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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振武虽然从武，但一直在军营，并不懂什么所谓江湖规矩，但因听过“拜山头”这词儿，又见凝碧这样说，想想也是这么回事儿——以往跟着旁人在馆子里吃酒，若邻桌有相熟的，也少不得要来往敬酒，是为礼数。
因着里头谈话十分圆满，姑丈心情极好，如今已开始谈起风月闲话没甚干系，想必让这个人进去敬敬酒全了他们江湖规矩也没什么。
且凝碧既开口了，他自也不想反驳，便点头道：“无妨，那便跟着咱们进去吧。”
童元虎大喜过望，恨不得立时再跪下磕头，展振武可不惯这样，拦了又拦，听他好话说了一箩筐，也不耐烦了，便丢下他们，去同门口守卫交代事情。
童元虎便又来谢凝碧，陪笑道：“先前犯浑，姑娘千万别放心上，我这厢回去便备下重礼来谢您！”
凝碧笑道：“先前我说的也不是虚话，您体谅我的难处就好，已收了您不少东西，不敢再多拿。”她顿了顿，眨眨眼，盯着童元虎道：“况且，童爷这不过是您念着‘朋友’，过去敬个酒罢了，同我没什么相干呀。”
童元虎也是个老江湖了，听得凝碧着重语气强调一下，再看她眼色，登时明白过来，她先前既同展大人说了他是李三当家朋友，他这会儿就不能说走嘴了，而且，没准儿这样更妙，他眼睛一转，连忙借坡下驴笑道：“姑娘客气了，若非姑娘帮忙向展大人求情，大人又大度让我进去，我也见不着‘老友’不是。”
凝碧笑得眉眼弯弯，点了点头，“童爷客气了。”
展振武转身回来，喊他们同进去，凝碧却因要等翠凤儿，请展振武先带童元虎进去。展振武哪肯留下她一人儿，便执意要陪着同等。凝碧说了两句也无用，没奈何只好随了他。
童元虎这一见，知道凝碧在展振武心中颇有分量，不由更看重凝碧几分，想着回头还是要好好备份礼，难得能认得几个官儿，可不能轻易断了线，况且还想着借这东风呢……想着这茬，他又嬉皮笑脸的向展振武套话，先没口子称赞展振武少年英才英武不凡，直到这展大人实在听不下去了，答话谦虚几句，他立时上杆爬，问了年纪又谈起其北地种种琐事。
因他虽跑南北生意，但大本营还是在北方，故此能拿出许多北方特有话题来聊，展振武虽不是很有耐心，但听着熟悉的事儿也并不反感。末了得知展振武祖籍北方羚城，这童元虎竟兴高采烈说自己也在那边呆过五六年，硬是认了半个老乡。
看得凝碧瞠目结舌，心道不愧是老江湖，这厮不去做细作真是白瞎了这自来熟套话的本事！
正在展振武不耐烦的时，翠凤儿回来了。见这么多人等着去方便的她，任她再是豪爽，也羞红了脸。好在夜色浓重，灯光晕红，也看不真切她脸上那片红霞。
得知童元虎要一同进去，她皱了皱眉，拉着凝碧到一边儿，小声道：“里头不会怪罪？别惹祸上身。”
凝碧冲展振武努努嘴，低声道：“展护卫说没事儿。”
翠凤儿耸耸肩，她是怎么也看不上童元虎，一路上正眼都不给人一个；展振武也不愿和童元虎再搭话，只苦了凝碧，不好冷场，只得寻了什么话题圆场，因问童元虎道：“童老爷近来都没回去，生意不打紧吗？我听闻近来可正是水运最好的时候。”
童元虎笑道：“原来姑娘也是懂行的，现下水面儿确实满了，但我的船倒没接什么要紧活计，二掌柜的盯着就行了。只最近卢家七房给他家要出阁的姑娘备下的嫁妆家什要起运，都是好木料的，很值些银子，须得我亲自跟着，即日便要启程。不然也不急着见三当家了。”
听得家什、好木料几个字，凝碧眼前一亮，正愁没处找木头呢！这就送上门来了，果然做好事有好报啊！只是有些好奇，“这个……家具不都是到夫家量了屋子尺寸才做的吗？”
