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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剑铿锵响彻广场。[ ]

    琼恩穿着黑羊毛衫外罩皮革背心和锁子甲内里汗如雨下。他向前进逼葛兰脚步不稳地后退笨拙地举剑格挡。他刚举剑琼恩便猛力一挥攻他下盘击中他的脚打得他步伐踉跄。葛兰向下还击头上却挨了一记过肩砍将他的头盔打凹。他又使出一记侧劈结果琼恩拨开他的剑然后用戴了护腕的手肘撞击他的腹部。葛兰重心不稳狠狠地跌坐在雪地里。琼恩跟上砍中他的腕关节痛得他惨叫一声丢下剑。

    “够了!”艾里沙·索恩爵士的话音如瓦雷利亚刀锋裂空。

    葛兰揉着手道:“这野种把我手腕打脱臼了。”

    “假如用的真剑野种早已挑断你的腿筋劈开你的脑袋瓜子砍断你的双手了。算你走运我们守夜人需要的不只是游骑兵也需要马房小弟。”艾里沙爵士朝杰伦和陶德挥手道:“把这头笨牛扶起来他可以准备办丧事了。”

    其他的男孩搀扶葛兰起身琼恩脱下头盔结霜的晨气吹在脸上感觉很舒服。他拄剑而立深吸一口气容许自己短暂地享受胜利的喜悦。

    “那是剑不是老人的拐杖。”艾里沙爵士尖锐地说“雪诺大人您可是脚痛?”

    琼恩恨透了这个绰号打从他练剑的第一天起艾里沙爵士便这么叫他。其他男孩子有样学样现在人人都这么称呼他了。他将长剑回鞘。“不是。”

    索恩大跨步朝他走来脆硬的黑皮革出悉悉窣窣的声响。他约莫五十岁体格结实精瘦而严峻一头黑已有些灰白而那双眼睛却如玛瑙般炯炯有神。“那是怎么回事?”他质问。

    “我累了。”琼恩承认。他的臂膀因为不断挥剑而感到酸麻如今打斗结束刚留下的擦伤也开始痛了起来。

    “这叫软弱。”

    “可我赢了。”

    “不。是笨牛他输了。”

    一个旁观的男孩在偷偷窃笑。琼恩很清楚自己绝不能顶嘴。虽然他击败了每一个艾里沙爵士派来对付他的对手却还是得不到应有的待遇。教头的嘴边只有嘲笑和讥讽。索恩一定是讨厌他琼恩暗自认为;不过话说回来索恩更讨厌其他男孩。

    “今天就到此为止。”索恩告诉他们。“我对饭桶可没什么耐性。假如哪天异鬼真打过来我倒希望他们带上弓箭因为你们只配当靶子。”

    琼恩跟着其他人返回兵器库孤零零地走在中间。他一直都孤零零的。一起受训的小队约有二十人却没有一个称得上是朋友。多数人长他两三岁打起来却连十四岁罗柏的一半都比不上。戴利恩动作敏捷但很怕挨打;派普老把剑当匕来使;杰伦弱得像个女孩子;葛兰迟钝又笨拙;霍德攻势虽猛可总是没头没脑。琼恩越是和这些人交手就越鄙视他们。

    进到室内琼恩把入鞘的剑挂回石墙的钩子上刻意不理睬其他人。他有条不紊地解下盔甲、皮衣和汗湿的羊毛衫。长长的房间两端铁火盆里的煤炭熊熊燃烧但琼恩仍止不住抖。此地寒意总是如影随形想必数年之后他便会忘记温暖的滋味。

    他穿上日常的粗布黑衣倦怠感突然排山倒海般朝他袭来。他找条板凳坐下手指摸索着系上斗篷。好冷啊他一边想一边回忆起临冬城的厅堂那里有温泉终年流贯壁垒之间仿如人体内流淌的血液。黑城堡里没有暖意只有冰冷的墙壁和更加冷漠的人。

