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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狼狗在导犬兵的鼓励下,拉长舌头,滴着口涎,一耸一耸的努力向前,它要完成最后的使命。

    鬼子和狗又兜转了回来,越来越近,狼狗带着导犬兵,晃动着嘴里的长舌头,还是一耸一耸的前突。

    三郎终于看清了。

    吃尽了这狗东西的苦头,这次看你往哪里跑!

    看准了狼青安培停顿时瞬间,三郎果断扣下板机。

    “八勾儿——!”

    骤然暴响的枪声,再一次震荡寂静的山林,冲出枪口的弹丸,带着灼热的高温,呼啸着,撕裂着空气,洞穿狗脑壳。

    狗头在在弹丸惯力的冲击下,怪异的扭向左侧身后,带动身体掀起向后摔了出去,撞在岩石上。

    而那颗击穿狗头的子弹,撞到岩石又形成了跳弹,继续飞行贯穿了导犬兵的脖颈。导犬兵瞬间张大嘴巴,伸开双臂做成一个大字形,向后翻倒抽搐着,一人一犬,结伴回东洋去了。

    三郎一击得手,终于除掉了心腹大患,想不到的是,那导犬兵竟也倒地。从脖颈上飙出的血箭看,显然也是被子弹击中,何来第二颗子弹?

    就在三郎一愣怔的同时,对面的子弹也打了过来,只觉得头顶皮一阵风凉,老头帽也飞了出去,随后就是感觉钻心的刺痛,好险。

    剩下的三个鬼子,拼命向三郎藏身的乱石堆射击,交替着突击,这是正儿八经的阵地战了。三郎搞偷袭打黑枪可以,自知阵地战不是对手,再次施展赖驴打滚术,向后连滚带爬钻出乱石堆,抱枪向坡下滚去。

    偏又身上的衣服太烂,被坡沿下的荆棘挂住,急起身挣扎不脱,忙顺过枪挑拨。而此时坡沿上,一个鬼子的上半身已经探了出来,同时他的手中枪,也指向了三郎。

    说时迟那时快,三郎抬枪即扣下扳机,只见那鬼子胸口上,似乎冒出一缕青烟,向后翻倒消失。但鬼子的枪也几乎与三郎同时打响,子弹在三郎的肩上犁出一道口子。

    三郎知道自己此刻命悬一线,如果再来一个鬼子,上膛的机会都没有。再不犹豫,向着山下一步三丈,夺命狂蹿。

    此时剩下的两个鬼子,见同伴刚刚探出身体即被打翻,以为恶棍学聪明了,设下了第二伏击阵地,只能交替着一边射击压制,一边冒死靠近。等到两人提心吊胆到达坡沿时,只见七八十米远的半山腰,灌木茅草在剧烈摇拽。开枪射击,奈何那恶棍下山速度飞快,等到发射第二枪时,人已经进入树林。

    两个鬼子再不迟疑,飞身纵下,急起直追。

    两个鬼子迟疑了几秒十几秒,就错过了杀敌良机,所以说军事作战上有一条铁律,该下决心时,要毫不犹豫地坚决果断。

    现在,两个鬼子知道,没有了狼狗,是不能被恶棍拉开距离的,无论如何必须死死咬住。

    双方都是情急拼命,三郎是殊死逃命,两个鬼子死命追杀,双方的距离,始终在只闻其声,不见其形的范围内。三郎唯一的依仗是地形熟,知道下一步的路径,再就是比鬼子多吃了几个何首乌,还有一只烧鸡打底。

    追杀的二个鬼子,其意志力已经坚韧到了魔化的程度,两天一夜米粒未进,早就饿成了瘪蚤。任凭三郎如何狼奔豕突,总能死死紧跟不脱,哪来的气力?还时不时的,对着三郎的大致方向开上两枪,这是有枣没枣打三杆,万一打着了呢?

    三郎就是那颗悬乎的枣子。

    与此同时,老天爷也似乎与三郎作对,开始下雪了,先是粉状的米粒大小的碎雪,没过十分钟,大朵的雪花,就渐飘渐密。刚刚打死了狼狗,这等于是又来了条“天狗”,一切无所遁形。

    三郎跑得气喘如牛,前方出现三岔路口,一条是出山的路,大些,可以走一部拖车,另一条则是通向北石坞羊肠小道。

    出山,自己的扬长避短就没了,鬼子更有优势,估计外面的鬼子早就行动了,无异于找死。进北石坞,里面还有个护林人的看山棚子,那小屋里不管有人没人,四季不缺粮食和火种,跑去那里,可以吃饱取暖不说,还能坚守。

    身后的两个鬼子饿了两天一夜,就算他们再怎么“魔化”,终究还是肉体凡胎,这样的大雪纷飞,即便打不死他们,让他们饿着肚子冻一夜,还能活?