童元虎奇道：“这是姑娘家乡的规矩？我却是不知道了。咱们北边儿的规矩都是打闺女出生时就开始搜罗做嫁妆家什的木料了，好料子难得不说，做工也是费时候的，一张上等拔步床处处精雕细琢的，怕要十年才做得出来。”
“呃……这样……”这个规矩凝碧也听说过，只不过刚刚没想起来，满脑子就想着清穿小说里写的量房子的事儿了。
要说这床，在古代确实是顶值钱的东西，记得金瓶梅里写媒婆向西门庆推销有钱寡妇孟玉楼时，除了描述大量金银首饰布匹外，还特地强调这女人有两张拔步床，以彰其富，后来孟玉楼果然带着床嫁到西门家为妾，而这床还成了要嫁入官宦人家的西门大姐的嫁妆，可见那绝对是硬通货！
想到这些，就知道这木料是差不了的，凝碧越发上心，便忙又问，“不知是什么料的。”
“卢家是北地大族，那清一色的老红木，气派又喜庆。”童元虎瞧了她的脸色，试探着问道：“姑娘可是……想寻些料子？”
商人眼睛就是毒啊。凝碧笑道：“童爷真是目光如炬，我一个远房亲戚想做些乐器，正打听着哪里有木料卖……”
童元虎忙道：“老红木并不好寻，价钱也……不过若姑娘只是做些乐器，想来也用不了多少，如果姑娘不嫌，卢家这次倒是剩下了些下脚料……”
凝碧立刻变成了星星眼，闪啊闪个不停，她知道这些虽是下脚料，但是做些小东西比如匣子笔搁之类怕也绰绰有余，大户人家是不屑这些，可若真卖了却也值些钱。当然比之大块原木，那是便宜多了，料好又不贵，正适合她用。若真得了，那可是天大的便宜，便忙笑道：“童爷，若是能行，请帮我问上一声价钱多少，合适的话，我都想要。”
童元虎笑眯眯道：“有什么不行？！姑娘等我好信儿吧。”
说话间到了正屋厅堂前，因着天热要通风，几扇折门四敞八开，展振武也就没让童元虎门外候着，而是径直带了人进去。
这会儿屋里已是热闹多了，姑娘们都回来了，台上何莲茹手下一个姐儿正素手调琴，另一个嗓音清甜的唱着靡靡相思曲。台下席间大约是因着生意谈妥了，大家成了合作者，便没了先前的拘谨，吴千户的脸上也露出了些笑，李三当家端着杯子不停敬酒，口若悬河颂词如潮，而底下的草莽汉子们更是划拳豪饮，酒到酣时又忍不住开始对身边的姑娘上下其手。
展振武一行人顶着这喧嚣进来，便也没获得多少目光。凝碧和翠凤儿都松了口气。翠凤儿往自己座上去了，凝碧则亦步亦趋跟在展振武身后。
展振武先向吴千户回禀了一句事情交代妥当了，又指了指他身后的童元虎说是找李三当家的。
童元虎连忙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给吴千户磕头问安。
他进来前已听凝碧讲了今天李三当家请的乃是长津卫新任千户大人，立时便是一副中了五百万彩票的神情，那叫一个欣喜若狂——没想到这妞儿真是条康庄大道！虽说他这样的下三流商人没什么可能立时便结交上那种大人物，但混个脸熟，与往后行走也是大大有利，实在不行也是多一桩吹牛的谈资嘛。因而上来便行礼，且有着说不出的恭敬，就差没匍匐在地亲吻对方脚趾头了。
吴千户哪里会搭理小人物，随意挥了挥手，道了句免礼，便又扭过头同褚百户说话。
童元虎却没奔着李三当家就去，反而操着一口方言小心翼翼问道：“苏（恕）小的冒昧，听大银（人）南（你）口音，可似（是）洪城得（的）？”
凝碧先前听吴千户说话确实带着几分口音，只当是南北口音不同，这会儿听得童元虎张口便也是那个腔调，心下不由挑起大拇指，不晓得是这家伙运气好刚好真就碰上个同乡，还是他恁大胆子想赌一把试试，不过能从“免礼”俩字就能判断出来籍贯，也算是了不得的本事了，而能这样贴上去，没胆色也是不成的。
