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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世界仍是一片雪白,只是天空暗沉的不像话,黑色山体在雪域中仿佛是地面与天空的一条通道,肃穆而阴森。

    躺在床上的令疏尘突然睁开了眼,径直坐了起来。除了寒风敲击着门窗,发出低沉的呜鸣,再没有其他的声响,看来所有人已经陷入了沉睡。令疏尘什么也没带,敏捷地打开窗跳了出去,想到自己的小师妹可能会施什么法术守在门前,他就避开了那个出口。

    也许可以再等一等,等天明了再出发,可是夜半他却总觉得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来到这里就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断绝了,他不可能再知道令府发生了什么事,虽然离开之前交代的很完备,但他总是不放心,生怕出了什么纰漏,半夜时分更是没来由的突然惊醒,心跳的可怕。所以他一刻也不能再等了,现在、立刻就要启程,赶回霁国令府。

    巧妙的避开了几处房屋,他不想惊动任何人。好不容易翻到了另一处断崖,却见一个身影站立在崖边。令疏尘心里一沉,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

    寒风吹起那人的衣角,身影却丝毫不动,像是已经等了许久。令疏尘走到近前,屈身一拜:“师父。”虚的衣角依旧在风中翻飞,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脸色,他没有回答,似乎听到了,又似乎没有听到。令疏尘知道今日躲不过,已经下定了决心,也就释然了,正打算开口向他解释,虚却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令疏尘的话语被打碎在喉咙里。

    虚静静开口,似笑非笑:“为师只想再问你一个问题。”

    令疏尘心里有诧然,但却没有表现出来,沉稳道:“师父请说。”

    虚的声音不咸不淡,甚至有一丝无奈怅然,“权力与所爱,哪个更为重要?”

    令疏尘听完却静默了,这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画面,有年幼时被兄长欺凌,被生母所嫌弃的情景,有他学成归来无数不看好他的声音,有阴暗且深埋在记忆深处的过往,也有他所真正欢喜过得日子,萧奚的脸在那些记忆中一闪而过。他没来由的攥紧了拳头,听到自己的声音冰冷而没有犹豫,“对徒儿来说,自是权力更为重要。所爱不过是匆匆流逝的云烟,唯有权力才是永恒。”

    虚没有说话,令疏尘却感受到落在身上的目光变得复杂而嘲弄。他心里一惊,还想再说什么,虚微微扬起了手,令疏尘不明所以,“师父?”

    “既然你选择了你的道路,为师希望今后都不要再后悔。如今,为师便送你一程。”虚的掌心向下,黑色的岩石上泛起一道幽蓝的光圈,将令疏尘包围。

    令疏尘心中震颤,却不敢质疑。原本出来的时候还思索着要怎么以最短的时间走出这片雪域,没想到却在这里碰上了师父,不仅没有阻止他,还说要送他一程?

    光芒越来越盛,照亮了虚和他的脸,令疏尘突然觉得虚的面孔如此陌生,还没来得及深究,眼前就一黑,虚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庞大的雪域之中。转眼间,黑色的岩石上只剩下了一点点蓝光,证明刚刚确实有人存留过,被寒风一扫,飘散在空中。

    不过是眨眼一瞬,令疏尘已经身处旷野。与先前的蚀骨严寒不同,这里虽是在夜晚,但却透露出一种淡然的凉意,不过是平凡之秋罢了。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不仅仅是师父的一番话让他莫名的不安,更是因为自己在那番思索下作出的回答,也是一种决定。他已经不是年少只能任人宰割的那个他了,如今的他能够轻易对抗任何人,能够获得他想要的一切,只不过是时间长短问题罢了。爱情对他来说,从来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看着不远处的那座城池,萧奚此刻就在里面,等着属于她的那场巨大复仇,而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

    微微甩了甩头,将脑中的杂念抛下,提气运功,令疏尘飞身向霁国城池跃去。

    萧奚在等待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坐在竹林边上,那种独属于植物的冷气不断地发散出来,让人止不住的打颤,也许是先前太过于紧张,突然放松下来整个人都松懈了,一旦不小心,很有可能就会在这样的气温下昏迷,轻者或许只落得个高热不退,体弱的人说不定就会被活活冻死,更何况萧奚只穿了一件中衣。

    起初晚晴还强撑着,不时推一下萧奚,可越往后,连她自己也撑不住了,只得挨着萧奚,两人互相取暖。逃出来的时候两人都沾上了几块烟灰,也顾不上去擦拭,发丝也凌乱得很,此刻静静地靠在竹林边,火光在脸上不时的闪烁,倒生出几分落魄的美感。

