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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同一片天幕下,有着一隅已经被世人忘记的角落。

    暮雨霏微,乱峰相依,清幽雅致,俨然世怡然圣地。数椽庳屋生茨草,三亩荒园种晚蔬。

    四面环山,逶迤绵延、层峦叠嶂,似有徽之黄山之姿,遥望斗牛,射天狼。晚风吹过,云卷云舒,那些汕头顿时若隐若现,属于石山的气息,夹杂着奇珍异草的芳香,便旋绕着村落,落在这个祥和的山谷,和着局促的炊烟,袅袅而起,随风摇曳。

    沿着炊烟的痕迹,遍寻山脚,只觉得恍然而绝。这炊烟穿过了低矮的灌木,高耸直插天际的岩石峻峭,终于找到了这炊烟的源头,赫然是一所简陋的院落。

    说是院落,不如说是寺庙来的贴切。

    剥落的朱红,露出低矮的土墙,上面刻画着一些神神叨叨的壁画,俨然是一些孩提梦中才会出现的神话人物;有的是手握钢叉,满脸狰狞,择人而噬的夜叉;有的是托举净瓶,庄严宝相,肃宁和顺的菩萨;

    在角落中,堆起一些沾染了绿色的碎骨,不知放置了多少年月。

    院落之中,架着一口黑锅,“咕噜”冒着热气,不时散发着一股莫名的清香。

    十四依着门槛,看了下门口的方向,不住的叹息。

    “莫贪口腹之欲,须朝闻晨曦露珠凝聚回龙紫气,方可入脏腑,连绵不绝,是为辟谷。”

    嘟囔了几句,望着院子中架着的黑锅,估摸还需要一些时间,十四捡起幽绿的碎骨,仔细端详了一阵,忽的在腰间一拍,拿出一根寸许的刻刀,手起刀落,忙活起来。

    不一会,手中出现了一个古朴的乐器,三寸长,两寸款,圆滑别致的外形,反面上错落有致,雕刻了六七个小孔,每一个小孔只有小半指大小;

    抚摸着手中的埙,十四掂量了下,又来回把玩了一阵,复又在正面上,落下几趣÷阁纹路。

    几趣÷阁缭乱的纹路,印刻着莫名的神韵;十四这才满意的收起刻刀,站起身来,掸了掸灰尘,拿起手中的埙,放在嘴边,轻允了下,“呜呜”的声响便蔓延在悠远的十万大山中。

    时而悠长动人,宛如越女轻舞玄天,掀起一阵阵的情愫;时而清幽明净,更如明月朗照松间,迎着一缕缕的光晕;

    “好一个悠远绵长。”院落外几声啪啪声响打乱了埙的节奏。

    十四迎着声音望去,只见从院落外缓缓走进一位阴鸷的老者。步伐随风而动,高一脚第一脚,踩在虚空,凝神望去,看不清叙虚实,再看时,已至近前。

    身着一身青色素袍的他显得身材矮小,褐色的脸上,沟壑练练,一双透着睿智,暗藏几份音轨之色的眼睛,不住的虚眯着。脚踩着一双灰白的布鞋,腰中那根翠绿的玉带更是扎眼,显得整个身形虚化了几分。一双不曾整修、沾染了些许泥土的气息,彷佛枯树枝一般黑黢黢的手,左手手中拄着一根墨绿色的竹子,约莫三尺有余。整个人刚刚出现,就给这个枯燥乏味的院落又加了一片的灰色。

    十四观察这位不速之客的同时,那老者也是凝聚着虚散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丰腴入尘世,不染三分”,这老者凝聚了片刻,蓦然圆睁双目,喟然而立,“清江盘龙七渡客,不与尘世隐与尘。银竹木鬼草青佛,墨白陈非工几多。好一个偷天换日的阴十四!”

    话落,十四只觉得一阵乖戾的阴风吹过丹田,惨惨兮兮,拉出他的神识,沉落无尽深渊。当他猛然警醒,只看见身处一片阴沉的坟岗,而自己瘫坐在一座坍塌的孤坟上,暗黄的阳光从头顶上直射而下,倒映出自己扭曲可怖的身影。这时自己恍若旁观者一样,看见自己的身躯,一动不动。十四不由漫开神识,只见一座座白骨累成的陵寝,簇拥着一面高耸入云的石碑。周围鬼火嘤嘤,夹渣着灰白色影子,时而穿过他的“身体”,漫无目的的飘向石碑,白光一闪,便消失不见。十四凝聚了神识,环绕着石碑的周围,上面镌刻着一些凌乱的铭文,布满了整个墓碑。其中一两个铭文闪烁着绛紫色的光芒。

    顺着铭文,向下读,赫然是一句话。当神识扫过碑文,“轰”的一声,神识便撕裂开来,再看时,无尽的灰白影子仿佛听见了死神的号角,蜂涌而去,方向赫然便是自己瘫坐在孤坟的身体,那些影子,推搡着身边的“同伴”,径直向前快速移动,不时张开模糊的血盆大口,吞噬着零星的鬼火。

