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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哈,你们听到了吧!”金璞玉大笑着说,“那千军万马的怒吼,是对肭仂袓班的审判之声,如今他正在抱着已经坍塌的王座哭泣呢!不过那已成过去的王座怎么能再待见于这样一个国王?”说完,他回到案桌前的椅子上端坐好,刘侍郎赶紧站到他旁边。

    “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我这个新朝的宰相一定不计前嫌,所以趁这里还没有变成绞肉机之前,你们投降尚还有一线生机,我不会为难游侠和小孩,”金璞玉再次劝道。

    军队的隆隆声越来越近,每近一步,都仿佛在我们心里猛击一掌,仿佛在大地砸下万吨巨石。“准备合兵一处,往王宫进发,”金尚书喊道。于是围困我们的外面两层灰甲兵整齐地转身向前,去迎接他们新到的援兵,突然一阵箭雨飞来,已经转身的兵士嚎叫着倒下大半,没倒下的也立即胆怯了,步步往后退。

    “啊!怎么回事?”金璞玉猛地站起,就在他还没缓过神时,又一阵箭雨密集而疯狂地射落,灰甲兵没一个侥幸。剩下的士兵们都乱了,拼命往里缩,刚与刽子手们交上火,从驿马坡外海潮般涌来的军队就已经踏过被两次射倒的兵士身体追到了他们后面,金璞玉的部下只得转身与来人短兵相接、近身肉搏,然而那种气势岂是他们能抵挡的,因此激烈厮杀的时间其实不太长,在全军覆没之际,剩下的青甲兵们便都举手投降了。季氏家人等也都被新来的军队从屠夫们那里接手保护起来。原本远远观看的百姓见新到的是琮项宇的军队,而且情势急转,便又跟着军队的后面涌来,等战事平息,他们便和士兵们一起把战场上阵亡的人,不分好坏,抬到驿马坡边上放好,送伤者到外面去医治。

    金璞玉和刘侍郎明知大势已去,依然由二十几个贴身护卫保护着守在刑台前,士兵只顾清理硝烟弥漫的风雪战场,根本不理他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他终于沮丧地提出从未想过的疑问。

    “你和你的新国王都完了,还是叫你的护卫放下武器吧!”白堂主说。

    战场废墟上的士兵们突然让开一条路,琮项宇押着几部囚车摇晃着驶来,肭仂坶在第一部囚车里面低着头,接连三部囚的是申虞公手下的一名副将,将军希布克带残部突出重围往回逃了,第五、六部囚的是肭仂坶的两个帮凶。

    “最后三部空的囚车想来是为我们准备的吧!”金尚书强作欢笑的样子,“不过我死之前想看看你们是何来头。”

    “你会知道的,”游士们回答。

    此时琮将军已经带着几名部下到来,跳下马背,走到我们面前,惊讶地看看六人,又转身对金尚书和刘侍郎说:“别再作无谓的挣扎了,国王正在宫里等着我回去复命,念在你我同朝元老,手足多年的份上,我定会在大王面前进言保你性命。”

    “我死在琮将军刀下也无遗憾了,请琮将军别为我担保,事即败,生有何用?天亡我,我又何惜!”金尚书叹息之下哈哈大笑,就要拔刀自刎,三位游士早已料到,飞过石块去将他手上的刀打落在地,一个游士飞腾过去,他的护卫还没反应过来,就把他抓到琮将军跟前了。护卫们见主人被擒,哪还有心恋战,纷纷扔下刀剑跪地求饶,琮将军下令把他们锁了。

    “你们到底是何来历?受谁的指使?”金璞玉再次问。

    在场的人都感到疑惑,但对于几个路过的游侠,琮将军哪里有心思刨根问底,当务之急是要赶回王宫给肭仂祖复命。所以他没理会金璞玉的要求,下令将金尚书和刘侍郎,还有跪地自缚的卢绾铭一起押上囚车。

    “不,我不甘心,宁死也不甘心,”金璞玉大喊大叫。

    “押下去,有什么话去对大王说吧!”琮将军吼道。

    “琮将军且慢,让他了结心中的疑惑再上路吧!”白堂主喊道。

    “想必你就是声名沸腾的允川堂堂主白晋成了,我代国王和季氏家人先谢过几位,把事处理完,再亲自登门拜访感谢大恩,”琮将军对我们说道,又对金璞玉说,“昔日的同僚啊!你也应该甘心了吧!”