这童元虎倒是个人物。凝碧在心里暗暗想。
那吴千户祖籍洪城，因成年才离了那边，故虽在外地多年，口音一直未曾改变，如今乍闻乡音，脸上也不由动容，奇道：“南也似洪城银？（你也是洪城人？）”
童元虎忙点头道是，又说自己幼年离乡，但因家中老母只说洪城话，便也学了几成，又说曾回去洪城做生意云云，这便又搭上半个老乡。
吴千户多年不曾回去，也少见乡亲，一时也添了些谈性，两人你来我往竟也攀谈了几句。
凝碧在一旁听着，真是感慨万千，掌握一门“外语”多重要啊！！
李三当家正在这边举杯敬酒呢，听展振武说是找自己的，不由大皱眉头，不知哪里的人这样不懂规矩，他这儿请贵客还敢跑来打搅！然带着怒气仔细打量了那死胖子，竟发现完全不认识，再听那边磕头自报名姓，也根本没听过。他有点儿迷糊，正想借着敬酒的机会问展振武一句，那边那死胖子便同吴千户谈了起来，看上去……相谈甚欢呐……
少一时吴千户那边没了话题，童元虎忙往这边进了一步，笑眯眯冲李三当家抱拳拱手道：“三当家请了。兄弟听闻您在这儿摆酒，想来敬杯酒聊表心意，不知您这儿有贵客，来得唐突，还请见谅。幸亏在外面遇上我这半个老乡展大人，这才进的来贵宝地。”
这话不文不白不伦不类的，李三当家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也不知道这语气亲近的死胖子是谁，但因着是展大人带进来的，自称是展大人老乡，又确实同吴千户大人说一样的方言，好像也颇得吴千户喜欢，他自然也不会怠慢了，便也拱手笑道：“童兄客气了，只是今儿请了贵客，在下分身乏术怠慢童兄，还请童兄莫怪。”
童元虎笑着拿了酒杯抬手致敬，见李三当家二话不说同他碰了杯，仰头干了，他又行礼道：“您这儿有客，兄弟也不打搅了，兄弟这两日就要启程北上，走前再去登门拜访，不知三当家近几日可有空闲？”
李三当家本碍着展振武不好当面问童元虎到底混哪里的，听他这话是有意结交，也想弄个明白，若正是展大人的同乡，自己很乐意多这么个朋友。
当下就约了后日，童元虎又客气两句就告辞了，给吴千户和褚百户又磕了头，又笑用家乡话说了待下趟回来给吴千户捎些家乡土产，不知吴千户有什么特别念想的。
吴千户笑着摆摆手婉言拒绝了，但对童元虎的态度又好了几分。
童元虎向展振武告辞时又说刚想起来手里有个虎啸森林的根雕，不值几个钱却有些野趣，又刚好应了展振武属相，回头给他送去云云。
凝碧恍然大悟，怪道刚才他拉着展振武磨磨唧唧的套话，原来是用在这儿了！
再看童元虎，同之那曲意逢迎软骨头的样子全然不同，此时竟显出几分不卑不亢来，颇为符合一个老乡的身份。
凝碧眯了眯眼，看着童元虎那精光闪烁的小绿豆眼，又瞥了李三当家，心道这算计怕是奔着李三当家去的，真是好计策，若是直接贴上去怕是李三当家根本不会当回事儿，可若是假作是展振武的朋友，那李三当家便是冲着吴千户也必不会怠慢了他。
无商不奸啊。
果不其然，那李三当家见他那胖子连展振武属相都知道，越发觉得他同展振武关系不一般，又见吴千户那样和蔼态度，不由重视起来，心下已不住盘算着要好好结交这胖子。
也就展振武浑然不觉被算计了，听童元虎不是给他金银古董而是给些玩物，就毫不在意收应下了。待人走了，他带了凝碧坐下，便笑嘻嘻的跟凝碧说：“你喜欢根雕不？我从前见过，可精巧了，看着十分有趣。回头那人送了我，我拿来与你顽。”
凝碧：囧，大哥……打败我的是您的无邪……