    除了提利昂·兰尼斯特没人对他提过守夜人部队竟是这副光景。那侏儒在他们北上途中把事情真相告诉了他但那时已经太迟了。琼恩不禁怀疑父亲知不知道长城守军的真正情形。他一定知道想到这里他更觉心痛。

    就连叔叔竟也这么把他遗弃在这世界尽头的冰冷寒荒。他原先所认识的那个个性温和的班扬·史塔克到这里完全变了个人。他是席游骑兵整日与莫尔蒙总司令伊蒙学士和其他高级官员为伍而将琼恩丢给坏脾气的艾里沙·索恩爵士。

    他们抵达长城三天后琼恩听说班扬·史塔克将率领六名手下深入鬼影森林巡察。当天夜里他在城堡的木造大厅中找到叔叔央求他带自己一道去。班扬直截了当地回绝了他。“这可不是临冬城”他边用刀叉切肉边对他说“在长城守军里想得到什么样的待遇就得证明自己有什么样的本事。琼恩你还不是游骑兵你只是个稚气未脱身上还残留着夏天气味的小鬼。”

    琼恩愚蠢地争辩:“到明年命名日我就满十五岁”他说“很快就要长大成*人了。”

    班扬·史塔克皱眉道:“在艾里沙爵士判定你成为守夜人部队的汉子之前你都只是个小鬼只能是个小鬼。假如你以为仗着自己史塔克家人的身份就可以坐享其成那就大错而特错。我们宣誓入伍时早已断绝一切身家背景。拿你父亲来说虽然他会永远在我心中占据一席之地但如今这些人才是我的手足兄弟。”他拿匕朝身边的人比划两下指指这些饱经风霜的黑衣战士。

    翌日拂晓琼恩起身目送他叔叔离去。叔叔手下一名高大而丑陋的游骑兵一边装配马鞍一边高唱歌词猥亵的曲子吐出的气息在清晨的冷气里蒸腾。班扬·史塔克对他是满脸笑容对自己侄子却没好气。“琼恩你要我说多少遍?你不能去等我回来我们再找时间谈谈。”

    琼恩看着叔叔牵马走进隧道向北而去不禁想起提利昂·兰尼斯特在国王大道上告诉过他的事脑海里接连浮现出班扬·史塔克倒卧雪地血迹斑斑的情景。这个念头令他反胃。我究竟成了个什么人?

    之后他在孤单的卧室里找到白灵把脸深深地埋进他厚厚的白毛皮。

    既然他注定孤单他便要化寂寞为力量。黑城堡没有神木林只有一间小小的圣堂和醉醺醺的修士但琼恩实在无心向神明祷告管他是新神还是旧神。他心里认为倘若诸神真的存在想必也是和这里的严冬一样残酷无情罢。

    他想念自己真正的兄弟:小瑞肯想吃甜食时眼瞳闪闪亮的神情;罗柏是他最旗鼓相当的对手也是他最要好的朋友和玩伴;固执又充满好奇心的布兰不论琼恩和罗柏做些什么他总想插一脚。他也想念两个妹妹甚至包括那个自从懂得“私生子”的意思之后就只肯以“我的同父异母哥哥”来称呼他的珊莎。至于艾莉亚……这个老是磨破膝盖满头乱不然就是钩破衣服一股牛脾气的瘦巴巴小东西他想念她的程度甚至过罗柏。艾莉亚和他一样永远与环境格格不入……但她总有办法让琼恩会心一笑。此时琼恩愿意付出一切只换取能和她重聚片刻再拨弄她的乱再看她扮起鬼脸再听她和自己心有灵犀地说出同一句话。

    “小杂种你把我弄脱臼了。”

    琼恩抬眼朝那充满怒意的声源望去。葛兰脸红脖子粗地高高站在他面前身后还有三个跟班。他认出生得既矮且丑还有副难听嗓音的陶德新兵们都叫他癞哈蟆。琼恩想起另外两个家伙是五指半岛地方逮着的强*奸犯被尤伦带到北方来的不过他忘记名字了。他想尽办法不和他们说话他们全都是生性残忍的恶霸从不知荣誉为何物。

