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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表宇文戟溃败撤退,严其佑英勇就义,引得雒都朝堂上下一片哗然。越是担心发生什么就越容易发生什么,西祁鞑子带给他们的恐惧简直是永无止境的噩梦。

    所有人在第一时间都想到了隋御,当年是隋御抵抗住了秦穆,如今西祁重整旗鼓,能克制住他们的还得是隋御。

    然而隋御此刻还深陷在东北三国的胶着混战之中,南鹿和东野的危机依然未解,雒都这边迟迟未给锦县边军拨去半个铜子儿。

    这时候怎么调任隋御?让他从北黎的最东边折到北黎的最西边,还得是义无反顾的那种?只怕只有圣人才能做到!

    曹宗道和曹宗远在棠梨宫中大吵不止,耳红脖子粗地嚷嚷,这北黎王朝又不是只有隋御一员武将!搞得整个北黎没有他就运转不下去了。

    曹太后维系着一贯的稳重端庄,唯有她的两个贴身女官最清楚,主子今早又吐了血。

    “曹宗远,你身为禁军统帅,如今已到了北黎生死存亡的关头,你还不打算亲自出征迎战西祁么?”曹太后忍着一口恶气,强撑说道。

    曹宗远心中一愕,忙地跪地哭诉起来:“太后,曹家上上下下近千口人均在雒都城中,臣弟根本离不开啊!”

    曹宗远抬头望向曹宗道,本意是想让他帮自己言语几句,但曹宗道惊惧过度,连连摆手道:“我一个体弱多病的怎能去前线啊?”

    曹太后绝望至极,大袖里的纤手紧紧扣在椅边扶栏上,“曹天涯、曹天际、曹天林他们的年纪也都不小了,身为曹氏子孙受了这么多年的荫佑,是时候该让他们出出力。”

    曹太后点出姓名的这几个男儿,正是她这俩兄弟的嫡出儿子。这是她最后的寄托,整个曹氏一族因为她曹岫得下多少恩惠,这些后代理应为北黎王朝作出贡献,甚至是付出性命。

    可这一回连曹宗道都一起跪了下来,兄弟俩痛斥各自儿子是习武废物,根本不能胜任反抗西祁的重担。二人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根本没有一点形象可言。

    曹岚绕开曹氏兄弟,拿着一封奏疏递到主子手里。

    “太后,这是顾将军第五道上奏了。”

    曹太后打开奏疏,顾光白竟然以血明志,他主动请缨和西祁决一死战。这份赤城在这个档口上显得愈加珍贵。

    然而曹太后不可能放顾光白去漠州,顾光白是她手中最后的底,他得留下来保护雒都。要是把顾光白放出去,雒都便成了一盘散沙,随便是谁都能攻打进来。

    最终由临时上任的兵部尚书点将,让黄时越和傅青野挂帅出征,另有曹家旁支的一干子弟,以及前不久肃清凤家后,唯一存活下来的凤世渠一并去往西北前线。

    方硕早因为他那外室子下了大狱,整个方家被牵连无数。至今还有成年男子被绑在牢狱里受刑,要他们招供方家到底跟西祁鞑子有多少勾结。

    黄时越和傅青野不情不愿地离开雒都,临行前照例由剑玺帝出城为他们送行。剑玺帝早没了之前的斗志,他就是曹太后手上的提线木偶。对于身处在水深火热中的漠州百姓,他压根就不在意。皇帝尚且没精打采,底下将士们自然气势低迷。

    顾光白站在城墙的背阴处里眺望远方,他身后站着的是换了便服的梅若风。

    “顾将军真是好计策,这时候若让隋大将军攻回来,简直是天赐良机。”梅若风尖尖的嗓音裹挟在冷风里。

    顾光白眸中漆黑,只觉地很悲哀,他说:“梅公公以为我是故意支走黄时越他们?我是真的想去漠州。”

    梅若风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失言,忙地陪笑道:“是咱家出言不逊。”

    “其实梅公公说的很是,建晟侯要是现在打回来,雒都可以在瞬间改朝换代。”顾光白痛惜地说,他的确希望隋御能回来捅破这个天,但他不希望隋御是踩着无数无辜生命的尸体走上皇位的。

    “曹氏这次拨发下不少军饷,但愿黄时越他们能顶得住那个西祁魔头!”

