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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接着便是天猎国与天相国使者的敬酒,又是一番冗长的官场说辞。内容大同小异,无非都是祝愿帝后琴瑟和鸣,早生贵子。

    锦瑟坐在左下方的长几前,每每听着类似“早生贵子,为天佑国开枝散叶”的话,心里就不由一颤,如同被钝刀一下又一下的切割心脏似的,痛得几近窒息。

    直到皇帝吩咐开席,锦瑟的心情才暂时被各色美食转移了注意力。是谁说过,心寒的时候,胃暖会缓解悲伤,所以化悲愤为食欲是此时最好的办法。

    再说,除了埋头吃饭,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锦瑟苦涩一笑,长睫微微颤抖着,食不知味的夹起菜塞到嘴里。如此喜庆时分,自己的心情却如丧考妣,她恨不得自己变成一只小小苍蝇,不要吸引任何人的注意。

    但,一只鸡腿却泄露了她的存在。

    当她伸出筷子,准备夹起面前的一只荷包鸡腿时,另一只手比她更快的抓住了那只鸡腿,然后在锦瑟的怒瞪之下,堂而皇之的将鸡腿放到了自己面前的黄金盘子里。

    喜欢的人,无奈之下,可以让给别人,因为那人是自己的姐姐……

    喜欢的食物,也要被抢走吗?

    锦瑟满腔抑郁化作怒火喷薄而出:“喂!你这人怎么可以抢我的鸡腿?”

    坐在她右边的正是天相国帝师叶澜,也不知是如何安排的,竟让他们两个一桌。对不熟悉的人,锦瑟向来懒得理会,何况她本就心情欠佳。

    但她忘了,她这不满的声音,瞬间吸引了周遭众人的注视。

    此时再后悔也没用了,锦瑟也没心情去关注别人的神色,自己的心情已经够糟糕的了。

    她没有留意到,帝座上,蓝振龙的神色微微沉了沉。

    她,不开心吗?如果可以,他愿意做任何事情,只要她开心。

    可是,瑟瑟,我给的,你要吗?

    在锦瑟能杀人的目光注视下,叶澜不慌不忙地用小刀将鸡腿片好,然后将盘中的鸡肉推到锦瑟面前,笑眯眯道:“王妃,在下是看你好像饿坏了,大庭广众直接啃鸡腿什么的,有损王妃的形象,所以好意替你切了,请品尝。(. )”

    锦瑟冷哼了一声,理直气壮的抓过盘子开吃,对周遭投射而来的各色目光选择性的忽视了,一边吃一边怒道:“形象?哼!能填饱肚子吗?”

    叶澜一愣,旋即抚掌大笑:“好,好!哈哈,素闻王妃率性洒脱,没想到百闻不如一见。叶澜很喜欢,哈哈!”

    锦瑟彻底无语。

    什么率性洒脱,传闻里她分明就是痴傻好色好吧,这都能被眼前这货自动翻译成率性洒脱?

    不过看在他替自己切鸡腿肉的份上,不跟他计较了。反正有什么美味菜色没吃过瘾的,直接将叶澜那份也拿过来一并吃了就是。

    说来这也不怪她,谁让这皇宫御厨做的饭菜好吃,但分量却少得可怜呢。而现在,她只有整颗心都扑在食物上面,才不会分心去想其他……

    只有不停地吃,吃!

    帝座上,蓝振龙冷峻凉薄的黑眸沉了沉。该死的女人,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避嫌的吃别的男人的食物!

    南宫毓琇坐在锦瑟对面的案几上,见状,薄唇勾出一抹玩味的淡笑。

    锦瑟很不爽地朝他比了个中指,微微启唇轻语:“看你妹!我欠你鸡腿了吗?!”

    南宫毓琇轻笑着,淡淡说了一句什么。

    锦瑟一愣,这家伙在说什么?

    身畔的叶漓微微一笑,似乎听见什么有趣的事情,若有所思地问锦瑟:“王妃,难道天猎国太子看上你了?不然他何以这么说?”

    锦瑟翻了个大白眼:“看个鬼!你懂唇语么?他说什么了?”

    “略懂唇语,不过你确定想知道他说什么?”

    “说吧。”锦瑟一脸的大无畏。

    叶澜含笑转述:“他说,他没有妹妹。不过他对你嘴里的鸡腿很觊觎,若是你肯赏他,他不介意吃你的口水。”

    “呸!”锦瑟吐出鸡骨头翻了个白眼。

    伴着丝竹管乐之声,大殿内的气氛逐渐轻松热络起来,众人都轻声慢笑地交谈着,低头吃着。

    今夜,注定不是一个平凡的夜晚。这个宴席,又岂会简单。

    皇帝大婚,在立后的同时,还娶了他的表妹上官容燕,册立为容贵妃;宰相的孙女林月寒为月贵妃,兵部尚书之女庄若雪为雪贵妃。而昨晚皇帝宠幸的是皇后,今夜,皇帝宠幸了谁,那便确立今后谁在宫中的地位。

    最先按捺不住的是容贵妃,在她的示意下,两名宫女手托一个巨大的天然红玛瑙雕饰盒走来,打开盖子,露出里面一颗活灵活现的大白菜。

    形象逼真,雕工精巧。尤其难得的是,这是一整块玉石雕刻而成,绿玉的菜叶子,白玉的菜心,在夜明珠的映射下,分外璀璨夺目,温润逼人。

    一众大臣纷纷附和着,啧啧赞叹出声。毕竟,这容贵妃是太后的亲侄女,讨好了她总归不是坏事。

    “皇上,臣妾送皇上这颗美玉白菜,寓意我天佑五谷丰登,国富民强!”

