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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一娇早早起了床,洗了漱,吃了早饭,躺回床上盖上被子,留下一条缝盯着病房门。

    从清晨到十点,那已经被她盯穿了的门还是没打开。深秋天还被蒙出细汗的黑一娇终于忍不了,拱开了被子跳下床,三步并作两步走出去,甩开了隔壁病房的门。

    只见空色穿着病号服,正坐在窗前发呆,旁边的手机轻轻放着柔和的纯音乐,阳光撒到他脸上,整个画面像电视里的画报一样(完全忘了她老公是什么出身的)

    有入侵气味,空色很快就闻到。

    “过来。”

    黑一娇完全处于花痴状态,根本没听到。

    “要一直站那儿多久,过来。”

    黑一娇懵了一会儿,才记得要傲娇:“叫我过来我就过来,我不很没面子!”

    “那别过来。”

    “我偏要过来!”黑一娇闪过去跳上飘窗,盘腿坐在他旁边,对他吐舌做鬼脸,好像他能看见似的。

    “乖。”空色笑笑伸手摸索到了她的肩膀,顺着头发慢慢往上摸。

    想知道她好不好却不说,想不到他也有小心翼翼的时候,黑一娇满意地抓起他的手放到自己额头上。

    他微锁的眉头舒展了一点,“什么时候出院?”

    “医生说如果检查没什么事下午就可以出院。你呢?听说你磕着手臂哪儿了,让我看看。”

    也没等他同意就拉起他的衣袖,右手没事,只在左手肘处有硬币大小的伤口。没严重到缝针包纱布的地步,可也擦掉了皮,有些血肉模糊。

    “摔得很疼吧。”她轻轻吹着伤口,好像他很疼似的。

    他把衣袖放下来,“你太沉。”

    黑一娇瞪了他一眼,这个美好气氛终结者!但再气也得想办法把他留在医院才行,“其实我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想要全身检查一遍,难得进一趟医院嘛。”

    “也好。”

    “而且我觉得这里的病号餐真心不错,想再吃几遍。”黑一娇抬手盖捂住心口,亲身演绎了昧着良心说话。

    “哦。”

    “要不你陪我在医院住几天。”

    “嗯。”

    “就这样?!”黑一娇犯贱地不敢相信,“你居然肯住院了?!”

    “伤口容易感染,再发烧角膜会继续软化穿洞导致永久失明,住院安全点。”他的眼睛向着太阳,即使看不见,也反射了光芒。

    这话想她这几日叨唠了几遍,他都充耳不闻,现在他却当成理所当然了?!

    “你现在就发烧了吧!?”她伸手去探他额头。

    他顺势握住她的柔荑,让她手心的纹理和温度婆娑至他的指间,柔柔地揉入他深邃的心底。

    拥有天赐的“疼痛豁免特权”的他一向过得自我随性、无所顾忌。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伤口能让他痛苦,他自不必躲开任何攻击和伤害。

    且不知不觉间,这个豁免特权扩散到他的情感。任何的赞美与嘲讽,任何的生离死别,他自不必大乐大悲,爱极恨极。

    他在娱乐圈里闪耀多年而不陨落靠的不是天资卓越的容貌,也不是天赐聪颖的盾牌,更不是所谓梦想无畏的利剑,唯一靠的不过是把他的躯体和心底完全统治了的麻木而已。

    躯体的麻木保证他享有不必确定外物危险与否的权利,因为即使受伤,他也不必承受疼痛。

    心中的麻木造就他从不需要确定感情亲疏、利害轻重。在他人还夹在亲情、友情或爱情当中瞻前顾后时,他已经开始上路了。在他人站在满是荆棘的路前畏缩不前时,他已经大步流星,把众人甩得远远的。

    这样的特权造成了他的一种自负:他能掌控他人之所能控,也能控他人之所无法控。更甚者,他自认自己能掌控世上一切能控之事。

    即使是她的再现,刺中了他那颗麻木星球上唯一一个为她而生的柔软孤岛,他也没对自己的自负失去信心。

    他让她成为他的妻子,他让她失去初恋,他让她爱上他,他让她离不开他。

    他掌控住她的人生,即使他是从她那里才找回自己。

    他的自负日益膨胀。

    这个自负很危险。危险却一直潜伏着。

    随着机械生活被她占领,平静心湖被她搅乱,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开始发射着各种不确定的元素。但他选择视而不见,因为他不需要去掌控。

    直到昨天,她生病了,他需要掌控,却因为看不见,各种各样的不确定就像机关枪扫射一样射过来,让他动弹不得。

    他无法道明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觉得难受……即使隔了这么久还觉得难受。

    握着柔荑的大手突然转动,与她十指紧扣。

    “不喜欢这感觉。”

    “嗯?”

    “无法确定你。”

    “什么意思……我对你那是非常确定,十分!”以表忠诚,她举起四根手指发四。

    即使看不见,他也能想象她认真的模样,也许那是在他往后不确定的惶恐中永远且唯一的慰劳。他把下巴托在她的肩膀上,轻叹,“还是第一次,会那样无力。”

    “怎么会无力?我去叫医生!”黑一娇说风就是雨。

    他拉住她。

    “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黑一娇重重倒吸一口气,“难道是……不可能啊!你从来都很有力啊!我甚至觉得你看不见后更猛!十分的N次方!”

    他脸僵了僵,还是拦不住满满的笑意。

    她摸摸发烫的脸,痴痴地看着他的笑。自从看不见后,他的表情管理功能基本丧失,总是在不经意间露出天真的笑容,能射杀万千少女。

    “很会自圆其说。”前一秒还笑意盈盈,这一秒他马上挂起包公无私脸,“过来。”

    他把她拉进怀里,用脸婆娑着她的发,“听着,我只说一次:你说的小心不让自己受伤生病的理由,我找到了。”

    她捣鼓着他病号服上的纽扣,“因为那个无力感?”

    她可以感受到他的胸腔高频率地颤抖。他在闷笑。

    “对,是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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