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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利昂·兰尼斯特站在天光未现的清冷晓色里看着契根宰杀他的坐骑暗暗在心里把史塔克家欠他的债再添上一笔。 []那佣兵用剥皮的刀割开马肚蒸汽立刻从尸骸里冒出。他两手并用熟练操作一刀也不浪费。这事本当迅完成以免山上的影子山猫嗅到血腥闻香而来。

    “今晚咱们都不会挨饿了。”波隆道。他瘦得像骨头一样也坚毅得像骨头黑眼黑加上短短的胡子活像是团黑影。

    “不见得。”提利昂告诉他。“我可对马肉没兴趣尤其没兴趣吃自己的马。”

    “反正都是肉”波隆耸肩道“跟牛肉和猪肉相比多斯拉克人还更爱马肉呢。”

    “你觉得我像多斯拉克人吗?”提利昂冷冷地说。多斯拉克人吃马肉是千真万确的事他们还放任畸形儿自生自灭留给跟在卡拉萨后面的野狗吃。他们的习俗委实不怎么吸引他。

    契根从马尸上割下一薄片血淋淋的肉举在半空中仔细瞧看。“矮个子要不要先来一口?”

    “这匹母马是我老哥詹姆送给我的二十三岁命名日礼物。”提利昂用平板的口气说。

    “那如果你还能活着见到他代我们道声谢。”契根嘻嘻一笑露出满嘴黄牙然后两口就把那块生肉吞下肚去。“这马挺不错。”

    “配洋葱煎着吃更棒。”波隆建议。

    提利昂一言不跛着脚走开。他只觉寒意彻骨两腿酸痛得几乎无法走动。或许他的母马死了反而幸运因为他自己还有得走咧。每天晚上吃点东西在坚硬又寒冷的岩地上小睡片刻便又上路如此日复一日只有天上诸神知道何时才是尽头。“去她的”他喃喃道一边挣扎着上坡回到绑架他的人身边一边忆起生过的事。“姓史塔克的都该死。”

    之前的经过现在回想起来依然很不好受。前一秒他才刚点晚餐一眨眼全屋子的人却都拔刀相向杰克也准备抽出武器肥胖的老板娘则尖叫道:“各位大人求求你们别在这儿动刀动枪。”

    提利昂赶在他们两个一起被剁成肉块前抓住杰克的胳膊。“杰克你的礼貌哪儿去了?咱们好心的老板娘不是说别动刀动枪吗?还不快照办。”他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心想在别人眼里一定难看。“史塔克夫人我想您一定是弄错了我跟贵公子的事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以我的荣誉起誓——”

    “兰尼斯特的荣誉。”她只说了这句便举起手让全屋子的人看。“这伤疤是他的匕留下的。他派人用那把刀来割我儿子的喉咙。”

    提利昂只感觉周遭人众的怒火上升被那史塔克女人手上的伤煽动得简直要冒烟。“宰了他。”身后一个喝醉的妓女说接着其他人也同声附和度快得使他不敢相信。大家素昧平生刚才还颇为友善如今竟像紧咬不放的嗜血猎犬般要他偿命。

    提利昂提高音量一边努力掩饰声音里的颤抖:“假如史塔克夫人认定我要为某些罪行负责那我很乐意跟她去好好解释。”

    这是惟一的办法。试图杀出重围无异自掘坟墓。有十来个人应那史塔克女人的请求拔了剑:那名赫伦堡的武士三个布雷肯家的人还有两个一副吐口痰就可以把他干掉模样的讨厌佣兵以及一群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庄稼汉。提利昂拿什么对付这些人?杰克的剑使得还不赖但莫里斯就完全不行他身兼马夫、厨子和照顾起居的随从三职原本就不是打仗的料。至于尤伦无论他自己想法为何黑衣弟兄可是过誓与王国内任何争执都无涉。尤伦只会袖手旁观。

    果不其然当凯特琳·史塔克身边的老骑士喝道“没收他们的武器”时黑衣弟兄便静静地站到一边。佣兵波隆走上前来从杰克手中拿下剑并且搜出他们所有的匕。“很好。”老人说。房间里的紧张气氛明显缓和下来。“干得不错。”提利昂认出那粗硬的声音是临冬城的教头只是剃了胡子。

    胖老板娘向凯特琳·史塔克苦苦哀求嘴里喷出一串腥红的唾沫:“别在这儿杀他!”

