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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长平死得很突然，被条小蛇咬了，送到镇卫生院，已经快不行。
满脸黑气的石长平倒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只是拉着老伴的手说了一句：“让石生住家里吧，这是个好孩子。”
说完就咽了气，石长平的老伴毕素琴是个精明要强的女人，这几年虽然为了石生的事，跟丈夫赌气，但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夫妻，回头看看呆呆的石生，长叹一声，拉过石生的手，轻轻说道：“回家吧，孩子。”
石长平的丧事办得很简单，不是儿子们舍不得花钱，而是大家在清理石长平遗物时，发现了一封遗书，石长平自己写的遗书。
遗书交待得很清楚，农历三月初三，火化后子时上山，不请道士，不请阴阳，就埋在土地庙的后山上。
众人发现遗书是石长平去世后的第二天，已经农历三月初二了，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了。
还是赶来的徒弟张能才拍板，按师傅说的办，张能才现在人如其名，已经是回龙镇出名的大能人，大老板了。
农历三月初三，又是民间俗称龙抬头的日子，子时上山，也就是凌晨了。
正是雨季，雨像瓢泼一样，一行人穿着雨衣一点用没有，全都淋透了，好不容易埋好骨灰盒，就等后人拜拜就结束了，大家伙儿发现，石生不见了。
石生此刻正站在土地庙边上，双眼通红的看着庙前翻滚的小河。
这条河叫做驴溪河，平时也就七八丈宽，现在雨季，河面暴涨，二十丈宽的驴溪河混浊不堪，许多树枝，动物尸体顺着河流漂浮。
驴溪河上，土地庙前，有一座石板桥，政府多次修缮，倒也结实。
此时驴溪河水已经快淹过桥面了，上游飘来了一截长长的枯木，水流湍急，奇怪的是这截枯木并没有从桥下穿过，反而在桥前面打起转来。
雨越发的大了，眼见河水就要淹过桥面了，一道闪电，一声雷鸣，河水又退下去了一点，枯木转得越发急了。
石生旁边的土地庙里，摆放的是一个陈旧的石像，石像左手平掌，好像在问人要东西一样，右手只有一只手臂，没有手掌。
奇怪古老的土地庙，历来没什么人拜祭，在这个大雨倾盆的夜里，石像一直在轻轻颤动。
“哗啦啦，”一声水响，枯木在水里立了起来，上游不一会儿，涌来一股洪流，气势汹汹，水位再一次升了起来。
石板桥终于被淹没了，枯木浮在河面，向着桥面冲去。
就在枯木要冲到桥上时，岸边的石生抹扶脸上的雨水，转身折了一枝长长的芦苇叶子放在了石像手上。
芦苇叶子又细又长，前头尖细，好像一把锋利的宝剑。
刹那间，狂风大作，雷声长鸣。
枯木像撞到透明的墙一样，每次一到桥面位置，就会木屑横飞，无法过桥，掉头而去。
一连几次，皆是如此，枯木无可奈何的在桥前打着转儿。
雨开始小了，水开始退了，石板桥又露出来了，枯木眼见上不了桥了，只得从桥洞下穿了过去。
“就不让你从桥上走，”
石生闷头说了一句，转身向山上走去，身后的驴溪河里，从桥洞下穿过的枯木动了一下，露出两只满是怨恨的竖瞳，然后沉入水中。
第二天，雨过天晴，石生木然的向着回龙镇小学走去，读书是早就计划好了的，户口一落实，石长平就给石生报了名。
今天街上的最大新闻由驴溪河上游渡口马老六带来的，马老六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咋天见到蛇出蛟的情形，什么电闪雷鸣，小蛇化蟒，巨蟒生角，尔后生爪，腾云而去。
回龙镇这片关于蛇出蛟的传说很多，镇外驴溪河河水冰寒彻骨，源头是上游深山的一处地下河，很多人都去看过，一处水汽缭绕的山洞。
“说的像真看见似，马老六，少在这里宣传封建迷信，”有戴着红袖笼的街道大妈来了。
“我咋没看见，我就看到了，”马老六面红脖子粗。
“哟哟，声大有什么用，你敢不敢摸着屁股喊三声天，”街道大妈的语言那是绝对丰富。
马老六不言语了，他确实没看到他说的那些神话，不过咋晚是看到巨蟒褪皮入水，摆龙门阵嘛，不夸张点哪有人听。
“吹牛马，马吹牛，马老六是个六老马，”小孩子们起哄能力也是一流。
马老六气急了，“你们给我等着，我让你们看看证据。”