    江钰奔到后头便瞧见这幅景象,心里悬着的石头放了下来,不由得脚步放慢,走近正昏睡过去的两人。在清晰的看见萧奚的脸时,虽然被烟熏的黑一块白一块的,但他的心跳仍旧不由自主的漏了半拍。

    静静地俯身蹲在萧奚面前,江钰嘴角已经噙了一抹温柔的笑,甚至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这突如其来的心悸。想到上次她翻身失足落在自己怀里,还总是低着头,一幅遮遮掩掩的样子,就忍不住的难过。如今能在这种情况下看到她毫无戒备的样子,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怅然。明明曾经跟在自己身后的人儿,终有一天竟会对自己充满了防备。

    身后传来响动,江钰回身一望,原来是火势已经被减小,看来他说的法子那些下人都有很好的实施,这样一来,完全扑灭大火只需要一个时辰左右就够了。心下思衬着,待转过头来,却发现萧奚已经醒了,此刻正睁着无辜的大眼望着他,让他心里一软。

    “钰哥哥……”也许是头脑不清醒的缘故,萧奚看到江钰,仿佛又回到了十岁那年,江钰江郎才气,她整天跟在江钰身后,不羞不躁地叫着“钰哥哥,”每一次都被江钰皱着眉教训她说,要是被她的父皇母后听到了,可就要怪罪于他了。当时听了后,她还傲气满满地回说:“谁要是敢怪罪钰哥哥,我就先跟他过不去,连父皇也不行!”惹得江钰连连摇头叹气,却没再制止过她。

    此时脑子混沌,心中本就不设防,见了江钰也不由得脱口而出。江钰眼睛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就回过神来,脸上盈满了温柔的笑意,低声道:“别怕,我来了。”

    别怕,我来了。

    淡淡的一句话,却让萧奚几乎垂泪,曾几何时,她在那个冷宫中受尽了屈辱,她想得到的无非也就是这样一句话,可从始至终都没有人来过,饮恨而死的,终究只有她一个人。想到这里她已经瞬间清醒,江钰已经看到她的脸了,再掩饰也只是徒劳。心下一沉吟,她也没再说什么,只愣愣的看着江钰,作出一幅受惊的样子。

    江钰看她没什么反应,以为是被吓坏了,心中怜惜更甚。凑得近了发现她穿得单薄,身体正微微的发着抖,顿时生出要将她揽入怀的念头,谁知手刚伸出去,就被萧奚猛地一推,僵硬的伸在半空。

    这一下,别说是江钰,就是萧奚自己也愣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举动,可是已经做出来了,也就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念头,梗着脖子冷冷说道:“还请丞相大人自重。”语气是不可逃离的疏远与陌生,江钰眼眸一黯,却没说什么,兀自将手收回。

    萧奚推了推晚晴,却见晚晴没什么反应,心下着急,不由得伸手探向她的额头,这么一探,却让萧奚吃惊的收回了手,不敢相信地再试探一次,紧紧地皱起了眉头。江钰看她脸色凝重,不由自主问道:“怎么了?”

    萧奚目光仍滞留在晚晴身上,没有回头的说:“她发烧了,体温很高。”语气中透出一丝焦急来。

    江钰听罢也不由得皱起了眉,虽然不知道这女子是什么身份,怎么会和萧奚在一起,不过看萧奚的态度,他也不好怠慢。再看了一眼萧奚,她穿得比这女子还单薄,万一她也出了什么事……

    江钰再次回身看向原先燃烧的房屋,之间此时火势虽然还是较大,但西侧的一头已经明显的有减弱的迹象,如果速度快的话,勉强可以迅速通过那里。只是……他转过身来看了看萧奚和昏迷不醒的晚晴,带着她们两人,不知道能不能出去,但是再多等的话,莫说是晚晴急需救治,恐怕连萧奚也要不幸染寒了。

    看出江钰眼中浓浓的犹豫,萧奚也是一脸的为难,略一沉吟,江钰把他的思量都说了出来,萧奚听后看了那火光跳跃的地方,再看了一眼脸色异于常人的晚晴,咬了咬牙道:“没事,你背上她,我跟紧你。”不管晚晴是出于什么目的,但终究救了她一命是真的,她没理由再在事后有难时对她不管不顾,这不是她做事的风格。

    江钰看她态度坚决,也只能迅速背起昏迷的晚晴,叮嘱萧奚:“跟紧我。”萧奚点了点头,三人朝火光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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