    “到哪儿都别杀他。”提利昂提议。

    “夫人要杀也请您到别的地方杀别把我这儿弄得到处是血我不想惹上官家的麻烦事儿啊。”

    “我们要把他带回临冬城去。”她说提利昂听了心想:要是这样的话或许……当时他已趁短暂余暇环顾四周对当下情形更有掌握。眼前所见不至于让他绝望。噢那史塔克女人反应倒是机敏这无庸置疑。她先逼他们公开承认自家主子对她父亲的誓约然后再请他们拔刀相助何况她又是区区一个弱女子。没错这招厉害。然而她也没有赢得太彻底。据他约略估算饭厅里将近有五十个人。凯特琳·史塔克不过说动了十来个其他人有的困惑有的害怕还有的冷漠。提利昂注意到佛雷家那群人只有两个准备响应而他们眼看带头的没动静便又很快坐回去了。若不是不敢否则他还真想偷笑。

    “临冬城去就去。”他说。这会是趟漫长的旅途他自己刚从反方向走来有着切身的体会。谁也说不准途中会有什么变数。“不过我不告而别我老爸可能会担心我”他补充道一边看着刚才那个自愿把房间让给他的流浪剑客。“谁把今天生的事告诉他他定将重重赏赐。”泰温公爵当然不会如此提利昂打算等自己脱身后再想办法补偿。(. )

    罗德利克爵士忧心忡忡地看看他的女主人这老家伙也没什么高招。“他的人跟他一起走。”老骑士宣布“刚才生的事还请诸位不要张扬。”

    提利昂好容易才忍住笑。不要张扬?老糊涂蛋。除非把整间旅店里的人都抓起来否则前脚刚踏出门后脚消息就会散播开去。那个口袋里装了金币的流浪武士一定会心急火燎地飞赶往凯岩城通风报信就算他没去别人也一定会去。尤伦将把消息带往南方而那个愚蠢的歌手说不定还会为此写歌谣。佛雷家的手下会回报他们主子他下一步会怎么做只有天上诸神知道。瓦德·佛雷男爵虽然是奔流城的臣属但他活了这么大把年纪靠的就是小心谨慎永远站在赢家那边。至少他会派鸟儿送信息到君临很可能还不只这样。

    凯特琳·史塔克一点时间也没浪费。“我们马上动身我们需要精力充足的马还有路上必须的粮食。你们几位史塔克家族永远感激你们。假如你们愿意协助我们押送犯人前往临冬城我保证有重赏。”那些个蠢蛋就等这句话听了立刻一拥而上。提利昂一个接一个地审视他们的脸庞:你们的确会得到重赏他誓只怕不是你们想像的那种。

    他们立刻来到屋外冒着雨给马备鞍。他们用粗绳绑住提利昂的手他却不怎么害怕。他敢打赌他们绝对无法把他押回临冬城不出一天定会有人骑马追来这有什么好奇怪呢?鸟儿会送出讯息届时必有河间地区的领主插手借机讨好他老爸。提利昂正对自己的精打细算感到得意就被人盖上兜帽遮住眼睛放上马鞍。

    他们快马加鞭地冒雨出没过多久提利昂便已两腿酸疼屁股也磨得难受。虽然安然远离旅店之后凯特琳·史塔克便放慢度但这仍旧是一趟崎岖难行的艰苦旅程蒙住眼睛更是雪上加霜。每次转弯他都有坠马的危险。透过头套听见的声音很模糊所以他不清楚身边的人在说什么。细雨浸湿布料头套紧贴脸庞后来连呼吸都有困难。粗绳磨破他的手腕随着夜色渐深似乎越来越紧。他本来是要好好坐下在火炉边取暖享用刚烤出来的鸟肉的只怪那该死的歌手偏偏要张开他的乌鸦嘴他可怜兮兮地想。这该死的歌手竟然也在队伍里。“这件事值得大加传颂我当然义不容辞啰。”当他宣布和他们一道好瞧瞧这趟“精彩的冒险”会有什么结果时他对凯特琳·史塔克这么说。提利昂不禁心想:等兰尼斯特家的骑士追上他们你小子再来瞧瞧这趟冒险精不精彩。