    “啊..”,十四惊恐的发出尖叫声,此刻也只有恐惧的尖叫才能减缓身体被那些眼睛发出红色的噬人目光的影子蚕食的痛楚。

    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的感觉,这是十四最后一片身体被一直影子吞噬的感觉。

    当十四醒来之时,发现自己已经回来了那个熟悉、残破的院落,自己正依偎着墙角,斜靠在角落里,手中紧紧捏着那只新做好的埙。

    还好,这个埙还在,要不然小草又要哭鼻子了。

    模模糊糊之间,好像听见了老头的声音,还是那样懒散,漫不经心,不过夹杂着几分的愤懑。

    “哼,老家伙,在咱家对我的小辈,耍阴招,腻味了是吧。”

    这是老头的声音,不是梦。猛然惊醒,就看见老头熟悉的身影,端坐在门槛前,摸索着手中的烟杆,嘴角不时的说着什么话。

    “呦,咱家的十四,睡醒啦,嘿嘿。过来,快过来,爷爷给你带了些小礼物!”

    十四这才完全回复神态,背后的冷汗,早已将衣衫侵湿,只觉得自己掉入了泥潭一样,身不由己。回想起那时的坟岗、影子、自己残破的身躯,不禁哆嗦了两下,嘲讽似的挑了挑嘴角。

    摇晃着将倒的身躯,来到老头的身边,轻声细语,“老头,回来了!再不回来,小爷就要圆寂了!”

    老头习惯性的咧起嘴角,锤了锤老腰,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伸出一双大手,落在十四的头上。

    十四不以为然,这老头近些年不知道咋多了这个要命的“摸头杀”技能,想起老头经常八自己仍在家里,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这次更甚,近半年的光阴。

    自己在着半年的时间里,奔跑在十万大山中,冒着灵白狼群的“灭天熊掌”追杀的危险,穿越在清江大山中,盗灵芝,摸仙草。一不小心就会成为山中邻居的口粮,悲乎哀哉。

    “咱说过多少次,咱是修道的,不是多问那样的秃驴”,老头摸索在十四头上的手,猛地发力,“啪啪作响”。

    十四撇了撇眉毛,余光看见刚才的灰袍老者已经坐立不安了,回答道:“多问大师会哭的...”

    “我说,你们说完了没有啊?没看见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还在这边杵着吗?”

    “老家伙还没找你算账呢.....”

    夜晚,十四躺在黑漆漆小屋中,看着窗外的斜月,曼洒出兮兮和煦的月光,透过窗户,静静落在角落里,显得静美异常。

    床头的竹椅上,散落着几样不一的物件,有的是不起眼残破的布袋,有的是散发出翠谷幽光的扳指,还有的是一些散落在目光中的灰扑扑的石头。

    “介子一寸袋,为苍云炼器宗三品炼器大师,乌云之作,融合紫迷沙,百年蛟龙褪下的皮,炼制十三个周天,然后镌刻三十六层介子须弥阵法制得,端的是居家旅行必备...”

    “静心无为大自在环戒,乃是五行心远多见大师,佩戴了数十年之久,耳濡目染之下,渐渐开了灵光,具有斗法修为加成辅助之效。”

    以上是竹云老人的原话,饶他说的天花乱坠,在十四敬仰膜拜的目光下,进行长达三个时辰的讲述。

    口若悬河,三寸不烂之舌,形容的过于贴切。

    沐浴在月光下,暖烘烘的身体逐渐放松,十四的思绪也变得涣散,就像失去束缚的雾气,无声无息弥漫开来。

    暖白的光晕,微醺的风,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感觉,唤醒脑海深处那些陌生又熟悉的回忆。

    坍塌的房屋,缭绕着零碎的火焰,周遭灰白色灰烬,黑黢黢的木头以及那剥落的牌匾,“十三庄园”,四个鎏金的大字也在大火之中,褪下了外衣,裸露出包裹在内破败的陨铁。

    记忆里中,经常有个模糊的画面时而浮出深处,一位半大不小的少年抱着一个嗷嗷待哺的、懵懂的孩提,站在这块牌匾前漠然低语,“十四,记住这片妖异的火焰”

    火焰,妖异的火焰,蓝色的,异常的扎眼。

    少年在这边灰烬下,他没忍住,像一头负伤累累,濒临绝境的狼,疯狂地扑向了黑暗,留下了十四。

    ...

    十四不知道记忆中残碎的画面,哪一个是自己,或者是自己曾经旁观的画面,已然分不清。

    当从东方洒下的一片霞光,施施然落在院落中,晨曦露白,顿时紫气杳然,化作纹龙速步拾级而上,直达天际,悠悠然于朵朵白云中穿梭、畅游,哀戚之鸣摇人心旌。老头与竹云,早已醒来,望着天边遥翔的东来紫气,慢慢不语。

    在这一刻,十四堪堪入睡,梦中的他飞向了那一片坟岗,还有那一座直插云霄的石碑。

    还有那闪烁的铭文,缭乱的纹路,清晰的趣÷阁触,勾勒出的令人望之沉沦的字样。

    “阴十四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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