    琼恩霍地起身。“你如果好好求我我很乐意帮你把另一只手也打断。”葛兰今年十六岁整整比琼恩高出一头。他们个头都比他大但吓不了他。他在校场上早就教训过每一个人。

    “说不定断手的是你哦。”其中一名强*奸犯道。

    “有种你便试试。”琼恩伸手拿剑但对方中的一人抓住他的手扭到背后。

    “你老让我们难看。”癞哈蟆抱怨。

    “咱们没打照面以前你们就够难看啦。”琼恩告诉他们。抓住他手的男孩用力往后一拧剧痛立刻直穿脑际但琼恩依旧不吭一声。

    癞哈蟆向前逼近几步。“咱们小少爷生了张碎嘴”他说。他生得一双小而亮的猪眼睛。“小杂种是不是你娘传给你的啊?她是做什么来着的敢情是个婊子?告诉我她花名叫啥搞不好老子干过她几回嘞。”他咧嘴笑道。

    琼恩像条鳗鱼般地用力一扭后脚跟朝抓住他的男孩胯下狠狠踢去。身后传来一声惨叫然后他便挣脱了。他朝癞哈蟆扑过去一拳把他打得翻过长板凳他穷追不舍跳上对方胸膛两手掐紧脖子使劲往地面撞。

    两个五指半岛来的家伙拉开他粗暴地把他摔倒在地葛兰开始踢他。琼恩正要滚离他们的拳打脚踢只听一个宏钟般的声音划过兵器库的阴霾:“通通给我住手!马上停手!”

    琼恩爬起来唐纳·诺伊怒视着他们“要打架到场子里去打”武器师傅说“别把你们的恩怨带进我的兵器库否则别怪我插手。相信我你们不会喜欢的。”

    癞哈蟆坐在地上小心翼翼摸摸后脑勺只见手指上全是血。“他想杀我。”

    “是真的俺亲眼看到的。”其中一名强*奸犯说。

    “他把我的手给打断了。”葛兰边说边举起手给诺伊看。

    武器师傅瞟了他手腕一眼“我看只是擦伤顶多扭到伊蒙师傅那里有的是好膏药。陶德你跟他一块去头上的伤注意一下。其他人回营去。雪诺留下。”

    琼恩重重地坐回长板凳不理睬其他人离去时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向他保证事情没这么容易解决。他的手一阵抽痛。

    “守夜人需要每一份力量”待他人都离开后唐纳·诺伊道“甚至像是癞哈蟆这种人。杀了他你也没什么光荣可言。”

    琼恩怒火中烧。“他说我妈是——”

    “——是个婊子。我听到了。那又如何?”

    “艾德·史塔克公爵才不是会去逛窑子的人”琼恩冷冷地说“他的荣誉——”

    “——免不了他在外面生出个私生子不是么?”

    琼恩气得浑身冷。“我可以走了吗?”

    “我说可以你才可以。”

    琼恩恨恨地盯着火盆升起的白烟直到诺伊伸出粗壮的手托住他下巴把他的头粗暴地扭过来。“小子我跟你说话的时候看着我。”

    于是琼恩看着他。武器师傅的胸膛宽阔得像个酒桶肚子更是大得惊人。他的鼻子又宽又扁那一脸胡子好似从来没刮。他的黑羊毛外衣左襟用一个长剑形状的别针系在肩头。“光嘴巴上说说你妈也不会变成婊子。她是什么样的人就是什么样的人和癞哈蟆怎么说有何干系。话说回来咱们部队里还真有些人的娘是婊子。”

    我妈可不是琼恩倔强地暗想。他对自己的母亲一无所知艾德·史塔克绝口不提关于她的事情。但他经常梦见她次数频繁到他几乎可以拼凑出她的容貌。梦中的她出身高贵美丽动人眼神慈蔼。