    凯特琳·史塔克下令暂时休息时雨总算停了曙光从湿布间的缝隙渗进眼帘。他被人粗手粗脚地拉下马解开腕上的粗绳拉掉头罩。当他看见眼前狭窄的石头路四周愈见陡峭险恶的丘陵地势以及远方地平线上呈锯齿状的覆雪峰峦心中一切希望顿时化为乌有。“这是上坡路”他用控诉的神情看着史塔克夫人失声道“是朝东边的路。你说我们要去临冬城!”

    凯特琳·史塔克带着轻浅的笑意看着他。“说了很多次而且很大声。”她同意“想必你的朋友们会打那边追赶我们。祝他们一路顺风。”

    即使过了这么些天现在回想起来他还是恼怒不已。提利昂这辈子向来以机敏自豪因为那是天上诸神赐给他的惟一礼物没想到这该死七次的母狼凯特琳·史塔克却魔高一丈想到自己每一着棋都被她识破简直比他被绑架这件事还叫他难过。

    他们只停下来让马儿吃草喝水便又匆匆上路。这次他们放过了提利昂没再给他戴上头套两天后更松开绑住他双手的绳子等进入高山区更是连派人看守都免了。他们似乎不怕他逃走有什么好怕的?这里地势崎岖险恶所谓的大道不过是条石头小径。就算他真的脱逃成功在没有粮食又只身一人的情况下能跑多远?影子山猫会拿他当点心而蛰居山间的氏族部落更是些杀人越货的法外凶徒惟有刀剑能叫他们臣服。

    虽然如此史塔克家的女人还是无情地催促他们赶路。此行目的地为何早在头套被摘下那一刻他便一清二楚。此间山区是艾林家族的领地而前任相的遗孀也是徒利家人正是凯特琳·史塔克的妹妹……换言之对兰尼斯特家无甚好感。在莱莎夫人待在君临的那些年里提利昂跟她算是点头之交此时此刻实在不想再续前缘。

    绑架他的人们聚集在离山坡不远的小溪边。马儿们喝饱了冰冷的山泉正啃食着从岩缝里长出的褐色杂草。杰克和莫里斯可怜兮兮地窝在一起摩霍尔拄着长枪站在他们旁边头戴一顶圆形铁盔活像扣了个大碗。马瑞里安坐在他身边正帮木头竖琴上油一边抱怨湿气对琴弦有害。

    “夫人我们真的需要休息。”提利昂走近时雇佣骑士维里·渥德正对凯特琳·史塔克说话。他是河安伯爵夫人的手下看来一副硬汉模样麻木无情却是旅店里头一个响应凯特琳·史塔克的人。

    “夫人维里爵士说得对”罗德利克爵士道“这已经是我们损失的第三匹马了——”

    “如果我们被兰尼斯特家的手下追上损失的可就不只是马啦。”她提醒他们。她的脸饱经风吹雨打面容憔悴但坚毅果决丝毫不减。

    “在这里不太可能。”提利昂插嘴。

    “侏儒夫人可没问你意见。”库雷凯特斥道。他是个头脑简单的胖子一头短生了张猪脸是布雷肯家那几人之一在裘诺斯伯爵手下当兵。为了记住这些名字提利昂特别下过功夫以便将来好好感谢他们的礼遇。兰尼斯特有债必还库雷凯特总有一天会知道这句话可不是说着玩的他的朋友拉利斯和摩霍尔好心的维里爵士以及那两个佣兵波隆和契根也一样。至于马瑞里安这个成天拨弄竖琴有副甜腻的高嗓音正努力地要把“小恶魔”和“脚跛”、“走不动”等字押韵好为这件事写歌的浑小子他打算特别给他点苦头尝尝。

