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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琴舞一出，凝碧就知道自己将继逃跑事件之后再次成为香饽饽。
但这饽饽再香，没可能连曲凌波这样的头牌也来抢吧！
凝碧可没自恋到这种程度。
要说吧，青楼里创的名声呢，其实客人和姐儿都一样，普通士子要是嫖了个头牌，那立刻声名鹊起，满城议论，你文章贼好也许没人搭理，要是一提就是睡了某某红姐儿的那个，那真是谁都知道。同样，若是哪个姐儿嫖了个状元公，那一样是招牌镀金，锃锃亮。
so，曲大家那原就金光闪闪的招牌就被周状元蹭得更亮了一些。
（周状元，乃是抹布么……周御史：咄，老子分明是擦银布！）=。=
这样一个曲大家还图个什么胡琴舞？！
咦，等等……周大人？
凝碧脑海里灵光一现，好像接近了什么本质。不过，就算猜到了，不，就算是事实，现在她也什么都不能说。
夏金花皱眉道：“你的琴技不说天下无双，这峒州是没个能比肩的，你还要什么琴师。”
“胡琴虽是小技，倒也有些意思。”曲凌波像是铁了心的。
双玉娇冷冷道：“曲大家当初也没卖到二十万两银子吧？！没十倍利，说什么大技小技！”
不等曲凌波发怒借口，她便又向夏金花道：“妈妈，我瞧着先前陆姑娘同阿碧配合的也挺好的，不然那两万两也不是凭空掉下来的，她俩往后若一块儿，别说互相帮衬，想来也能想不少好曲子好舞帮衬旁的姐妹。要是给曲大家做了琴师嘛，曲大家能不能受益，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旁人是啥也别想了。妈妈最好盼着曲大家一宿能卖出十万二十万两来，……”
“满口胡言！”曲凌波猛然站起来，怒斥道：“下贱胚子，你说的都是什么！满口的污言秽语……”
双玉娇反倒哈哈大笑，“姑娘，你穿着大家闺秀的衣裳就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衣裳是干净的，你身子还干净呢？都是下九流行当里混的，你装什么清高！”
这话也正是凝碧想骂才女们的，一个个装得二五八万，越是腌臜越要装冰清玉洁的。听得双玉娇这番话，不觉痛快，甚至想鼓掌。好在看到了夏金花面色不善，才强压住两只手拍一起的冲动。
夏金花铁青着脸，喝道：“别都给脸不要脸，到我这儿来吵吵了！都给老娘滚出去！”说着甩手摔出去个茶盏。
陆心禾和凝碧俩小的同时一缩脖子，就准备溜了。
曲凌波气得不清，面上寒霜更盛，却哪里肯“滚”出去落了面子。
双玉娇却是浑不在意，笑嘻嘻道：“妈妈说的是极，有些人就是给脸不要脸，妈妈可别再给她脸了。不是我说，妈妈就是太宽仁了，这往后女儿我出去了不在妈妈身边，妈妈可莫要这样宽仁，可别被那起子不要脸的给欺负了。”
夏金花虽是生气，听了这话也忍不住气乐了，啐骂道：“就你话多！你滚去收拾你那些破烂吧，不是这两日就要走了？”
双玉娇笑道：“那我便去了，妈妈莫气了，养足了精神，瞧着女儿出门那日，妈妈还要送女儿的女儿才算圆满了。”
夏金花对她这样滚刀肉也没甚法子，啐了一口，道：“滚吧！”
双玉娇笑应了一声，顺势拉起凝碧的手，一起福身要退出去。
陆心禾也跟着福了福身，准备一起走。
不想那边却是一声，“且慢！”
曲凌波像个冰山一样，浑身散发着森森冷气，张口都喷着寒雾：“怎么娇姑娘这是把凝碧也一起给赎身了？可真是要好啊。”
