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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人的血是的红色的,死人的血大多是黑色的,尤其是那些死于刀剑之下的人,更是如此。

    因为流到体外的血很快就会变成黑色,进而凝固,结痂,而死亡本身也代表着灰暗。

    鲜艳的色彩则往往象征着生机,正如此刻蔚蓝天空中高挂的太阳,新的一天,全新的开始。讽刺的是,这一天也意味着许多人的结束……

    秦琼抛向空中的这颗头颅滴着的血,仍旧是红色的,显然这是一颗新断不久的头颅,如果去触摸断颈处的血,或许还有温度。

    这颗头颅也曾冲阳光微笑,此刻被抛在空中,血面朝天,因惊惧死亡而瞪大的眼睛,依然望着阳光下的蓝天,只是从今往后,再也笑不出来了。

    一团金光暴闪,秦琼手中强弓正中间“蝙蝠嘴”的位置搭着一把金箭。这枝箭在阳光下看来金灿灿的,似用黄金打造,与他往常所用全然不同,远远望去,就像是蝙蝠嘴里喷吐着火焰。

    这是只有帝王家才能用的金箭,秦琼怎么会有?

    一人一弓一箭,却让成千上百名士卒纷纷抱头,他们不知道秦琼这一箭将要射向何处,但无论射向谁,那个人都必死无疑!

    秦琼的目光却始终凝定在那颗毫无生息的断头上。

    断头在空中不停地翻滚,待落到秦琼面前时,头颅的脸孔正冲向他。

    断头的面容狰狞而惊恐,夹杂着失落,恐惧,委屈,无奈,不甘心等错综复杂的情感,饶是秦琼杀敌无数,此刻看在眼里也不免心惊。

    但他决不能击碎这张脸,因为这张死人的脸孔却决定着他们所有人今天能否活着走出玄武门!

    他手中弓箭微微上举,黄金箭尖一点金光耀目生辉,象征着帝王的至高荣誉,对准了那断头的额头位置射了出去!

    艳阳高照,娇阳似光,却掩不住一道金光划过。

    什么也没看清,甚至箭透头骨都没发出半点声音,这枝金箭已贯穿整个断头,连头带箭,向前飞射,“啪”的一声射在玄武门的石柱之上。

    石柱上“哗啦啦”落下许多粉碎的石子,足见这一箭威力之盛。然而,这一箭射中断头时却并没有将断头射碎,亦足见这一箭劲力之巧。

    身随箭至,秦琼凌空一个跟头,从脚下的箭枝上倒纵而下,那枝箭速度不减,狠狠地射在石柱之上,恰巧射在断头的下巴微微靠下的位置。

    两枝箭一上一下,把断头紧紧地固定在石柱上,让每一个人都能清断头的样貌。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太子死了!太子死了!”

    跟着便是接二连三的惊叫声,似乎每一个人都在大喊:“太子死了!太子死了!”

    一时间声震玄武门,整个大地似乎都在颤抖。

    叫喊声此起彼伏,声浪远远的传了出去,不一会儿所有人都听到这一声音。

    城楼上,杜如晦忽然将手中长剑扔下城楼,一把扯开自己为了装神弄鬼而穿起来的道袍,也用力扔了出去,双臂高举,纵声长笑。

    长袍在空中鼓满了风,完全铺展开,缓缓地向下坠落,从城楼上往下望就如同一个人空荡荡的背影,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支撑,不知所向地茫然飘荡。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相视一笑,笑容里既有兴奋,也有苦涩。

    两人重重地击了下掌,多年的默契,彼此间的一个眼神似乎就倾诉了许多。

    “房老哥,以后恐怕咱们再也不能跟殿下称兄道弟了……”长孙无忌不知是忧是喜,虽然在微笑,却也轻轻摇着头。

    房玄龄仰头望向天空,只觉火辣辣的太阳绽放的光线刺得眼睛都睁不开,叹道:“殿下是王,陛下才是天,王前论道,若遇贤德,自不在话下。可在天的面前,唯有低下头才是明智之举。”

    程咬金一头雾水,太子怎么忽然就死了?谁杀了他?对他而言,就是把脑袋想破了,也搞不清楚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天生是个急性子,好奇心也强,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也不先处理浑身上下正在流血的伤口,便不分敌我,想要冲到人堆里问个明白。

    忽然一队兵士从他身边匆忙跑过,有一人不小心在他肩上撞了一下,被他一把拉住,粗声吼道:“你奶奶的走路不长眼睛啊?快说!这究竟怎么回事?不然老子把你脑袋扭下来!”

    那士卒回头一看是他们的程将军,吓得浑身哆嗦,连忙躬身道:“秦王射死了太子,目前军情紧急,大伙正趁机赶过去就势清理敌军余孽,程将军要不要一起。”

    忽然看到程咬金浑身是伤,连忙用手捂着嘴,抬眼偷偷望着他,生怕他一气之下一拳打得他筋折骨断。

    程咬金就像是听到了这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瞪大了双眼看向前方,紧抓住那士卒的手也松开了。

    那士卒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尴尬得站在他的面前,程咬金忽然在他屁股上狠踹了一脚:“明知道军情紧急,还在这里跟我啰里啰嗦,滚你奶奶的去吧!”

    那士卒捂着屁股连滚带爬地跑了,心想:“这程将军简直不可理喻。”在心里埋怨倒罢了,但就是打死他,也不敢在程咬金面前说出来。

    远远听到程咬金哈哈的狂笑声,似乎兴奋得手舞足蹈。

    所有人似乎都非常高兴,然而“玄武门之变”的幕后策划者李世民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尽管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不是所有梦寐以求的事情实现后,都会让人开心。

    无论有多恨他,也无论有多么充足的理由,当一个人亲手杀死自己的亲生兄长,唯一的大哥,总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更不是一件值得庆祝,值得炫耀的事。

    看着身边士卒,随从兴奋的样子,李世民心中感慨万千,这场争斗终于要结束了,兵将们可以回家和家人一起团聚了。

    而他呢?

    他生在最令人羡慕,最富贵的帝王之家,然而这个家已经不再圆满,亲人们永远也无法一个不少的聚在一起。

    讽刺的是,他所感慨的这一切,正是他一手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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