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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觉醒来，城中屋舍已空了大半，楼兰遗民的后裔，无论心中有多不舍，终究是要离开脚下的故土。那片由瑶仙所赐，如梦境一样美的“在水洲”，如今水源已被腐尸毒彻底污染，再也不复往昔。
几人在石像前望着空旷的街道有些失落，忽然听到身后吕长歌走出王宫大喊一声：“她醒了！”
女子仍未睁开眼，只是双手微微颤动，炎钧微笑道：“想不到她竟真能醒来，昨日我大致看了一眼，还以为她就要这样悄然离开了。”
“即使现在醒来，恐怕也撑不住多久。”如鸳道。
云遥惊异道：“炎钧、如鸳姐，你们在说什么？为何撑不住？她受了很重的伤？”
如鸳道：“她有没有伤我未曾细看，但她的气息已十分微弱了，且是顺其自然、寿终正寝那般。你别看她变作一少女的模样，其实已非常衰老。”
吕长歌在一旁静静听着，对于这些话他也毫不惊讶，应是早已看出。
三个人如此镇定地面对这件事，却让云遥有些难以适应，忽然听见女子开口，艰难地说出一个字：“水……水……”
“我这里有！昨天我向他们多要了些清水来！”云遥赶紧取来水袋扶她饮了一些。
女子一点点睁开双眼，看着眼前三人还有身后扶起她的少年，不免发出疑虑：“我在哪里？”
几人简短解释了缘由，女子瘫坐在地上忆着往事，目光空洞，神色忧愁。忽然惊呼道：“凝书姐姐！凝书姐姐她怎么样了？”
“她很好，她现在是昆仑瑶宫的掌门……”吕长歌轻声道。
女子长舒一口气：“太好了，她平安无事，我差点害了她，好怕会愧疚一辈子。”
“你是她的故人？”
“其实我不该叫她姐姐的，我比她年长太多。不过，她真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比娘娘还要温柔。”
炎钧问道：“娘娘又是谁？还有，你是蚌精？”
“算是吧。不过我身上的妖气已然除尽，我也不知自己是仙还是妖，这一梦又是数百年，过得真快。”
吕长歌忽然眼皮跳了一跳，他的内心传来一阵声音，隐约告诉自己不该问下去，可为了找到鲛珠，事情又怎能不探清楚？他不问，身边的人也不会歇着。
“姑娘，如何称呼？”
“你们叫我明珠好了。”
“明珠！”
四人同时一惊，云遥问道：“这是巧合？我们在找的沧海明珠，不会就是以你取名的？”
“是，这是娘娘送我的礼物，也是她赐名的。”
“我还是不太懂，你能不能将事情因果说得清楚一些？比如此地发生了何事？你又从哪里来？”
“我原本住在西海。”
“西海！西海是何处？”
炎钧在一旁解释道：“西海又称青海，在蜀地北方的高原上，所谓‘西’是相对中土，实则在昆仑与天山的东面。”
明珠道：“没错，我们一族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西海边，可是事物的变迁难以预料，那里渐渐不再适合我们生存，天敌也越来越多，数千年前我族已经灭绝了。”明珠眼中含着泪，看着被他们摆放在地上的十四颗蚌珠，“这些珠子，就是族里去世的我的至亲、好友们相赠，蚌病成珠，每一颗都是他们痛苦的结晶，如今越闪亮，曾经越是煎熬。”
如鸳自言自语道：“怪不得这些珍珠如此稀奇，我竟从未见过，原来是蚌中早已灭亡的族群结成的……可是，你又为何活了下来？”
“在我父亲去世前，曾告诉我一个活下去的法子，让我将这十四颗蚌珠送给西海之主龙女娘娘，请她收容我，保我一命。”
“西海龙女！”炎钧忽然一怔，随后很快镇定下来。
“她是一条很美丽的行龙，比那些蛟龙、应龙还要美，我曾见过娘娘遨游在海中的样子。不过娘娘虽出身龙族，但并非王室血脉，所以只被封为一届地仙，西海便是她的属地。娘娘见我身世低微，又是族群中最后的种子，心生怜悯收我为侍女随她一起修道，可她却并未收下十四颗蚌珠，反倒是取来一颗更加璀璨的鲛珠，那是南海一位鲛人长老献给她的礼物。娘娘将它们串在一起送给了我，以我的名字，取名为‘沧海明珠’。”
“这个名字可有特殊的含义？”