展振武虽然从武，但一直在军营，并不懂什么所谓江湖规矩，但因听过“拜山头”这词儿，又见凝碧这样说，想想也是这么回事儿——以往跟着旁人在馆子里吃酒，若邻桌有相熟的，也少不得要来往敬酒，是为礼数。
因着里头谈话十分圆满，姑丈心情极好，如今已开始谈起风月闲话没甚干系，想必让这个人进去敬敬酒全了他们江湖规矩也没什么。
且凝碧既开口了，他自也不想反驳，便点头道：“无妨，那便跟着咱们进去吧。”
童元虎大喜过望，恨不得立时再跪下磕头，展振武可不惯这样，拦了又拦，听他好话说了一箩筐，也不耐烦了，便丢下他们，去同门口守卫交代事情。
童元虎便又来谢凝碧，陪笑道：“先前犯浑，姑娘千万别放心上，我这厢回去便备下重礼来谢您！”
凝碧笑道：“先前我说的也不是虚话，您体谅我的难处就好，已收了您不少东西，不敢再多拿。”她顿了顿，眨眨眼，盯着童元虎道：“况且，童爷这不过是您念着‘朋友’，过去敬个酒罢了，同我没什么相干呀。”
童元虎也是个老江湖了，听得凝碧着重语气强调一下，再看她眼色，登时明白过来，她先前既同展大人说了他是李三当家朋友，他这会儿就不能说走嘴了，而且，没准儿这样更妙，他眼睛一转，连忙借坡下驴笑道：“姑娘客气了，若非姑娘帮忙向展大人求情，大人又大度让我进去，我也见不着‘老友’不是。”
凝碧笑得眉眼弯弯，点了点头，“童爷客气了。”
展振武转身回来，喊他们同进去，凝碧却因要等翠凤儿，请展振武先带童元虎进去。展振武哪肯留下她一人儿，便执意要陪着同等。凝碧说了两句也无用，没奈何只好随了他。
童元虎这一见，知道凝碧在展振武心中颇有分量，不由更看重凝碧几分，想着回头还是要好好备份礼，难得能认得几个官儿，可不能轻易断了线，况且还想着借这东风呢……想着这茬，他又嬉皮笑脸的向展振武套话，先没口子称赞展振武少年英才英武不凡，直到这展大人实在听不下去了，答话谦虚几句，他立时上杆爬，问了年纪又谈起其北地种种琐事。
因他虽跑南北生意，但大本营还是在北方，故此能拿出许多北方特有话题来聊，展振武虽不是很有耐心，但听着熟悉的事儿也并不反感。末了得知展振武祖籍北方羚城，这童元虎竟兴高采烈说自己也在那边呆过五六年，硬是认了半个老乡。
看得凝碧瞠目结舌，心道不愧是老江湖，这厮不去做细作真是白瞎了这自来熟套话的本事！
正在展振武不耐烦的时，翠凤儿回来了。见这么多人等着去方便的她，任她再是豪爽，也羞红了脸。好在夜色浓重，灯光晕红，也看不真切她脸上那片红霞。
得知童元虎要一同进去，她皱了皱眉，拉着凝碧到一边儿，小声道：“里头不会怪罪？别惹祸上身。”
凝碧冲展振武努努嘴，低声道：“展护卫说没事儿。”
翠凤儿耸耸肩，她是怎么也看不上童元虎，一路上正眼都不给人一个；展振武也不愿和童元虎再搭话，只苦了凝碧，不好冷场，只得寻了什么话题圆场，因问童元虎道：“童老爷近来都没回去，生意不打紧吗？我听闻近来可正是水运最好的时候。”
童元虎笑道：“原来姑娘也是懂行的，现下水面儿确实满了，但我的船倒没接什么要紧活计，二掌柜的盯着就行了。只最近卢家七房给他家要出阁的姑娘备下的嫁妆家什要起运，都是好木料的，很值些银子，须得我亲自跟着，即日便要启程。不然也不急着见三当家了。”
听得家什、好木料几个字，凝碧眼前一亮，正愁没处找木头呢！这就送上门来了，果然做好事有好报啊！只是有些好奇，“这个……家具不都是到夫家量了屋子尺寸才做的吗？”
