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那吾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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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贵妃有喜，皇上六十大寿，这么算一算南楚也算是双喜临门了。”云宋弹了弹袖子上沾染的灰尘，“从前倒没觉得孟家的人都是一手好本事。”
风归容挑眉：“孟家的人不见得有这样的手段。乱则乱矣，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云宋正思索着，街头却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马鞭挥得猎猎作响，马车毫不停留地从街中央驶过。云宋一偏头，一个小乞丐不知何时被躲让马车的人群给撞了出来，她的余光中一抹黑色身影隐匿不见，而她来不及多想，冲到街中一把将小乞丐推了出去。
那孩子愣了片刻，眼见马车就要撞上云宋，车夫勒马的动作迟了太久，马蹄哒哒而来。当是时，人群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却见一道白芒从天际而来，残影如雾霭，漫卷起一阵雪莲的清香，如同天雪被风吹散，海中鱼轻轻一跃，月华的笼罩让日光都失却颜色。
车辙碾过青石板，马儿扬长而去。原地，早已没了姑娘的身影。
云宋被人揽过腰身轻轻一提，一股熟悉的雪莲香扑面而来，不用想便也知是谁，她仰起头盯着风归容的下巴。他来，如月来。他温润有方，胜却天下美玉。
“我不过一个失神，你便跑到马车前去了。”他以一种低低的，却又不那么平静的语气开口，如同春风扫雪，玲珑落珠。
巷子里，一道黑色身影眼中闪过明灭的目光，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人来人往的街巷，孔雀河畔的美景，来往的人就这么一路走，有的跌跌撞撞，有的似醉非醉，这么一条街不知何时才能走到尽头。河畔，烫金的牌匾刺眼，四周安静得不若人间，这么热闹的日子，这一处恢弘的都护府，冷清得慑人。
“难不成我已经让人盯上了？”
风归容拐着她停在巷口，狭窄的路没有一丝光亮。云宋才松了一口气，忽然银光乍破，一束刺目的光线连闪着冷芒，数把泛黑的匕首从阴暗的巷子里直直地飞过来，直逼她面门！
云宋本能地侧身闪躲，一下子撞在了风归容的左肘，她身形一顿，却已然失却先机，风声呜咽，刀光已至眼前。
匕首反射着的灼目日光刺痛了云宋的眼睛，只听“哗啦”一声，冷兵器碰撞的声音清脆干净，白影如同流水般撞得云宋连连退后，一道光抢步上前，身形一转，衣袂猎猎作响。
风归容的出手似乎让巷子另一端的人措手不及，光线隐约跨过一侧的墙头落在青石板上，他一个侧身，右脚滑步连挑，袖中拢起来的匕首顿时在半空中铺散开来，华丽的连踢打在匕首的柄上，“嗖嗖嗖”三道破空之声再度响起。
那人微微惊愕，却毫不停留地闪开身来，“咣当”两声，匕首落地，让人听得心底发凉。
白衣黑发，直似神明降世。风归容冷笑，云宋心知，必然有一刀埋进了那人的血肉之中。
血腥味还未弥漫开来，鋈金的日头灿烂如飞，红艳的血顺着青石板微微的坡度流了下来，拄剑喘息的声音越发急促。
云宋怔怔地盯着风归容的背影，刚才那一招谈不上多有美感与惊艳，只是一拢一踢换位移步如同行云流水，若是他想，杀人夺命不过一息之间，一种危机逼得云宋太阳穴直跳。
再一回神，巷子口恢复了静谧。妖艳的红色留在青石板上，不过寥寥数滴，却如乍开的曼陀罗花，青红交映，触目惊心。
“的确让人盯上了，却不是南楚的人。”他转过身来，额角的鬓发微微拂起。
云宋惊愕地扬起眉来：“叶君胤？”
风归容略显诧异地睨了云宋一眼：“北越战王？你与他认识？”
“不认识，不过数面之交，”她摇头，“乱上加乱！”
天色暗下来，愈发显得楼兰城的灯笼通红通红的，抛花楼和城内有名的胭脂楼今日不可谓不热闹，姑娘们花儿似的站在二楼，向楼下心仪的恩客抛手绢或是红绢花，若是恩客拾物上楼，那便又有了一夜春宵。