在场人都是一僵。
这挑拨可不高明，但是，理论上说十分有效。
青楼里的姐儿一般很少有带着丫鬟出去的，无他，因为想带人出去，就得掏赎身银子。
一个丫鬟，就算在楼子里扫地打杂，老鸨子也敢要三五百两，在外头三两银子足能买个极伶俐的，谁会大头的花这个钱。况且若真是跟着姐儿的贴身丫鬟，那也是能力不错的，虽然姿容一般，但矬子里拔大个儿，十有八九也是要挂牌的，老鸨子未必肯让人赎出去。
而姐儿带新人这样的状况，更是没有一个姐儿会给个新人赎身的。给丫鬟赎身，丫鬟能伺候她，给新人赎身图个啥？新人虽然平时被当丫鬟使唤，到底不是丫鬟，算是半个徒弟，也不会全心全意做丫鬟的事儿。若是带个年轻又妩媚的新人去嫁人……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对手！
说一千道一万，也还是没这个情分。
双玉娇这些年攒的“嫁妆”银子怎么可能不够一个还没挂牌的小新人凝碧的赎身银子？
所以，差的不是钱，还是情分。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很有效的挑拨。
而实际上……
凝碧笑了，她可从来没想过让双玉娇帮她赎身这种事儿，双玉娇又不是她爹妈！这一路走来已经帮她不少了，她只有感激不尽，可没玛丽苏到觉得全世界都要为她牺牲。曲凌波这是疯了吧？说这种话。
她笑眯眯向双玉娇道：“姐姐，你可猜错了，曲大家一夜是真值二三十万银子的，周围这些妈妈姐姐们将来都是能跟着曲大家一块儿天涯海角的。”说着又像模像样的冲那些丫鬟婆子福了福身子，正经八百道了声，恭喜。
双玉娇也笑了，给凝碧赎身？这种事儿她想都没想过。她是喜欢凝碧，想拉扯其一把，还没喜欢到把自己的将来都舍了去给凝碧赎身的份儿上。凝碧呢，她也了解，有的是主意道道，也不是那可怜兮兮巴望着她救其于水火的人。
关键是，这种挑拨对她来说完全没有意义，她走也走了，就算凝碧恨上她了，能咋的？
听了凝碧的话，她更是乐了，也笑眯眯道：“是呀，阿碧，可惜了姐姐我没曲大家那好身子，卖不出一宿几十万两来。我倒是想把楼子里的姐妹都放良呢？妈妈吃什么去？或者曲大家这是要认妈妈作干娘，供养妈妈百年了？”
大小两只狐狸对视一眼，笑得开怀。
曲凌波的脸都要气歪了，袖中拳头攥得死紧，咬牙道：“既然娇姑娘没有给凝碧赎身，那凝碧便还是醉香阁的人。 []妈妈，我要了凝碧去，指点她一二，明朝簪花宴，定要她比旁人强便是。妈妈不信我？”
夏金花沉着脸，曲凌波开口要人她也有些意外，若是要的是旁人，哪怕是个半红不红的姐儿，她也乐意做个顺水人情，但凝碧这娃子她是一早看好的，如今还长了本事，不知道能帮她栽种出多少棵崭崭新的摇钱树出来，她哪里舍得让曲凌波拿去自己摆弄玩儿！
夏金花爱捧着曲凌波是因为这是一棵巨型摇钱树，闪闪发光的金字招牌，有这招牌在，才有许多达官显贵乐意踏足。她乐意于表示出对这摇钱树金招牌的善意和喜爱来，但，这不代表这摇钱树能骑到她头上来。
“凝碧我另有安排。你缺人，就再挑一个吧。”夏金花好不买账，冷着脸道。
那边便又响起告辞声，双玉娇拉着凝碧再次福了身，便往外走。
这次，也没人拦她们了。她们也就带着胜利的喜悦大步流星走出去。
陆心禾犹豫了一下，也追了出去。
屋里，曲凌波看着帘子起落，忽的扭头，平静的向夏金花道：“妈妈，明岁，有几位大人便要任满了。”