“是娘娘听完我的故事后想出来的，所谓西海终究只是一片湖泊，我的族群，我的好友至亲，他们从未见过大海是何模样，他们曾有这样一个愿望，想去看看海。娘娘赐名‘沧海明珠’，便寓意着等我修行足够，面向大海的那一天。娘娘希望我能快乐，无论鲛珠也好蚌珠也好，让我忘掉泣珠、结珠时他们所承受的痛苦和煎熬，载着他们的希望和祈盼活下去。鲛珠是鲛人对月所泣，在夜晚格外美丽，所以我常趁夜里飞向水面，手中高举着它们，月光洒下来，能让整个水面都泛着光芒。”
“那后来呢？”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娘娘竟得西王母点化，被收为她最小的弟子。对于这天地间的女仙而言，成为西王母的弟子是一件无上荣耀，那意味着早晚有一天将归入神籍，变为神女。娘娘自然无法回绝，可那时我修行尚浅，怕娘娘一旦离开，我失去她的保护活不了多久，所以百般恳求。最终，娘娘偷偷带着我，一起前往昆仑。在昆仑山上，我不仅修为大增，妖气也一点点除去，但我是偷偷来的，自始至终处处躲着。突然有一天，娘娘命我立刻离开，永远也不准再踏进昆仑一步，我不知发生了何事，以为是我被发现牵连了她，所以不敢多留便下了山。但我心里始终放不下，一直住在昆仑附近，后来西王母神隐，她的弟子们也相继离开，可我始终没能打听到龙女娘娘被封何官职，我曾回去西海，也不见她归来，我不顾娘娘当年的命令又回到了昆仑，仍未能查探到，再后来，那里被人界的修道者占领，明明我身上已没了妖气，但他们就是容不下我，说仙籍之中没有我的名字，将我赶下了昆仑。”
如鸳道：“这些老牛鼻子一向如此，不过，我确实不曾听闻西王母的弟子中有一位龙女。”
明珠继续说道：“一晃就是上千年，没有龙女娘娘的下落，我守着昆仑不肯离开。三百年前昆仑发生了一场浩劫，四周的许多地脉受到波动，我所住之地的水源逐渐干涸，不得已又踏上了迁移之路。离开昆仑山之后的日子里，这荒凉大漠让我难以在修行上更进一重，反倒是一点点耗去我的生命力，可我就是不肯离开，娘娘待我如亲，我无法在她下落不明时安心活着。那一场劫难后我辗转各地，就在险些倒入沙海中时，我找到了楼兰城外的一处水源。我待在水中，忽然有一天来了一位女子，她发现了我，说我是妖想将我收服，我苦苦解释劝说，为了活命无奈之下将沧海明珠献给她，才让她打消了念头。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她当时根本无力收服我，因为这片水源就是她打通了水脉，耗去了她几乎所有的力气，她想先拖住我，等到一位英雄归来将我除掉。可是三年过去，她等的人始终没有回来，而在这其间，我们却渐渐成为朋友，她要将沧海明珠还给我时，我也回绝了，将此物送予了她，因为在她身上，我能看到一点点龙女娘娘的影子。”
云遥道：“那位女子，就是瑶仙？就是本派的凝书掌门？”
“是，三年里，凝书姐姐和楼兰的亡国百姓们住在一起，保护他们不再受战乱之苦。她闲暇时常来这片由她创造、由她赐名的‘在水洲’，与我说说话，我见她心事重重，苦苦追问，最终她将长埋心底的话向我吐露，我也在尽力安慰、劝说她。三年后的一天，楼兰四周出现结界，我忽然感受到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从我被娘娘赶出昆仑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般力量，我在想，是不是凝书姐姐等的人终于回来了，要将此地藏于幻境中，与她、与楼兰的百姓长住于此，永不分离。可事情似乎并非我所想的那样，当天夜里，凝书姐姐一人走来，她告诉我她要离开了，回昆仑瑶宫继任掌门之位，她将那几天发生的事也知会于我。”
“后来呢？”
“我们族里结成的珍珠有一个奇特之处，每当持有者心事难以平复，且修为达到一定境界，无论是快乐的回忆，还是痛苦的经历，蚌珠都会与之辉映，将那段事记在珠子里。三年来，沧海明珠就戴在凝书姐姐的手上，而这十四颗蚌珠里，写满了凝书姐姐的回忆，在她离别的那个夜里，我没有想到南海鲛人对月而泣的鲛珠也能做到这般，当晚所诉之事，或许是她回忆的句点，就在鲛珠里面。没想到那天夜里，鲛珠的力量波动引来了一只妖王，那是一只修行数千年的巨蝎，先前我曾有所耳闻，他自称沙漠之王。他扯断了珠线，抢夺了鲛珠，打伤了 ＞＞