童元虎奇道：“这是姑娘家乡的规矩？我却是不知道了。咱们北边儿的规矩都是打闺女出生时就开始搜罗做嫁妆家什的木料了，好料子难得不说，做工也是费时候的，一张上等拔步床处处精雕细琢的，怕要十年才做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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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些，就知道这木料是差不了的，凝碧越发上心，便忙又问，“不知是什么料的。”
“卢家是北地大族，那清一色的老红木，气派又喜庆。”童元虎瞧了她的脸色，试探着问道：“姑娘可是……想寻些料子？”
商人眼睛就是毒啊。凝碧笑道：“童爷真是目光如炬，我一个远房亲戚想做些乐器，正打听着哪里有木料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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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到了正屋厅堂前，因着天热要通风，几扇折门四敞八开，展振武也就没让童元虎门外候着，而是径直带了人进去。
这会儿屋里已是热闹多了，姑娘们都回来了，台上何莲茹手下一个姐儿正素手调琴，另一个嗓音清甜的唱着靡靡相思曲。台下席间大约是因着生意谈妥了，大家成了合作者，便没了先前的拘谨，吴千户的脸上也露出了些笑，李三当家端着杯子不停敬酒，口若悬河颂词如潮，而底下的草莽汉子们更是划拳豪饮，酒到酣时又忍不住开始对身边的姑娘上下其手。
展振武一行人顶着这喧嚣进来，便也没获得多少目光。凝碧和翠凤儿都松了口气。翠凤儿往自己座上去了，凝碧则亦步亦趋跟在展振武身后。
展振武先向吴千户回禀了一句事情交代妥当了，又指了指他身后的童元虎说是找李三当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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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进来前已听凝碧讲了今天李三当家请的乃是长津卫新任千户大人，立时便是一副中了五百万彩票的神情，那叫一个欣喜若狂——没想到这妞儿真是条康庄大道！虽说他这样的下三流商人没什么可能立时便结交上那种大人物，但混个脸熟，与往后行走也是大大有利，实在不行也是多一桩吹牛的谈资嘛。因而上来便行礼，且有着说不出的恭敬，就差没匍匐在地亲吻对方脚趾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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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元虎却没奔着李三当家就去，反而操着一口方言小心翼翼问道：“苏（恕）小的冒昧，听大银（人）南（你）口音，可似（是）洪城得（的）？”
凝碧先前听吴千户说话确实带着几分口音，只当是南北口音不同，这会儿听得童元虎张口便也是那个腔调，心下不由挑起大拇指，不晓得是这家伙运气好刚好真就碰上个同乡，还是他恁大胆子想赌一把试试，不过能从“免礼”俩字就能判断出来籍贯，也算是了不得的本事了，而能这样贴上去，没胆色也是不成的。
