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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姐请说!”孟青果头也不抬,只用心将金针一一拈转。

    “以你的为人,当不会干那偷偷摸摸之事,何以你当初会去盗取师父的‘赤龙须’?你又何苦要把自己逼到这步田地?”李清月问。

    孟青果愰若未闻,始终低头沉默不答,只依旧提拈手中之针。

    “孟师弟,先前在我同八魔相斗之时,你心中是愿我当场死掉多一点,还是但愿八魔死去多一点?”李清月仔细看着孟青果每一个动作,忽而又问。

    孟青果心中一震,拈针的手停了下来,道:“师姐何以有此一问?”

    “唉,我又何尝不知?我杀你朋友,你实已恨我之入骨!你心中巴不得我早点死掉,这也是人之常情!”李清月幽幽答道。

    孟青果听她道破自己先前心中所想,手下只约略停了一下,便即又将一枚金针扎在她肩上。

    “你现下却为何又要救我?”她见他又是沉默无语,隔了好一会儿叹道:“唉!想我李清月人称‘冷月’,无情是出了名的,一生自是杀人无数,做事也从不后悔!……可如今,我、我却有些后悔让人杀你的朋友了!”

    孟青果停下拈针之手,看了她一眼,依然一语不发,脸色却已是难看之极,显然被她的话语触动了前日心中之痛。

    她见他不语,又问道:“被常青树杀掉父母的那位姑娘是姓雷么?”

    “不是,姓岳!”孟青果答道,声音却已显得冷冷冰冰。

    李清月不好再问下去,两人就这样许久也再不说一句话。

    待得施针完毕,孟青果收起金针,将针筒递与李清月:“师姐,你请收好!”

    李清月一摆手,说道:“我知你爱医如痴,这个我送与你吧!往后你才好为别人施救!”

    “我却还有机会为别人施救么?便是有机会,只怕我救一人,你便要杀他十人,岂不是害了别人么?师姐还是自己留着吧!”孟青果冷冷答道。

    李清月一怔,半晌方道:“我的命反正是你救下的,你若心头恨我,此刻杀了我便罢!”说罢,一仰头闭上眼睛。

    却听孟青果道:“哼,我若要杀你,方才还用救你么?”

    李清月睁开眼睛:“你既不杀我,那便还得为我施治咯?且你至少还得再为我针几次我方能大好,这筒针就先暂且放你那儿吧,省得你在我这里拿来拿去的,等以后我同你要时你再还我吧!”

    孟青果心下余怒虽未消减,倒也不好推脱,只好将针筒收了起来。

    又帮李清月推拿了一回,见她呕出几口瘀血,孟青果知道她现已无大碍,方才说道:“如今已是午后,你且歇着,我先去找点吃的!”

    李清月点点头。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孟青果才从外面回洞,手里拧着一个布兜,一打开来,只见里面是一碗米饭,饭上有几片青菜,上面还插有一双竹筷。他递给她,微笑着道:“我已吃过了,师姐,你一定饿了,快吃吧,还没凉呢!”

    李清月接过吃了几口,觉得实难下咽,忍不住问道:“孟师弟,你在哪弄的这些?怎的这般难吃?就没有其它能吃的了么?”

    孟青果本来出去走了一圈后,于先前之事早已放下且心情大好,此时又听李清月如此说,不由眉头一下蹙了起来,脸上笑意立时不见,没好气答道:“没有!这是我辗转多处从农家要的!那些‘贱民’家里又没肉又没鱼,连这些还是从他们嘴里抠着省下来让我端回来的,你要吃好吃的,自己去找便是!”

    李清月方才话刚出口就是后悔不已,如今听他如此讥讽抢白,自是无趣之极,又想他也许身无分文,又不肯去偷盗抢夺,只有象乞丐一样去讨得这些,自己却还挑挑拣拣的不识好歹,活该被他数落。想至此,她心中甚是过意不去,就大口大口往自己口里猛扒不已。

    孟青果本来有气,转而又想:“她锦衣玉食惯了,猛然吃着这些农家素食咽不下倒也不足为怪,吃不吃由她便是,我和她计较作甚?”一抬眼,又见李清月如此吃相,不觉又好气又好笑,心中的不快瞬间消去大半。

    他从她手中轻轻拿过碗来,说道:“你也别勉强自己,……等会儿我去林中打些鸟来,味道会比这个好很多,不过要等晚上方能烤着吃,白天别人会看到烟火的,你先忍着些儿吧,也不会太久!这石头还干净,你先靠着眯一会儿吧。”