夏金花一愣，这事儿她也知道。她不光知道这个，连谁大概能连任，谁八成会高升都打探过了。做她们这一行的，官场上的消息必须要灵通才行。
她知道这事儿，可不知道曲凌波是什么意思。
曲凌波站起身来，掸掸衣裳，也没行礼告辞，便也往外走，只丢下一句，“我要凝碧。明年，用得上。”
丫鬟们挑起帘子复又落下。
夏金花皱着眉头开始算账，新官儿要来，当然是要留些新雏儿来巴结。凝碧，确实是很不错的一个，不然她也不会悉心调教这些年，即使犯了错也没舍得弄死，但到底是巴结个官儿赚得多，还是多开发摇钱树赚得多？
唔，得好好琢磨琢磨这到任的几个官职，哪个更有用一些。
双玉娇和凝碧没走出多远，便被陆心禾追上。
陆心禾先是向双玉娇一礼，道：“多谢娇姑奶奶信我。”
双玉娇嘲讽一笑，道：“这谢我可不敢当。我不是信你，是我不信曲凌波。”说着又瞧向凝碧，掐了掐她的小脸，低声道：“也不知道曲凌波出什么幺蛾子，怎的就看上你了。”
凝碧被掐的一咧嘴，挤挤眼睛小声道：“姐，我倒是猜到了些，回头去说，这边……”
她还没等说出来这边说话不方便，那边不方便的人就来了。
“凝碧，你过来。”曲凌波这一身青翠往那路边新冒芽嫩嫩绿的柳树之下一站，还真是活脱的草木成精了，很有点儿神仙姐姐的意思。
凝碧耸耸肩，妖精出没，请注意。她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遥遥道：“姑娘有何贵干？”
曲凌波沉下脸，眯起眼睛上下看了她一遍，依旧道：“凝碧，你过来。”
双玉娇瞪圆了眼睛，道：“曲姑娘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别骗人过去再咬我们一口。”
曲凌波哼了一声，并没理她，仍点手道：“凝碧，你过来，我有两句话单问你。”
凝碧瞧了瞧那边她带着能凑两桌麻将的丫鬟，自己这边就孤零零仨人，后悔没让双玉娇把四个丫鬟都带上了，这现在打架岂不吃亏！便也不动，道：“姑娘要没事儿，我就告辞了。”说着拉起双玉娇就准备走。
双玉娇也转了身，但却低声道：“不如听听她说啥。她虽人不堪，但到底是个头牌，其实你若跟了她，也未必没好处。她那院子，闲人是不敢踏足的，她的客人又净是有钱的，你若窝盘住一个……”
凝碧翻着白眼，“那你刚才往死里骂她，这会儿又把我推给她，你生怕她以后不虐待我是吧？我还是跟着陆心禾吧，起码我掐得过她。”
双玉娇嘻嘻一笑，道：“我是看她不惯，但也是诈她，看看她到底为的什么非巴巴来要你……”
正说着，那边忽然过来四个丫鬟，竟有拦住她们去路的意思。
双玉娇一抱胳膊，“怎么着，还想动手？”
凝碧就越发后悔没多带人了，这可不就是要火拼了。再看陆心禾那小胳膊小腿儿，不拖后腿就不错了，甭想指望她冲锋陷阵。她拽了拽袖子，虽然她没啥打架经验，但是电影电视剧里的花拳绣腿还是见得多了的。
那四个丫鬟却都斯斯文文的，没动手的意思，只福了福身，道：“我们姑娘请凝碧姑娘过去说两句话。”
双玉娇眯起狐狸眼了扫了一圈，向凝碧点点头，“既然她这么又诚意，那就过去听听她能说点儿啥。”
凝碧皱皱着脸，小声嘀咕道：“姐，我要过去了，就是她们八个，哦，不，加曲凌波一共九个人打我一人儿了……”
双玉娇啐道：“我能丢下你自己跑了。”
凝碧哼哼着，一百万个不情愿的过来了。但其实她也不无好奇，曲凌波能对她说什么。直觉上，她觉得和周御史应该有关。但曲凌波这么个喜欢婉约的人，会不会这样直接讲出来嘛，就很难说了。
结果，神仙姐姐一点儿也不婉约。