孔雀河上各色花灯泛着涟漪，花芯中央烛火摇曳，逐渐变成一点点光亮，悠悠向远处漂去。整条河弥漫在星星烛火之中，远望耀眼夺目。沿岸绿柳垂垂其枝，街角人声鼎沸。
楼兰的城头，一瞬间的黑暗笼罩让云宋说不出话来。风归容迎风站着，似乎是在等什么，云宋偏过头想要看他，一束烟花却倏忽冲上天际，在黑暗的夜空中乍然开出一朵灿烂的流花。
很快，一束接一束的烟花五彩缤纷地盛开，流光一边绽开一边又在半空陨落，满天都是星芒，映得云宋眼里像藏着星海似的，时明时灭。
城头绝非楼兰城内最高的地方，但这一片黑暗却恰好将明媚的火焰衬得透亮。衣袂随风轻扬，风归容神祇般的面容一会儿蓝一会儿红，直至最后，天上只余下烟火消逝的青烟，而他的面容便也那样暗了下去。
酉时方过。
赫连山的轮廓在暮夜下勾勒出一道弯曲连绵的弧线，三道身影急速掠过楼兰王城。
漾漾菱荇，澄澄葭苇，长林茂密，湿热的风扑在云宋的脸上，当先的黑影倏忽慢了下来。短剑凌厉的攻势从树桠上直劈得云宋天灵盖一阵发麻，猛然，她跳起身，落地翻滚，目光寒幽幽地望着那道突然出现的人影，流光锦如卷帘风般从袖中飞出，一下子缠住了一棵繁茂的柏树。
这下，风归容眼中滑过一丝笃定的兴味，他自然知道是云宋的身手引起了这位北越战王的注意，手下试探未果，他竟亲自现身。
“喂，怎么办？”云宋转身，单从他此时的身形看，弓背、点足，大有一走了之的意思。
风归容的精力全然不在叶君胤身上，倒是他身后那道引他们入山的影子更有意思。他心中有疑，北越是北方大国，经数年前西赵覆灭之乱，虽国土不如南楚广阔，但兵力仍然不弱，堂堂北越皇子怎能只带一个属下就来了南楚？况且，此时他们所处的只是南楚的属国楼兰。
“要么死，要么打。”叶君胤的短剑如春旗催日，滚滚而来的剑势如同万马驰疆，这道气劲没有几分内力，可见他力道惊人至斯。
云宋的心口跳了跳，一颗心就差跳出胸腔，她突然想到不日前佛滟曾将叶君胤追得乱跑。
“佛滟！”
她大喊一声，叶君胤的剑蓦地顿了顿，只一刹那，云宋顺着流光锦腾然起身，堪堪躲那把催命短剑的攻势。
“你使诈！”叶君胤凌空一折身，双脚“啪”地落在地上，“使诈也罢，今夜你走不了！”
云宋的手紧了紧，风归容却从容不迫地站在原地，看叶君胤的样子也不曾打算同他动手。
“你北越战王把一个弱女子从南楚追到楼兰，”云宋巧笑嫣然，“想必有什么难言之隐。”
叶君胤一怔，倒也大方地收起剑来：“你说的不错，所以你若是能跟我回北越，今日我就放过你，”他想了想，“不光放过你，我还有求必应。你觉得怎样？”
风归容一眯眼，北越的形势断不如南楚这般两个皇子、一个未出世的婴儿一般简单，越帝后宫充盈，多半是朝堂显贵之女，其膝下龙嗣虽多，但也彻彻底底将皇权架空，如今越帝缠绵病榻不起，北越正处夺嫡的风口浪尖。战王母妃早逝，他在朝中无依，只身前往南楚只怕是为借兵而来。
风归容料得不错，可是他改了主意。从清泉台初遇云宋起，叶君胤便改了暗中向南楚皇子借兵的主意，这也是他频频出手试探云宋的缘由。
“这么说，你多番试探只是为了让我跟你去北越？”云宋的目光略带犹疑，去北越也无不可，反正她的宏图壮志从乍一穿越便有了雏形，从前只是南楚，如今再添一个北越也无不可。
“你若去，我许你兵马许你权力，怎样？”
云宋磨了磨牙，这便是叶君胤开出的空头支票。若想南楚乱必定需要兵力，他许兵许权，可前提是她能助他登上皇位。听说北越的大皇子和十三皇子都不是善茬，她这条小命能不能保得住还是另一回事。
她磨磨蹭蹭地挪回风归容身边，低声问：“你觉得怎样？”
风归容斜睨了云宋一眼，转身要走：“这事你还是与战王殿下好好商量吧。”
所谓前没有盾牌，后却有两只虎，走不得走不得。
云宋只好点头：“等我办完了事，便随你去北越。”
一场烟花后的夜战如此不了了之。
南楚昭明二十年四月十八，义顺府官商在楼兰境内遭遇山火，商货无存。皇上责重卫大将军麾下粮草官、官商领队权寄四十大板，令其常年驻守楼兰王城城门。至此，大将军座下左膀右臂副官林权、粮草官权寄皆毁。
四月十九早朝，皇上封华安夏侯阙为礼部侍郎，与礼部尚书共事大寿事宜；赐车瑶光为三皇子侧妃，着钦天监择吉日。
“皇上为了拉拢云宗，真是赔了儿子又折兵。”云宋大喇喇地打了个呵欠，风归容展眉，微笑。
“要回南楚？”他问。
“回啊，”云宋眨眨眼，“不回，怎么看好戏呢？”
