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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乃至整个卫南都陷在了忧伤中,几日狂风暴雨,在林映歆入陵那日却停却了,只留一片阴沉。文意征久久不愿离去,抚摸着冰凉的墓碑喃喃自语:是孤负了你,若有来生千万别来找孤了。负了你一世已是尽头,切莫让我再伤了你。一天一夜他就那样陪着她和她说话,不时传出埙声,婉转忧伤。

    陛下因诏不回太子而勃然大怒,过了皇后头七就毅然决然来动了俪秀山庄。因伤重他足足昏睡了十日,而他醒来那日冯姝言还未及时告知,陛下便以冲到了俪秀山庄,如此大的阵势想不知道都不行。

    冯姝言扶他见了圣颜,却是一幅大怒之态,当时就差点将文君玏就地正法了,全然不顾父子之情,若非冯姝言说明实情,楚洛甄尽力保全太子,恐是凶多吉少,但父子二人心结已结。陛下再问什么,太子却是一言不发,不知是悲痛还是气愤,任由陛下处置。陛下气极却也无奈,不想太子却突然吐了一大口血出来,当下便晕死了过去,见此情形,大家都乱成了一团,连着陛下也慌了神,全然忘了处罚之事。

    姒谣手撑着下巴听着王长安的话发着呆,觉得文君玏有些心思难测,他为什么不告诉陛下是林妙歆策划,婉儿让他伤重,他差点就死掉了。他是太伤心了,还是根本就不信陛下,不信他会信自己,不信他能为了他而处置了林妙歆。

    王长安一把推她道:“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姒谣被她打断,一下失了重心,头差点阖在案上,没好气道:“听着呢。”

    王长安道:“太医说太子伤重,你说,是谁那么大胆,让太子伤重?”

    姒谣没心思和他绕话,边起身边道:“谁知道。”说话间已靠在了门口想起了事。

    宫岳生搞这么多事矛头都直指皇家,他暗害太子不成定会有下一计,若是想害陛下除了通过林妙歆那便是自己动手,可皇中岂是一般人进得,纵使安插再多的大臣也难以抵挡皇宫重卫。难道是俪秀山庄,之前种种都与俪秀山庄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还有那日救太子时在水下的发现,那些正好与武昌远画上的点相对,那些又是什么东西?看来得弄清还得再下一次水了。

    “喂!”王长安在她耳边大喊一声道:“我说了这么多你有没有在听呀?”

    姒谣被他一惊,没好气道:“听着呢。”

    王长安见她敷衍,也没了好气道:“你怎么变的神神叨叨的,我说什么了?”

    姒谣一愣,反问道:“对了,你说什么了?”

    王长安气鼓鼓道:“我说陛下担心太子要在这小住,林美人也不回去了,可楚美人担心小公主所以要回宫。”神色变的有些暗淡道:“陛下现在对美人有些不闻不问,爱理不理的。”

    姒谣撇他一眼道:“要你瞎操主子心,那你还不跟上,小心将你扔了。”

    王长安笑道:“才不会,美人正在太子那,萧太医也来了,恐有会工夫。美人说你在这,我便来看看你。”

    姒谣笑道:“算你有良心。”

    王长安得意道:“那是。”脖子都快升断了,马上又收回来看她道:“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宫?”

    姒谣愣了下神,是呀,她早晚要回的,文意诚也不知怎么样了,还在不在那了。

    秋风一阵凉过一阵,工期已完,园内灯火也多了起来,只是若大的亭园却无一人,只有孤灯,显的更是苍凉。湖中光影凌凌,锦鲤懒散聚在一边,枯黄的落叶飘在池面随波逐流。

    姒谣提了口气一下便扎进了池内,武昌远所画的小圆便是这池内凉亭的圆柱,而另外的便是那亭对面一排屋舍的支柱,可还有那些零星的细线标记是什么东西。姒谣在池内找到那日见到的一个拉环似的东西位于池壁,姒谣一用力便拉开了出来,水一下便进入了到了个类似于井的东西里,壁内有悬梯,向上看竟漆黑一片。姒谣想了下便游到了那个井里,入口边有个一样的拉环,姒谣用力一拉将入口拉死了,摸索着攀着悬梯向上爬,一会便离开了水中。