    锦瑟抬头,嗤笑一声笑场了。

    不怪她笑,实在是这玩意儿她在现代见的太多了,连卖衣服的商店为了预示生意兴隆也摆上一颗。

    区别,只在于材质。这颗大白菜的材质估计是万里挑一的,否则上官容燕也不敢当众显摆。

    但那又如何?再珍贵的材质,一旦打造成了大白菜,还不就是一颗白菜。

    上官容燕怒目相视,冷笑道:“敢问王妃为何发笑?”

    锦瑟不以为意:“不就一颗大白菜嘛,有什么好显摆的,中看不中用,是能给皇上吃还是给皇上用啊?”

    上官容燕从鼻端冷哼一声,鄙夷道:“本宫倒忘了,王妃的娘家穷得一清二白,自是不懂得欣赏这种美玉的,本宫不怪你。”

    锦瑟淡笑,悠悠道:“容贵妃无知狂妄,本宫也不怪你。你大概不知道吧,我姐姐拥有帝都最大的朱氏胭脂店,还有李氏美容店、张氏宠物店、杨氏珠宝店、季氏女包店……”

    锦瑟一口气说出最近一个月内,在帝都突然冒出来的一连串新店,而且这些店卖的东西那叫一个贵,这满朝文物重臣,谁家的三妻四妾没去消费过,谁不知道这些店。

    只是,任他们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这都是皇后娘娘名下的产业啊!

    锦瑟淡淡然道:“本宫曾经问过姐姐,你都要贵为皇后了,即使这天下人都吃不起饭,也不会饿着你,何必抛却女子声誉去做商人?你们猜姐姐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一旁的叶澜笑眯眯的望着她问。

    锦瑟回以一笑,深深望着后座上的李秀珠:“姐姐说,正因为她是皇后,所以即使饿着她,也不能饿着天下百姓。贵为统领六宫的皇后娘娘,更要为后宫节流开支。所以,开这些店赚取银两,都是为了替皇上分担后宫月供。这样,国库就可以少一笔巨大的支出,省出更多的银子为老百姓造福利。而至于那些穷奢极侈的美玉珠宝,姐姐自己并不爱。”

    哗!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瞬间对这位皇后充满了敬意与尊重!

    那个看上去柔弱和善的皇后,竟如此深明大义!

    锦瑟此言,一是撇清将军府穷得一清二白的流言,二则,直接批评了容贵妃的奢华不切实际,又为姐姐赢得了最多的敬意。而这,正是她要的效果。

    至于会不会引来其他妃嫔的敌视,她倒不介意。反正指望着皇帝的后妃和平友好共处本就是天方夜谭,再说,这宫里有她,谁敢欺负了姐姐去?

    秀珠坐在后座上,看着殿下的六妹款款而谈,唇际洋溢着淡淡笑容。她怎么也没想到,当初锦瑟让自己打理这些店,竟已存了这番心思。这般厚重的嫁妆,只为自己在宫里的地位不被动摇,怎能不让她感动?

    瑟瑟啊……

    帝座上,蓝振龙目光变幻,神情莫测。

    朱氏胭脂店也算是他与锦瑟一起打来的江山,他怎能不知道锦瑟为皇后这笔丰厚嫁妆付出多少辛劳。只是啊……锦瑟,你这么做,仅仅是为了你姐姐吗?有没有一份可能……是为了我?

    锦瑟眼角偷偷斜睨了那人一眼,那高高在上的皇帝,面上依旧波澜不惊风云不动的样子。

    锦瑟瞬间又觉得这宴会了无生趣起来,这满大殿的歌舞升平,而自己出现在这里,到底是为什么?看他的妃子争奇斗妍么?

    果然,容贵妃之后,月贵妃林月寒也不甘落后,赋诗一首以示庆贺。

    林月寒一身铁锈红曳地长裙,衬得她姿容清丽,秀气天成,笑容淡雅。

    不知为何,当她的眼神望到锦瑟时,锦瑟却忽地遍体生寒。

    这个女人,才是最危险的!

    锦瑟立刻下了判断。

    林月寒淡淡一笑,一首辞赋从她嘴里婉约道来:

    烹良茗,举金樽,觥筹交错,盛宴奉清词。

    批星月,聚英雄,豪情应在,壮志揽四海。

    贤明皇,众文武,八方来贺,天佑扬朔月。

    纵乾坤,约归期,吾主挥剑,愿一统江山。

    锦瑟虽然对诗词不太感冒,但也听得出这诗里的意思。明摆着在祈愿蓝振龙早日挥剑天下,一统朔月大陆。

    但在天猎国与天相国使者面前,林月寒如此赤裸裸的表达她的“衷心”是几个意思?

    连锦瑟都能想到的问题,不用说,满朝文武也不笨。因此,诗虽好,众人却都沉默了。

    林月寒朝叶澜与南宫毓琇微一拱手,笑道:“让两位使者见笑了,这诗只是出于小女子对皇上的厚爱之情,别无他意。”

    她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越描越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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