兴冲冲的马老六回去找巨蟒褪下的皮了，没找着，吹牛马的称号看来要挂头上了。
这一天，毕素琴发现家里自家床上，多了一个缝制得很漂亮的枕头，靠上去清凉醒神，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毕素琴知道是石生拿回来了的，她在楼顶看见了，就像石长平说的，石生是个好孩子，虽然总是邋里邋遢的，但是不多言不多语，抢着干各种家务。
外人总说毕素琴不让石长平回家，其实是冤枉她了，石长平棚子刚搭，毕素琴就过去让他回家，别遭人笑了。
不过石长平却不肯回去，说是要好好考虑办件什么事，多问几句，石长平还发火，毕素琴也是要强的人，也就没再去劝过了，谁知道，这一倔，就是阴阳相隔。
时间过得很快，石生在毕素琴家一呆就是十一年，石生已经18岁高三了。
毕素琴的四个孙女或打工，或读书都不在回龙镇了，去年大儿子也去闺女家了，偌大的两栋楼就剩下毕素琴，石生，和石家老二石忠华。
石忠华开个小买部，老婆前些年跑了，整天喝得醉薰薰的，人已经废了。
还好石生懂事，放学就在家陪毕素琴，做家务，总算让毕素琴老有所依。
这天，看着石生又把喝得烂醉的石忠华扛回家，毕素琴感慨，怪不得石长平非要再养一个，这两个亲生的真不靠谱。
毕素琴腿脚不好，多数时间都是坐在客厅看电视，身后靠在石生送她的枕头。
这个枕头外套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了，石生每年都会换一个新枕套，你别说，毕素琴自从用了这个枕套，家里的蛇虫鼠蚁都没看到过了，就连夏天的蚊子也见不着了。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着，石生二十岁生日那天，突然规规矩矩的给毕素琴瞌了三个响头，喊了一声：
“阿娘”，
紧接着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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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长平死得很突然，被条小蛇咬了，送到镇卫生院，已经快不行。
满脸黑气的石长平倒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只是拉着老伴的手说了一句：“让石生住家里吧，这是个好孩子。”
说完就咽了气，石长平的老伴毕素琴是个精明要强的女人，这几年虽然为了石生的事，跟丈夫赌气，但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夫妻，回头看看呆呆的石生，长叹一声，拉过石生的手，轻轻说道：“回家吧，孩子。”
石长平的丧事办得很简单，不是儿子们舍不得花钱，而是大家在清理石长平遗物时，发现了一封遗书，石长平自己写的遗书。
遗书交待得很清楚，农历三月初三，火化后子时上山，不请道士，不请阴阳，就埋在土地庙的后山上。
众人发现遗书是石长平去世后的第二天，已经农历三月初二了，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了。
还是赶来的徒弟张能才拍板，按师傅说的办，张能才现在人如其名，已经是回龙镇出名的大能人，大老板了。
农历三月初三，又是民间俗称龙抬头的日子，子时上山，也就是凌晨了。
正是雨季，雨像瓢泼一样，一行人穿着雨衣一点用没有，全都淋透了，好不容易埋好骨灰盒，就等后人拜拜就结束了，大家伙儿发现，石生不见了。
石生此刻正站在土地庙边上，双眼通红的看着庙前翻滚的小河。
这条河叫做驴溪河，平时也就七八丈宽，现在雨季，河面暴涨，二十丈宽的驴溪河混浊不堪，许多树枝，动物尸体顺着河流漂浮。
驴溪河上，土地庙前，有一座石板桥，政府多次修缮，倒也结实。
此时驴溪河水已经快淹过桥面了，上游飘来了一截长长的枯木，水流湍急，奇怪的是这截枯木并没有从桥下穿过，反而在桥前面打起转来。
雨越发的大了，眼见河水就要淹过桥面了，一道闪电，一声雷鸣，河水又退下去了一点，枯木转得越发急了。
石生旁边的土地庙里，摆放的是一个陈旧的石像，石像左手平掌，好像在问人要东西一样，右手只有一只手臂，没有手掌。
奇怪古老的土地庙，历来没什么人拜祭，在这个大雨倾盆的夜里，石像一直在轻轻颤动。