    见白堂主和三个恩人都摘下斗笠,我和云心也赶紧把它取下来。

    “国王?”琮项宇、金璞玉、刘侍郎、卢绾铭等在场的所有部下错愕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他们和周围的百姓惊慌失措地匍匐于地。

    “原来你不是允川堂堂主,”三位游侠异口同声地喊,他们哪里知道,这个所谓的堂主便是黑齿国国王肭仂袓班。允川堂只是国王虚设的一个名头而已。所以当一个游士伸右手把堂主的玉佩给士兵看时,那些士兵见是国王信物,大气都不敢出,乖乖地就把法场让开了一个口让我们进去。

    我和云心,还有三个恩人也赶着要行礼,肭仂祖把我们止住,说应该谢谢我们才是。他拉着我和云心的手,走到惊愕中抬起头的肭仂坶跟前,抱拳对身在囚笼中的肭仂坶叹道。“贤弟,别来无恙。”

    肭仂坶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侧面不看我们。

    肭仂祖打量过囚车里埋头不语的昔日那几位大臣,吩咐琮将军把他们带走了。他看着远去的囚车和因战乱还惊魂未定的百姓,眼里突然摒出坚毅而苍凉的光芒,不忍再这样注视刚刚平息的风暴,转过头,注视依然在法场跪地未起的季炀和家人们身穿雪白囚服,和满世界的白雪交融一起,更显出那红圈内黑色的“囚”字来。他朝季炀等人跌足狂奔而去。

    “连累大王亲自前来,折煞小人也,”季炀连连叩首,“死罪,死罪 。”

    “是孤王之过,”肭仂袓班赶紧把他搀扶起来。

    “望大王重审此案,为我父亲平冤,”季栾祈求道。

    “你父亲无罪,你们也无罪,”国王大声宣布,紧握季炀的双手,令他先回去疗养,重整家门,“等我把事处理好,亲自登门拜请季大人,”说着,鞠躬道别,又吩咐琮将军的手下好生护送季大人等回府。险些生死两隔的季氏兄弟、丁七和家人自然是无比欢心,然而也心有余悸。临别时,丁七也过来和三位游士道别,原来他所言周游诸国的行客莫江,正是三位恩人的其中一位。

    “大王,得铙人处且铙人,切记,切记,”季炀临别时叮嘱。

    肭仂祖点点头,拉起他的手拍拍自己的胸脯,直到他们完全消失出自己的视线,才又对我们说:“倘我得三位长期相助,何愁天下不太平?愿躯身就请,三位勿要推辞,”说着,对三个游士躬下身来。

    三位游士巍然矗立不动,都抱拳说:“我们莫江、林环和焦龙三兄弟闲散惯了,喜欢到处走走看看,打抱不平,不愿意束缚于王城宫室的规矩,还望大王见谅,”说着,俯身致歉,游士焦龙把幻影魔咒、黄金地图和那块玉佩还给国王。

    “还是叫我堂主好,”国王爽朗地笑着接过东西,问他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林环先要去见弟弟,因为前不久他弟弟林秋捎信说有要事,既然扶桑城的风波已经平定,大哥莫江和二哥焦龙决定陪他同往龙涎庄,一则相互有个照应,再则顺道拜访多年不见的黎老伯。

    “你弟弟就是林秋?”我惊喜地说,“那放瓮亭之事你也有耳闻吧!”

