”地声清脆的裂帛声传来,有一角帷幕被凤歌暴怒之中撕了开来。凤歌怒急攻心,失去理智的把手中的帷幕猛地向空中一抛,声嘶力竭的尖叫怒喊:“贱人,就是贱人……”

    若鸾坐在镶金嵌玉的凤床上,瞠目结舌望着暴跳如雷的娘亲,娘亲脸上温柔早已消失不见,依旧美丽的脸庞被愤怒和嫉妒的恶念所扭曲,看起来有一丝狰狞味道,也令她的心底升起莫名的寒意。

    而明霞和晚茜早已被候爷和夫人的吵架声惊的瑟瑟发抖,两人面面相觑,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

    ……

    次日,当萧冠泓听到此事时,柳生正在替他换药。

    萧冠泓倚靠在窗边的罗汉榻上,手捧着卷宗正看着公文,柳生刚把他腿上雪白的布巾解开,还未待清风把话说完,他便面无表情的斜睨着清风道:“甚么?本王没太听得清,劳烦你再重复一遍吧!”

    清风想着早死早超生,遂大无畏地禀报:“禀王爷,北玄太子和凤王自幼订有婚约,昨日玄清帝已派了大臣到赤凤候府议实了此事,只待钦天监择负责选择良辰吉日,以便”执六礼“,一早赤凤候便安排了仆妇侍卫要接凤王回府。”

    “啪啪!咣当……”之声不绝于耳,萧冠泓手中的卷宗早被扔到地上,他冷着一张脸,大手一挥,罗汉榻边的小几上的青花白瓷茶壶,茶盏、水果点心悉数被扫到地上,那后他腿一蹬便要从榻上起身。

    柳生眼疾手快,连忙丢开手中的东西扑上去,拼命按住他的大腿不让他起身,嘴里喊道:“我的爷,你行行好吧!这腿还要不要了?”

    清风也不敢大意,急忙上前帮忙护着他的伤腿:“王爷,王爷,先别急,先紧着腿,有什么事待凤王回来再说不迟。”

    萧冠泓刚才蹬腿的动作太猛,顺势就带动伤腿,此时虽被他二人抱按住,却也疼的冒出一阵阵冷汗,暗暗吸了好几口凉气,等疼痛缓缓好一些才恨恨地道:“她去哪里了?不会是去见慕容喾那恶人了吧?这真是想我死啊!”

    清风忙道:“没有没有,是纳兰世子带了一个人来见凤王,这个人王爷您也认识的,就是以前那个柳青娥。”清风心想,喾太子现在春风得意,要忙的事多如牛毛,反正只要此事成了,他与凤王便是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来看你的脸色。

    柳生端详着王爷的伤腿片刻,哪壶不开提哪壶:“不管事情如何,王爷总得让属下帮你把药换了,您在急,也要身体康健才行,如若不然,就算是凤王被人抢了也没法去夺是不是?”

    此话正戳中萧冠泓的死穴,他当下俊眉一立,凤眸一瞪,若腿是好的指不定就一脚把柳生踹翻在地,可惜此时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干着急,对着柳生吼道:“那你给老子快点,这就点伤,治了好几天还不能下地,亏你吹破牛皮称自己神医在世,你再治不好老子就把你发配到蒙古去!让你做个名副其实的蒙古大夫。”

    柳生额际的冷汗直流,清风忍俊不禁的低头窃笑。

    柳生一边换着药,一边不甘心地替自己洗涮着罪名:“王爷您可不能这么逆天,人们常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属下就是神医在世也得按自然规律来不是,再说,蒙古的大夫也有不少医术高超的,可不能一棍子全打死的给予会盘否定,凡事不能一概而论,要区别对待……”

    萧冠泓此时已冷静下来,听着柳生拉拉杂杂的胡侃,他的面色也变得平静如水,只是对着清风道:“赤凤候府来的人先别放回去,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实在不行就全收拾俐索了关起来,你去请凤王来,我有事与她相商。”

    他正因服孝不能去赤凤候府提亲,慕容喾倒手脚快,早就看出这个死太子的狼子野心了,只是若樱对慕容喾一直淡淡的,并不假以辞色,而慕容喾对若樱也事事依礼侍之,并没有逾矩,所以他才一直没寻个由头发作罢了。

    始料未及的是,慕容喾居然是个心机深沉之辈,竟然敢出其不意的弄个婚约出来,想以若樱的未婚夫自居,哼哼!以前倒是小觑了他!