    三郎计较一定,人也到了三岔路口,毫不迟疑蹿进北石坞。

    去护林人的看山棚子,必须经过一片三十来米大小,屋场一样的花岗岩平坦缓坡,三郎刚踏上石场,心里就大呼一声苦。石场上覆盖一层积雪,脚踩上去一步三滑,三步跌两跤,即便是穿着胶底回力球鞋,也是根本跑不起来,越急越摔,等到好不容易即将跑出石场,跨上小路的时候。

    突然枪声炸响,三郎后背被重重一击,子弹已从锁骨下穿出,随即扑倒在石场边。

    “打中了——!”

    “打中了!打中了!”

    “终于打中了,花谷君,我终于打死了这个卑鄙的恶棍!”

    “中村君,太好了,你太了不起了!”

    两个鬼子来到三郎身边,一脚踢开枪,把三郎翻转仰面朝天,见没断气,中村道: “该死的恶棍,还没断气,太好了,正好趁他活着的时候开膛破肚,雪耻我们的仇恨!”

    花谷: “胜利来得太难了,我们太艰苦卓绝了,中村君,我想哭,想笑,我要把他的狗头割下来,带回去砸烂碾碎!”

    中村: “花谷君,尽情的哭吧笑吧,纵情高歌欢呼吧!我们要趁着恶棍活着的时候,庆祝胜利,增加他死亡前的痛苦!”

    花谷: “让这个恶棍知道,大日本帝国皇军,是真正的勇士,是不可战胜的!让我们纵情欢呼吧——!”

    “万岁——!”

    “万岁——!”

    “天皇万岁——!”

    中村和花谷纵情高呼,胜利来之不易,激发着他俩的武士道荷尔蒙,喊着跳着亢奋忘情,节奏带出了最能渲泄此情此景的“马贼之歌”。

    中村和花谷唱出了第一句,便自然而然的拉手拍肩,捉对跳起舞来。

    载歌载舞,是日本民族的传统。此时此刻的中村和花谷,有歌没舞,不足以释放他俩汹涌的激情,何况“马贼之歌”,是日本皇国弦图四海八荒的战歌!

    战歌催人奋勇。

    (马贼之歌是日本对中华赤裸裸的贪婪,觊觎之心都不想掩盖了,可见其是疯狂的民族。)

    二人歌舞着,即使脚滑倒地,也是滚地不停嗓子,声嘶力竭歌声不断,边唱边搀扶着起身,继续纵情发泄。

    可是,就在他俩直起身一眼瞥向三郎时,就像被鬼卡脖子一样,所有一切,静止了。

    两人的眼睛瞬间瞪圆,只差瞪爆眼眶。

    此时的三郎,已经坐起,面目狰狞恶毒,右手拿着一颗手雷,左手准备拨保险针,诅咒: “东洋小鬼子,老子死后,照样找你们报仇!”

    中村和花谷不约而同问: “你会日语?”

    三郎不屑回答,也没有精神回答,拔掉手雷保险针,奋力投了出去,嘶声哑吼: “小鬼子,去死吧!”

    手雷砸中了花谷胸口,又“叭搭“一声掉石场上,中村和花谷惊呆了,死神扑面飞来,不惊呆是傻子。

    可也仅仅就是一呆,旋即两人便仰天发出狂笑,讥讽三郎: “可怜的恶棍,真是一只愚蠢的支那猪猡,你不知道还需要磕击引火梢,才能引爆吗?”

    “一万年也不会炸!”

    “哈哈哈……”

    “哈哈哈……”

    两个鬼子的话,三郎信了。因为在这世界上,还没有一个人,会看着脚边的炸弹即将爆炸,而哈哈狂笑的。

    三郎顿感绝望的悔恨!更深恶痛绝自己,此刻想死也没气力去死,回光返照般仰天嘶吼: “老天爷,我恨你!”

    “轰——!”