    “放瓮亭发生过什么?”林环捏紧我的肩膀问。

    云心见他着急的样子,便把放瓮亭发生的事大致讲述一遍。

    “兄弟三人此去,何日才得见矣?”肭仂袓班叹息道。

    “来日方长,后会之期甚多,愿大王亲临百姓苦难之后,宽政仁行,乃国之幸,百姓之幸,也不枉我兄弟三人相助一场,”焦龙说道。

    “孤王谨记,定当不负众望,”肭仂祖再执三人之手不忍放开,但他们心意已决。国王告诉三兄弟如此漂泊也非好事,得想想长久之计,他倒是为三人在心底有个计较,只不知他们是否愿意接纳。莫江等人自然愿意听听国王的想法。于是肭仂祖取出那块玉佩高举过肩:“莫江、焦龙、林环听令,”三人岿然矗立着抱拳接令。肭仂祖继续道,“现允川堂正式成立,我——白晋成乃第一任堂主,莫江、焦龙、林环为副堂主,此玉佩为镇堂之宝,堂主持此玉号令帮中人等行仁义、觅大道、化万恶为善、扶贫济弱。各位堂主当以本堂为重,光耀门楣,将正义之气发扬传承。”三人吃惊不小,因为肭仂祖是放下黑齿国国王身份,以白晋成的化名任允川堂首任堂主的,所以他们欣然接了堂令,入了允川堂。白晋成和三个副堂主一起对着天地三拜九叩,又三个副堂主俯身跪地拜过正堂主,众人无不称快。白堂主趁三人还没起身,迅速举起玉佩喊道,“允川堂三位副堂主接令。”肭仂祖不是以王令行事,三人又入了允川堂,只好跪下听令。肭仂祖接着说,“现本堂主白晋成将允川堂堂主之位传予副堂主莫江,焦龙、林环仍为副堂主,三人当极力相助,光耀允川堂,号令既出,不得有违,”说着,将玉佩传赐给莫江,把他们三人搀扶起来,轻言细语地说道,“我不能一人是二主,还回肭仂祖的身份,仍是黑齿国王,所以你们就是允川的顶梁柱了,当尊先堂主白晋成之言行事,希望别辜负了他啊!” 莫江、焦龙、林环三兄弟抱头欢喜,往后行游大江南北也有了根基。

    肭仂袓对着面前万千群众和部从说:“我——肭仂祖,黑齿国国王,号令即刻起,黑齿国与允川堂世世修好,互为照应,允川堂成员可自由出入黑齿国各邦、各关卡而不被阻挠,若内乱处理毕,我当于国土选地,为允川堂建基立业。号令既出,立即生效,”国王立刻叫人书面写了道诣旨,亲自授给莫江三人。

    三位恩人离开之后,我原本是要先去探望核桀荼乌和翎公子,其实早就急不可耐了,不知道他们是生是死,苦于到现在才有机会离开。肭仂袓班哪里肯放我和云心离去,他只派手下打听翎公子和核桀两人下落,执意要我俩陪同他一起回宫。我又问及仝袤时,他笑着说仝袤战后清理城外的战场,然后押送战俘先回去了。我和云心才放心和他一起往王宫去。

    季炀及家小被捕的消息很快传到宫中,大殿上,文武百官早就沸腾了,交头接耳商议对策,喊冤的、心喜称快的、沉默保持中立的和墙头草两边倒的像个大杂烩会把个宫殿炸开了锅。由于群龙无首,争吵之声多于果敢的决定,不断传进宫中的消息像狂风拍打巨浪翻卷的小船,使其毫无目标地乱冲乱撞。听说城外的战争已经打响,和金璞玉暗中勾结的官员心里称庆,刚正的官员咬牙切齿、叫苦不迭。觉得季家蒙受不白之冤的官员想一起到法场去为季氏求情,但他们又十分胆怯。很快大殿的阵营就已分明,各怀鬼胎、各自糊涂,也有略微清醒的出主意先找国王,但国王身在何处?怎么找?谁有权下令?谁去执行?都成了摆在眼前的大难题,又有人提议先派兵保护宫城和王室,但是兵部的谁在呢?哪个有权利去调兵遣将?法场发生的事时时传到宫中,有人提议先救人犯,但那更无异于天方夜谭,无奈之下只得在争吵中把这许多想法先搁置起来。

    “太后驾到,”侍官喊,大殿里面立刻安静了,官员们慌忙和往常一样分立两侧,在十几个宫女的簇拥下,两个贴身丫鬟扶着太后从王位右边侧门出来,后面紧随王后和长公主肭仂雯珊、小公主肭仂雯幉。太后令人搬来把交椅放王位边坐下,王后公主和一干宫女等人陪侍周围站立,无有敢吭声的。官员们朝见礼毕,乱哄哄似捅了蜂巢般争相敷述发生的事情,绘声绘色仿佛刚刚亲身经历过来。

    “吵什么?”太后用拐杖把地拍得啪啪响,“天就塌下来了吗?塌下来你们撑得住吗?还有我呐,你们怕什么?”