    “让他说罢。”史塔克夫人下令。

    提利昂·兰尼斯特找了块石头坐下。“现在我们的追兵大概已经赶到颈泽按照您撒的谎沿国王大道一路追过去了……当然这是假设真的有追兵事实上有没有还不知道。喔家父毫无疑问已经听说了消息……但家父对我不甚疼爱所以我说不准他是否大动干戈。”这不完全是说谎泰温·兰尼斯特公爵固然不管他畸形儿子死活但他绝对无法忍受家族荣誉受损。“史塔克夫人这是个残酷的地方我相信在你们抵达艾林谷以前都不会有追兵赶来但您每损失一匹马便是加重其他人的负担。更糟的是您还有可能连我的命也保不住。我个子小身体又不强壮若是死了这岂不是白跑一趟?”这句可完全属实提利昂真不知道如此折磨下去他还能撑多久。

    “兰尼斯特跑这一趟的目的就是要你死。”凯特琳·史塔克答道。

    “我不这样想”提利昂道“您真要我死只消说一声您这群忠心耿耿的朋友立刻会自告奋勇上来取我性命。”他看看库雷凯特但那家伙智能太低听不出其中的讥讽。

    “史塔克家的人不会乘人之危。”

    “我也不会。”他说:“我再跟您说一遍意图谋害贵公子的事与我毫无瓜葛。”

    “刺客手里拿的是你的匕。”

    提利昂胸中的怒火直往上冒。“那不是我的东西。”他强调“你到底要我多少次誓才肯相信?史塔克夫人无论你信不信总之我不是笨蛋把自己的武器交给普通小贼用这种事只有笨蛋才干得出来。”

    一时间他似乎看到怀疑闪过她眼底但她却说:“培提尔为什么要对我撒谎?”

    “狗熊为什么要在森林里拉屎?”他质问“那是天性。对小指头那种人来说撒谎跟呼吸一样自然。不说别人你应该特别了解才对。”

    她向他走近一步绷紧了脸。“你什么意思兰尼斯特?”

    提利昂昂头道:“这个嘛我说夫人您是怎么被他开苞的这事宫里每个人都听他说过哪。”

    “根本没这回事!”凯特琳·史塔克怒道。

    “哎你这小恶魔真是坏到骨子里去了。”马瑞里安显然吓了一跳。

    库雷凯特抽出他那黑铁打造的锋利短刀。“夫人您点个头我就把这家伙的烂舌头割下来。”一想到割舌头的情景他那对猪眼睛便兴奋地睁得老大。

    凯特琳·史塔克用一种提利昂从未见过的冷酷神情瞪着他。“培提尔·贝里席曾经爱过我。当时他还只是个孩子。他的爱虽然对我们彼此都是个错误但却是千真万确、纯洁无瑕的小儿女之情不是拿给你寻开心的。他想牵我的手、娶我为妻这才是事情的真相。兰尼斯特你真是个无可救药的恶魔。”

    “那你就是无可救药的笨蛋了史塔克夫人。小指头除了他自己从没爱过别人。我敢跟您保证他对我们吹嘘的绝不是您那双纤纤玉手而是您那对胀鼓鼓的**那张娇艳欲滴的樱桃小嘴还有您两腿间那团热呼呼的火。”

    库雷凯特猛地一把攫住他头使劲将头往后一拉露出他的喉咙。提利昂感觉出刀锋冰冷地吻着下巴。“夫人要不我给他放点血?”

    “杀了我真相也就永远埋没。”提利昂喘息着说。

    “让他说完。”凯特琳·史塔克下令。

    库雷凯特很不情愿地放手。

    提利昂深吸一口气。“根据小指头的说法我是怎么拿到他匕的?告诉我。”

    “你在乔佛里王子命名日那天的比武大会上打赌赢了他。”

    “是在家兄詹姆被百花骑士刺下马的时候。这就是他的故事对不对?”

    “是的。”她坦承。她的眉间闪过一抹疑虑。

    “骑兵!”