    清风老老实实的道:“属下来之前碰到过凤王,就顺势禀了凤王……凤王要先去见那个柳青娥,因为纳兰世子道柳青娥有重要的事情禀报凤王,所以属下只得先来禀报王爷。”

    “纳兰明桑这个王八蛋的胆子倒是不小!事情已然败露却还敢来这里,待本王腿好了,定要好好收拾这厮一顿,让他知道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萧冠泓这会子逮着谁骂谁,纳兰明桑什么事都没做,就遭了无妄之灾。

    他按捺着心焦等柳生换着药,以指尖揉着额头,气恼地道:“这几日把你们一个个惯的,出了事居然不先来回禀本王,却只找她,伙着她把什么事都瞒着我,到底谁才是你们的主子?”

    清风不敢掠其锋,老实答道:“自然是王爷您。”

    柳生在缠最后一块布巾,眼见事情快忙完了,便不知死活的捊虎须:“王爷,属下觉得您最近越来越爱说粗话了,这是何故?难不成凤王最近喜欢有男子气慨的男人了?”

    萧冠泓压着火气,淡淡的瞥了柳生一眼,凉凉地道:“凤王跟你的观点不谋而合,时常嫌本王越来越爱说粗话了。由此可见,你越来越跟娘们儿靠拢了,改明儿说不定可以去宫里跟太监抢饭碗。”

    清风又低下头,双肩微微抽动。

    “……”柳生自讨没趣的摸了摸鼻子,乖乖的收拾好东西正要告辞,不料却听到萧冠泓淡淡地道:“把那个椅子弄进来吧,本王坐上去看看,好用就暂时用着。”他现在整个一废物,连媳妇都要被人抢了,在不发愤图强,迟早会被别人鲸吞蚕食。

    柳生一听,好了伤痕忘了痛,高兴地道:“这可是老爷子和属下费心琢磨出来的,东西好不好,王爷您试一试便知。”说着喜滋滋的去让人把轮椅推进来,再好的东西也得有人欣赏呗!

    与此同时,若樱正与柳青娥碰面。故人重逢,气氛倒也融洽。

    柳青娥依旧还是那个杏眼桃腮的美人,看得出是精心装扮过,滚毛边的缎子披风罩在她娇好的身段上,一件束身红袄裙,掐金挖云的羊皮小靴。她柔柔地站在雪地上,乍一看还真有几分大家小姐的气派,只是如果细瞧,就会发现她的脸色隐含憔悴,眼神愁苦无比。

    若樱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柳青娥的同时,柳青娥一样盯着若樱在看。

    她见若樱衣着华丽无比,头上戴着珍贵的首饰,眼里便闪着艳羡和妒忌的光芒,上上下下的在若樱身上梭巡了好几眼。因为她的目光太过大胆和无礼,四卫中的雨卫忍不住便要上前。

    若樱伸手制止了她雨卫,不以为意的伸手请柳青娥在桌前坐下,淡然而然地道:“柳青娥,一别许久不见,你还好吧?”如果她没记错,柳青娥不是因喜欢宇文腾而背叛了成王世子吗?此时为何她又与纳兰明桑在一起?

    “凤王安好!”柳青娥微笑着先向若樱见了礼,不管她们以前如何,若樱现如今是个王爷,这却是不争的事实,她们两人之间的身份有着云泥之别。

    若樱晒然一笑,请柳青娥在桌前坐下,将茶盏往她面前推了推,随后自己端起一杯热茶,轻轻抿了一口道:“你不光是来见我这么简单吧?是为何事来找我?如果我能帮得上忙,你但说无妨。”她本就不相信柳青娥只是来找她叙旧,何况柳青娥是和纳兰明桑一起来的。

    柳青娥坐下来后,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些局促不安,她稳了稳心神,端起茶杯故作镇定的放到唇边,缓缓饮了一口,热热的香茗在唇齿间回旋,稍稍安抚了她的紧张。

    若樱见她不答话,可明显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用若有所思的目光仔细打量着她。

    须臾,柳青娥把茶盏轻轻搁在桌上,抬起头来看着若樱道:“我这次来,是想让凤王你救救将军的,不,救救腾王。”

    “宇文腾?”若樱啜茶的动作一顿,讶异的回望着柳青娥,不敢置信地道:“腾王?你和腾王?”她被柳青娥糊涂了,她怎么一会儿成王世子,一会儿腾王,她到底是属哪一国的?