南楚昭明二十年，南楚一方繁盛，九洲大陆版图上不可撼动之大国，彼时云宋也不过一介江湖女子。但当风起云涌，四方英豪会聚一堂，凤展双翼，掀开历史新卷之时，一代开国之后的辉煌传奇却就此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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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贵妃有喜，皇上六十大寿，这么算一算南楚也算是双喜临门了。”云宋弹了弹袖子上沾染的灰尘，“从前倒没觉得孟家的人都是一手好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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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宋正思索着，街头却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马鞭挥得猎猎作响，马车毫不停留地从街中央驶过。云宋一偏头，一个小乞丐不知何时被躲让马车的人群给撞了出来，她的余光中一抹黑色身影隐匿不见，而她来不及多想，冲到街中一把将小乞丐推了出去。
那孩子愣了片刻，眼见马车就要撞上云宋，车夫勒马的动作迟了太久，马蹄哒哒而来。当是时，人群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却见一道白芒从天际而来，残影如雾霭，漫卷起一阵雪莲的清香，如同天雪被风吹散，海中鱼轻轻一跃，月华的笼罩让日光都失却颜色。
车辙碾过青石板，马儿扬长而去。原地，早已没了姑娘的身影。
云宋被人揽过腰身轻轻一提，一股熟悉的雪莲香扑面而来，不用想便也知是谁，她仰起头盯着风归容的下巴。他来，如月来。他温润有方，胜却天下美玉。
“我不过一个失神，你便跑到马车前去了。”他以一种低低的，却又不那么平静的语气开口，如同春风扫雪，玲珑落珠。
巷子里，一道黑色身影眼中闪过明灭的目光，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人来人往的街巷，孔雀河畔的美景，来往的人就这么一路走，有的跌跌撞撞，有的似醉非醉，这么一条街不知何时才能走到尽头。河畔，烫金的牌匾刺眼，四周安静得不若人间，这么热闹的日子，这一处恢弘的都护府，冷清得慑人。
“难不成我已经让人盯上了？”
风归容拐着她停在巷口，狭窄的路没有一丝光亮。云宋才松了一口气，忽然银光乍破，一束刺目的光线连闪着冷芒，数把泛黑的匕首从阴暗的巷子里直直地飞过来，直逼她面门！
云宋本能地侧身闪躲，一下子撞在了风归容的左肘，她身形一顿，却已然失却先机，风声呜咽，刀光已至眼前。
匕首反射着的灼目日光刺痛了云宋的眼睛，只听“哗啦”一声，冷兵器碰撞的声音清脆干净，白影如同流水般撞得云宋连连退后，一道光抢步上前，身形一转，衣袂猎猎作响。
风归容的出手似乎让巷子另一端的人措手不及，光线隐约跨过一侧的墙头落在青石板上，他一个侧身，右脚滑步连挑，袖中拢起来的匕首顿时在半空中铺散开来，华丽的连踢打在匕首的柄上，“嗖嗖嗖”三道破空之声再度响起。
那人微微惊愕，却毫不停留地闪开身来，“咣当”两声，匕首落地，让人听得心底发凉。
白衣黑发，直似神明降世。风归容冷笑，云宋心知，必然有一刀埋进了那人的血肉之中。
血腥味还未弥漫开来，鋈金的日头灿烂如飞，红艳的血顺着青石板微微的坡度流了下来，拄剑喘息的声音越发急促。
云宋怔怔地盯着风归容的背影，刚才那一招谈不上多有美感与惊艳，只是一拢一踢换位移步如同行云流水，若是他想，杀人夺命不过一息之间，一种危机逼得云宋太阳穴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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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让人盯上了，却不是南楚的人。”他转过身来，额角的鬓发微微拂起。