    “你以为自己是大贵族的私生子就觉得特别难受?”武器师傅继续下去“告诉你杰伦那家伙是个六根不净的教士的野种。卡特·派克是个酒馆女侍的儿子结果现在人家是东海望守备队长。”

    “我不在乎”琼恩道“我才不管他们怎样我也不管你或索恩或班扬·史塔克或是谁谁谁怎么样。我恨死这地方了。这里……这里好冷。”

    “是啊又冷又苦又险恶这就是长城的景况也是这里守军的写照。绝不像你奶妈所说的睡前故事。哼去他的睡前故事去你的奶妈罢事情就是这样子而你一辈子都跟我们其他人一起注定要待在这儿了。”

    “一辈子。”琼恩苦涩地重复。武器师傅可以拿一辈子来大做文章因为他见过世面经历过大风大浪。他是在风息堡之围中失去了一条胳膊后才加入黑衫军的在那之前他是国王的大弟史坦尼斯·拜拉席恩的铁匠。他足迹遍布七国吃过山珍海味尝过女人的甜美打过不知几百场大小战役。据说劳勃国王在三叉戟河上杀死雷加·坦格利安那把战锤正是唐纳·诺伊所铸造。他已经做过琼恩永远也不可能做到的事等到年过三十却因一记轻微的斧伤炎溃烂最后不得不截掉整只手。也就是在他成了残废这辈子的幸运已经结束的时候唐纳·诺伊才来到长城。

    “是啊雪诺一辈子。”诺伊道“或长或短操之你手。照你现在这种态度早晚会有弟兄半夜割了你喉咙。”

    “他们才不是我弟兄”琼恩驳斥“他们恨我因为我比他们优秀。”

    “错了他们恨的是你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他们眼中的你是个城里来的、自以为是小少爷的杂种。”武器匠靠近来“记住你不是什么大人少爷你姓的是雪诺不是史塔克。而现在你不但是私生子还是个恶霸。”

    “恶霸?”琼恩差点说不出话。这指控实在太不公平气得他喘不过气来。“是他们四个先来找我麻烦。”

    “他们四个人在场子里都被你羞辱过说不定怕你怕得要死。我看过你练剑跟你比划那不叫练习要是你使的真剑他们已经死上好几回了。你很清楚我很清楚他们也很清楚。你完全不留情面地羞辱他们难道你觉得这样很值得骄傲?”

    琼恩迟疑了。他打赢的时候的确颇感骄傲难道他不应该么?武器师傅连这么一点点喜悦也要剥夺还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他们年纪都比我大。”他防卫性地说。

    “他们是比你年长也比你高壮。不过我敢打赌临冬城的教头一定教过你如何对付比自己高大的人。他是谁某位老骑士?”

    “是罗德利克·凯索爵士。”琼恩小心答道。他觉得对方话中有话。

    唐纳·诺伊向前靠几乎要贴上琼恩的脸。“小子你想想罢这儿的人在遇上艾里沙爵士以前没一个受过正式训练。他们的父亲是农民、车夫还有盗猎者是铁匠、矿工或船上的桨手。他们的打架技巧是从甲板上、旧镇和兰尼斯港的暗巷里或从国王大道路边的妓院、酒馆中学来的。他们或许相互耍耍棍子但我跟你保证里面没几个买得起真剑。”他一脸冷酷的表情“所以雪诺大人你倒是告诉我打赢这些人真的很爽么?”

