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北地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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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楚昭仁元年十月十三，也即北越太和三十年十月十三，萧瑟的街上除了过城的商贾没有行人，豫州的守城士兵个个拢着袖子，冻得鼻头微红。
豫州位于南楚、北越、东吴三处接壤之处，隶属北越，乃兵家重地，百姓大多惧怕战乱祸及，不住此处。
北越边关的风貌大不如南楚，黄土飞沙的地儿，矮房都是土砌的，叶君胤身边的十二羽卫分批入城，叶君胤带着云宋从小巷子里穿过，又走了许久才走到一处酒楼面前。
盖酒楼用的木板似是日久失修，整个楼泛着黄，有的木板裂开了几道深深的缝隙，牌匾上“定风楼”三个字都不太清晰了。
“呵，定风楼？”云宋和叶君胤身边响起了一道轻蔑的声音，顺着声音侧目，说话的这个贵公子，一身尘土也难掩他衣料的金贵。“吹风楼还差不多吧啊？你们就给本公子找了这么个破地方？换了换了！这样的地方怎么住？”
贵公子身边，一位眉长胡修的中年男人站出来，说道：“我的公子呦，定风楼已经是豫州城里最好的客栈了，您凑合一晚，赶明儿咱们去了颍州就吃香的喝辣的了。”
贵公子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般，终于走进定风楼里，云宋和叶君胤跟在他们身后，贵公子一边看着中年男人付钱一边喃喃：“等什么时候回了京城就好了……”
云宋一笑，拖着叶君胤走进定风楼：“小二哥，这儿到京城有多远？”
贵公子一听云宋他们也去京城，回过头来打量一番，小二哥一挥白毛巾：“远着呢！看您二位是走着来的？怎么说也得走一个月呢！二位，几间房？”
叶君胤抬眼看看云宋，云宋也回头看看叶君胤。此时，贵公子身边的中年男人走上前来：“二位也去京城？”
云宋的眉扬了起来：“可不是！我大哥的媳妇跑了，我们兄妹二人要去宁都投奔亲戚呢！”
中年男人回望贵公子，只见贵公子点点头，中年男子继续问：“我家公子有意捎带二位一程，二位可愿意同行？只是……”
云宋一脸市侩谄媚的小女子相，中年男子颇为厌弃，倒是看向叶君胤的目光有些不同：“我家公子缺两个身边侍候的人，你二人可否在路上做些杂活充个小工小婢？”
云宋一看叶君胤脸色不对，立刻拉过中年男子的袖子，低声说道：“您看我这大哥，呆头呆脑的。您不知道，我大哥有时神志不清。您看这样，我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干，不若就我去，让我歇着，也免得他神志不清。您说，是这个理儿不？”
中年男子点点头，又回到贵公子身边说了什么，这才掏出钱来，替云宋和叶君胤一道付了房钱。
“在下仲书，两位怎么称呼？”中年男子领着云宋和叶君胤上了楼，小二哥将饭菜招呼到房里，云宋“哎呦”一拍脑门。
“您看看我都忘了介绍自个儿。奴叫叶出云，大哥叫叶君。您有活儿尽管吩咐给我！”
仲书点点头，口中还呢喃着：“倒是可惜了两个好名字。”
赶了多日的路，云宋终于放松下来，将桌上的稀米饭放在唇边吹了吹，大口喝了进去。
“等到了京城，爷带你去战王府瞧瞧。”叶君胤瞧云宋饿得饥不择食，立刻摆起了王爷谱。
“你小声些，”云宋比了个“嘘”的手势，“我看这贵公子不像是普通人，小心隔墙有耳。”
叶君胤也点点头，“现在十三弟还未发现我的行踪，等南楚传回消息，恐怕我们在北越便举步维艰了，”叶君胤铺好床，他身上淡淡的幽兰香沁人心脾，“我们快些到京城才好。”
“你在京城，还有势力？”她问。
“唯有母妃留下的青羽骑，大约两万人。”叶君胤答。