    也许是三郎的诅咒威武通灵,手雷爆炸了。古有人生四喜,三郎又创造了第五喜: 绝望中的成功。

    挣扎着爬起来,捡起枪当拐杖,走近几步再看看,两个鬼子被炸得血肉模糊,死得不能再死。

    三郎心劲一松,跌坐在地,终于死里逃生了,三郎重燃生的希望,战胜了一切。柱着枪爬起来,一步一挪,向着护林人小棚子艰难前行。

    现在是过年的时候,都在家过大年,又是大雪封山,山里十天半个月不定有人进来,但万一有人呢?这是唯一的一线生机。对生的渴望,让三郎一次次的跌倒又爬起,虽然走得很慢,终于还是到了。

    小屋里没有灯光,是没人了。三郎顿感绝望,倚着门慢慢滑落,跌坐门槛上,这就要死了吗?等待死神的降临,摧毁了求生意志,三郎喃喃自语: “爹,娘,儿子没能杀了麻田……为你们报仇,儿子没脸见你们……亲亲,小哥哥再也……不能疼你护你……亲亲,好想……有来生,我还把你当……当命宝……我好恨……我……来生还……疼你护你……”

    两行清泪滑落,三郎垂下头昏迷过去。

    少顷之后,门悄悄开了条缝,三郎随着门向里倒去,随即被一双粗壮的大手接住,抱了进去。这一抱触动了伤口,三郎疼得闷哼一声,醒了过来: “救命……”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说: “九儿,快点灯火。”

    很快,一盏风灯点亮,凑近三郎的脸查看。同时,一张黑脸络腮胡子也凑近了三郎,问: “小伙子,外面打枪放炮的,是你吗?”

    三郎道: “是我……鬼子全杀了……十一个,救我……”

    三郎又昏了过去,黑脸络腮胡子忙把三郎抱到屋角床上,说: “好像没有打坏肺,只是失血太多,九儿快拿药,止血。”

    撕开三郎的衣服,在前胸后背两个创口上敷上药,各贴上一块银元,又再敷上药包扎绑定,头顶和肩膀也敷药弄好。

    敷药的过程再次痛醒三郎,昏迷中哼唧道: “救我,我要……见到亲亲……”

    九儿陪着落下泪水,黑脸络腮胡子道: “哭什么哭?想报仇学着点!这小伙铁血儿郎,想不到心肠这么柔。”

    “终于妥了,小伙子必须马上请郎中,九儿,去外面放三支响箭,把你哥他们叫来。”

    所谓的响箭,在旧中国多为盗匪帮会所用,传讯联络,类似钻天猴。

    九儿放完响箭回屋,又抹了一把眼睛,说: “爹,外面那么大雪,哥哥他们能看到听到吗?”

    黑脸络腮胡子道: “尽人事,听天命,死马当活马医吧,咱等到半夜,如果你哥不来,咱俩送。”

    九儿道: “救人如救火,现在就送!”

    黑脸络腮胡子道: “山路湿滑不好走,还是等等吧,等你哥来了最稳妥,把风灯挂到门口去,他们好看见。”

    九儿又出门去挂风灯,回来掸着雪花道: “该死的雪下疯了,这个小伙会死吗?”

    黑脸络腮胡子心里也没底,说: “小孩家家的嘴里没皮,人家能杀十一个鬼子,命硬着呢!”

    雪,下得更大了,连天接地。石场上中村和花谷的尸体,已经被雪花盖住,两个雄健的大汉,顶着纷纷雪花如飞奔到,看到两个被雪盖着的两个人形,打开电筒走近查看后,其中一个说道: “真二,爆炸声就是这里了,两个鬼子是被炸死的。”

    叫真二的说: “哥,真的会是少爷吗?他怎么会有炸弹?”

    哥说: “啰嗦,先四周找找。森林里的回力鞋印,肯定是少爷的,谁会舍得穿着到山里来糟蹋?还被几个鬼子追赶着,肯定是少爷。”

    这兄弟两人找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真二道: “该死的雪,把什么都盖住了,如果真少爷到了这儿,会去哪里?”

    哥道: “狗杂碎钱有财,如果不是他,我们能早到一天,就啥事也没有了,再找找……”

    二人正在第二次查找痕迹时,北边的雪幕中,传来闷闷的“呯”的一声炸响,急抬头,又传来第二声第三声隐隐的炸响。

    哥说: “北边二里远近,不是枪声,有情况,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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