    于是都不敢闹了,一时间大殿里变得鸦雀无声。

    “国王呢?国王哪里去了?”太后问,谁答得上来又有谁敢答啊?都战战兢兢地埋头擦汗,太后只得把平时和国王走得近的官员侍卫宫人等挨个儿拉出来盘问,得到的都是一样的摇头低头颤抖。于是太后也不理会了,只坐在王位旁边听传讯官来来回回传报消息:一会儿说申虞公的军队在其将军希布克的带领下攻打西南两门,情况十分危急,眼看就要抵敌不住了,肭仂坶又被叛军琮项宇围困在城内不能救援;一会儿传报说法场百姓动乱,把金尚书、刘侍郎和卢大人全部打死后,救走了季氏全家;一会儿传报说肭仂坶战败被抓,所有兵士都投靠了琮项宇的叛军,叛军正往南门去接应蓖箩国的人马。太后塑像般不动声色地听着所有传报,直到听说太子肭仂隆辉和秦宥天督尉率大军在东边出现,袭击希布克的侧翼,琮项宇也开南门,与秦督尉一起对侵略者两面夹击,太后才拍案而起,连呼“好!”又据传报官说驿马坡刑场,金尚书等三位大人没死,闹事的百姓也都被抓起来了,卢绾铭大人下令缓刑重审,再之后又传报说秦督尉和肭仂隆辉追击蓖箩国败军往悬壁方向而去,要把西布克赶出天陷阶。原来真正谋反的人是金璞玉而非琮项宇,琮将军带兵到驿马坡救季氏家人,打败了金璞玉的叛军。直到这时,那个假扮白晋成堂主的人就是国王的消息才传到太后耳朵里,太后突然变得无比硬朗和精神地问:“这么说,国王是已经找到了?他在哪儿?”

    “启禀太后,国王和几位友人及部下正往宫殿而来,”传报官回。

    太后丢开拐杖,昂首阔步走下九级台阶,对宫娥们喊:“走,随本宫出门接驾。”

    于是王后带两个女儿、宫女们随太后,在众官员浩浩荡荡的跟随下涌出宫门,在内城大道与我们相遇。

    肭仂祖先见妻子,携妻女拜见母后,说过惊扰母后圣安之类的话,自己罪责一番后,扶着太后返回大殿,有侍卫迎请肭仂祖回内室更衣,戴好冠冕,才出来升朝议事。太后打量着王冠之下国王威严的面容:“儿啊!你本有九个兄妹,大哥肭仂昌雄,你父亲在世时就图谋篡逆,你说他该不该死,我也曾苦苦相劝,可肭仂熊嬴还是没手下留情啊!二哥肭仂启、五弟肭仂贡死于残酷的雪域合围,四弟肭仂苏据说是与昌雄同谋,事败死于流放途中,可那时他还只是个孩子,你相信他会作出这种事吗?七弟感疾而亡,直到你父亲临终前一个月,都还要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小的儿子在怀中离开。后来两个妹妹又已远嫁,就只剩下你和六弟了,看看下一代就更孱弱得令我心疼,大太子肭仂牧性喜闲淡游荡,厌倦宫廷纷争,年少时便行游海外了无音讯,今只剩下二太子肭仂隆辉,要二太子再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肭仂家当何以为继?”说这些时,老人坚强的目光透出无比凄凉的神情,却没一丝泪水,她转过头,看看朝中上下,叹道,“天不佑我子孙啊!如今那逆子又作出这等事来,哎——”

    “请母后保重,孩儿之过,”肭仂袓班慌忙跪地。

    “请太后歇息,保重身体,”文武官员们也都跟着王后一起跪地喊道。

    “起来,都起来。我儿没错,你让我看到了在你身上流淌的先王血脉,这才是我肭仂家的风骨,”太后笑起来,“身为太后,我本不应该和你说这些,可作为一个母亲,又怎忍心再见到自己的孩子骨肉相残?你是一国之主,自当以国为重。所谓国法难容时,多言又何益?”言及于此,老人拉着王后的手,和两位公主一起,由宫娥们陪着回后宫了。

    我和云心立于朝堂之上挨近王座的位置,总觉得怪怪的。大小官员,无论是之前和肭仂坶同气的还是与他不和的,还是和季炀对不对立的都装得泰然自若,没那回事似的,当然他们不能自己暴露出来吧!