    “不要这样叫我!”琼恩激动地说。但他的怒意已没了力气突然间只觉得惭愧和罪恶。“我不知道……我以为……”

    “好好想一想”诺伊提醒他。“不然就准备枕着匕睡觉。行了你回去吧。”

    琼恩离开武器库时已近中午。太阳拨开云层露出脸来。他转身背向阳光将视线抬至长城看着城墙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蓝光。虽然已经在此生活了好几个星期可每当他目光触及这番景象依旧不禁浑身颤抖。无数世代的风沙污泥早在城墙留下印痕宛如一层覆盖的膜以至于城墙有时成了浅灰犹如阴霾天际……但当晴日里天光直射长城又仿佛有生命般闪闪亮如同一道横断半天的蓝白绝壁。

    当初他们在国王大道上遥遥望见长城时班扬·史塔克告诉琼恩这是人类所造最庞大的建筑物。“毫无疑问也是最没用的。”听完后提利昂·兰尼斯特嘻笑着加上一句。然而随着距离渐渐拉近连小恶魔也沉默下来。几里之外便可清楚地看到这条横亘北方地平线的灰蓝直线毫不间断地向东西两边延展直到消失于远方好像在宣告:这里便是世界尽头。

    待他们终于见到黑城堡却现那不过是这面广大冰墙下的木造城楼和石砌高塔看起来简直就像散布雪地的玩具积木。黑衫军的古老堡垒远不如临冬城甚至称不上是座像样的城堡。它没有城墙无法抵御来自东西南三方面的攻击守夜人部队惟一关心的只有北方而高耸在黑堡北边的正是绝境长城。长城高近七百尺足足是它所庇护的要塞上最高的塔楼的三倍。叔叔说城墙之宽足以让十二名全副武装的骑士并肩共骑。巨大的弩炮和怪兽般的投石机守卫着城墙行走其上的黑衣军渺小如同蝼蚁。

    如今站在兵器库外向上看去琼恩感受的震慑丝毫不亚于当日在国王大道上初见之时。绝境长城就是如此有时你会忘记其存在一如你对头顶长空和脚下大地司空见惯不以为意但有时又仿佛是举世间惟一真切的存在。它比七大王国还要古老每当琼恩站在城墙下抬头仰望总是头晕目眩。他可以感觉到雄浑繁厚的冰层向他重压而来仿佛城墙崩塌要将他掩埋。琼恩隐约知道倘若哪天长城真的陷落整个世界必将随之瓦解。

    “墙外是什么真叫人猜不透对吧?”一个熟悉的声音道。

    琼恩转过头。“兰尼斯特。我没看到——我的意思是说我以为这儿只有我一个人。”

    提利昂·兰尼斯特全身裹满毛皮活像只小熊。“乘人不备好处多多你永远也不知道会学到些什么。”

    “从我这儿你能学到什么?”琼恩告诉他。自他们的旅途结束之后他便很少看到这侏儒。提利昂·兰尼斯特既是王后的弟弟自然受到贵客般的款待。莫尔蒙总司令让他住在国王塔——说得好听其实已有一百年没国王住过了——和他同桌用餐。兰尼斯特白天在长城上骑马晚上则与艾里沙爵士、波文·马尔锡和其他高阶官员饮酒赌博。

    “唉我走到哪儿学到哪儿。”这矮子用一根粗糙的黑拐杖指着长城“我常说……怎么前人千辛万苦才把城墙盖好后人立刻便想知道墙的另一面有什么?”他歪着头用那双大小不一的古怪眼睛看着琼恩。“你也不例外对不?”

    “我看没什么特别。”琼恩道。他好想跟随班扬·史塔克一同出外巡猎深入鬼影森林好想与曼斯·雷德的野人交锋守护王国免于异鬼侵袭但自己心里想要什么还是别说出来的好。“游骑兵说墙外不过就是树林、山脉和结冻的湖泊一片冰天雪地。”

    “还有害人的古灵精怪呐”提利昂说“可别忘了雪诺大人。否则大伙儿干嘛这么大动干戈?”

