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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处长说到这里稍微一停顿，措辞上已经不再那么严厉，继续说道：“我是受上级组织委托来与你谈话的，这当然也是我的工作职责，要问要说的基本就这些，你都听明白没有？”
赵处长目光盯视着俺，一字一句地问道。
“俺都听……明白了，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愿意接受组织的任何处置，枪毙俺都不屈。”
“我还是那句话，我只是代表组织与你谈话，然后还要向上如实汇报。至于对你如何处理，最后还要由上级组织研究决定，我不能给你任何保证就是这个意思。你身为一名经历过战火考验的军人，军法军纪意味着什么，不用我再多说，你都懂的。另外，如果你也有想要说的话不妨直说，包括我没问到的与不知道的，我一并向上级汇报。”
“没……真没……要说的，只是……还望首长……赵处长，把俺的特殊情况……”
“你的‘特殊情况’？说了半天，你还是执迷不悟！战场上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位，无可替代；任何一个位置一旦出现缺口，严重地就极有可能会影响整个战局，这个道理你不懂？难道战场上还有需要照顾的‘特殊’人吗？作为一名志愿军战士，你哪个方面该‘特殊’？是，按照你所说的，你的车辆战马都被炸毁了，你也被炸飞了，可你完全再换辆马车接着往前线送吗，也可以实施战场救助啊。你倒好，别人战斗你逃跑，置前线的战斗急需于不顾，装疯卖傻，无理强求，还什么‘特殊’，我看当时没对你执行战场纪律才属于‘特殊’！”听二黑哥磕磕巴巴地说完，已经趋于平静的赵处长再次怒了。他气愤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右手顺势一把把椅子往身子右侧重重地一摔，凛然地对二黑哥接着训斥道：“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战死沙场是军人的无上光荣，帮助朝鲜人民打击美韩侵略者是志愿军的国际义务，你说，你是怎么做的，你做到了哪一条？你也不想想，对你这种人‘特殊’，那成千上万负伤牺牲的战友们能答应吗？同志，拍拍胸脯想一想，祖国人民省吃俭用、后勤部队冒死运送的高粱米炒面，高喊入朝誓词时举起的拳头，你的所作所为，包括你自己在内，对得起哪一个！唵？”
二黑哥给我念叨到这里，以手揩脸，接着摸了摸脖子，像是擦汗，又像是脖子哪儿不舒服，然后长出一口大气，哭丧着霉脸，说道：“其时……当时俺说的是俺已经半死不活这一特殊’情况，哪想到赵……处长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还越说越来劲，越说火气越大，吓得俺半个字也不敢再说了。唉大……兄弟哎，你二哥提搂着心听的是无地自容、胆战心惊。赵处长那一通火，震得俺靠着墙都坐不住，整个身子像散了架一样，慢悠悠地就直往下滑，脑袋瓜子‘嗡’地一声闷响，直接懵掉了，就觉得整个人漂浮到了半天空里，接着就是七窍出烟、灵魂出窍。混沌之中，就觉得有一个声音老在耳畔响起，一遍一遍的：完了，这次真完了，最多明天，等着挨枪子吧，小命就算是交……待在这里了，与你的几个战友殊途同归去吧。以至于后来赵处长有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啥时候走的，你二哥是一概不知了。”
“一个人在受到强烈地刺激与打击的情况下，脑袋瓜子有可能出现间歇性的混乱或者幻觉，你可能就是属于这种情况。”我递给二黑哥一支烟，一边让他先缓口气，一边还不懂装懂地帮他圆圆。我看二黑哥手里拿着烟，迟迟也不点着，我帮他点上烟后说：“要是真如你所说，那个赵处长是够可怕的，与马区长发怒的时候很像，我光听你在这里描述一番都感到紧张，当时那种场面，别说是你了，搁谁都得麻爪。”
“可不是咋地大……兄弟，”二黑哥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拿烟的手哆嗦着，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后，依旧心有余悸地说：“俺是一夜都在犯迷糊，睡不踏实，总想着不知哪一会儿就给拉出去了，天不亮就起来干坐着，要不胡干事第二天推开门的时候，其实俺早就背好挎包等着他呢。”