这童元虎倒是个人物。凝碧在心里暗暗想。
那吴千户祖籍洪城，因成年才离了那边，故虽在外地多年，口音一直未曾改变，如今乍闻乡音，脸上也不由动容，奇道：“南也似洪城银？（你也是洪城人？）”
童元虎忙点头道是，又说自己幼年离乡，但因家中老母只说洪城话，便也学了几成，又说曾回去洪城做生意云云，这便又搭上半个老乡。
吴千户多年不曾回去，也少见乡亲，一时也添了些谈性，两人你来我往竟也攀谈了几句。
凝碧在一旁听着，真是感慨万千，掌握一门“外语”多重要啊！！
李三当家正在这边举杯敬酒呢，听展振武说是找自己的，不由大皱眉头，不知哪里的人这样不懂规矩，他这儿请贵客还敢跑来打搅！然带着怒气仔细打量了那死胖子，竟发现完全不认识，再听那边磕头自报名姓，也根本没听过。他有点儿迷糊，正想借着敬酒的机会问展振武一句，那边那死胖子便同吴千户谈了起来，看上去……相谈甚欢呐……
少一时吴千户那边没了话题，童元虎忙往这边进了一步，笑眯眯冲李三当家抱拳拱手道：“三当家请了。兄弟听闻您在这儿摆酒，想来敬杯酒聊表心意，不知您这儿有贵客，来得唐突，还请见谅。幸亏在外面遇上我这半个老乡展大人，这才进的来贵宝地。”
这话不文不白不伦不类的，李三当家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也不知道这语气亲近的死胖子是谁，但因着是展大人带进来的，自称是展大人老乡，又确实同吴千户大人说一样的方言，好像也颇得吴千户喜欢，他自然也不会怠慢了，便也拱手笑道：“童兄客气了，只是今儿请了贵客，在下分身乏术怠慢童兄，还请童兄莫怪。”
童元虎笑着拿了酒杯抬手致敬，见李三当家二话不说同他碰了杯，仰头干了，他又行礼道：“您这儿有客，兄弟也不打搅了，兄弟这两日就要启程北上，走前再去登门拜访，不知三当家近几日可有空闲？”
李三当家本碍着展振武不好当面问童元虎到底混哪里的，听他这话是有意结交，也想弄个明白，若正是展大人的同乡，自己很乐意多这么个朋友。
当下就约了后日，童元虎又客气两句就告辞了，给吴千户和褚百户又磕了头，又笑用家乡话说了待下趟回来给吴千户捎些家乡土产，不知吴千户有什么特别念想的。
吴千户笑着摆摆手婉言拒绝了，但对童元虎的态度又好了几分。
童元虎向展振武告辞时又说刚想起来手里有个虎啸森林的根雕，不值几个钱却有些野趣，又刚好应了展振武属相，回头给他送去云云。
凝碧恍然大悟，怪道刚才他拉着展振武磨磨唧唧的套话，原来是用在这儿了！
再看童元虎，同之那曲意逢迎软骨头的样子全然不同，此时竟显出几分不卑不亢来，颇为符合一个老乡的身份。
凝碧眯了眯眼，看着童元虎那精光闪烁的小绿豆眼，又瞥了李三当家，心道这算计怕是奔着李三当家去的，真是好计策，若是直接贴上去怕是李三当家根本不会当回事儿，可若是假作是展振武的朋友，那李三当家便是冲着吴千户也必不会怠慢了他。
无商不奸啊。
果不其然，那李三当家见他那胖子连展振武属相都知道，越发觉得他同展振武关系不一般，又见吴千户那样和蔼态度，不由重视起来，心下已不住盘算着要好好结交这胖子。
也就展振武浑然不觉被算计了，听童元虎不是给他金银古董而是给些玩物，就毫不在意收应下了。待人走了，他带了凝碧坐下，便笑嘻嘻的跟凝碧说：“你喜欢根雕不？我从前见过，可精巧了，看着十分有趣。回头那人送了我，我拿来与你顽。”
凝碧：囧，大哥……打败我的是您的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