凝碧刚走进，曲凌波就挥手让几个丫鬟撤得远些，然后似是漫不经心问道：“刚刚，醇溪先生来点了你的局？”
口气是淡的可以，眸光却似浓烈的毒药，想把凝碧弄死一样。
凝碧翻了个白眼，我就知道！肯定是为了周御史！
她上下打量曲凌波一番，伊人今儿穿得这样脱俗，怕是听说了周御史过来了，匆匆来堵吧？消息够闭塞的，都是后院的豪华vip包，曲凌波住的秋水居同浣花院离得并不十分远，估计这是信得晚了，等听到消息换身衣服再赶过来，周御史已经喝完酒走人了，这就没遇上，便把气都撒她头上了是吧？
你来晚了你怨谁？！
况且你是来截和的！
凝碧垂下眼睑，道：“姑娘知道今儿的局是在浣花院吧？我的局哪里配在那么高贵的地方。是李衙内邀了周御史过来，点了我们娇姑奶奶，顺道叫上我罢了。”
曲凌波对这个答案似乎有些满意，面上缓了缓，但转而又想起什么来，脸色又黑了下来，语气也不复那般淡然，颇有些严厉意味，“听说，昨儿周大人特地丢开外县巡察公务，赶回来为你伸冤了？”
凝碧眼皮一翻，大姐，你真是来找场子的是吧？口中却冷冷道：“这话才是冤枉我。”
她板起脸来，一派严肃，道：“第一，所谓案子，同我没干系，是我的教习先生小程先生被人黑心算计，丢了银子，才去告的；第二，周大人是巡按御史，固然要巡视仓库，查算钱粮，却也要审录罪囚，吊刷案卷，赶回来审冤案是他职责所在。姑娘这话的意思，却是说御史大人竟而渎职？”
“你少浑说。”曲凌波怒目相向，道：“断章取义，便想污蔑我？”
凝碧嗤笑一声，道：“污蔑你做什么？姑娘你刚说完的话，扭头就不认了，还说我污蔑你，真是可笑。姑娘没问题了吧？没话我这就走了。告辞。”
“站住。我许你走了吗？”曲凌波这会儿可没冰美人的气质了，眼里好像要喷火，本想伸手去拽她，但还没触到她衣服，就像嫌弃什么脏东西一样撒开了手。
凝碧心下一乐，若打架，这厮就是个突破口，都不用打，直接鞋底子招呼，她嫌埋汰必然会手忙脚乱。
凝碧就当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迎面又是那四个丫头挡过来，后面又夹上来四个丫头。
凝碧可真撸胳膊了，“要打架是吧？群殴？曲大家您可真有出息。有种咱俩单挑！”
双玉娇看到这边情况不对，也撸胳膊挽袖子就过来了。凝碧打架不在行，她却是在行的，成红姐儿之前就是小辣椒式的人物，见天掐架谁也打不过她。她从后面过来，猛一把揪住挡在凝碧身前的小丫鬟的发髻，用力往旁边一甩。
那丫鬟不提防她这一招，被带了个趔斜，尖叫着摔倒在地，周围几个丫鬟反倒被吓住，并不敢动。到底是头牌的丫鬟，平时都是打着曲大家招牌，往那儿一站，人就给几分面子，她们都是靠脸战斗的，还真没遇到过靠拳头战斗的，因此都是不知所措起来，只看着曲凌波的反应。
这会儿陆心禾这小白花模样的竟也一脸严肃的走过来，站在双玉娇身后，颇有些助战的意思。
凝碧先感叹了一下娇姑奶奶身手敏捷，叫李衙内赎去了真是自家一大损失啊。然后悠悠然转回身，去看曲凌波，高声道：“曲大家今儿是早有准备吧，带了这些个丫鬟堵我都堵到妈妈这院儿来了。搁这门口打了我就是有体面的？您真聪明！我不帮您都对不起您这脑子，明儿我就满街大字报贴出去，好好帮您宣扬宣扬这样的‘壮举’！”
曲凌波气得脸色同她衣裳一个色了，咬牙切齿的也没了仙女气质，两步走到凝碧跟前，森然道：“凝碧，你可想清楚了，你将来是要跟着我的，到时候……我会让你‘前景可期’的。”
