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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三杨“飞天夜叉”的故事流传开来,修士中便相继流传出“道心亡,真身灭”的说法,说是当年晋如婉的道心乃是夫妻之情,才能坚忍不拔地被炼制成“飞天夜叉”,结果发现真情只是谎言之时,便溃散了道心,使得修为丧失,“飞天夜叉”的身躯也就失去了先天之境,变成了一具普通尸身,而那三杨的道心在于“飞天夜叉”,当天看到“飞天夜叉”消亡,心中万念俱灰,便也溃散道心而亡,所以修士之间便流传着,没有道心的修为,和僵尸无异的说法。

    不过宋子衿对这个故事的看法,并非完全认同上述观点,其中道心为修为根基之说,本是玄乎其玄,然而当时宋子衿会将这个故事讲述给弟子们听,那是因为他明白,想要修为有成之人对道心的要求也是极高,道心将是修士历经困难而锲而不舍的根本。

    所以宋子衿希望通过这个故事告诫弟子们不能因一己之私,将万般痛苦加之他人,否则害人害己,同时希望弟子们坚定信念,方能使得修行途中不会彷徨困惑,却不曾想到,宋子衿的教导之意,在宋之极听来,却将流传的道心之说引以为然,认为修士失去道心,再高深的修为,也会化为僵尸之样的行尸走肉。

    长久以来,无论是从师傅的教导抑或师兄弟之间的聊天中了解到,宋之极深刻明白师傅对自己寄予的厚望,故而害怕自己失去修行的机会,无法完成师傅的心愿,师傅将要道心溃散,变成僵尸。

    众人不明其中缘故,正在疑惑中,却见宋子衿舒了口气,淡然回道“憨儿,只要你平安无事,师傅就心满意足了,纵观宇内,多少豪杰都未能触及先天之境,为师臻至此境已得上天赐福了,为师只是有感于天道之路漫漫遥远,然而机缘之事可遇不可求,不能强求。”

    宋子衿见宋之极仍然匍匐跪着,继续宽慰道:“当年开山立宗,为师才将随侍为师多年的之谦和之兴收入门中,之谦性子像为师,修行亦是刻苦,然而却是开始修行之时已晚,身上骨骼经络已然定型,终不能踏足为师之上。”门外的唐之谦听及于此,也不言语,也不回头,只是静静观看着庭院中的雨,看来唐之谦早对此事了然于胸,而一旁师妹听闻此处,心中则是为大师兄怜惜不已。

    “之兴太过醉心俗世功利,一心想着功成名就,衣锦还乡,当他心意已决,为师也不想拘束他,只能继续寻获天道机缘。”

    “后来遇到之信,之信最是聪颖,为师当时认为凭他的悟性,无需十年便可踏入先天之境,可惜他心思颇杂,专研于旁门杂学,无心修行,为师感念于他其心坚毅,能为自己所想所喜而努力,便也放任于他”一旁的严之信听到这里,惭愧得头都快埋入胸前。

    “再之后遇到之泰,为师也想另辟蹊径,从炼体中寻得天道更高层次,不料效果也极为有限,后来有了之雅,之雅资质中平,想迈入先天之境都难,到此为止,为师寻寻觅觅了很久,却仍未沮丧,仍未放弃,便机缘巧遇间寻到了你,是的,为师是对你寄予了希望,但是你可知此时为师心中更想的是,只要你们能够平安成长,为师便已心安。”

    众弟子听到这里,心中都对师傅感激之意喷薄而出,想到原来师傅多年来寻觅,对每个弟子的期望都是那么深,却在养育教导每个弟子之时,处处为弟子们着想,让弟子们去寻找自己想要的道路,并未将自己理想强加于弟子们身上,这让众弟子既是惭愧又是感激。

    “所以之极不用担心为师,为师等过,也能继续等,那是为师自己的道心,而为师如今更愿意看到的是你平安无事。”

    宋子衿说完,宋之极哭泣之声更响,回道“不,师傅待我恩重如山,徒儿什么都没有,唯一能回报师傅的,便是将师傅的道心作为徒儿的道心,无法修行的话,徒儿和那僵尸何异,毋宁死!毋宁死!”