    “不要叫我雪诺大人。”

    侏儒扬扬眉毛。“难道我喜欢被人叫小恶魔?一旦别人现绰号对你的杀伤力这绰号就跟定你啦。既然他们爱给你起绰号你就大大方方地接受最好还装出乐在其中的样子那他们就再也伤不了你了。”他举起拐杖指指前方。“哪跟我走走。他们这会儿应该在大厅里弄那难吃的汤了我正想喝点热的。”

    琼恩也饿了所以他走在兰尼斯特身边刻意放慢脚步以配合侏儒笨拙而古怪的姿势。风势渐大他们可以听见周围木屋嘎吱作响。远处一道被遗忘的厚重窗户反复噼砰。一堆雪从屋顶滑下落在他们身边出低沉的撞击。

    “没见你的狼呢。”兰尼斯特边走边说。

    “训练的时候我把它拴在旧马房那边。他们现在把马都关在东边的马厩所以不会碍着他。其他时候他都跟着我我睡在哈丁塔。”

    “就那座连城垛都塌掉的塔是吗?那塔下面的广场都是碎石头整个还歪歪斜斜跟咱们高贵的劳勃国王酒醉后一个德行。我以为那些塔早就废弃不用了。”

    琼恩耸耸肩道“反正没人管你睡哪儿。这些古堡几乎都荒废了爱睡哪里随便你。”黑城堡曾经拥有多达五千名全副武装、鞍马齐备、仆从如云的战士。如今却只剩十分之一的数量建筑也纷纷沦为荒颓废墟。

    提利昂·兰尼斯特的笑在冷空气里蒸腾。“那我就请你老爸务必在你那座塔垮塌之前多抓几个石匠过来。”

    琼恩听得出话中的嘲弄意味却无法否认那是事实。守夜人一共沿长城建了十九座雄伟要塞如今只剩三座仍有部队驻守:高耸的东海望在强风吹拂的灰暗海滨影子塔坚毅地伫立于长城边陲的群山之中黑城堡则位于两者之间地处国王大道尽头。其他堡垒早已被人遗忘现在都成了孤独的鬼城冷风飕飕吹过黑窗死者幽灵游荡其中。

    “我一个人住比较好”琼恩固执地说“其他人很怕白灵。”

    “他们倒聪明。”兰尼斯特说。他随即转变话题“最近大家都在议论你叔叔他是不是出去太久了?”

    琼恩忆起自己失望之下的幻想那幅班扬·史塔克倒卧雪地的景象立刻撇过头去。侏儒很擅察言观色他可不想让他瞧见自己眼中的罪恶。“他说会赶在我命名日前回来。”他坦承。他的命名日早在两周前便已悄无声息地来了又去。“他们是去找威玛·罗伊斯爵士此人的父亲是艾林公爵的封臣。班扬叔叔说他们会一直搜索到影子塔一路深入群山。”

    “听说近来有不少游骑兵好手失踪。”他们一边登上大厅的阶梯兰尼斯特一边说他嘻嘻笑着打开门。“也许古灵精怪今年特别饿罢。”

    进入厅堂虽然炉火熊熊仍旧感觉地方宽敞寒气逼人。乌鸦栖息于高敞的木天花板上在众人头顶嘎嘎叫着。琼恩从厨子手中接过一碗肉汤和大块黑面包。葛兰、癞哈蟆和其他几人坐在最靠近火炉的长凳上彼此粗声笑闹咒骂。琼恩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们一会然后在大厅的角落挑了个位子坐下远远离开其他人。

    提利昂·兰尼斯特坐在他对面一脸狐疑地嗅着浓汤。“大麦、洋葱、胡萝卜”他喃喃念道“这些煮饭的到底知不知道芜箐不能当肉啊?”

    “这是羊肉浓汤耶。”琼恩脱下手套探手到汤碗溢出的热气里取暖。闻到肉香他口水都流了下来。

    “雪诺。”

    琼恩认得艾里沙·索恩的声音但这回话中却有种他从前没听过的语气他转过头。

    “司令大人要见你。现在就去。”

    一时之间琼恩吓得不敢动弹。为什么总司令要见他?难道他们有了班扬的消息他胡乱揣测一定是他死了他的想像果然成真。“是我叔叔的事吗?”他冲口而问“他平安回来了吗?”