    梅若风不合时宜地笑了下,仿佛是不想再打击顾光白,因为他太清楚那笔军饷必然会层层盘剥,真正能用在将士们身上的不会有多少。

    曹太后以为派出了能力范围内的最强阵容,殊不知那些人在雒都时就是寄生虫,贪墨成为一种理所当然的事,军饷经由他们的手多半都要刮到自己腰包里。

    初雪骤降,到处银装素裹。凤染一行人又走出老远的路,离盛州越来越近了,他们的心情也越来越激动。然而阻挡他们前行的不是追兵,依旧是不可抗力的天气。

    他们这次是在一座小村庄里停留下来,凤染认了命,知道她腹中的孩子终究是要生在这里了。

    一行人安顿下来,范星舒恐这里没有靠谱的大夫和稳婆,自打住下那日起就开始提前寻摸,搞得像是凤染明日就能生产似的。

    越靠近盛州天气越寒冷,常澎和季牧将火炕烧得特别烫手,他们几人更是烧酒不离身。

    凤染斜歪在炕头,望向窗外不断飞舞地漫天雪花,道:“这雪比去年下的更厚实。”

    宁梧坐在炕沿儿上拾掇零碎东西,说:“这不是好事情么,明年更好种粮食。夫人不是惦记要把粮食种满整个盛州呢嘛?”

    主仆俩正一递一回地叙着家常,范星舒和郭林已从外面回来。这小院子条件简陋,地方也不大。他们在外间掸了掸落雪,方推门走进来。

    宁梧指指一旁的火盆,让他们俩到那里去烤火取暖。二人会意围蹲过去,郭林道:“从这里到盛州差不多只有十来天的路程了。”

    这个十来天的概念,当然是就着凤染的速度而定。所以听起来虽然还很遥远,但实际上他们离锦县已没有太远距离了。

    本来他们想差两个家将提前回到锦县,给隋御通信儿报平安。但大雪封路不宜行走,再则随行家将的人数足够用,没必要再让隋御派人过来迎接。更重要的一点是,甭管是雒都还是地方都不可能再有人追撵他们。

    雒都自顾不暇,地方“明哲保身”,凤染一行人彻底安全了。

    “刚刚听说侯爷和尘爷已联手发动好几次进攻,南鹿蛮子死伤不少,先前占领的那几个小郡全部吞了出来。他们现下只守着赤虎邑和赤虎关那一带。”

    范星舒抬眼睇向凤染,见她垂下眸子偷笑一声,便猜到她在替隋御捏把汗。知道隋御首战告捷,才敢暗暗松口气。

    “几万南鹿军士把这一片守的跟铁桶似的,想要攻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狄真呢?切断丹郡和赤虎邑之间的联系没有?”

    “暂时还没得到这方面的消息,只知晓侯爷首战亲自上阵,跟那栾君赫来了场单挑。”

    刚讲到此处,凤染腾地一下坐直身子,道:“隋,隋御他受伤没有?”

    郭林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说:“夫人,咱家侯爷是谁啊?你怎么不问问那栾君赫还活着没有?”

    凤染讪讪发笑,结结巴巴地说:“哎呀,他不是多年未上战场了么?我担心他不适应。”

    “栾君赫确实有两把刷子,他和侯爷局局战平,始终没分出胜负。”范星舒不慌不忙地说出结果,“不过正是侯爷在前方牵制住栾君赫,才叫尘爷有机会收复那几个小郡城。”

    “侯兄长是不是威风极了?”

    “别看尘爷老是一副儒雅范儿,听说杀敌的时候凶猛的吓人。”

    凤染咯咯地笑起来,诮讽道:“就说他们清王府‘人才辈出’。”

    “就是漠州那边传来的消息太糟糕了,漠州失守,邕州也被西祁人祸害的不轻,据说宇文戟如今都不知是死是活。从雒都派过去的那几个酒囊饭袋现在避在凉州城里当缩头乌龟。就差学方良给西祁人开城门了。”

    唏嘘后,众人又是一阵缄默。凤染明白东北危机不解除,隋御腾不出身赶去漠州。眼前这些男儿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待产的日子过得飞快,除了一场又一场的降雪,便是不断传来的东北和西北战局。