    尖叫声自上方的风蚀山脊间传来。休息之前罗德利克爵士派拉利斯爬上去守望。

    一时之间大家全愣住了。凯特琳·史塔克是第一个采取行动的人。“罗德利克爵士维里爵士请你们赶快上马备战”她喊道“把其他马牵到后面。摩霍尔你负责看守犯人……”

    “给我们武器!”提利昂一跃起身抓住她的手“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

    提利昂看得出她知道他说得对高山氏族部落才不管贵族间的纠葛——不管杀史塔克还是兰尼斯特家都会像自相残杀一样毫不留情。他们或许只会放过凯特琳因为她还年轻可以替他们传宗接代。明知如此她仍旧犹豫不决。

    “我听见他们了!”罗德利克爵士大喊。提利昂侧耳倾听果然听到十来匹马的蹄声快逼近。突然间大家都行动起来有的抽出武器有的朝坐骑跑去。

    拉利斯连跑带跳地翻下山脊碎石如雨般朝他们撒来。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跳到凯特琳·史塔克面前。他生得很丑满头铁锈色的乱从锥形钢盔下方爆出。“我看到二十个可能有二十五个”他气喘吁吁地说“我猜是白蛇部或月人部。夫人路上一定有斥候……躲起来观察……他们早现了我们。”

    罗德利克·凯索爵士已经上马手握长剑。摩霍尔蹲伏在一块巨石后双手握住他的铁尖长矛牙间咬着一把短刀。“喂唱歌的”维里·渥德爵士叫道“过来帮我穿盔甲。”马瑞里安僵在原地抱紧他的木头竖琴脸色像牛奶一般苍白。结果是提利昂的仆人莫里斯跳起来上前帮骑士穿上护甲。

    提利昂抓着凯特琳·史塔克不放。“你别无选择”他告诉她“我们有三个你还得浪费第四个人作看守……眼下四个人足以决定全体生死。”

    “向我保证事后你会归还武器。”

    “你要我的保证?”马蹄声越来越大提利昂嘻嘻笑道“唉那有什么问题夫人我以兰尼斯特的荣誉为名……向你保证。”

    他原以为她会朝自己吐口水结果她只丢下一句:“把武器给他们”便快步离开。罗德利克爵士把杰克的武器连剑带鞘丢还给他然后调转马头投入战斗。莫里斯自己弄了张弓和一筒箭单膝跪在路上。他射箭比用剑在行多了。波隆则骑马过来给了提利昂一把双刃斧。

    “我没用过斧头。”武器在手的感觉怪异而陌生。它的握柄很短斧刃则极重前端还有根吓人的尖钉。

    “就当是劈柴。”波隆边说边从背上的鞘里抽出长剑。他啐了口唾沫飞奔至契根和罗德利克爵士旁边。维里爵士也上马加入他们一边拨弄着他那顶开了条细眼缝上面插了根黑丝羽毛的金属锅形头盔。

    “木头可不会流血。”提利昂自言自语。没有盔甲他觉得自己好像没穿衣服。他环顾四周想找块石头最后跑到马瑞里安躲着的地方。“靠过去一点。”

    “走开!”男孩朝他尖叫“我是唱歌的打打杀杀跟我无关!”

    “怎么不想冒险啦?”提利昂抬脚踢他直到他不敢拖延乖乖爬开。一个心跳的间隔之后敌人便骑马冲过来了。

    这场战斗没有传令官没有旗帜没有号角吹响也没有鼓声隆隆只听见莫里斯和拉利斯放箭时的弓弦砰然声转眼间原住民的铁蹄便踏破黎明轰然而至。他们个个皮肤黝黑身形精瘦穿着硬皮革和抢来的不合身的护甲面容隐藏在半罩头盔里。他们戴着手套手里拿着形形色色的武器有老朽的长剑、长枪磨利的镰刀还有狼牙棒、匕和重铁锤。骑在最前面的人穿了一件花斑影子山猫皮做成的披风握着一把双手巨剑。

    罗德利克爵士大喊一声:“临冬城万岁!”然后迎上前去波隆和契根也一左一右冲杀出去嘴里喊着含混不清的口号。维里爵士跟在后面头上挥舞着一把钉刺流星锤。“赫伦堡万岁!赫伦堡万岁!”他叫道。提利昂突然间也有股冲动想跳起来挥动斧头然后大叫:“凯岩城万岁!”但他很快打消了这疯狂的念头反而蹲得更低。