“日前我已飞鸽传书给戚遇，令他们几人分别从不同城池赶往宁都，现在我们只有先跟着这贵公子入京了。”云宋道。
北越太和三十年十月十九，南楚安贤郡主勾结北越战王叛逃的消息不胫而走，跨过纷乱才平的楚中地区，直扑边关。
“叶君胤去哪了？”叶无双的一双丹凤眼中蕴着怒气，他的手指不停扯着坐下女子的头发，女子因疼痛倒抽一口凉气，却不敢叫出声来。
“枕儿，弄疼你了。”他转而看向脚边跪坐的女子，修长的手指抚上女子的脸颊。
那女子，正是当日被判入牢的殷熹枕。如今，她是北越太子殿下的宠姬。
连妾都不如。
殷熹枕很恨，她巴不得将云宋千刀万剐，而叶无双已经答应她，一定为她抓到云宋。
“太子殿下，妾身不疼。”殷熹枕强颜欢笑，她是如何从大牢中出来的没有人知道，她所受过屈辱无人问津，如今她只盼着这位太子今夜能让她早些回帐子休息。
“传令下去，从边关开始找，掘地三尺也要把叶君胤给本宫抓出来！”
贵公子果然只派给云宋些小活，诸如倒洗脚水，剥干果之类。叶君胤不太说话，只是每每看云宋时都有一丝愧疚与歉意。
他能回来，便是天意。既然回来，那定会把他应得的都抢回来！
离开豫州，贵公子一行人向着鄂州出发，听闻鄂州的吃食颇有特色，仲书还特意吩咐云宋，若是看到什么好吃的，一定要买下来。
“依这个速度走，半个多月就能到。得亏鄂州城守贪财，收了几两银子就放我们过去了。”云宋一脸畅然，仿佛在感慨自己的演技多么逼真。
叶君胤失笑：“就算你过不去，我也过得去。”
云宋来了兴趣：“此话怎讲？”
“我在北越时除了打仗还有个闲职，便是派发通关文牒，依例签印校审，若是有假冒的文牒，难逃我的眼。不过，”叶君胤附耳对云宋道，“我自己制的印，却没有人能辨出真假。”
云宋得了宝藏似的，贼眉鼠眼地瞅着叶君胤：“怎的？你不给我签几个玩玩？也好方便小的周游天下不受拦阻。”
叶君胤似乎将云宋的心思摸了个透彻：“你若是想去东海，那我便无能为力了。况且，有人说了，不能给你签通关文牒，免得你到处乱跑。”
“哪个王八羔子敢不让你给我制印？你说来，我去找他算账！看我不打得他……”
叶君胤挑眉：“是纳兰君止。”
嘎？纳兰君止？纳兰君止何时同叶君胤说这些了？她可没忘那一箭之恨，这个事她定是要找机会寻回场子的。
“火烧皇城前，纳兰君止便给我来过书信了。他同我说，拦是拦不住你，可以将你借给我一段时间，只是好借好还再借不难，我总不能让你跑了，违了他的约。”叶君胤笑吟吟的，云宋一脸肃穆，仲书往后看去，这二人一个傻乐一个面无表情，当即觉得云宋说的十分有理，他这个哥哥恐怕又犯病喽！
“你说，”叶君胤顿了顿，幽幽的香气贴近云宋，“爷哪不如他了？还要事事听他摆布，难不成真应了那句话——虎落平阳被犬欺？”
云宋心中了然，她知道叶君胤指的是什么，像叶君胤这样的人，若是将来荣登大宝，定是有一番大作为的。
“你比他强多了，至少你会制通关文牒的印，纳兰君止便不会。”云宋作无奈状，大摇大摆地往前走。
微风轻轻吹起她的衣角，叶君胤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同时起风，有的人在尘土中前行，有的人却是在暖阁中品茗批章。
一个风尘仆仆，一个悠闲自如。
南楚近日事务繁忙，新皇登基后便显现了其雷霆手段，登基大典一拖再拖，大多时间都同一众大臣耗在了太极殿勤政。大约是新皇觉得一个人忙活太累，不日又任命纳兰君止为佐政大臣，需日日上朝与新皇同批奏章。
太极殿上，纳兰君止一身流云月衫，袖口的竹叶纹路泛着金光，腰间的芙蓉玉成了他白卷上的唯一一点颜色，近日天气渐冷，一众大臣捂得严严实实，在太极殿理政时无不揣着汤婆子，唯恐伤了风寒来不了朝堂，还要被新皇一顿冷嘲热讽。反观纳兰君止，仍是云淡风轻的做派，批阅奏章时也不焦急，字迹清晰有力，同众人天壤之别。
楚轻展也冷，只是冷得有风度。他既不用裹得严实也不用抱着汤婆子，只是命人将东西都搬进了东暖阁。