    凤染身体上的反应越来越大,整个人也变得越来越虚弱。有时突然食欲大增,有时在夜里会被肚子里的小家伙折腾的无法入睡。她开始变得害怕,一想到生子的疼痛,就慌得四肢无力手脚冒出冷汗。

    要是这时候隋御在自己身边就好了。凤染这样想着,殊不知在锦县上的隋御也同样这样想着。

    赤虎关如今已在锦县边军的掌握下,隋御彻底把栾君赫打回赤虎邑当中。

    隋御在夜间登上箭楼,边境上这么静谧,仿佛又回到了战事之前。

    段杰大步走上箭楼,见到隋御叉手行礼,说:“将军还没有去睡。”

    “尸体都清理完了?”

    “已清扫的差不多,另有不少难民涌到锦县边境上,将军,咱们要不要放行?”

    毕竟北黎都已出兵帮助东野了,那么向东野难民敞开大门也合情合理。

    隋御却坚定地道:“给他们发放些干粮,引导他们去往阜郡,或者周边临近的郡城里。锦县的大门绝对不能敞开。”

    段杰转瞬明白过来,道:“将军是担心南鹿人混在难民里潜入北黎境内?”

    “我和栾君赫正面交战,他没有对我使出全力,做什么都像是后劲儿不足似的。这与最初你们跟我形容的截然不同。”

    “南鹿到底是长途跋涉,现下封海他们更是没了退路。蜗居在赤虎邑里是最好的选择。”段杰转动长刀刀柄,笑道,“现下切断他和丹郡的联络要道,栾君赫变得举步维艰。”

    “南鹿怎么都不能料到,北黎能这么出动兵力替东野卖命。”隋御沿着城墙走出几步,“我们拖住栾君赫,让侯卿尘去端了狄氏的老窝。真不甘心那狄真的脑袋不是由我亲手砍下来的。”

    段杰想到那个东野小郡马,不由得叹笑道:“将军,那小郡马都快杀红了眼,太疯狂了。要是他能带回狄真的首级,将士们都得对他刮目相看。”

    隋御当然理解侯卿尘的心思,这东野的江山若不由他一点一点收复回来,待以后他登上国主之位也不会有多少人信服。

    同样不能入睡的还有在赤虎邑当中的栾君赫,他在锦县上呆了几年,早已适应了这边的环境。但是陆续增援过来的南鹿士兵却适应不了东野这极寒的天气。

    沈放披着大氅到处找他,可算在一处高阁上逮住栾君赫的身影。

    “大晚上的不睡觉,你在这扮鬼呢?”

    “今年海上结冰这么早,气温也比前两年低了不少。你说这是老天故意绝我们么?”

    “当初我就说咱们狠狠捞一笔便撤退,但君王不乐意,他远在南鹿哪里知道这边的现状。你呢,硬撑着,君王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如今粮食短缺,早先抢的那几个小郡也被侯卿尘夺了回去。那个狄真就是个废物!”

    “不成功便成仁,撤不了了,大计失败的话,我们谁都回不到南鹿去。丹郡不得人心,在东野搞得孤立无援,我们指望不上了。”

    沈放从未见过栾君赫露出这么落魄的表情,他的绝望不来自战场而是来自后方。他对战隋御时别提有多兴奋,这样一个与生俱来的武将,却没有生在一个可以培养他的国度里。

    “和隋御打得不过瘾啊~”

    “那就等着下一次决一死战。”

    “下一次?”

    栾君赫抬眸望向天边,那被乌云藏起来的月光就像他们南鹿的命运。他想起被洪水卷走生命的父母亲,想起得了瘟疫离他而去的兄长和妹妹。老天为什么不给南鹿一条活路?他不想信命!

    不至十日,侯卿尘已带着队伍压到丹郡城下。他们今日来此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杀光狄氏一族,瓜分掉狄氏一族所有的家财。

    还没等开启进攻,达吉、松针、鄂伦便争执起来。三人均要亲手取下狄真的人头。侯卿尘拉紧马辔走过他们身旁,特义正言辞地道:“狄真的人头,我要亲手砍下来,带回去祭奠康镇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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