    “司令大人平素可不习惯等人。”艾里沙这么回答“而我更不习惯下了命令还要听野种问东问西。”

    提利昂·兰尼斯特霍地跳下长凳站起身道:“够了索恩你吓着他了。”

    “兰尼斯特你少管闲事你没资格在这儿说话。”

    “在朝廷里就不一样喽。”侏儒微笑“我只消几句你下半辈子就准备当个孤苦老人别想再训练小毛头了。快告诉雪诺熊老找他干嘛到底是不是他叔叔的事?”

    “不是。”艾里沙道“完全两码子事。今天早上有信鸦从临冬城飞来带来他弟弟的消息。”他更正道“应该说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布兰”琼恩倒抽一口气挣扎着起来。“布兰出事了。”

    提利昂·兰尼斯特伸手搁在他臂膀上。“琼恩”他说“我真的很遗憾。”

    琼恩几乎没听到他的话。他拨开提利昂的手大跨步穿过厅堂到门边时跑了起来。他一路冲过积雪狂奔至司令官堡垒。守卫让他通过他三步并作两步奔上塔顶。等冲到总司令官面前琼恩已经满身大汗喘不过气来。“布兰”他说“信上说布兰怎样了?”

    守夜人军团总司令杰奥·莫尔蒙是个坏脾气的老人一把灰胡子顶着个大光头。他正拿玉米粒喂食停在手上的乌鸦。“我听说你识字。”他把乌鸦挥开它拍着翅膀飞到窗边然后蹲坐下来看着莫尔蒙从腰际抽出一张卷好的纸交给琼恩。“玉米”它刺耳地叫道“玉米玉米。”

    琼恩的手指在已拆封的白蜡印记上摸索顺着冰原狼的轮廓。他认出这是罗柏的字迹但随着阅读信本身却模糊旋转起来他方才明白自己在哭。透过泪水他拼凑出信上的意思抬起头。“他醒了。”他说“诸神让他活过来了。”

    “但也残废了。”莫尔蒙道“小子我很遗憾。把信读完罢。”

    他把视线移回信上但上面写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布兰活了下来。“我弟弟活下来了!”他告诉莫尔蒙。总司令摇摇头拾起一把玉米吹声口哨。乌鸦立即飞上他肩头叫道:“活了!活了!”

    琼恩满脸笑容手中握着罗柏的信奔下楼梯。“我弟弟活下来了!”他告诉守卫。他们互看一眼。他跑回厅堂现提利昂·兰尼斯特刚吃完东西。他一把抓住小个子的腋下将他抱到半空转圈。“布兰活下来了!”他喊。兰尼斯特一脸惊讶的表情。琼恩放下他把信塞到他手中。“这里你自己读。”

    其他人聚集过来好奇地看着他。琼恩看到葛兰站在几尺之外一只手上绑着厚厚的羊毛绷带。他看起来既焦虑又不安一点都不凶恶。于是琼恩朝他走去葛兰见状立即后退同时举手说:“小杂种你离我远点。”

    琼恩微笑道:“把你手腕弄成这样我很抱歉。以前罗柏也用同样的招式对付我虽然用的是木剑可七层地狱真***痛。我想你的伤势一定更严重。这样罢如果你愿意改天我来教你如何克制这招。”

    艾里沙·索恩爵士听到了这句话。“哟雪诺大人这下想抢我的位子啦。”他冷笑道“我看教狼变魔术都比教这些笨牛容易。”

    “艾里沙爵士我就跟你赌。”琼恩说“我倒是很想看白灵变魔术。”

    琼恩听见葛兰吓得倒抽一口冷气。四周一片死寂。

    接着提利昂·兰尼斯特捧腹大笑起来。邻近餐桌上三名黑衣弟兄也跟着笑。笑声快散播连厨师们也忍不住加入。梁木上的鸟群被笑声惊动最后连葛兰也咯咯笑了起来。

    只有艾里沙爵士从头至尾没有将视线从琼恩身上移开。待笑声渐止他一脸阴沉右手握拳。“雪诺大人你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最后他用对仇人的口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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