胡琴舞一出，凝碧就知道自己将继逃跑事件之后再次成为香饽饽。
但这饽饽再香，没可能连曲凌波这样的头牌也来抢吧！
凝碧可没自恋到这种程度。
要说吧，青楼里创的名声呢，其实客人和姐儿都一样，普通士子要是嫖了个头牌，那立刻声名鹊起，满城议论，你文章贼好也许没人搭理，要是一提就是睡了某某红姐儿的那个，那真是谁都知道。同样，若是哪个姐儿嫖了个状元公，那一样是招牌镀金，锃锃亮。
so，曲大家那原就金光闪闪的招牌就被周状元蹭得更亮了一些。
（周状元，乃是抹布么……周御史：咄，老子分明是擦银布！）=。=
这样一个曲大家还图个什么胡琴舞？！
咦，等等……周大人？
凝碧脑海里灵光一现，好像接近了什么本质。不过，就算猜到了，不，就算是事实，现在她也什么都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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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玉娇冷冷道：“曲大家当初也没卖到二十万两银子吧？！没十倍利，说什么大技小技！”
不等曲凌波发怒借口，她便又向夏金花道：“妈妈，我瞧着先前陆姑娘同阿碧配合的也挺好的，不然那两万两也不是凭空掉下来的，她俩往后若一块儿，别说互相帮衬，想来也能想不少好曲子好舞帮衬旁的姐妹。要是给曲大家做了琴师嘛，曲大家能不能受益，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旁人是啥也别想了。妈妈最好盼着曲大家一宿能卖出十万二十万两来，……”
“满口胡言！”曲凌波猛然站起来，怒斥道：“下贱胚子，你说的都是什么！满口的污言秽语……”
双玉娇反倒哈哈大笑，“姑娘，你穿着大家闺秀的衣裳就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衣裳是干净的，你身子还干净呢？都是下九流行当里混的，你装什么清高！”
这话也正是凝碧想骂才女们的，一个个装得二五八万，越是腌臜越要装冰清玉洁的。听得双玉娇这番话，不觉痛快，甚至想鼓掌。好在看到了夏金花面色不善，才强压住两只手拍一起的冲动。
夏金花铁青着脸，喝道：“别都给脸不要脸，到我这儿来吵吵了！都给老娘滚出去！”说着甩手摔出去个茶盏。
陆心禾和凝碧俩小的同时一缩脖子，就准备溜了。
曲凌波气得不清，面上寒霜更盛，却哪里肯“滚”出去落了面子。
双玉娇却是浑不在意，笑嘻嘻道：“妈妈说的是极，有些人就是给脸不要脸，妈妈可别再给她脸了。不是我说，妈妈就是太宽仁了，这往后女儿我出去了不在妈妈身边，妈妈可莫要这样宽仁，可别被那起子不要脸的给欺负了。”
夏金花虽是生气，听了这话也忍不住气乐了，啐骂道：“就你话多！你滚去收拾你那些破烂吧，不是这两日就要走了？”
双玉娇笑道：“那我便去了，妈妈莫气了，养足了精神，瞧着女儿出门那日，妈妈还要送女儿的女儿才算圆满了。”
夏金花对她这样滚刀肉也没甚法子，啐了一口，道：“滚吧！”
双玉娇笑应了一声，顺势拉起凝碧的手，一起福身要退出去。
陆心禾也跟着福了福身，准备一起走。
不想那边却是一声，“且慢！”
曲凌波像个冰山一样，浑身散发着森森冷气，张口都喷着寒雾：“怎么娇姑娘这是把凝碧也一起给赎身了？可真是要好啊。”
在场人都是一僵。
这挑拨可不高明，但是，理论上说十分有效。