“赵大人，本官让你写如何减少宫用额度，你却写如何减少后宫额度，如此答非所问，大人的乌纱帽不想要了吗？”
赵大人颤颤巍巍地接过折子，纳兰君止还是世子时便已大才成名，如今拜了帝王臣，更加不好糊弄。
他比之皇上更加不好相与，只因其天然一段惊鸿，于是便有大臣直接上疏东暖阁，皇上理政多日，奏章已是堆了满满一桌。这些人如此不识时务，楚轻展当即发了大怒：“这群大臣！还嫌朕不够忙吗？赶紧给朕找！找能用的人！”
发怒的是圣上，而非纳兰世子。众人恍然，纳兰世子再不好相与也是臣子，新皇再好说话那也是皇上啊！
连续上了十日早朝，日日都要在勤政殿写折子，大臣们正苦不堪言之际，纳兰君止向新皇递了折子，替群臣奏请两日休沐。
楚轻展亦松了一口气，这休沐由他提出来不好，反倒显得他偷懒，若是由纳兰君止提出来，那可就顺遂众意了。皇上给了朱批，大臣们总算是松了口气。
“纳兰世子，这几日连日上朝，比先皇理政时还要疲累。”
李书、刘寺成正同纳兰君止一道下朝，礼部却来了消息，说是东吴的公主前来南楚联姻了。
众臣不得不由此返回勤政殿，说来也怪，两国联姻往往是邦交有损或是正逢战事时所取的折中之法。如今景都之乱才平定，东吴便派人来联姻，恐怕试探的成分居多。
“东吴统共一十三位公主，来的是哪一位？”纳兰君止问。
“回禀世子，来的是静云公主。”
静云是吴皇的第七个女儿，一向同皇子们亲热，为人大方亲和，在东吴很得民心。她的母妃是如今吴皇最为宠爱的皇贵妃，与皇后协理六宫事，静云因此更得盛宠。
“着人好生接待就是。”楚轻展有些倦了，摆摆手打发了礼部的人下去。
此时的云宋正在马车前给贵公子磕核桃。本来这差事应当是仲书的，贵公子吩咐给仲书，仲书又打发给她，偏偏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能轻易动用内力，她也只好按部就班地用小锤砸开核桃，一点一点将核桃仁剥出来。
天色已暮，一行人终于进了城中，贵公子选了一处颇为华贵的客栈住了下来。
“公子，您擎好儿！”小二油嘴滑舌地劝贵公子上了几道价格不菲的菜肴，一见贵公子出手阔绰，这当口的立刻吩咐人上菜去了。
“杂家告诉你们，”云宋坐在一楼点了几样小菜，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醉醺醺地走进客栈，“你们不信？我说太子不是太子，他就不是太子！诶嘿嘿嘿，杂家知道的，多着呢，多着呢！”
听他自称，像是宫里放出来的老太监，叶君胤立刻站起身来，却被云宋拉住了衣袖：“这里太引人注目。”
叶君胤摇头，轻轻拂开云宋的手，低着头向门口冲去，他低着头，老太监又喝得不省人事，二人撞在一起，老太监“哎呦”一声，破口大骂：“你这个不长眼的东西，哎呦，杂家的腰咧，你赔钱，不赔钱杂家就要去报官爷！杂家是宫里出来的人儿，你给杂家等着瞧！”
云宋快步上前给老太监手里塞了锭银子，嘴上还赔着不是：“这位贵人，您收好。我这个大哥，神志不清，您别计较！”
老太监将银子放在手中掂了掂，脸上酡红，一脸堆笑地摆了摆手：“不妨事儿！杂家不计较！”
小二哥将菜端了上来，撇了撇嘴：“您二位呀，又叫这位高公公给坑喽！”
云宋急着问：“此话怎讲？”
小二哥摇摇头：“这高公公不务正业，只知道碰瓷儿，今儿是您，明儿啊，明儿还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儿哩！”
在座的有几桌人哄堂大笑，叶君胤的眼又沉了下来，云宋一把握住他攥得用力的拳头。
“哎呦，这么说，这位公公的确是宫里出来的？”她装作惊异，瞠目。
“这年头，不做公公谁还会了结自己的家伙事儿？”小二哥嗤笑，这一句又引得堂下众人一阵大笑。
“您和我说说他的住处，今晚我定要把我那一锭银子讨回来！”云宋拉住小二哥，愤愤不平地啐了口唾沫。
“他呀，他住在李子街的破庙里！”
