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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45,这个时间点念昔一辈子都会记住并讨厌它。

    这是医生宣告向宇大脑最终死亡的时间,念昔不愿意说死,这个词对她来说太冷冰,仿佛天大地大向宇就和她再也没有了牵连。

    向爸和念昔一人握着向宇一只手不说话只流泪,闻讯赶到的刘雨,静芝和沈青衣站在病房门口身心冰凉。

    所有人都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昨天还鲜活的人怎么能说走就走?还是那么熟悉亲近的人!

    年少的他们第一次体会到了生活的冷酷与无常。

    沈青衣吸了下鼻子,率先走了进去,可是只看了一眼向宇的面容就冲出病房,用拳头捶打着墙壁,看着看着就有了紅迹。

    “出血了。”静芝看了一眼对刘雨说。

    后者只是瞟了一下,低沉的声音回答道:“随他去吧,心里能舒服些。”

    很快地陆陆续续来了很多同学,老师,向爸的战友,朋友……面对此情此景,说不出口的安慰都只能化作眼泪,握手,拍肩和拥抱。

    念昔对此一切置若罔闻,她什么也不想,弯腰站着,把自己的脸轻轻贴在心爱的男孩儿脸上,嘴里不知道喃喃自语些什么,有来人看见一脸狐疑,向爸会介绍说,向宇的女朋友,一中的同学。

    中午时分,刘雨和静芝送饭过来,劝着念昔多少吃一点,之前是医生把她强扯拉开的。

    被松开手的一刹那,念昔像没了力气瘫软在地。沈青衣,刘雨和静芝三个人扶拽着才把她架上走廊的休息座。

    向爸看了她没有大状况才去了医生办公室,不知商讨些什么,念昔也无力去想了。

    “昔昔,你爸妈要我跟你说,活着的人因为不容易所以要坚强。”静芝传达了过来前吴家父母交代的话。

    念昔不出声也没动作,头靠在墙壁上,双手捂脸,只有指缝间的水迹让其他人知道她在哭。

    “小宇,我的小宇!”声嘶力竭的呼唤从楼下传来。

    念昔木木地想着,“他妈妈回来了,阿宇看不见了。”

    不一会儿,左右被人扶着的向宇母亲来到了病房玩,闻声而出的向爸被文青雅撕打着,“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啊!小宇,小宇!”这时的她没了念昔初见时高贵冷艳的形象,不过是一个失去了小兽的癫狂母兽。

    向爸紧紧搂住向妈,“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错,我没有照顾好他!”

    本就精神崩溃的向妈加上舟车劳顿,一顿哭喊之下竟有些昏厥的征兆,向爸只得连忙又安排了病房让她躺下。

    “你们回去吧,”一脸疲惫的向爸对着沈青衣他们说,看着向宇的发小对他来说也是一种煎熬,“念昔,你过来一下。”

    刘雨他们点点头,只能不安地先离去了。

    “念昔,知道器官捐献吗?”向爸抛出了一个惊天大雷。

    “什么?”念昔看着向爸不敢相信,她知道器官捐献,因为吴妈学医,曾经在家提过。可涉及到向宇,她不敢去想。

    医生告诉向爸,向宇年轻,他的器官处于完美状态,同时提到器官捐献的可能性。这个时候的器官移植需求量其实很大,但是一般人并没有器官捐赠的概念,大部分只能等待死囚的器官,可时间和手续都是漫长的过程,很多人都等不起。

    向爸生念,是因为上周军区工作会议中提到了有位士兵眼疾等待眼角膜移植。在之前和医生的交谈里,他接受了儿子永远回不来的事实,可他不想孩子只留下一捧骨灰在世上,他想试试别的可能。

    “您问我?”念昔依旧疑惑,“我不是~~”,她想说自己身份是不是尴尬了点。

    “没关系,我知道小宇喜欢你,这样也好,至少离开前他体验过爱情。”向爸的笑容苦涩中带着一丝安慰。“你觉得我的想法可行吗?”

    “会不会很……”

    “很残忍?我估计他妈待会儿知道了也会这么说。”

    念昔赶忙解释,“没有,只是您的决定来得好突然,有点措手不及。我谢谢您对我的信任,只是一想起,心里还是难受。他走了,得到他器官的人还能活着,我说不出这种感觉。”向爸听了也无言。两个人又陷入沉默中。

    “首长,夫人醒了。”是那个经常帮他们安排活动的勤务兵小刘,念昔和他互相点了点头。

    “我先进去一下,你等等。”留了一句话,在病房门口的向爸停顿了2秒,然后走了进去。

    念昔没有凑近去听向宇父母的对话,她明白这对父母有多伤心——阿宇是他们唯一的孩子,而且那么优秀。

    “不!我不同意!”向妈的声音都变了调,“我已经没有儿子了,不想他走得时候还是残缺的。我的小宇那么帅气,聪明,他本应该得到世上最好的一切!你怎么这么没有心肺?那是你的儿子,你的!”随后就是一阵嚎啕大哭和捶打声。

    念昔坐在凳子上,听着病房里纷纷攘攘,闭上眼又流出泪来。向宇清朗温柔的笑容又出现在眼前,她仿佛感到一只手揉着自己头顶,然后顺着刮了鼻子一下,一个小弹指给了额头,“傻丫头,哭什么?我在呢。”

    “阿宇!”四下乱抓,睁眼才发现什么都没有,只有对面勤务兵小刘站在那儿,眼里带着强烈的不忍和悲悯。

    念昔不再敢像几分钟前那般和他对视,狼狈地移开了目光。

    “走吧,你要不要回家休息去?”向爸从病房里走了出来,神态有些疲惫无力。

    念昔十分理解向妈的反应。在一个有着几千年文化传统的国家,一位家庭成员去世后身体“不完整”,对于许多中国人尤其是父母来说,仍然是难以接受的。就连她听到一时也接受不了。

    “阿姨不同意吧?”念昔小心地问。

    向爸犹豫了一下,很肯定地说:“他妈妈会同意的,她知道这会是最好的方式。小宇已经走了,他如果让其他人活着,我会觉得他也还活着。他的眼还在看这个世界,他的肺还在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他的心还在跳动。我会让他妈尽快同意,否则也没有机会了。”这个铁血七尺男人终于哭出了声。

    念昔觉得她一生的眼泪在这几天可能流完了,现在只有心扯得生疼,眼眶里干的发红。向爸最后的话确实击中了她的心,他的心还在继续跳动,还能继续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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