青楼里的姐儿一般很少有带着丫鬟出去的，无他，因为想带人出去，就得掏赎身银子。
一个丫鬟，就算在楼子里扫地打杂，老鸨子也敢要三五百两，在外头三两银子足能买个极伶俐的，谁会大头的花这个钱。况且若真是跟着姐儿的贴身丫鬟，那也是能力不错的，虽然姿容一般，但矬子里拔大个儿，十有八九也是要挂牌的，老鸨子未必肯让人赎出去。
而姐儿带新人这样的状况，更是没有一个姐儿会给个新人赎身的。给丫鬟赎身，丫鬟能伺候她，给新人赎身图个啥？新人虽然平时被当丫鬟使唤，到底不是丫鬟，算是半个徒弟，也不会全心全意做丫鬟的事儿。若是带个年轻又妩媚的新人去嫁人……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对手！
说一千道一万，也还是没这个情分。
双玉娇这些年攒的“嫁妆”银子怎么可能不够一个还没挂牌的小新人凝碧的赎身银子？
所以，差的不是钱，还是情分。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很有效的挑拨。
而实际上……
凝碧笑了，她可从来没想过让双玉娇帮她赎身这种事儿，双玉娇又不是她爹妈！这一路走来已经帮她不少了，她只有感激不尽，可没玛丽苏到觉得全世界都要为她牺牲。曲凌波这是疯了吧？说这种话。
她笑眯眯向双玉娇道：“姐姐，你可猜错了，曲大家一夜是真值二三十万银子的，周围这些妈妈姐姐们将来都是能跟着曲大家一块儿天涯海角的。”说着又像模像样的冲那些丫鬟婆子福了福身子，正经八百道了声，恭喜。
双玉娇也笑了，给凝碧赎身？这种事儿她想都没想过。她是喜欢凝碧，想拉扯其一把，还没喜欢到把自己的将来都舍了去给凝碧赎身的份儿上。凝碧呢，她也了解，有的是主意道道，也不是那可怜兮兮巴望着她救其于水火的人。
关键是，这种挑拨对她来说完全没有意义，她走也走了，就算凝碧恨上她了，能咋的？
听了凝碧的话，她更是乐了，也笑眯眯道：“是呀，阿碧，可惜了姐姐我没曲大家那好身子，卖不出一宿几十万两来。我倒是想把楼子里的姐妹都放良呢？妈妈吃什么去？或者曲大家这是要认妈妈作干娘，供养妈妈百年了？”
大小两只狐狸对视一眼，笑得开怀。
曲凌波的脸都要气歪了，袖中拳头攥得死紧，咬牙道：“既然娇姑娘没有给凝碧赎身，那凝碧便还是醉香阁的人。 []妈妈，我要了凝碧去，指点她一二，明朝簪花宴，定要她比旁人强便是。妈妈不信我？”
夏金花沉着脸，曲凌波开口要人她也有些意外，若是要的是旁人，哪怕是个半红不红的姐儿，她也乐意做个顺水人情，但凝碧这娃子她是一早看好的，如今还长了本事，不知道能帮她栽种出多少棵崭崭新的摇钱树出来，她哪里舍得让曲凌波拿去自己摆弄玩儿！
夏金花爱捧着曲凌波是因为这是一棵巨型摇钱树，闪闪发光的金字招牌，有这招牌在，才有许多达官显贵乐意踏足。她乐意于表示出对这摇钱树金招牌的善意和喜爱来，但，这不代表这摇钱树能骑到她头上来。
“凝碧我另有安排。你缺人，就再挑一个吧。”夏金花好不买账，冷着脸道。
那边便又响起告辞声，双玉娇拉着凝碧再次福了身，便往外走。
这次，也没人拦她们了。她们也就带着胜利的喜悦大步流星走出去。
陆心禾犹豫了一下，也追了出去。
屋里，曲凌波看着帘子起落，忽的扭头，平静的向夏金花道：“妈妈，明岁，有几位大人便要任满了。”
夏金花一愣，这事儿她也知道。她不光知道这个，连谁大概能连任，谁八成会高升都打探过了。做她们这一行的，官场上的消息必须要灵通才行。