小二哥眉飞色舞地走进厨房，叶君胤和云宋这才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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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楚昭仁元年十月十三，也即北越太和三十年十月十三，萧瑟的街上除了过城的商贾没有行人，豫州的守城士兵个个拢着袖子，冻得鼻头微红。
豫州位于南楚、北越、东吴三处接壤之处，隶属北越，乃兵家重地，百姓大多惧怕战乱祸及，不住此处。
北越边关的风貌大不如南楚，黄土飞沙的地儿，矮房都是土砌的，叶君胤身边的十二羽卫分批入城，叶君胤带着云宋从小巷子里穿过，又走了许久才走到一处酒楼面前。
盖酒楼用的木板似是日久失修，整个楼泛着黄，有的木板裂开了几道深深的缝隙，牌匾上“定风楼”三个字都不太清晰了。
“呵，定风楼？”云宋和叶君胤身边响起了一道轻蔑的声音，顺着声音侧目，说话的这个贵公子，一身尘土也难掩他衣料的金贵。“吹风楼还差不多吧啊？你们就给本公子找了这么个破地方？换了换了！这样的地方怎么住？”
贵公子身边，一位眉长胡修的中年男人站出来，说道：“我的公子呦，定风楼已经是豫州城里最好的客栈了，您凑合一晚，赶明儿咱们去了颍州就吃香的喝辣的了。”
贵公子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般，终于走进定风楼里，云宋和叶君胤跟在他们身后，贵公子一边看着中年男人付钱一边喃喃：“等什么时候回了京城就好了……”
云宋一笑，拖着叶君胤走进定风楼：“小二哥，这儿到京城有多远？”
贵公子一听云宋他们也去京城，回过头来打量一番，小二哥一挥白毛巾：“远着呢！看您二位是走着来的？怎么说也得走一个月呢！二位，几间房？”
叶君胤抬眼看看云宋，云宋也回头看看叶君胤。此时，贵公子身边的中年男人走上前来：“二位也去京城？”
云宋的眉扬了起来：“可不是！我大哥的媳妇跑了，我们兄妹二人要去宁都投奔亲戚呢！”
中年男人回望贵公子，只见贵公子点点头，中年男子继续问：“我家公子有意捎带二位一程，二位可愿意同行？只是……”
云宋一脸市侩谄媚的小女子相，中年男子颇为厌弃，倒是看向叶君胤的目光有些不同：“我家公子缺两个身边侍候的人，你二人可否在路上做些杂活充个小工小婢？”
云宋一看叶君胤脸色不对，立刻拉过中年男子的袖子，低声说道：“您看我这大哥，呆头呆脑的。您不知道，我大哥有时神志不清。您看这样，我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干，不若就我去，让我歇着，也免得他神志不清。您说，是这个理儿不？”
中年男子点点头，又回到贵公子身边说了什么，这才掏出钱来，替云宋和叶君胤一道付了房钱。
“在下仲书，两位怎么称呼？”中年男子领着云宋和叶君胤上了楼，小二哥将饭菜招呼到房里，云宋“哎呦”一拍脑门。
“您看看我都忘了介绍自个儿。奴叫叶出云，大哥叫叶君。您有活儿尽管吩咐给我！”
仲书点点头，口中还呢喃着：“倒是可惜了两个好名字。”
赶了多日的路，云宋终于放松下来，将桌上的稀米饭放在唇边吹了吹，大口喝了进去。
“等到了京城，爷带你去战王府瞧瞧。”叶君胤瞧云宋饿得饥不择食，立刻摆起了王爷谱。
“你小声些，”云宋比了个“嘘”的手势，“我看这贵公子不像是普通人，小心隔墙有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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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越太和三十年十月十九，南楚安贤郡主勾结北越战王叛逃的消息不胫而走，跨过纷乱才平的楚中地区，直扑边关。