胡干事推开门，看到二黑哥穿戴整齐，挎包上肩，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突然进来的他，不由得两眼一愣，手里端着的陶瓷缸子晃了晃，里面的稀饭都给晃了出来。他几步走到炕前，把陶瓷缸子往炕上一搁，把另一只手里用筷子串着的两个窝头递给二黑哥，说：“喝，早都准备好了，那就赶紧吃饭吧，吃完饭抓紧跟我走。”说完转身坐到椅子上，嘴里还嘟囔着“你这逃兵还有功了，吃个饭都得给你端过来”。
“麻烦你了胡干事，那俺就不……客气了。这都马上要走了，你好意思让俺当个饿死鬼。”此时的二黑哥也不再胡思乱想了，反倒一门心思地集中在吃饭上。他唏哩呼噜一阵子，很快就把窝头和陶瓷缸子里的稀饭消灭干净，然后抹了抹嘴，看着胡干事，那意思是说“还有吗？”
“吃饱了？”胡干事就弄来这些吃的，看到二黑哥一阵子狼吞虎咽，也就是顺嘴一说，他哪知道二黑哥是个大饭量，而且他更没想到二黑哥会错误理解了他的意思。
“这才到哪，半饱都……没有。”
“够不够就这么多。想吃饱呀，那还不容易，到那边再吃吧，快跟我走吧。”
二黑哥昨天被赵处长审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末了，一句话不慎，彻底激怒了赵处长。可他紧张之余，愣是偏偏把赵处长的一席审问当成了对他的最后宣判。巧合的是，胡干事一进门又说出了“都准备好了、吃完快跟我走”的话，两者叠加，整得他老以为自己这是在吃最后一顿饭，而这最后一顿饭还没吃饱，所以他气由心生，装横耍赖的脾气上来了。下的炕来，磨磨唧唧地跟在胡干事后面，唠唠叨叨不停地发泄着不满，“这……最后一顿饭也不管饱，还真想让俺到那边做个饿……死鬼啊。”
“你胡说些什么？”胡干事被他嘟囔地有些烦了，回头瞪他一眼，操着他那一口吴侬软语，说：“告诉你吧老兵，你吃的是我那一份儿早饭，我还饿着肚子呢。到了那边，好好劳动，彻底改造改造你这落后的脑袋。只要你表现的好，那边有的是高粱米窝窝头大米，还愁吃不饱饭。别磨蹭了，快走吧，饿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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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处长说到这里稍微一停顿，措辞上已经不再那么严厉，继续说道：“我是受上级组织委托来与你谈话的，这当然也是我的工作职责，要问要说的基本就这些，你都听明白没有？”
赵处长目光盯视着俺，一字一句地问道。
“俺都听……明白了，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愿意接受组织的任何处置，枪毙俺都不屈。”
“我还是那句话，我只是代表组织与你谈话，然后还要向上如实汇报。至于对你如何处理，最后还要由上级组织研究决定，我不能给你任何保证就是这个意思。你身为一名经历过战火考验的军人，军法军纪意味着什么，不用我再多说，你都懂的。另外，如果你也有想要说的话不妨直说，包括我没问到的与不知道的，我一并向上级汇报。”
“没……真没……要说的，只是……还望首长……赵处长，把俺的特殊情况……”
“你的‘特殊情况’？说了半天，你还是执迷不悟！战场上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位，无可替代；任何一个位置一旦出现缺口，严重地就极有可能会影响整个战局，这个道理你不懂？难道战场上还有需要照顾的‘特殊’人吗？作为一名志愿军战士，你哪个方面该‘特殊’？是，按照你所说的，你的车辆战马都被炸毁了，你也被炸飞了，可你完全再换辆马车接着往前线送吗，也可以实施战场救助啊。你倒好，别人战斗你逃跑，置前线的战斗急需于不顾，装疯卖傻，无理强求，还什么‘特殊’，我看当时没对你执行战场纪律才属于‘特殊’！”听二黑哥磕磕巴巴地说完，已经趋于平静的赵处长再次怒了。他气愤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右手顺势一把把椅子往身子右侧重重地一摔，凛然地对二黑哥接着训斥道：“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战死沙场是军人的无上光荣，帮助朝鲜人民打击美韩侵略者是志愿军的国际义务，你说，你是怎么做的，你做到了哪一条？你也不想想，对你这种人‘特殊’，那成千上万负伤牺牲的战友们能答应吗？同志，拍拍胸脯想一想，祖国人民省吃俭用、后勤部队冒死运送的高粱米炒面，高喊入朝誓词时举起的拳头，你的所作所为，包括你自己在内，对得起哪一个！唵？”