云宋惊愕地扬起眉来：“叶君胤？”
风归容略显诧异地睨了云宋一眼：“北越战王？你与他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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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下来，愈发显得楼兰城的灯笼通红通红的，抛花楼和城内有名的胭脂楼今日不可谓不热闹，姑娘们花儿似的站在二楼，向楼下心仪的恩客抛手绢或是红绢花，若是恩客拾物上楼，那便又有了一夜春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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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么死，要么打。”叶君胤的短剑如春旗催日，滚滚而来的剑势如同万马驰疆，这道气劲没有几分内力，可见他力道惊人至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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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滟！”
她大喊一声，叶君胤的剑蓦地顿了顿，只一刹那，云宋顺着流光锦腾然起身，堪堪躲那把催命短剑的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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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归容料得不错，可是他改了主意。从清泉台初遇云宋起，叶君胤便改了暗中向南楚皇子借兵的主意，这也是他频频出手试探云宋的缘由。
“这么说，你多番试探只是为了让我跟你去北越？”云宋的目光略带犹疑，去北越也无不可，反正她的宏图壮志从乍一穿越便有了雏形，从前只是南楚，如今再添一个北越也无不可。
“你若去，我许你兵马许你权力，怎样？”
云宋磨了磨牙，这便是叶君胤开出的空头支票。若想南楚乱必定需要兵力，他许兵许权，可前提是她能助他登上皇位。听说北越的大皇子和十三皇子都不是善茬，她这条小命能不能保得住还是另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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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楚昭明二十年四月十八，义顺府官商在楼兰境内遭遇山火，商货无存。皇上责重卫大将军麾下粮草官、官商领队权寄四十大板，令其常年驻守楼兰王城城门。至此，大将军座下左膀右臂副官林权、粮草官权寄皆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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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为了拉拢云宗，真是赔了儿子又折兵。”云宋大喇喇地打了个呵欠，风归容展眉，微笑。
“要回南楚？”他问。
“回啊，”云宋眨眨眼，“不回，怎么看好戏呢？”
南楚昭明二十年，南楚一方繁盛，九洲大陆版图上不可撼动之大国，彼时云宋也不过一介江湖女子。但当风起云涌，四方英豪会聚一堂，凤展双翼，掀开历史新卷之时，一代开国之后的辉煌传奇却就此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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