第二天一觉醒来，城中屋舍已空了大半，楼兰遗民的后裔，无论心中有多不舍，终究是要离开脚下的故土。那片由瑶仙所赐，如梦境一样美的“在水洲”，如今水源已被腐尸毒彻底污染，再也不复往昔。
几人在石像前望着空旷的街道有些失落，忽然听到身后吕长歌走出王宫大喊一声：“她醒了！”
女子仍未睁开眼，只是双手微微颤动，炎钧微笑道：“想不到她竟真能醒来，昨日我大致看了一眼，还以为她就要这样悄然离开了。”
“即使现在醒来，恐怕也撑不住多久。”如鸳道。
云遥惊异道：“炎钧、如鸳姐，你们在说什么？为何撑不住？她受了很重的伤？”
如鸳道：“她有没有伤我未曾细看，但她的气息已十分微弱了，且是顺其自然、寿终正寝那般。你别看她变作一少女的模样，其实已非常衰老。”
吕长歌在一旁静静听着，对于这些话他也毫不惊讶，应是早已看出。
三个人如此镇定地面对这件事，却让云遥有些难以适应，忽然听见女子开口，艰难地说出一个字：“水……水……”
“我这里有！昨天我向他们多要了些清水来！”云遥赶紧取来水袋扶她饮了一些。
女子一点点睁开双眼，看着眼前三人还有身后扶起她的少年，不免发出疑虑：“我在哪里？”
几人简短解释了缘由，女子瘫坐在地上忆着往事，目光空洞，神色忧愁。忽然惊呼道：“凝书姐姐！凝书姐姐她怎么样了？”
“她很好，她现在是昆仑瑶宫的掌门……”吕长歌轻声道。
女子长舒一口气：“太好了，她平安无事，我差点害了她，好怕会愧疚一辈子。”
“你是她的故人？”
“其实我不该叫她姐姐的，我比她年长太多。不过，她真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比娘娘还要温柔。”
炎钧问道：“娘娘又是谁？还有，你是蚌精？”
“算是吧。不过我身上的妖气已然除尽，我也不知自己是仙还是妖，这一梦又是数百年，过得真快。”
吕长歌忽然眼皮跳了一跳，他的内心传来一阵声音，隐约告诉自己不该问下去，可为了找到鲛珠，事情又怎能不探清楚？他不问，身边的人也不会歇着。
“姑娘，如何称呼？”
“你们叫我明珠好了。”
“明珠！”
四人同时一惊，云遥问道：“这是巧合？我们在找的沧海明珠，不会就是以你取名的？”
“是，这是娘娘送我的礼物，也是她赐名的。”
“我还是不太懂，你能不能将事情因果说得清楚一些？比如此地发生了何事？你又从哪里来？”
“我原本住在西海。”
“西海！西海是何处？”
炎钧在一旁解释道：“西海又称青海，在蜀地北方的高原上，所谓‘西’是相对中土，实则在昆仑与天山的东面。”
明珠道：“没错，我们一族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西海边，可是事物的变迁难以预料，那里渐渐不再适合我们生存，天敌也越来越多，数千年前我族已经灭绝了。”明珠眼中含着泪，看着被他们摆放在地上的十四颗蚌珠，“这些珠子，就是族里去世的我的至亲、好友们相赠，蚌病成珠，每一颗都是他们痛苦的结晶，如今越闪亮，曾经越是煎熬。”
如鸳自言自语道：“怪不得这些珍珠如此稀奇，我竟从未见过，原来是蚌中早已灭亡的族群结成的……可是，你又为何活了下来？”
“在我父亲去世前，曾告诉我一个活下去的法子，让我将这十四颗蚌珠送给西海之主龙女娘娘，请她收容我，保我一命。”
“西海龙女！”炎钧忽然一怔，随后很快镇定下来。
“她是一条很美丽的行龙，比那些蛟龙、应龙还要美，我曾见过娘娘遨游在海中的样子。不过娘娘虽出身龙族，但并非王室血脉，所以只被封为一届地仙，西海便是她的属地。娘娘见我身世低微，又是族群中最后的种子，心生怜悯收我为侍女随她一起修道，可她却并未收下十四颗蚌珠，反倒是取来一颗更加璀璨的鲛珠，那是南海一位鲛人长老献给她的礼物。娘娘将它们串在一起送给了我，以我的名字，取名为‘沧海明珠’。”
“这个名字可有特殊的含义？”
“是娘娘听完我的故事后想出来的，所谓西海终究只是一片湖泊，我的族群，我的好友至亲，他们从未见过大海是何模样，他们曾有这样一个愿望，想去看看海。娘娘赐名‘沧海明珠’，便寓意着等我修行足够，面向大海的那一天。娘娘希望我能快乐，无论鲛珠也好蚌珠也好，让我忘掉泣珠、结珠时他们所承受的痛苦和煎熬，载着他们的希望和祈盼活下去。鲛珠是鲛人对月所泣，在夜晚格外美丽，所以我常趁夜里飞向水面，手中高举着它们，月光洒下来，能让整个水面都泛着光芒。”