    “先不管我和腾王如何,若樱,我还能这么称呼你吗?”柳青娥满脸祈求的瞅着若樱,神态有些惊慌,她的眼神飘忽不定,一副很担心门外有人进来的惊弓之鸟模样。

    若樱点点头,有些好笑地道:“门外有我的人守着,你完全不必担心你们世子闯进来,至于你说的要我救腾王,我却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我何德何能?能救得了一个手握重兵的王爷,你就莫拿我寻开心了。”

    “不是,你能救的。”柳青娥突然有些急切地道:“这对你来说轻而举,简直易如反掌,就看你愿不愿意去做,但你人这么好,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若樱敛下脸上的笑意,顾盼生姿的美眸里重新罩上一层冷然,不置可否地道:“你太看得起我了,如果事情对我不利或对我身边的人不利,我必是会见死不救的,而且,你说了半天一句重点也没讲,比如,你分明是重新回到了细作营,为何还要担心宇文腾?难道你想做双面谍报?”

    “不是,若樱,你听我说。”柳青娥隔着桌子想拉若樱的手,可很快就看到若樱身边的一个中年妇人几个箭步就上前来,看来是想挡着自己接近若樱,她连忙把自己的手缩了回来。

    若樱有些谦意的对柳青娥道:“你别介意,最近因为我时运不济,几次差点丢了小命,所以她们都有些大惊小怪的,却都是一番好意。”

    “我懂!”柳青娥有些怅然若失的点点头,尔后垂下头,小声的道:“我之所以来求你,是因为腾王被他弟弟暗中害了”

    若樱赫然一惊,纤手按在桌面上:“据我所知,腾王活的好好的啊!你何出此言?”

    柳青娥苦笑了一下,涩声道:“他一直活的好好的,仕途平坦,步步高升。”

    “那就是啦!你先前说的没把我吓死。”若樱松了一口气。

    “唉!”柳青娥叹了一口气。

    “我本来是打算跟着他一辈子的,可他对我好狠心,我……我被他房里人轻视,欺负,……我一点都不后悔的为了他,甚至还把当成我的天,我的夫君……真是冤家……”

    柳青娥淡淡说着,声音居然娇媚起来,听起来好像在撒娇一样,也不知是不是把若樱当成了宇文腾。

    若樱默默的听着,总算弄懂了,柳青娥是真的离开了宇文腾,因为宇文腾不念旧情,杳出柳青娥是西呈的细作就要把她投到监牢里去,不得已她只好逃了出来,尔后为了活命又回到了成王世子身边。

    若樱心下叹息,她也不知柳青娥说的是真还是假,但不可否认的是柳青娥心里一直是喜欢宇文腾的。她的眼神提到宇文腾时都会发出温柔的亮光,既使被宇文腾这样不毫不留情的对待,她回到西呈后依然记挂宇文腾的安危,甚至不惜为了救他,千方百计的来找自己。

    “你这消息正确吗?”若樱半信半疑的看着柳青娥,蹙起黛眉道:“据我所知,二少爷都死好几个月了,做鬼了还能害人不成?”

    柳青娥还是小心翼翼的左右打量了一番,见只有若樱和那几个妇人,便压底声音道:“二少爷谋了腾王的血和一缕头给了一个人了,可这个人却是个阴邪狠毒之人,像是出自苗疆,修炼苗疆流传了千百年的神秘巫盅之术,实力之强,令人不可小觑,他那些巫盅之术,有下降头,下盅,血咒……”

    蓦然,门外传来萧冠泓低缓而又碰性十足的声音:“纳兰世子,你迷路了吗?居然窜到这里来了?”

    紧接着是纳兰明桑清越悦耳的声音:“王爷真是本世子的知音,可不就是迷路了吗!这七弯八九拐的,也不知走到哪了?若是走到不该走的地方,还请王爷多加担待,我也是无心的。”

    柳青娥陡然起身,本就白皙的脸霎时就变得惨白无一丝血色,她惊惧的看着若樱,嘴唇颤抖地道:“不是说让人守好了吗?世子怎么还?”

    若樱皱了皱眉,起身缓缓走向房门口,同时像柳青娥解释:“休要惊谎,你且放心,他也是刚到,什么都未听见,这点把握我还是有的。”

    说话的功夫,她令四卫打开房门,自已负手站在门口,先是看了一眼不远处坐在轮椅上的萧冠泓,随后转头,冷冷地打量着不远处的纳兰明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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