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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化后的周生,或叫合体后的心渊魔,立刻大了三倍,一身衣甲也泛起幽光,双翼一挥便刮出凛冽的寒风,头顶长出犄角,脸上的火焰从幽蓝变为紫色,烧得也更加旺盛。

    一团魔火像是从口中突然飞出,直冲云遥而来,他低头躲过,却见身后被击中的一块巨石转眼化为灰烬。他已无力再带着洛轻雪四处逃窜,试着躲到一旁,心渊魔果然跟随着他一起转向,于是又跳了几步,将火力移开,让洛轻雪暂时脱离险境。

    心渊魔不再像先前那般多话,却变得更加狂怒,不停地咆哮呐喊,紫色的魔火喷涌而出,誓要将前方这个人置于死地。

    云遥不断地闪躲,所到之处皆不敢停留,脚一离开便是一团火光袭来,顷刻化为废墟。他发现此时的心渊魔似乎变得有些迟钝,找到机会一剑刺过去,可稍有靠近,心渊魔的四周便立刻腾起黑雾,让他根本无法下手,紧接着,雾中伸出一掌,重重打在他的胸口上。

    这力拔千钧的一掌将云遥打到悬崖边,眼看身子向后倾倒,危急之时一个后翻,两手紧紧抓住崖上,未掉落下去。

    此时心渊魔只能看见云遥青筋暴起的双手,要焚毁那一整片,对他来说是易如反掌之事,可他显然不屑于这么做,因为对方也非凡夫俗子,从这里掉下去会不会死,他是无法肯定的。他仍保留着先前那个念头,就是这个纯真的少年一定不能活。

    心渊魔果然是变得有些迟钝,迈着极其缓慢的步伐朝挂在崖边的人走去,可这每一步都异常沉重,每踏出一脚,地面都要随之一起颤动。每一次,云遥的处境都更危险一分。

    这一阵阵地动让昏迷中的洛轻雪渐渐睁开眼,她不知过去了多久,不知期间发生了何事,但看着远处一幕,感受到这个变大的恶魔所拥有的远胜过先前的力量,她也一点点缓过神。

    更前方,悬崖边的那一双手,毫无疑问,属于那个最牵挂的人。

    踏上寻仙之路时,这双手牢牢抓着自己,告诉自己不用立生死状,不会不管不顾;秦陵外的地道中,这双手托起自己,合力为陷入绝境的众人开路;蜀中的高原上,这双手紧紧握住自己的臂膀,为躺在地上的大叔求情……甚至,在刚才的梦里,梦见的也是他,将自己从善与恶、生与死的边缘拉回来。

    此时或许正待她前去拯救,然而,该如何救呢?若有办法,拼上性命也无妨,可眼前这一只前所未见,实力与他们有天壤之别的恶魔,谁又能去打倒?

    渐渐地,洛轻雪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想起一段古老的文字,一番曾经的话语。

    “您的神力被封,根本无法驾驭这一招,擅自使用,后果不堪设想……这一招,被称为‘武神怒’!”

    眼下的情势已不容等待,她的决心一点点坚定,拖着极寒的身体缓缓站起来,心中默念:“云遥,此生与你有缘无分,只盼来世长相厮守。”

    云遥紧紧地抓着崖边,他试图找到自己的剑,握住它使出御剑术来。其实剑就掉落在崖上,离他的双手很近,只可惜他无法看见,这短短的距离此时却无比遥远。他知道心渊魔正在一步步走来,等走到崖边时,便是自己的死期。

    他渐渐低下头不再向上望去,因为他已打算撒手,宁愿掉下这万丈悬崖也好过死在那恶魔的手中,他的双手,一点点松开。

    一束光从天而降,穿过狭小的缝隙,照亮他眼前的山壁。

    在如此深夜里本不该有这天光,更神奇的是光芒让他恢复了些力气,驱散了缭绕在山巅的黑雾,让他莫名感受到希望和胜利的来临。山顶不再晃动,想来是心渊魔停下了脚步,他使尽全力,以两手为支点一跃而上,重新跳回崖边。此时,合体后远高过他的心渊魔正在前方背对他,仰头望着夜空,他也不觉跟着看过去。

    只见夜空中一尊神女光芒万丈,那耀眼的余辉让人分不清究竟是真,还是幻影。要说神女有多高、有多大,她俯视这天山之巅的恶魔和身后那个已经望呆了的少年,就像酒馆里的人们看着桌上斗蛐蛐儿。