    姒谣重重的吸了一口气,撇开了眼前湿透的头发,从怀内拿出了用腊封好的火折子,将它点着了,小心举着,辩着道路向上攀,不消片刻便来到了平处,原是个密道。

    姒谣看了下,两边竟有火把,姒谣点燃了一个,将火折收好,像内去。此处似乎无人来过,火把上已有积灰,地上也无走动迹象,突然地块一陷,姒谣一惊,四下立马射出无数暗器,姒谣马上闪身躲开,退回来处,手上却还是被割开了口子。姒谣看着举着火把的手背上一条猩红的血口,滋了滋嘴,火辣辣的疼。姒谣看着掉落在地的暗器,估计有百十个,姒谣似乎明白此处为何久无人行了,当下也不敢再进。

    姒谣从怀内掏出用腊封好的竹桶,里面放的便是武昌远那二张图。姒谣仔细看着,突然就豁然开朗了。那一个个莫名的小点便是地块机簧,边上一个个方块便是暗器开关,一条暗道足有四五里路,内里机簧暗器便有几十处,近出口处竟有灯光,姒谣一惊,忙用掌风灭了火把,悄悄走近,却不闻人声。姒谣正欲探头,却迎面劈来一掌,霍霍生风,姒谣险险躲过,另一掌又袭来,姒谣忙后退,但马上反应过来暗道绝非出逃之路,急急守住身形。

    忽听耳边传来熟悉的之声:“姒谣!”

    姒谣一惊,这是文意诚的声音,二人忙收了手。

    文意诚上前,看清她,好奇道:“你怎么在这?”

    姒谣也好奇道:“你怎么在这?”

    文意诚面色凝重道:“这事说来话长,先出来再说。”

    姒谣随他出了暗道,到了火光之处,是个秘室,里面空空荡荡,只有角落堆着姒谣上次在院内见至的奇怪的物件。姒谣也似乎明白了自己身在何处,暗道通往的竟是关押意诚的那间民宅。

    文意诚见她浑身湿透,手上还被利器划开了口子,口中有些责备道:“你怎么把自已弄成这样?”

    姒谣看了下自己,是有些狼狈,正欲说话,突然暗道口的石门竟关上了。文意诚姒谣皆是一惊,忙奔到石门口,出口却是已被关死。

    宫岳生满脸伪善,一幅永远高高在上的样子,倒让人有些讨厌不起来,一个坏人却长了一副好皮囊,怡然自得的出现在入口处。

    宫岳生微一低头,示礼道:“诚王爷可好。”

    文意诚微一点头示意,悄悄拉过姒谣,有理回道:“劳大皇子记挂。”

    宫岳生笑着走近他,身后阴刹如影随形跟着宫岳生。

    宫岳生笑道:“我原想王爷会知道秘道机关,可看来那姑娘比王爷清楚多了。”

    文意诚一怔,下意识将姒谣往身旁拉了一下道:“哦,是吗?”

    宫岳生仍是满脸笑意道:“看来我让她来俪秀山庄可真是压对宝了。”

    姒谣有些生气,走开文意诚一步道:“是你把我引来的。”

    宫岳生点头道:“那图已被你所得,只是我不确定是否还在你身上,而且在皇都动手总有不便,何况你出入的又是朝廷命官的府宅,所以将你引来俪秀山庄,说不定你还能帮我就,算你帮不了我,还有徐景存呢。”

    姒谣想到自己被人算计便气不打一处来道:“那林美人和婉儿也是你安排的?”

    宫岳生对姒谣这话似乎吃了一惊,随即笑道:“不错,总要有人盯着你,免得你坏事。”

    姒谣又追问道:“你便是林美人的意中人?”

    宫岳生似乎又吃惊不小,打量她道:“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吗,只是那是她的事,与我无关,而且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她自愿,我从未胁迫过她。”

    姒谣更生气道:“她为你背叛家族,背叛国家,在你眼中她便一点都不重要吗?”

    宫岳生好像觉得姒谣的话很好笑,看她气成这样更是有些莫名道:“难道她为我做了这些我便要对她有什么吗?”

    姒谣竟无言以对,她对他的爱义无反顾,可是在他眼中她恐怕和阴刹,甚至是他手下任何一个将士无异,都只是他成功路上的砖石而已。

    宫岳生依旧笑容满面道:“还有劳二位引路了。”

    姒谣还欲说什么,却被文意诚拦下了,将她拉至身后道:“那婉儿是何人?”

