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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尝到了第一次的后悔。

    他不该侥幸地以为只是短短的两个钟而没留住她身边。

    挟持着枯叶的冷风向他奔跑而来,只是他找不到风来的地方。

    她在害怕。

    她在呐喊。

    她无法呐喊。

    她在哭。

    她哭不出来。

    他抬手揉着眼睛,一遍又一遍地挥开现实中的朦胧黑纱,继续寻着冷风来的地方。幻象中她害怕的模样就在自己眼前,甚至她幽幽的眼神在看向他。可是他触碰不到她,到不了她的所在。

    “让我在你身边,不管去哪。”

    她的耳中响起他曾对自己说过的话,可是这样的话很快被掩盖,她那时感觉的暖意也很快便被冷却。

    冷沉的笑声越压越近,她像溺水的人慢慢下沉,她四周的水越来越沉,压着她的呼吸,和她跳动的心脏。

    她的耳朵仍能清晰听到那笑声,那笑声,像来自不同的人,又像来自同一个人。

    她看见了那个冷笑的人,或那几个冷笑的人。

    冷漠的天光为他或他们掩饰,她看不见他们的样子。可是没有风愿意掩盖他们或他笑声中的恶,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掩盖他们或他笑中的恶,不管她怎么呐喊。

    她放弃呐喊,她退缩到身后黑暗的角落。

    “吉安娜!”罗伦佐的脸从冷漠的天光中露出来,那张脸撞进几张或只有一张的模糊的脸中,或一直在那里——只是她没看清——没有任何表情。

    “爹爹!”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像在漫无边际的树林里奔跑时那样喊着,无助而凄冽,不断重复着,无法停息,直至她失去全身的力气,呼吸即将抽离,心跳即将停歇,眼皮压下来。

    一切都沉入死寂,眼皮允许她睁开来。

    愈浓的痛楚从她的手心开始传遍全身。她低头,看见自己那双染了鲜红的小手紧紧握着她渴望许久的那把瑞士刀刀柄,而那尖利的刀看不见了,它钻进了一个人的胸膛,那伟岸的胸膛。

    每个雷雨的夜晚,她都要躲藏在那里沉沉入睡的胸膛,那里正插着她渴望得到的刀,由她亲手刺入的刀。

    “爹爹!”

    她长啸一声,意识抽离了她的小小身体,或小小身体抽离了她的意识。

    她感到世界又一阵死沉。

    她的意识回到了现实的身体里,她知道的,现在的她不是那个6岁的吉安娜,她的手有力量,她的呼吸很重,她内心的钝痛比6岁的吉安娜更沉。

    可她不敢睁开眼睛来。

    “别怕,我在。”

    他沉静的声音传来,是色。

    你来了!

    她睁开眼睛,看见他扣着她的双肩,透冷的汗在他苍白的脸上淌着,他微笑着,没有焦距的眼睛映着她苍白的脸。

    她扑到他怀里哭喊着他的名字。

    “……我在。”他的呼吸变得沉重,心跳变得很微弱。

    她低头,看见自己变大了的手。

    沾了血。

    抓着瑞士刀柄。

    刀尖刺进了肉。

    他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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