    他听见马儿受惊的尖叫以及金属碰撞的声音。契根的剑削开一个人的脸那人穿了铠甲但没戴头盔。波隆则像一阵龙卷风般冲入敌阵左劈右砍切菜似地掀倒对手。罗德利克爵士则径自朝那个披影子山猫皮披风的大汉攻去两匹马相互绕圈两人你来我往。杰克跳上一匹马连马鞍都没用就飞奔进乱军之中。提利昂看见一枝利箭自那披山猫披风的人喉头刺出他张嘴欲喊却只有鲜血涌出。等他倒地罗德利克爵士已找到了新对手。

    马瑞里安忽然尖叫起来拿他的木头竖琴遮住头只见一匹马自他们躲藏的岩石上方跳过。提利昂见状赶忙起身来人调转马头举起一柄带刺的大锤回来收拾他们。提利昂双手握斧挥出正砍中冲刺的马的喉咙铮地出结实的一声。马儿惨叫倒地提利昂的武器险些脱手。他好不容易即时拔出斧头踉跄地闪开。马瑞里安可没这么好运对方连人带马朝他摔去一团砸在他身上。趁着这匪徒的腿还被马压住提利昂溜过去补上一斧恰好砍在肩胛骨上方的脖子处。

    正当他奋力拔出斧头他听见埋在尸体下面的马瑞里安出的呻吟。“谁来救救我”歌手喘着气说“天上诸神可怜我我要流血而死了。”

    “我相信那是马的血。”提利昂道。吟游诗人的手从死马底下伸出来在泥地里乱抠活像只五条脚的蜘蛛。提利昂伸出脚跟狠踩在狂抓的手指上听到一声令人满意的喀啦响。“闭上眼睛假装你已经死了吧。”他如此建议歌手然后抽出斧头转身走开。

    在那之后战场的情形乱成一团。这个清晨充满了呐喊和尖叫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世界一片混沌。利箭咻咻飞过他耳际在石头上弹开。他看到波隆被打下马两手各持一剑继续作战。提利昂在战场边缘游走穿梭于岩石间偶尔从躲藏的阴影里跳出来砍路过马匹的腿。他找到一个负伤的原住民了结了他并把他的半罩头盔拿来穿戴。头盔太紧但只要能提供保护提利昂就很高兴。杰克正和面前的敌人缠斗却被人从后面捅了一刀。不一会儿提利昂又绊在了库雷凯特的尸体上那张猪脸被钉头锤打得稀烂但提利昂认得他手中的短刀他把它从死人的指间拔出。他正要插进腰带时听到了女人的尖叫。

    凯特琳·史塔克被三个人围在山壁边其中一个骑马另外两个则是徒步。她受伤的手姿势怪异地握着一把匕但她已经退到山壁边缘被三面团团包围。这婊子就给他们吧提利昂心想爱怎么搞随他们去但不知怎么他却采取了行动。他在对方觉之前砍中一个人的膝盖后方沉重的斧刃劈开血肉和骨头好像劈的不过是腐朽的烂木。会流血的木头提利昂心不在焉地想接着第二个人朝他攻来。提利昂弯身躲开他的剑挥出斧头那人连忙后退……结果凯特琳·史塔克刚好走到他背后割了他喉咙。骑马那人似乎想起别处有更重要的战斗突然就快跑开了。

    提利昂环顾四周敌人不是被杀便是逃走总之战斗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已经结束。遍地都是濒死的马和负伤的人出惨叫和呻吟。最令他惊讶的是自己竟安然无恙。他松开手指斧头锵一声落在地上忽然现自己满手是血。他相信他们起码打了半天之久但太阳却纹丝未动。

    “第一次上战场?”过了一会儿波隆站在杰克的尸体上一边弯身脱靴子一边问。那是双好靴子厚实的皮革上过油柔软异常正配泰温公爵手下的身份比起波隆穿的要好太多了。

    提利昂点点头。“我老爸应该会骄傲。”他说。他的脚抽筋得厉害几乎无法站立。奇怪刚才打斗时却一点不觉得疼。

    “你需要找个女人”波隆眨着黑眼睛顺手将靴子扔进自己的马鞍袋。“相信我流过血之后找个女人最来劲。”