她知道这事儿，可不知道曲凌波是什么意思。
曲凌波站起身来，掸掸衣裳，也没行礼告辞，便也往外走，只丢下一句，“我要凝碧。明年，用得上。”
丫鬟们挑起帘子复又落下。
夏金花皱着眉头开始算账，新官儿要来，当然是要留些新雏儿来巴结。凝碧，确实是很不错的一个，不然她也不会悉心调教这些年，即使犯了错也没舍得弄死，但到底是巴结个官儿赚得多，还是多开发摇钱树赚得多？
唔，得好好琢磨琢磨这到任的几个官职，哪个更有用一些。
双玉娇和凝碧没走出多远，便被陆心禾追上。
陆心禾先是向双玉娇一礼，道：“多谢娇姑奶奶信我。”
双玉娇嘲讽一笑，道：“这谢我可不敢当。我不是信你，是我不信曲凌波。”说着又瞧向凝碧，掐了掐她的小脸，低声道：“也不知道曲凌波出什么幺蛾子，怎的就看上你了。”
凝碧被掐的一咧嘴，挤挤眼睛小声道：“姐，我倒是猜到了些，回头去说，这边……”
她还没等说出来这边说话不方便，那边不方便的人就来了。
“凝碧，你过来。”曲凌波这一身青翠往那路边新冒芽嫩嫩绿的柳树之下一站，还真是活脱的草木成精了，很有点儿神仙姐姐的意思。
凝碧耸耸肩，妖精出没，请注意。她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遥遥道：“姑娘有何贵干？”
曲凌波沉下脸，眯起眼睛上下看了她一遍，依旧道：“凝碧，你过来。”
双玉娇瞪圆了眼睛，道：“曲姑娘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别骗人过去再咬我们一口。”
曲凌波哼了一声，并没理她，仍点手道：“凝碧，你过来，我有两句话单问你。”
凝碧瞧了瞧那边她带着能凑两桌麻将的丫鬟，自己这边就孤零零仨人，后悔没让双玉娇把四个丫鬟都带上了，这现在打架岂不吃亏！便也不动，道：“姑娘要没事儿，我就告辞了。”说着拉起双玉娇就准备走。
双玉娇也转了身，但却低声道：“不如听听她说啥。她虽人不堪，但到底是个头牌，其实你若跟了她，也未必没好处。她那院子，闲人是不敢踏足的，她的客人又净是有钱的，你若窝盘住一个……”
凝碧翻着白眼，“那你刚才往死里骂她，这会儿又把我推给她，你生怕她以后不虐待我是吧？我还是跟着陆心禾吧，起码我掐得过她。”
双玉娇嘻嘻一笑，道：“我是看她不惯，但也是诈她，看看她到底为的什么非巴巴来要你……”
正说着，那边忽然过来四个丫鬟，竟有拦住她们去路的意思。
双玉娇一抱胳膊，“怎么着，还想动手？”
凝碧就越发后悔没多带人了，这可不就是要火拼了。再看陆心禾那小胳膊小腿儿，不拖后腿就不错了，甭想指望她冲锋陷阵。她拽了拽袖子，虽然她没啥打架经验，但是电影电视剧里的花拳绣腿还是见得多了的。
那四个丫鬟却都斯斯文文的，没动手的意思，只福了福身，道：“我们姑娘请凝碧姑娘过去说两句话。”
双玉娇眯起狐狸眼了扫了一圈，向凝碧点点头，“既然她这么又诚意，那就过去听听她能说点儿啥。”
凝碧皱皱着脸，小声嘀咕道：“姐，我要过去了，就是她们八个，哦，不，加曲凌波一共九个人打我一人儿了……”
双玉娇啐道：“我能丢下你自己跑了。”
凝碧哼哼着，一百万个不情愿的过来了。但其实她也不无好奇，曲凌波能对她说什么。直觉上，她觉得和周御史应该有关。但曲凌波这么个喜欢婉约的人，会不会这样直接讲出来嘛，就很难说了。
结果，神仙姐姐一点儿也不婉约。
凝碧刚走进，曲凌波就挥手让几个丫鬟撤得远些，然后似是漫不经心问道：“刚刚，醇溪先生来点了你的局？”