“那后来呢？”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娘娘竟得西王母点化，被收为她最小的弟子。对于这天地间的女仙而言，成为西王母的弟子是一件无上荣耀，那意味着早晚有一天将归入神籍，变为神女。娘娘自然无法回绝，可那时我修行尚浅，怕娘娘一旦离开，我失去她的保护活不了多久，所以百般恳求。最终，娘娘偷偷带着我，一起前往昆仑。在昆仑山上，我不仅修为大增，妖气也一点点除去，但我是偷偷来的，自始至终处处躲着。突然有一天，娘娘命我立刻离开，永远也不准再踏进昆仑一步，我不知发生了何事，以为是我被发现牵连了她，所以不敢多留便下了山。但我心里始终放不下，一直住在昆仑附近，后来西王母神隐，她的弟子们也相继离开，可我始终没能打听到龙女娘娘被封何官职，我曾回去西海，也不见她归来，我不顾娘娘当年的命令又回到了昆仑，仍未能查探到，再后来，那里被人界的修道者占领，明明我身上已没了妖气，但他们就是容不下我，说仙籍之中没有我的名字，将我赶下了昆仑。”
如鸳道：“这些老牛鼻子一向如此，不过，我确实不曾听闻西王母的弟子中有一位龙女。”
明珠继续说道：“一晃就是上千年，没有龙女娘娘的下落，我守着昆仑不肯离开。三百年前昆仑发生了一场浩劫，四周的许多地脉受到波动，我所住之地的水源逐渐干涸，不得已又踏上了迁移之路。离开昆仑山之后的日子里，这荒凉大漠让我难以在修行上更进一重，反倒是一点点耗去我的生命力，可我就是不肯离开，娘娘待我如亲，我无法在她下落不明时安心活着。那一场劫难后我辗转各地，就在险些倒入沙海中时，我找到了楼兰城外的一处水源。我待在水中，忽然有一天来了一位女子，她发现了我，说我是妖想将我收服，我苦苦解释劝说，为了活命无奈之下将沧海明珠献给她，才让她打消了念头。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她当时根本无力收服我，因为这片水源就是她打通了水脉，耗去了她几乎所有的力气，她想先拖住我，等到一位英雄归来将我除掉。可是三年过去，她等的人始终没有回来，而在这其间，我们却渐渐成为朋友，她要将沧海明珠还给我时，我也回绝了，将此物送予了她，因为在她身上，我能看到一点点龙女娘娘的影子。”
云遥道：“那位女子，就是瑶仙？就是本派的凝书掌门？”
“是，三年里，凝书姐姐和楼兰的亡国百姓们住在一起，保护他们不再受战乱之苦。她闲暇时常来这片由她创造、由她赐名的‘在水洲’，与我说说话，我见她心事重重，苦苦追问，最终她将长埋心底的话向我吐露，我也在尽力安慰、劝说她。三年后的一天，楼兰四周出现结界，我忽然感受到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从我被娘娘赶出昆仑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般力量，我在想，是不是凝书姐姐等的人终于回来了，要将此地藏于幻境中，与她、与楼兰的百姓长住于此，永不分离。可事情似乎并非我所想的那样，当天夜里，凝书姐姐一人走来，她告诉我她要离开了，回昆仑瑶宫继任掌门之位，她将那几天发生的事也知会于我。”
“后来呢？”
“我们族里结成的珍珠有一个奇特之处，每当持有者心事难以平复，且修为达到一定境界，无论是快乐的回忆，还是痛苦的经历，蚌珠都会与之辉映，将那段事记在珠子里。三年来，沧海明珠就戴在凝书姐姐的手上，而这十四颗蚌珠里，写满了凝书姐姐的回忆，在她离别的那个夜里，我没有想到南海鲛人对月而泣的鲛珠也能做到这般，当晚所诉之事，或许是她回忆的句点，就在鲛珠里面。没想到那天夜里，鲛珠的力量波动引来了一只妖王，那是一只修行数千年的巨蝎，先前我曾有所耳闻，他自称沙漠之王。他扯断了珠线，抢夺了鲛珠，打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