    肭仂祖目送家人的背影离去,良久,方才转身看看大殿下的官员们,拂拂衣袖坐到王座上,他不说话谁敢吱一声儿。这样坐了很长时间,大殿里连飞过一只苍蝇都能听得真切,直到有人进殿报说已经找到核桀荼乌和翎公子,两人已脱离生命危险,只是暂时还动不了,正同十几个伤员在城南的救护营医治。

    眼看天色已晚,掌灯师把大殿外灯火全部点上,膳官拜问要不要先用晚膳,被刮一鼻子灰,溜烟就跑回了御膳房。

    这时,侍卫传报秦督尉、琮将军、肭仂隆辉和仝袤宫门外候旨。

    “快宣进来,”肭仂祖跑下王座,命各班列不许动,自己亲自出大殿迎接,须臾间,只见他和四人有说有笑地回来。原来琮将军把犯人押回大牢之后,又带兵出城接应秦宥天和太子,在城外与带着流亡者和百姓们收拾战场的仝袤相遇,他带领三百流亡者随琮将军同往,在悬壁遇秦督尉与太子凯旋,方才一起回宫。

    他们挨我和云心站好之后,肭仂袓班才回王座坐定了,吩咐侍卫官抬出几十捆案卷,全部摆在龙案上。但不急着叫侍卫官翻阅,而是站起来,响亮地说,“众爱卿想来也是又累又饿了吧!”

    “下官不累不饿,大王辛苦,”百官齐答。

    “不累不饿到是假的,不过再坚持会儿,我还有两位朋友要引荐给众爱卿认识,”说到这里,他命贴身侍卫官去请他所说的朋友,自己又亲自到大殿外迎接,两盏茶的时间之后,只见他左右各拉着一人的手,亲如知己般交头接耳迈步入殿。灯火之下我看得分明,他口中所言两位朋友正是周雨江和周培江,他们穿着离开时穿的外衣,头发也和来时一样剪得短短的。两人也看到我了,和我一样的惊讶神情瞬间展露面容,我静静地目送他们和国王一起走上王座,分两边坐在他的身旁。他们的目光也没一刻离开我。云心猜到那两个人正是我要找的朋友,于是他拐了拐我的手臂,我们俩相视而笑。

    “诸位大臣还不知道吧!这两位朋友让我睁开双眼,看到了我们的人民们在遭受怎么样的苦难,也是这两位朋友的谋略,才让本王在这次动乱中得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站在这人人垂涎的位置和你们说话,他们拯救了邦灵及我们国家,怎么不教我铭感五内,”大王说着,又躬身向周培江和周雨江致谢!百官见国王如此厚待二人,谁还敢呆站着,纷纷跪倒一片。直到国王坐下,才回两侧站好。

    国王拿起最上面一本案卷翻看着:“李品九李大人何在?”

    一个年纪老迈的官员战战兢兢出列,跪倒阶前。

    国王把手里的册子连同桌上十几本一起举起来:“这是参你的奏折,说李大人在扶桑树患病期间,以医治邦灵为名,唆使儿子李松、李柄仁大肆搜刮民脂民膏,聚敛钱财,强取豪夺,以致民不聊生,怨声四起。”

    “大王,臣……”李品九叩地欲诉。

    “你不必辩解了,本王早派人查过,”国王又拿起几叠纸卷来,“百姓苦于无奈,泣血联名上告,看看孤王手里的血书,字字浸染着他们的血泪,却被金璞玉等乱臣扣押下来,还抓了无数上告的百姓,重者处死,轻者逐出城外,膜苔坳岸的土墙草顶便成了他们的坟墓,若非王兄东窗事发,本王岂不被一直蒙蔽?”

    “臣罪该万死,不过一切皆臣所为,与儿子无关啊!请大王治臣之罪,”李品九连连叩头,脑门浸血,国王却高坐堂上一言不发,直到李品九的两个儿子被押解上殿,与他一起跪于堂前。

    “你们……你们怎么……?”李品九惊问。

    “父亲,家,家没了,”李松哭道。

    “你母亲……她们……”李品九见两个儿子只是摇头哭泣,知道大势已去,也不再挣扎,自己把官服脱了叠好,官帽取下来,一并摆在面前,跪等国王发落。

    肭仂祖把册子和诉状放一边,又捡起别的来看。

    堂下的大小官员早已站立不住。

    “刘缇鹤刘大人,你和树医胡麻庆原是儿女亲家啊!”肭仂祖说,“难怪刘大人费尽心机也想把亲家弄死狱中,难为你了,亲家不死,巨大的财政支出只怕也难圆其说了吧!如今金璞玉、刘侍郎等皆已伏法,你能如此冷静,实是难得啊!看看这胡麻庆,牵藤挂网的连累了不少,韦襄矦、常青舆、刘肖纶、张庭轩、张丙理……”说着,肭仂袓班不禁长叹一声,抬起头看看大堂,“都是国之重臣啊!”他话音刚落,两人早已匍匐地上连连拜倒,喊道,“臣常青舆(张庭轩)知罪,求大王开恩,我等定当待罪立功以报大王。”

    肭仂祖对周雨江和周培江说:“可知这张庭轩张大人便是派御林侍卫一路追击,欲置二位于死地的主谋?恶终有恶报啊!”