二黑哥给我念叨到这里，以手揩脸，接着摸了摸脖子，像是擦汗，又像是脖子哪儿不舒服，然后长出一口大气，哭丧着霉脸，说道：“其时……当时俺说的是俺已经半死不活这一特殊’情况，哪想到赵……处长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还越说越来劲，越说火气越大，吓得俺半个字也不敢再说了。唉大……兄弟哎，你二哥提搂着心听的是无地自容、胆战心惊。赵处长那一通火，震得俺靠着墙都坐不住，整个身子像散了架一样，慢悠悠地就直往下滑，脑袋瓜子‘嗡’地一声闷响，直接懵掉了，就觉得整个人漂浮到了半天空里，接着就是七窍出烟、灵魂出窍。混沌之中，就觉得有一个声音老在耳畔响起，一遍一遍的：完了，这次真完了，最多明天，等着挨枪子吧，小命就算是交……待在这里了，与你的几个战友殊途同归去吧。以至于后来赵处长有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啥时候走的，你二哥是一概不知了。”
“一个人在受到强烈地刺激与打击的情况下，脑袋瓜子有可能出现间歇性的混乱或者幻觉，你可能就是属于这种情况。”我递给二黑哥一支烟，一边让他先缓口气，一边还不懂装懂地帮他圆圆。我看二黑哥手里拿着烟，迟迟也不点着，我帮他点上烟后说：“要是真如你所说，那个赵处长是够可怕的，与马区长发怒的时候很像，我光听你在这里描述一番都感到紧张，当时那种场面，别说是你了，搁谁都得麻爪。”
“可不是咋地大……兄弟，”二黑哥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拿烟的手哆嗦着，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后，依旧心有余悸地说：“俺是一夜都在犯迷糊，睡不踏实，总想着不知哪一会儿就给拉出去了，天不亮就起来干坐着，要不胡干事第二天推开门的时候，其实俺早就背好挎包等着他呢。”
胡干事推开门，看到二黑哥穿戴整齐，挎包上肩，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突然进来的他，不由得两眼一愣，手里端着的陶瓷缸子晃了晃，里面的稀饭都给晃了出来。他几步走到炕前，把陶瓷缸子往炕上一搁，把另一只手里用筷子串着的两个窝头递给二黑哥，说：“喝，早都准备好了，那就赶紧吃饭吧，吃完饭抓紧跟我走。”说完转身坐到椅子上，嘴里还嘟囔着“你这逃兵还有功了，吃个饭都得给你端过来”。
“麻烦你了胡干事，那俺就不……客气了。这都马上要走了，你好意思让俺当个饿死鬼。”此时的二黑哥也不再胡思乱想了，反倒一门心思地集中在吃饭上。他唏哩呼噜一阵子，很快就把窝头和陶瓷缸子里的稀饭消灭干净，然后抹了抹嘴，看着胡干事，那意思是说“还有吗？”
“吃饱了？”胡干事就弄来这些吃的，看到二黑哥一阵子狼吞虎咽，也就是顺嘴一说，他哪知道二黑哥是个大饭量，而且他更没想到二黑哥会错误理解了他的意思。
“这才到哪，半饱都……没有。”
“够不够就这么多。想吃饱呀，那还不容易，到那边再吃吧，快跟我走吧。”
二黑哥昨天被赵处长审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末了，一句话不慎，彻底激怒了赵处长。可他紧张之余，愣是偏偏把赵处长的一席审问当成了对他的最后宣判。巧合的是，胡干事一进门又说出了“都准备好了、吃完快跟我走”的话，两者叠加，整得他老以为自己这是在吃最后一顿饭，而这最后一顿饭还没吃饱，所以他气由心生，装横耍赖的脾气上来了。下的炕来，磨磨唧唧地跟在胡干事后面，唠唠叨叨不停地发泄着不满，“这……最后一顿饭也不管饱，还真想让俺到那边做个饿……死鬼啊。”
“你胡说些什么？”胡干事被他嘟囔地有些烦了，回头瞪他一眼，操着他那一口吴侬软语，说：“告诉你吧老兵，你吃的是我那一份儿早饭，我还饿着肚子呢。到了那边，好好劳动，彻底改造改造你这落后的脑袋。只要你表现的好，那边有的是高粱米窝窝头大米，还愁吃不饱饭。别磨蹭了，快走吧，饿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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