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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黎明时分,晋阳城内持续近四个时辰的烧杀劫掠终于结束了,恢复了往日清晨前的寂静。

    这一天城中的普通百姓们罕见地没有早起,而各大商铺、酒肆、客栈和抢地摊的小贩们都不约而同地闭门不出,生意也不做了。就连往日大街小巷里旮拦拐角处的乞丐和流民,也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是晋阳城自建城以来,史无前例地第一个这么寂静的清晨,奇迹般地诞生了。

    大街小巷没有一个人影,甚至于连一丝鸡鸣犬吠之声都听不到,寂静异常,落锥可闻。

    上天似乎也对晋阳城的这个清晨格外地照顾。将往日此刻冉冉升起的太阳换成了乌云压城,异常寂静的郡城,迎来了一场罕见的事先没有电闪雷鸣的大雨,继而瞬间打破了城中诡异的寂静。

    眼下已是夏季了。这场大雨来得突然,骤然而至,倾盆大雨,而且持续的时间很长。

    在大雨落下一刻钟后,继而电闪雷鸣,咔嚓咔嚓地炸雷,轰得整个晋阳城内的居民两耳嗡嗡直响,心惊肉跳,以为是苍天震怒降之下的惩罚。

    刺史董卓府上。

    府院内,为数众多的仆人和婢女来来往往地十分忙碌。尽管此刻大雨倾盆下个不停,可是他们却没有一丝停下来的意思。

    显然,虽然天欲留客,但是董卓却不领情。他定下的行程并没有因为天气的变化而改变初衷,依然准备冒雨起行回西凉。

    大厅内董卓及其帐下文武部属能来的都来了,就连伤势未愈的董煌也来了。

    端坐在主位上的董卓神情肃穆,脸色如同外面的天气一样阴云密布,似乎随时都欲爆发雷霆大怒一般,煞气临人。

    他阴沉地看着众人,对李儒沉声问道:“他们还没有回来吗?他们人呢,难道让大雨冲跑了吗?岂有此理,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李儒此刻不敢正视董卓,他低着头轻声说道:“二十天前我们派出去两千五百名西凉铁骑奔赴各郡,即使他们在劫掠时损失了一些,也仍旧不会低于两千之数。原本命令他们务必于今日黎明前赶到南门外与我们会合,属下昨晚还接到探报称他们已经赶到城外不足一百了,可是直到此时仍旧不见他们的踪影。以属下推测看来,他们可能被人截杀在半道上,也可能是遇到大麻烦不得脱身,又或者被大雨堵在途中。然而,属下担心的却是第一种可能,若果真如此的话,恐怕现在他们已经尽数被歼灭,再也回不来了。主公,半个时辰前我已经派出数股斥候前去探查接应了,想来再过半个时辰他们就该有消息了。”

    “半路截杀?谁敢截杀我的两千西凉铁骑,谁又有实力这么干?嗯,李羿?”董卓听了李儒的话后,阴冷地说道。

    可是他随即想到了李羿及其麾下的李羿军,于是他原本自信满满地话语霎时一顿。紧接着他对李儒问道:“文优,昨夜李羿军可有异常举动?近几天里他们可曾有大队人马出城?”

    李儒闻言后,敬声回答道:“回禀主公,昨夜李羿军没有出动一兵一卒,李羿在酒醉回府之后便再也没有露过面。半个月前,李羿军曾有一支三千人的战骑前往五原各郡剿贼平乱,除此之外,李羿军最近没有任何兵马调动。不过,若是我们的人当真是被半路截杀的话,李羿无疑是最大最直接的怀疑对象。因为晋阳城方圆两百里之内,只有他才具备这个实力。”

    李儒的话刚一说完,此前一直在沉思之中的牛辅,突然起身肯定地说道:“主公,属下思虑再三之后,觉得文优方才所言应该是对的。我们派往各郡的两千余西凉铁骑极有可能被人半路截杀殆尽了,所以他们才会到现在都没有一点音信传回来。主公,我觉得我们不能再等了,多等无益,其结果早已明了了。现在我们该起行了,迟则生变,昨晚厮杀了一夜的将士们,此刻还在南门外等着我们呢!那两千西凉铁骑以及他们劫掠到的财物虽然很可观,但是与我们昨夜的收获相比还是少了许多。现在我们切不可因小失大,贻误时机。否则,不等我们走出并州,怕是就被人告发了;那样的话,可就大事不妙了。”

    “哦,好吧。哎,并州这个破地方,咱家可是呆够了!走吧,早走早安心,还是咱们的西凉好啊!”董卓听了牛辅的话后,几乎不加思索地就点头答应了,并且还颇有感触地发了几声感叹。

    细说起来,董卓自打就任并州刺史以来,就没有遇到一件顺心的事情。而唯一让他心中稍感安慰的事情,便是与李羿保持着表面上的友好和交情。

    与此同时,他之所以如此的不顺,也是因为并州有李羿这么一个强大的势力存在而造成的。

    自从李羿升任匈奴中郎将之后,他董卓便事事受到牵制,处处掣肘。无论是在政事还是军队上,他都没什么收获,根本就打不开局面。而自从与李羿结交以后,非但无助于他行事,反而令他更加被动。李羿之强大、圆滑和果决都让他大费心力,继而小心谨慎、处处提防,以防被李羿钻了空子、占了便宜。

    可以说,最近这一个多月来是董卓此生最为收敛心性的一段日子,也是最为苦闷、憋屈的一段记忆。他太压抑了,被强大的李羿压制得几乎都要发狂了。

    可是面对笑容阳光灿烂的李羿之时,他董卓还得佯装出一副高兴的模样,屈尊结交,委曲求全。而这一切恰恰与他的脾性相悖,与他的心性孑然不符,可是形势比人强,从而迫使他不得不违背本心刻意地压抑着自己。所以,他心里很愿意尽快地离开并州,从而摆脱李羿,抛掉那份极不舒服的压抑与苦闷。

    但是,最矛盾却是董卓对李羿是既有怨恨又有认可。怨恨自不必言,只要有机会,他必将对李羿杀之而后快;而认可便是他对李羿本身的为人处事和能力才华都很认可,可以说是极为赞赏。

    董卓与李羿的往年结交,虽然本质上是虚情假意的。然而,实际上他却是很看重和认可李羿。不过这些他不会说出来,只能埋在自己心里罢了。

    这一现象看似彼此矛盾,其实却是真实存在的。任何一个实力强大之人,他内心里最重视的对手,其实也是他最钦佩和认同的人;而其余弱者或是外强中干之人,则皆不被其放在眼里。但是这种认可却不等于认输或是躲避,而是对对方的重视与尊重,也是提醒自己时刻不可疏忽大意的强悍对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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