    听见这话契根停下对土匪尸体的搜刮哼了一声舔舔舌头。

    提利昂瞄了一眼正帮罗德利克爵士包扎的史塔克夫人。“她说好我就上。”他说。两个流浪武士听了哈哈大笑提利昂一边跟着乐一边想:这是个好的开始。

    随后他跪在溪边用冰冷刺骨的溪水洗去脸上血迹。他瘸着腿走回去时又看了看地上的死人。战死的原住民都是些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家伙他们的坐骑也是又瘦又小根根肋骨清楚可见。波隆和契根挑剩下的武器都不怎么起眼大锤、棍棒还有一把镰刀……他想起那个穿了影子山猫皮披风、拿双手巨剑和罗德利克爵士对打的大汉但当他看到那人四肢伸展躺在石地上的尸时他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大。他的披风没了踪影提利昂现他的剑锋早就布满缺口廉价钢铁锈得厉害。难怪原住民倒下九个。

    他们这边只死了三人:两个布雷肯伯爵的手下——库雷凯特和摩霍尔还有他自己的护卫杰克他奋不顾身的冲锋充分显示了他的愚勇。到死都还是傻子一个提利昂心想。

    “史塔克夫人我请求您立刻动身加紧赶路。”维里·渥德爵士道他透过头盔上那道细缝小心翼翼地扫视着附近山脊。“我们虽然暂时赶跑了他们但他们不会走远。”

    “维里爵士我们应该先安葬死者。”她说“他们英勇殉难我不能把他们留在这里给乌鸦和山猫糟蹋。”

    “这里土地多石没法挖的。”维里爵士道。

    “那我们就搬石头堆石冢。”

    “要怎么搬随你便”波隆告诉她“但我和契根可不干。比起在死人身上堆石头我还有更要紧的事情……比如呼吸。”他环视其余的生还者。“你们要是还想活过今晚就跟我们走。”

    “夫人恐怕他说的没错。”罗德利克爵士虚弱地说。老骑士在打斗中负了伤左臂被深深割了一道脖子也被掷出的标枪擦伤如今老态尽露。“若是在此逗留他们一定会再次攻击到时候我们可能就顶不住了。”

    提利昂看出凯特琳脸上的愤怒但她别无选择。“那就祈祷天上诸神原谅我们罢。我们这就动身。”

    现在马倒是不缺。提利昂把他的马鞍移到杰克的花斑公马背上因为它看起来还算强壮再撑个三四天应该没问题。他正准备上马只见拉利斯往前一站道:“侏儒把你的匕交给我。”

    “让他留着吧。”凯特琳·史塔克从马上往下俯看“斧头也还给他若是再遇攻击可能还用得着。”

    “夫人谢谢您。”提利昂说着爬上马。

    “省省吧”她唐突地说“我跟以前一样不信任你。”他还来不及回嘴她便拍马离开。

    提利昂整了整偷来的头盔然后从波隆手中接过斧头。他想起这趟旅程刚开始时自己两手被绑戴着头罩如今堪称大有进展。史塔克夫人不信任他没关系只要他能留住斧头他就有信心在这场游戏里胜过对手。

    维里·渥德领队波隆负责殿后史塔克夫人安全地骑在队伍中间罗德利克爵士则如影随形跟在她身旁。途中马瑞里安带着怨恨的眼光不断回头看他他的几根肋骨木头竖琴还有用来弹奏的四根指头通通断了但他还不算倒楣到极点:他弄来一件漂亮的影子山猫皮披风厚实的黑毛皮点缀着白线。他沉默地缩在斗篷里难得地闭上了嘴巴。

    行不到半里他们便听见背后影子山猫低沉的吼叫稍后又传来它们争食尸体的咆哮。马瑞里安的脸色愈加苍白提利昂骑马跑到他旁边。“‘黑鸟’”他道“恰好跟‘胆子小’押韵。”说完他一踢马肚丢下吟游诗人跑到罗德利克爵士和凯特琳·史塔克身边。

    她抿紧嘴唇看着他。

    “刚才我话说到一半就被人无礼地打断了。”提利昂开口道“小指头编的故事里有个很严重的疏漏。史塔克夫人无论你信不信我可以向你保证——我跟别人赌的时候只把注下在自家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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