    宫岳生依旧笑容满面道:“你即已猜到又何必问我?”

    文意诚又道:“这么说你一直在骗林妙歆?”

    宫岳生摇头道:“此言差矣,我并未骗她,只是未实言相告而已。她若不问,我又何必事事相告?”

    不知为何,宫岳生似乎每句话都不可理喻,却又句句在理,让人辩无可辩。

    文意诚对着身后的姒谣道:“带他们去。”

    姒谣一怔,似乎有些不信他会说如此话。

    文意诚面色凝重接道:“大皇子除了是云国皇子,更是云国数一数二的使蛊专家,他若是孤身前来自是有把握的。”

    宫岳生颔首笑道:“王爷过奖了,只是小伎俩,难登大雅。”

    姒谣无法只好答应,她可不想就此葬送了自己的小命,更不想让文意诚的小命没了。

    姒谣领着他们原路返回了过去,阴刹走在最前面,举着火把,一路点燃。姒谣跟在他身后,直到现在,就算是看着他的背影,也觉心里渗的慌,感觉他似乎一回头就要削了她手臂似的,不自觉的扶上了伤处,已无痛感,只是有些麻木。她那湿透的衣服紧紧贴着她,让她很不舒服,却又无可奈何。此刻暗道虽被点亮,可姒谣却觉比刚才更阴森恐怖,她若带他们走完自己和王爷还有命吗?可不这让做他们恐怕同样难逃一死,心中即害怕又着急。

    文意诚跟在后面与宫岳生并行,宫岳生看了眼姒谣背影,又看了眼文意诚紧皱的眉头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狡诈。

    宫岳生似宽慰道:“你们放心,我暂时还不想把你们怎么样,事成之前你们多少总有点用处的。”

    姒谣回头撇他一眼道:“你是说王爷吧。”

    宫岳生摆了摆手笑道:“王爷是,你亦是。”笑的意味深长。

    姒谣不再说话,可心理却想明白了一件事。文意诚即已见过武昌远又怎会不知这一道道机关暗器,又怎会被困暗室,看来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接下来几日他们都被关在那间密室内,里面的东西被人一批批的送往密道,姒谣看不明白这些,却知道宫岳生已将蛊使在了文意诚身上,为了他能一心一意的处理事情,不被他们捣乱。姒谣不太清楚蛊是何物,只道应该是类似与毒药一般的东西吧,慢慢的她便从文意诚口中了解到了。蛊是云国特有,之前主要是医蛊,为救人性命,后被人滥用变成了恶蛊,有控人心智,迷惑众生的;有夺人性命,滥掌生死的。想要利用蛊也并非易事,能将蛊操控自如更是不易。

    姒谣听的迷迷糊糊的,许是被阴刹穴道点太久了,又吃了宫岳生给的药丸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直想睡觉。她听到文意诚在叫她,她靠在角落懒懒应他,她太累了,又饿的慌,实在不想再听他说话,只想睡觉,她只觉得他抱住了她,他身上还有那好闻的兰花香,似长在上面的,她感到特别的安心,有些贪婪的向他怀里钻了钻。

    她似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回到了和师傅一起的小竹林,一切都似乎在原点,她的世界里只有师傅和那一片竹林,突然间竹林不见了,师傅不见了,她被放在一片荒芜的大漠上,看不见头,也不知来时路,她觉得她可能会死在这,她拼命逃,却逃不了。文意诚突然出现了,一身戎装,骑着战马,向她伸出了手,她一下便忘了所有不如意,伸手被他拉上了马,她觉得她平安了,幸福了她紧紧抱着他。突然马上的人变成了宫岳生,他仍是满脸的笑意。

    姒谣一下子便惊醒了,猛的睁开了眼,却看到了床顶,怎么会是床顶,她怎会在床上?她不是和文意诚一起被关在密室吗?一下子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全然记不得发生了什么。

    “醒了。”是萧钰的声音。

    姒谣缓缓起身,头还是很重,坐在床上,揉了揉有些发涨的脑袋,看着他问道:“我怎么在你府上?”

    萧钰走近她道:“是诚王爷送你来的。”

    姒谣环顾了下四周道:“他人呢?”