    宋之极说完,抬起头来,用那闪耀着绿光的眼睛,直直盯着木婴上人,求道“医师伯伯,师傅说你医术高超,你可有法保我修行,若是无法,请你让我走得痛快些。”说话之声,竟是如此坚决,坚决得仿佛生死与之无关。

    一旁的木婴上人听完此言,目光中闪耀着神采,也直直盯着门外的雨花,他没有想到,就这么个七八岁的小娃儿,能说出这般话来,可他并不直接回话,转而问起宋子衿道:“当老夫进门之时,无我曾说‘道心所在’,你却是舍得了这道心吗?小娃儿没了修为,岂能还是道心?要知世间之事岂有万全之法。”

    宋子衿闻言答道:“师若父母,稚子尚小,护不得其周全,便护不得真性情,宋某追的是天道,却非无情,道兄常言‘道心照心’,在宋某看来,救下徒儿成全了道心,却要因他无法修行而弃之不顾的话,这照不出自己的良心,所以无论徒儿如何抉择,入得我门,便为道心。”

    木婴上人听完,怪笑着答道:“宋无我果然真性情,不过这回要算是你欠老夫的。若无方法万全,就显不出老夫手段,只不过此法需要小娃儿心性坚毅方能采用,否则也是误了他的性命。”

    宋子衿一听此言,才明白了刚刚为何木婴上人非得要唤醒宋之极之后,才肯进行挖眼,原来早有后手,只是要试探宋之极的心性罢了。

    木婴上人继续说道:“老夫所调之毒虽是毒性猛烈,但却非不解之毒,你们可知世上最好的解药是何物?那便是自己的身体,世间毒物,只要被身体适应,身体便能解开此毒,那姓严的娃儿曾言捕蛇人故事便是如此。”

    木婴上人再次双手捧起茶杯,微微抿了下,继续言道:“老夫和无我联手将毒逼至小娃儿的左眼中,设下了真气屏障,只要小娃儿一旦运功行气,便会从真气屏障中带走一丝毒素流转于经络中,所以小娃儿每日必须将逸散出来的毒素适应、消化干净,否则毒素逸散越多,真气屏障便会溃堤,届时也不用去修罗崖请老夫了”

    接着只见木婴上人不再抿茶水了,而是一口气将茶杯中的茶水喝干,大声喝道:“小娃儿,毒素逸散全身之时,将要承受剥筋抽髓之痛,老夫只希望你比当年修罗崖上那些自刎汉子的骨头更硬些,免得坠了老夫的名头,最后附送个法门,炼体能减缓你的痛苦,好了,雨停了,老夫的太虎这几天也饿坏了,老夫先行告辞了。”

    木婴上人话音刚落,大家才发觉门外的雨已然变小,木婴上人便起身拄起拐杖,向门外走去,宋子衿见状,深知老友性情洒脱,也不必做儿女姿态,便道“之谦,代为师送客。”门外唐之谦闻言作揖道“遵命”

    就在此时,站立在堂中一侧的卓之泰,九尺之躯却是突然跪下,双膝及地,向木婴上人匍匐磕头道“多谢前辈救治小六崽子,之前黑牛多有得罪,望请见谅。”

    原来当时卓之泰说过只要木婴上人救活宋之极,便会向木婴上人磕头赔罪,未曾想他竟是言出必行,下跪磕头并无拖沓扭捏之处,语气也甚为诚恳。

    卓之泰姿态匍匐,看不到木婴上人,只是听不到木婴上人答复,于是他抬头一看,只见自己面前地板上放着一个瓷瓶,转眼一看,那木婴上人已然飘至门外,他那破锣般的声音却仍清晰可闻:“炼体强横,经络将伤,此药缓痛,慎而用之,免送。”此声之后,便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庭院外随即远远传来了虎啸之音,看来他已是走远了。

    屋檐下的唐之谦心中暗自佩服,这木婴上人,医术高超,身手也十分超然,虽是品行怪异,但不失为江湖豪杰之士,比起一些沽名钓誉之人高之甚多,难怪师傅与之相交,江湖传言果然不可全信。

    正在思量之间,屋内传来宋子衿的声音:“好了,之极没事了,虽得解救之法,不过此毒要解非三两日之功,之极你既然已经抉择,以后便要勤加修炼,以抗此毒,大家先散去吧,先让之极静养一番。”之后众人闻言,便将宋之极安顿好之后,各自安慰了宋之极几句,自觉几天来也累得够呛,都退出了房间,回自个的房间休息去了。

    众人退去之后,宋之极静静躺在自己床上,虽然身体百骸传来疲惫之意,但是他一点都不想睡,心中涌起无数的念头,沉默许久之后,他含糊地呢喃一句:“我可以的!”

    而身侧不白漆黑的眸子一直盯着宋之极,或许它并不知道宋之极到底在想什么,它只知道宋之极醒来,自己很开心,所以再次轻轻地舔了舔宋之极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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