“哗啦啦，”一声水响，枯木在水里立了起来，上游不一会儿，涌来一股洪流，气势汹汹，水位再一次升了起来。
石板桥终于被淹没了，枯木浮在河面，向着桥面冲去。
就在枯木要冲到桥上时，岸边的石生抹扶脸上的雨水，转身折了一枝长长的芦苇叶子放在了石像手上。
芦苇叶子又细又长，前头尖细，好像一把锋利的宝剑。
刹那间，狂风大作，雷声长鸣。
枯木像撞到透明的墙一样，每次一到桥面位置，就会木屑横飞，无法过桥，掉头而去。
一连几次，皆是如此，枯木无可奈何的在桥前打着转儿。
雨开始小了，水开始退了，石板桥又露出来了，枯木眼见上不了桥了，只得从桥洞下穿了过去。
“就不让你从桥上走，”
石生闷头说了一句，转身向山上走去，身后的驴溪河里，从桥洞下穿过的枯木动了一下，露出两只满是怨恨的竖瞳，然后沉入水中。
第二天，雨过天晴，石生木然的向着回龙镇小学走去，读书是早就计划好了的，户口一落实，石长平就给石生报了名。
今天街上的最大新闻由驴溪河上游渡口马老六带来的，马老六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咋天见到蛇出蛟的情形，什么电闪雷鸣，小蛇化蟒，巨蟒生角，尔后生爪，腾云而去。
回龙镇这片关于蛇出蛟的传说很多，镇外驴溪河河水冰寒彻骨，源头是上游深山的一处地下河，很多人都去看过，一处水汽缭绕的山洞。
“说的像真看见似，马老六，少在这里宣传封建迷信，”有戴着红袖笼的街道大妈来了。
“我咋没看见，我就看到了，”马老六面红脖子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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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老六不言语了，他确实没看到他说的那些神话，不过咋晚是看到巨蟒褪皮入水，摆龙门阵嘛，不夸张点哪有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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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老六气急了，“你们给我等着，我让你们看看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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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石长平却不肯回去，说是要好好考虑办件什么事，多问几句，石长平还发火，毕素琴也是要强的人，也就没再去劝过了，谁知道，这一倔，就是阴阳相隔。
时间过得很快，石生在毕素琴家一呆就是十一年，石生已经18岁高三了。
毕素琴的四个孙女或打工，或读书都不在回龙镇了，去年大儿子也去闺女家了，偌大的两栋楼就剩下毕素琴，石生，和石家老二石忠华。
石忠华开个小买部，老婆前些年跑了，整天喝得醉薰薰的，人已经废了。
还好石生懂事，放学就在家陪毕素琴，做家务，总算让毕素琴老有所依。
这天，看着石生又把喝得烂醉的石忠华扛回家，毕素琴感慨，怪不得石长平非要再养一个，这两个亲生的真不靠谱。
毕素琴腿脚不好，多数时间都是坐在客厅看电视，身后靠在石生送她的枕头。
这个枕头外套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了，石生每年都会换一个新枕套，你别说，毕素琴自从用了这个枕套，家里的蛇虫鼠蚁都没看到过了，就连夏天的蚊子也见不着了。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着，石生二十岁生日那天，突然规规矩矩的给毕素琴瞌了三个响头，喊了一声：
“阿娘”，
紧接着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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