    李清月甚为尴尬,手中的筷子也被他轻轻收走,她一抹唇上饭粒,任由孟青果为她披上外衣,扶着让她倚靠在洞内一块如桌子般大小的石头边上。

    到了晚上,孟青果真的打来两只肥大的山鸡,剖洗干净以后,他兴冲冲地在洞里生火烤了起来。

    李清月因身上有伤,孟青果不要她帮手,她便只坐在一旁看着他烤。

    但见熊熊火光照耀之下,孟青果那似尚有几分稚气未脱尽的脸被映照得红红的,英俊脸庞上五官却更显得清晰柔和。

    “你看什么?我脸上涂有碳黑么?”孟青果偶一抬头,见李清月直直望着自己,就用衣袖揩一下自己脸颊,笑问。

    李清月摇摇头。

    “师姐,这只可以吃了,你先吃着,我这一只即刻就好!”他给她递去一只烤好的山鸡。

    李清月手中拿着山鸡,却没马上吃,只是好奇问道:“孟师弟,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我丙子年生人,今年二十了!”孟青果毫不隐瞒随口答道。

    李清月笑道:“我也是丙子年出生的,和你同年,却不知你几月出生?……我生于五月初五!”她怕孟青果不愿意说,是以先说了自己生日。

    “我的生日却不知道,吴师兄说我应当是九月底或是十月初出生的!”孟青果翻动着手上的山鸡,淡淡说道。

    李清月一下愣住了,许久方问:“那你父母呢?”

    “也不知道,我是被我吴师兄从外头捡拾回来的!?”孟青果答道。

    李清月看着他的脸,过了好一会又才问道:“那你怎知自己姓孟?是老吴给取的姓么?……我知道‘青果’这个名字是师父给你起的。”

    “不是,听说吴师兄带回我之前,曾有一个姓孟的年轻女孩于初冬时节在野外先捡到我,她见我饿得厉害,就天天磨些米浆对我喂食,终才让我活了下来!”孟青果摇摇头,又道:“我吴师兄说,那女孩就象亲娘一样疼我爱我,只是她一个年轻未嫁的女孩儿却没法收养一个来历不明的婴孩,当时我师兄碰巧路过她家,她便跪着恳求吴师兄将我好好收养。我吴师兄感念她菩萨心肠,要我永远不可忘记她的恩德,是以就将我的姓氏改作姓孟!唉,只希望此生有一日能够见到那个当初捡到我的女孩儿,我必要像对亲娘一样孝敬她才是!”说到这里,他长长叹了口气。

    孟青果自懂事之时就听师兄吴青桐常常说起自己身世,加之他从小受苦甚多,于此早己习以为常,因而也不太在意,所以说到前面那些话语,倒是轻描淡写,待说到后几句却是情真意切。

    见得李清月手上拿着山鸡呆呆出神,也不知她心中在想些什么,孟青果便又笑道:“哎,你不觉饿么?快些吃呀,已经不烫了!我这一只也能吃了,哈哈,闻着真香!”

    李清月仿若未闻,只在心中默默感慨:“我在五岁之时,父母就为仇家所杀,多亏得师父师娘将我救下带入葫芦谷,从此投至君异堂门下。我也时常为自己小小年纪就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而自怜自伤,虽然我自幼父母双亡,身世着实令人感伤,但父母亲在世之时,我却也是得到过百般疼爱的,入得师门之后又幸得师娘宠爱有加,把我当亲生女儿般待,相比之下,这孟师弟竟然连他自己原本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从会走路便开始做人奴仆供人役使,他那里又该是怎样一番凄楚?”

    想到此处,李清月心中竟莫名对孟青果生出怜悯之意,眼中不禁湿润起来。

    忽而,她又不禁奇怪,不知自己何以会对这个君异堂叛贼奴才的身世生出无尽的怜惜之意。在君异堂中,人人皆知二师兄马清阳对她这个师妹事事无不言听计从、处处照顾讨好,她自己也曾有意和其结为夫妇相守终身,但是就算在早前闻得马清阳身遭毒手的噩耗,她也只是心头微微伤感而已,并无太多悲哀之意。

    孟青果见李清月久久不说话,一抬头,却见她眼中泪光莹莹,在火光闪闪下极是显眼,而她看自己的眼神也很是奇怪,他不由颇感诧异,问了句:“连这个你也吃不下么?”当下低头不去理她,撕下一块山鸡肉,慢慢吃了起来。

    “不是!”李清月摇摇头,她早被香味四溢的山鸡勾起心中食欲,听得他如此说,便轻轻撕下一只山鸡翅膀,一吃之下,果然觉得味美肉鲜。

    “师姐,小人也问你一事,可以么?”孟青果忽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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