“叶君胤去哪了？”叶无双的一双丹凤眼中蕴着怒气，他的手指不停扯着坐下女子的头发，女子因疼痛倒抽一口凉气，却不敢叫出声来。
“枕儿，弄疼你了。”他转而看向脚边跪坐的女子，修长的手指抚上女子的脸颊。
那女子，正是当日被判入牢的殷熹枕。如今，她是北越太子殿下的宠姬。
连妾都不如。
殷熹枕很恨，她巴不得将云宋千刀万剐，而叶无双已经答应她，一定为她抓到云宋。
“太子殿下，妾身不疼。”殷熹枕强颜欢笑，她是如何从大牢中出来的没有人知道，她所受过屈辱无人问津，如今她只盼着这位太子今夜能让她早些回帐子休息。
“传令下去，从边关开始找，掘地三尺也要把叶君胤给本宫抓出来！”
贵公子果然只派给云宋些小活，诸如倒洗脚水，剥干果之类。叶君胤不太说话，只是每每看云宋时都有一丝愧疚与歉意。
他能回来，便是天意。既然回来，那定会把他应得的都抢回来！
离开豫州，贵公子一行人向着鄂州出发，听闻鄂州的吃食颇有特色，仲书还特意吩咐云宋，若是看到什么好吃的，一定要买下来。
“依这个速度走，半个多月就能到。得亏鄂州城守贪财，收了几两银子就放我们过去了。”云宋一脸畅然，仿佛在感慨自己的演技多么逼真。
叶君胤失笑：“就算你过不去，我也过得去。”
云宋来了兴趣：“此话怎讲？”
“我在北越时除了打仗还有个闲职，便是派发通关文牒，依例签印校审，若是有假冒的文牒，难逃我的眼。不过，”叶君胤附耳对云宋道，“我自己制的印，却没有人能辨出真假。”
云宋得了宝藏似的，贼眉鼠眼地瞅着叶君胤：“怎的？你不给我签几个玩玩？也好方便小的周游天下不受拦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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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烧皇城前，纳兰君止便给我来过书信了。他同我说，拦是拦不住你，可以将你借给我一段时间，只是好借好还再借不难，我总不能让你跑了，违了他的约。”叶君胤笑吟吟的，云宋一脸肃穆，仲书往后看去，这二人一个傻乐一个面无表情，当即觉得云宋说的十分有理，他这个哥哥恐怕又犯病喽！
“你说，”叶君胤顿了顿，幽幽的香气贴近云宋，“爷哪不如他了？还要事事听他摆布，难不成真应了那句话——虎落平阳被犬欺？”
云宋心中了然，她知道叶君胤指的是什么，像叶君胤这样的人，若是将来荣登大宝，定是有一番大作为的。
“你比他强多了，至少你会制通关文牒的印，纳兰君止便不会。”云宋作无奈状，大摇大摆地往前走。
微风轻轻吹起她的衣角，叶君胤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同时起风，有的人在尘土中前行，有的人却是在暖阁中品茗批章。
一个风尘仆仆，一个悠闲自如。
南楚近日事务繁忙，新皇登基后便显现了其雷霆手段，登基大典一拖再拖，大多时间都同一众大臣耗在了太极殿勤政。大约是新皇觉得一个人忙活太累，不日又任命纳兰君止为佐政大臣，需日日上朝与新皇同批奏章。
太极殿上，纳兰君止一身流云月衫，袖口的竹叶纹路泛着金光，腰间的芙蓉玉成了他白卷上的唯一一点颜色，近日天气渐冷，一众大臣捂得严严实实，在太极殿理政时无不揣着汤婆子，唯恐伤了风寒来不了朝堂，还要被新皇一顿冷嘲热讽。反观纳兰君止，仍是云淡风轻的做派，批阅奏章时也不焦急，字迹清晰有力，同众人天壤之别。
楚轻展也冷，只是冷得有风度。他既不用裹得严实也不用抱着汤婆子，只是命人将东西都搬进了东暖阁。
“赵大人，本官让你写如何减少宫用额度，你却写如何减少后宫额度，如此答非所问，大人的乌纱帽不想要了吗？”
赵大人颤颤巍巍地接过折子，纳兰君止还是世子时便已大才成名，如今拜了帝王臣，更加不好糊弄。