    萧钰顿了下,坐在她床边有些不忍道:“走了。”

    姒谣一惊,眼光有些呆滞,喃喃道:“走了。”

    萧钰见她神色落泊道:“嗯,你已晕睡了好几日了,事情也解决了,王爷也不便久留。”

    姒谣看着他,眼睛瞪的滚圆惊道:“解决了?”她是睡了有多久呀?之前还觉得会没命,突然什么事都没有了。文意诚也走了,似他来时一样突然,她又没能去送他。姒谣靠在床上问萧钰:“他可有说什么?”

    萧钰摇了摇头,有些无奈,有些遗憾。

    姒谣有些失落,有此难过,这次他连带她走的话都没有说。

    那日,徐景存及时赶了回来,带人封了回山,陛下又派识水性之人下去将那一根根插入柱子的银管拔了,那银管中注满了油,宫岳生原意便是乘文意征在骊秀山庄之即将皇室灭于其中,他再带人将俪秀山庄封死,用后园打乱阵脚,里应外合,只是可惜了那么漂亮的庄园,却不料却事情败露。那林妙歆和婉儿则交由徐景存带上了回山,本想逼宫岳生就范,谁知他却根本不在乎两个女人的死活,负隅顽抗。其间陛下又将小村围了个水泄不通,当场就立毙了阴刹救了他们。意诚将她送回俪秀山庄交给了萧钰,当时她高烧不退,情况实在不乐关,但事情紧急,文意诚不得不赶去了回山,和金泽里外接应毁了那销金窟,而林妙歆则和宫岳生投在了那深潭之中,婉儿由文意诚带回边关交由云国。原来嫁儿原名顾婉,是宫岳生的妻子,这恐怕是林妙歆始料未及的事,或许也正应如此她才会在最后时刻抱着宫岳生一起投在了那深潭。想那顾婉也不简单,为了丈夫竟干愿为之情人侍婢。

    天渐暗有星挂上天空,姒谣看了眼窗外道:“天黑了。”

    萧钰不明所以,想了下回道:“总会亮的,明日与今日都是一样的。”

    姒谣看他问道:“他中的蛊呢?”

    萧钰道:“徐先生乃能人,自会有办法的。”

    姒谣又道:“武大人呢?”这是她此次出宫的主要目的。

    萧钰道:“他如此做本已是诛九族的罪了,美人求情,也因其极时悔悟,以他一人之死免了灭族大罪,只是世间又少了一巧匠了。”

    姒谣点头道:“武大人却是世间难得奇才。”转言道:“那林美人如此不管不顾,竟执念的可怕。”

    萧钰叹了口气道:“是呀,谁都未想她会如此做,可似乎她也只能如此做。试想心爱之人竟一直在利用自己,自己与他而言只是一个工具,他被遣回国,而她却万劫不复,他不会带她走,也没理由带她走,除了死似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如此他们也算一家团聚了。”

    姒谣一怔:“一家?你是说林美人怀的是宫岳生的孩子?”

    萧钰点头。

    姒谣苦笑一声道:“如此看来那宫岳生倒当真寡情的很。”

    萧钰也看向远处淡淡道:“自古帝王皆薄情,宫岳生算计了这么久,恐怕都没算中自己会死在林妙歆的手上。”

    此事一败,宫中官员迁涉重多,短短三日朝堂重朝半数落马,也仅半月,朝中新人已又将朝堂充满,多半都由文意征亲自提携,如此看来倒有些分不清是宫岳生算计了文意征,还是文意征算计了宫岳生。政权谋策上的事,有些本就分不太清,你以为你棋高一着,却不想他人是将计就计。宫岳生本想一招获胜,却不想自己孤身深入他国乃是险招。徐景存只需稍一撩拨,云国之内自然有的是人看他怎么死,甚至是推波助澜的送他一程。

    姒谣再次回到宫中时,寒寿宫的合欢树上已结满了果实,枯黄的颜色一串串挂下来,与那绿叶相呼应,有些不协调,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荒凉。她本以为她再也见不到他了,却不想他出现的如此突然,离开的又如此突然。她以为她能很快再次见到她,只要文云溪出宫,只要她想办法出宫,她便马上去找他。只是未想,楚洛甄食言了,或许她根本没想实现过她的诺言,以她如今的状况,她又如何实现得了她的承诺。是姒谣太渴望了,渴望到不想追究事情的可行性,她开始怀疑,自己如此这般,到底是为的文云溪和金泽,还是自己。

    又是一个三年,三年中很多事都变了,唯一不变的是寒寿宫中的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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