口气是淡的可以，眸光却似浓烈的毒药，想把凝碧弄死一样。
凝碧翻了个白眼，我就知道！肯定是为了周御史！
她上下打量曲凌波一番，伊人今儿穿得这样脱俗，怕是听说了周御史过来了，匆匆来堵吧？消息够闭塞的，都是后院的豪华vip包，曲凌波住的秋水居同浣花院离得并不十分远，估计这是信得晚了，等听到消息换身衣服再赶过来，周御史已经喝完酒走人了，这就没遇上，便把气都撒她头上了是吧？
你来晚了你怨谁？！
况且你是来截和的！
凝碧垂下眼睑，道：“姑娘知道今儿的局是在浣花院吧？我的局哪里配在那么高贵的地方。是李衙内邀了周御史过来，点了我们娇姑奶奶，顺道叫上我罢了。”
曲凌波对这个答案似乎有些满意，面上缓了缓，但转而又想起什么来，脸色又黑了下来，语气也不复那般淡然，颇有些严厉意味，“听说，昨儿周大人特地丢开外县巡察公务，赶回来为你伸冤了？”
凝碧眼皮一翻，大姐，你真是来找场子的是吧？口中却冷冷道：“这话才是冤枉我。”
她板起脸来，一派严肃，道：“第一，所谓案子，同我没干系，是我的教习先生小程先生被人黑心算计，丢了银子，才去告的；第二，周大人是巡按御史，固然要巡视仓库，查算钱粮，却也要审录罪囚，吊刷案卷，赶回来审冤案是他职责所在。姑娘这话的意思，却是说御史大人竟而渎职？”
“你少浑说。”曲凌波怒目相向，道：“断章取义，便想污蔑我？”
凝碧嗤笑一声，道：“污蔑你做什么？姑娘你刚说完的话，扭头就不认了，还说我污蔑你，真是可笑。姑娘没问题了吧？没话我这就走了。告辞。”
“站住。我许你走了吗？”曲凌波这会儿可没冰美人的气质了，眼里好像要喷火，本想伸手去拽她，但还没触到她衣服，就像嫌弃什么脏东西一样撒开了手。
凝碧心下一乐，若打架，这厮就是个突破口，都不用打，直接鞋底子招呼，她嫌埋汰必然会手忙脚乱。
凝碧就当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迎面又是那四个丫头挡过来，后面又夹上来四个丫头。
凝碧可真撸胳膊了，“要打架是吧？群殴？曲大家您可真有出息。有种咱俩单挑！”
双玉娇看到这边情况不对，也撸胳膊挽袖子就过来了。凝碧打架不在行，她却是在行的，成红姐儿之前就是小辣椒式的人物，见天掐架谁也打不过她。她从后面过来，猛一把揪住挡在凝碧身前的小丫鬟的发髻，用力往旁边一甩。
那丫鬟不提防她这一招，被带了个趔斜，尖叫着摔倒在地，周围几个丫鬟反倒被吓住，并不敢动。到底是头牌的丫鬟，平时都是打着曲大家招牌，往那儿一站，人就给几分面子，她们都是靠脸战斗的，还真没遇到过靠拳头战斗的，因此都是不知所措起来，只看着曲凌波的反应。
这会儿陆心禾这小白花模样的竟也一脸严肃的走过来，站在双玉娇身后，颇有些助战的意思。
凝碧先感叹了一下娇姑奶奶身手敏捷，叫李衙内赎去了真是自家一大损失啊。然后悠悠然转回身，去看曲凌波，高声道：“曲大家今儿是早有准备吧，带了这些个丫鬟堵我都堵到妈妈这院儿来了。搁这门口打了我就是有体面的？您真聪明！我不帮您都对不起您这脑子，明儿我就满街大字报贴出去，好好帮您宣扬宣扬这样的‘壮举’！”
曲凌波气得脸色同她衣裳一个色了，咬牙切齿的也没了仙女气质，两步走到凝碧跟前，森然道：“凝碧，你可想清楚了，你将来是要跟着我的，到时候……我会让你‘前景可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