    刘缇鹤走出队列,鄙夷地看看两位同僚,跪在李品九父子三人前面说:“我和胡麻庆亲家是实,可大王所言又未必不是捕风捉影。”

    “你留待刑审时申辩吧!”肭仂祖把手上的卷宗拍在桌上。侍从摘去他们顶上的乌纱,脱了官服。国王把面前的案卷看完,阶下已经跪了二十几个大小官员,加上现已入狱中的、在逃的或畏罪自杀的,统共不下六十朝臣被卷入其中。肭仂祖下令把一干人犯尽数关进大牢,等候审理。

    “不必了,亲王事败,只怪苍天无眼,” 刘缇鹤突然站起来,自袖中各透出两把短刀,右手那把嗖的一声朝肭仂祖飞去,周培江反应及时,站起来猛地推开国王,那短刀划破他的肩膀,深深地扎进王座后面的背墙。见事未成,刘缇鹤换右手拿着另一把短刀,太子率御林侍卫拥过来将他及跪地的官员们围住,但都惧怕,不敢朝他靠近。刘缇鹤看看手里雪亮的刀,大笑着朝禁卫军冲撞,三两下打倒四五人,用力划破他们的喉咙,顷刻间鲜血飞溅。刘缇鹤身中数刀, 有长枪刺穿了他的两只小腿,双膝直直地跪下去。来不及挣扎着站起,十几把长枪深深扎进他的后背,于是咔通一声扑倒在地。很多官员都没经历过这场景,被吓破了胆,瘫软在地。

    国王只顾着询问周培江受伤的情况,不在意殿下正在发生的骚乱。

    “我没大碍,皮外伤而已,”周培江说着,准备坐回椅子,不料脚上不稳,重重地往下摔倒,幸好周雨江及时把已经昏迷不醒的他扶住。

    “快,传御医,”肭仂祖大声喊。刘缇鹤倒地身亡时,御医正好赶来,就在王座后面的空地铺上绒毯,把周培江平放上面给他诊治。肭仂祖急匆匆宣布退朝,刘缇鹤和遇害的几名侍卫的尸体被抬出大殿,人犯也被押往大牢。十几个宫人打扫血迹,虽已退朝,大小官员谁敢擅自离开?都在焦急等待诊治结果。我哪里顾得了什么,拉着云心大步跨上去,挨周雨江身旁默默注视御医给周培江验伤口。

    “奇怪!”御医看着验伤口的器具摇头,“从表面看,他的症状是中了剧毒,可是血液里面并没有丝毫染毒迹象。只怕一时难以查明。”

    “有没有生命危险?”国王和我异口同声地问。

    “脉相平稳,呼吸均匀,嘴唇不红不肿,瞳孔无放大迹象,”御医站起来说,“像是睡着了,并无生命危险。不过出于安全考虑,臣建议先把他放到舒适的地方睡下,臣再和几位太医赶来会诊。”

    “赶紧去安排,”肭仂祖挥手叫道,命官员们自行散去,又派十几个侍卫轮换背起周培江往涪源山庄去。由于国王和仝袤他们还有事情处理,没与我们同行。

    把周培江放涪源山庄卧室里舒适暖和的床上之后,侍卫们都出去打理事情了,剩下我、云心和周雨江陪在周培江床边。有宫人抬来火盆、茶水和瓜果小吃,有宫人找来衣物要我和云心换了身上的去浆洗,全是新的丝绸中衣,穿在身上薄而暖和。看着周培江昏迷不醒的样子,我们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

    “想不到会以这种方式重逢,”我把云心介绍给周雨江认识。

    “你我安然无恙,也算是好的了,”周雨江回答。

    在等待御医们到来的时间里,我们谈着这段时间发生在彼此身上的事情。被困月岛、龙涎庄奇遇、冥水岸重逢、放瓮亭脱险、之后怎么和云心认识等等,周雨江静静地听着,他说自从我离开之后便音讯了无,仿佛从世界上蒸发掉了,但身处险境的他们也无法顾及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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