    被这山峰挡住,只能望见神女的上身,不过不难猜到她应是脚踏在天山北面的荒漠中。神女的双手在身前比作降魔印,头顶金凤冠,天光照亮一身金甲,狂风吹起面上的轻纱。

    云遥仍傻傻地望着,想尽一切辞藻,脑海中只有“何可极言”四字,他曾觉得《神女赋》、《洛神赋》不过夸大其词,此时却有些明白,当眼前的画面用一切言语也无法描绘,是怎样的感觉。

    神女怒目而视,眼神透着无尽的庄严与神圣;不曾言语,朱唇皓齿却一览无遗。渐渐地,这面容越来越觉得熟悉,仰望着她,云遥望得脖子都有些酸痛。低下头绕过心渊魔,只见远处,一个和神女一样动作的身影。

    “雪!”他奋力地呼喊。

    洛轻雪并未理会,也许甚至没有听见。她面向心渊魔,开始变幻手印,身后擎天踏地的神女也紧紧跟随。

    “我不想死!”心渊魔浑身颤抖,被一股力量紧缚住,将右脚抬了一尺高,却像是已做到极限,无奈地踏回地面。

    光芒越来越亮,照亮了整个天地间,照得人无法睁眼,这一次没有地动,没有喧闹,只有温暖的光驱走了严寒,带来一身正气。

    当云遥垂下手臂,一切都过去了,这个山巅的夜晚重归平静,恶魔已无影无踪,甚至看不到一缕黑烟。圣洁的雪莲花开在远方,白如雪,美如画,还有,倒在花旁的女子。

    “雪!”

    云遥冲上前去,却见此刻的她面色惨白,不停打着寒噤,这才猛然想起她虽驱逐了倒影,但所中寒气尚未治愈,更重要的是,如果刚才那一招来自于她,那她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之前的光芒早与黑雾一并消散,再也无法温暖二人,而此地似乎比刚上山时还要冷,那恶魔在世时反倒是吸去了不少寒气,这里终于变回了本该有的样貌,除了几朵雪莲外,没有一丝生的气息。云遥想要下山,可凛冽的寒风完全阻碍了他的脚步。怀里的人此时万万不能再受冻了,等到天亮应是最明智的选择。

    他抱着洛轻雪躲进一处山洞中,可此地也不过两丈长,更没有拐角,丝毫避不了严寒。他不会任何引火之术,即使在这里点燃,转眼也会被寒风吹灭。

    “冷……冷……”

    洛轻雪不停地重复着这一个字,即使他已紧紧抱住她,尽力遮挡住一切。可她那惨白的面色、冰冷的身躯,还有极微弱的呼吸声,无一不是生命结束的征兆。

    忽然想起小时候,老爹对他讲述那些生存技巧,讲到若是两人被困在雪天里,那么以血肉之躯的温暖紧紧依偎着会更能抵御严寒,更能坚持下去等来转机。

    他有些犹豫,想起在草原上自己不知说错了什么话,结果养了近半个月的伤,今晚要是敢这么做,只怕便离剁手之日不远了。

    洛轻雪仍在颤抖,他的心也跟着一起抖动,他明白,不能再等了。

    终于,云遥跪在地上,俯首默默祈祷:“西王母娘娘、九天玄女娘娘、掌门、师父、各位师叔师伯、老爹。请诸位作个见证,人命关天迫不得已,有违道义礼法请多海涵。若此事将来为人所知,我愿承担一切后果,负起一切责任。”

    于是,有了一个尽在不言中,却也并未发生什么的夜晚。

    天亮了,朝阳升起,云遥不敢乱动,就在这时,忽然感觉到她还活着,确信她还未离开。

    “我在哪里?”洛轻雪仍闭着眼,发白的双唇微微颤抖。

    “你,你在……你好些了没?”他想起旧伤,不敢道出来,只能这样接下去。

    “云遥,是你吗?”

    “是我,我在。”

    “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你说,我听着,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算了,说了也没用,我只说一句。”

    “一句也行,你说。”

    “我恐怕坚持不住了。”

    “不会的,你一定平安无事。”

    “要是我再也醒不过来,你一定要将雪莲花带去,救回祝姐姐。你们要……好好,在一起……”

    她刚抬起一点的额头突然坠到他的脸颊上,再也没了响动。

    “不要!你不能死,不!我没用,我没用!”

    呐喊声响彻山巅,过了不知多久,他才渐渐清醒。

    “我一定将你救回来,一定……”

    阳光照进山洞中,云遥收拾好一切,摘下一朵雪莲花,背上她,迈着坚定的脚步,一点点攀下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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