他比之皇上更加不好相与，只因其天然一段惊鸿，于是便有大臣直接上疏东暖阁，皇上理政多日，奏章已是堆了满满一桌。这些人如此不识时务，楚轻展当即发了大怒：“这群大臣！还嫌朕不够忙吗？赶紧给朕找！找能用的人！”
发怒的是圣上，而非纳兰世子。众人恍然，纳兰世子再不好相与也是臣子，新皇再好说话那也是皇上啊！
连续上了十日早朝，日日都要在勤政殿写折子，大臣们正苦不堪言之际，纳兰君止向新皇递了折子，替群臣奏请两日休沐。
楚轻展亦松了一口气，这休沐由他提出来不好，反倒显得他偷懒，若是由纳兰君止提出来，那可就顺遂众意了。皇上给了朱批，大臣们总算是松了口气。
“纳兰世子，这几日连日上朝，比先皇理政时还要疲累。”
李书、刘寺成正同纳兰君止一道下朝，礼部却来了消息，说是东吴的公主前来南楚联姻了。
众臣不得不由此返回勤政殿，说来也怪，两国联姻往往是邦交有损或是正逢战事时所取的折中之法。如今景都之乱才平定，东吴便派人来联姻，恐怕试探的成分居多。
“东吴统共一十三位公主，来的是哪一位？”纳兰君止问。
“回禀世子，来的是静云公主。”
静云是吴皇的第七个女儿，一向同皇子们亲热，为人大方亲和，在东吴很得民心。她的母妃是如今吴皇最为宠爱的皇贵妃，与皇后协理六宫事，静云因此更得盛宠。
“着人好生接待就是。”楚轻展有些倦了，摆摆手打发了礼部的人下去。
此时的云宋正在马车前给贵公子磕核桃。本来这差事应当是仲书的，贵公子吩咐给仲书，仲书又打发给她，偏偏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能轻易动用内力，她也只好按部就班地用小锤砸开核桃，一点一点将核桃仁剥出来。
天色已暮，一行人终于进了城中，贵公子选了一处颇为华贵的客栈住了下来。
“公子，您擎好儿！”小二油嘴滑舌地劝贵公子上了几道价格不菲的菜肴，一见贵公子出手阔绰，这当口的立刻吩咐人上菜去了。
“杂家告诉你们，”云宋坐在一楼点了几样小菜，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醉醺醺地走进客栈，“你们不信？我说太子不是太子，他就不是太子！诶嘿嘿嘿，杂家知道的，多着呢，多着呢！”
听他自称，像是宫里放出来的老太监，叶君胤立刻站起身来，却被云宋拉住了衣袖：“这里太引人注目。”
叶君胤摇头，轻轻拂开云宋的手，低着头向门口冲去，他低着头，老太监又喝得不省人事，二人撞在一起，老太监“哎呦”一声，破口大骂：“你这个不长眼的东西，哎呦，杂家的腰咧，你赔钱，不赔钱杂家就要去报官爷！杂家是宫里出来的人儿，你给杂家等着瞧！”
云宋快步上前给老太监手里塞了锭银子，嘴上还赔着不是：“这位贵人，您收好。我这个大哥，神志不清，您别计较！”
老太监将银子放在手中掂了掂，脸上酡红，一脸堆笑地摆了摆手：“不妨事儿！杂家不计较！”
小二哥将菜端了上来，撇了撇嘴：“您二位呀，又叫这位高公公给坑喽！”
云宋急着问：“此话怎讲？”
小二哥摇摇头：“这高公公不务正业，只知道碰瓷儿，今儿是您，明儿啊，明儿还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儿哩！”
在座的有几桌人哄堂大笑，叶君胤的眼又沉了下来，云宋一把握住他攥得用力的拳头。
“哎呦，这么说，这位公公的确是宫里出来的？”她装作惊异，瞠目。
“这年头，不做公公谁还会了结自己的家伙事儿？”小二哥嗤笑，这一句又引得堂下众人一阵大笑。
“您和我说说他的住处，今晚我定要把我那一锭银子讨回来！”云宋拉住小二哥，愤愤不平地啐了口唾沫。
“他呀，他住在李子街的破庙里！”
小二哥眉飞色舞地走进厨房，叶君胤和云宋这才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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