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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草长莺飞、春暖花开,最是一年中生机盎然的季节。(. )

    柴可心踏春回到a市。

    与去年隆冬腊月时候相比,不仅万物新生,连人也脱了骨。柴可心削尖的下巴历时三个月终于被养了回来,肥嘟嘟的,看着便又似新生。面容也因为丰腴而充盈了水润,滑溜溜的让人见着便忍不住地要触摸一下,以验证这到底是人的皮肤,还是传说中的猪油膏。

    a市的商圈,经过三个月的换牌洗涤,终于初现了端倪。

    司徒灰卖掉他在t城的it公司注资柴氏日化,郁思辰和柴渊也分别投入了一小笔钱财,算是弥补日化的损失。此外,郁思辰亲情价附赠签订了一年的日化与寰宇在国内的各大酒店的洗漱用品的合同。

    当然,这些人的付出都不是无条件的,作为报酬,司徒灰成了柴氏日化的最大股东,郁思辰与柴渊先后进入董事会。

    而柴氏日化,虽然并未易名,却实际易了主。

    百年柴家的风云辉煌,因为柴牧的一次赌矿,而彻底终结了它的商业王国。从今以后的柴家,不过是历史车轮滚过中的碾压痕迹。

    不过,树倒猢狲散却没有在柴家上演。因为柴可心的关系,多方面亲情支援下,柴家人依然过着他们曾经的日子。

    柴牧私人名下的各大产业都给保留了下来,属于柴可心的私有财产更是分文不动地给封了起来,单等她回国来拆封料理。

    但是,在败尽祖业之后,柴牧还是病倒了,而且是一病不起。

    经历了财政巨变,历尽了人世沧桑,司徒灰他们都当柴牧只是一时之间的难以承受,所以起先是瞒着拆可心的。但当发现柴牧沉疴渐深,甚至她自己都着手立下遗嘱时,司徒灰等人便不敢再隐瞒,急电了柴可心回国。

    柴可心在回国前与母亲通了电之后,没有直接回a市,而是先去勘察了趟南方的矿山。

    当她踏上南方丘陵地上的时候,采矿工程已全部中断,那一座差点折掉整个柴氏的小山丘,被烟雾弥漫,青山绿水环绕着,好生娴静地贪享着属于它的大自然旖旎。

    柴可心好生气恼,搭乘了最近的班机便回了a市。

    没去打扰任何人,柴可心下机后,打了车直奔东城妇保医院。

    怀孕三个月,国外的医生说胎儿不太好,所以她要做最后一次的检查,之后再做留还是去的决定。

    老天爷是公平的,父亲的破病没有遗传给她却极有可能遗传给她的孩子。

    怀孕的头三个月是胎儿大脑、心脏等核心器官发育的关键时段,但她却完全没花心思在自己的身体上面,甚至在刚到瑞士的那会,因为水土不服,还重感冒了会,一个多星期没下过床,连着打了好几天的点滴,也许祸根就是那时候中下的。

    但到了第二个月她也没有留心。

    因为人生病的时候总是十分脆弱的,总希望得到自己最稀罕的人最无微不至的关照。可那时候的司徒灰,正因为收拾柴氏日化的烂摊子而忙得不可开交,每次她打电话跟他撒娇、耍赖,他都是拿话哄她,敷衍了事。她气壑填胸,满脑子只想着怎么跟他赌气、打冷战,哪里还留点心思在自己身体的变化上面。

    等到迈进第三个月头,司徒灰终于得空飞到她身边。虽然他伴着她游遍了异国风情,可到底之前的郁结早已结下。

    所以等到司徒灰走后,柴可心发现自己的好朋友已多时没有上门时,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到查出来孕果的时候,医生当头给了她一盆凉水:建议她不要这个孩子。

    柴可心犹豫不决,家里这边又有消息来说母亲不安,她便想着,到家乡来做最后一次的检查后再做定夺。

    选择东城妇保院当然是图了杨欣甜的方便。

    她如今身份公开,目前这处境又十分尴尬,自然不便冒出点新闻来,杨欣甜夫妻都在东城妇保院,所以能帮她遮掩这弥天的新闻。

    但是检查的结果还是不如人意,这孩子不能保。

    杨欣甜叫她尽早拿掉,毕竟是祸害,留在体内的时间越长,对母体的伤害就越大。

    柴可心借口说,孩子是两个人的,总得先告知了孩子的父亲再说。

    杨欣甜觉得有道理,便信了柴可心的说辞。她们是闺蜜、是死党,她哪里能想到柴可心也会有骗她的时候。如果早知道她是骗她的,她当时一定不会就这么放了她离开医院的。

    事实上,柴可心也确实死了心不敢要这孩子了的,只是它在自己的身体里呆了三个月了,她不想毫无准备地就失去它,所以才一时不忍就骗过了杨欣甜。

    说到底,也只是权宜之计罢,终究,她还是会失去它的,失去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也许以后,还可能再失去。

    柴可心出了医院便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了南城人民医院。在当初探望父亲的楼层,她见到了她面黄肌瘦的母亲。

    没有了金钱的笼罩,退去了往日的不可一世,她的母亲,也就是一个病弱的憔悴的不堪一击的瘦老太婆。

    柴可心伏到床前,抚摸着母亲骨瘦如柴的手臂,安静地等她醒来。眼睛里莫名地冲上来无数酸意,这十多年来,她每一日都与她唱反调,母女俩每一次见面不是针尖对麦芒就是相见不欢一拍两散。甚至三个月前,就算明知她有大祸,她也是狠得下心肠撇得下她,自己跑出去优哉游哉,独留她一个人面对困厄。

    如今……正应了古人那句话:子欲养而亲不待。

    他们家族,自来也有病史的。祖父当年骤逝,便是因为脑梗塞所致。她母亲这回是发作得早,身体素质稍显得比祖父那会硬朗点。又有司徒灰他们好医好药地喂着,所以才保住了性命。

    但她若终日郁郁寡欢,保不得哪一天再发作起来,便一发而不可收拾。

    这样的后果她不敢去承担,凝聚了无数辛酸的泪珠便噼里啪啦滚落了下来……

    司徒灰听说柴可心已回到a市,得了消息便第一时间赶来医院,正好瞧见柴可心在她母亲床前落泪。

    许是被泪珠打痛了的缘故,柴牧吃力地从梦中醒来,闷闷不乐:“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呜呜……”柴可心再不能忍住,放出了声来哭。

    “啧!”柴牧拧眉,“你这孩子怎么一点都不听话的?”

    司徒灰不忍见柴可心被责,便踱到柴可心身后,将她拢在怀里:“伯母您别怪她了,她才刚回来,什么都还来不及知道。”

    柴牧白眼道:“我自己的女儿,我是生来怪她用的吗?”

    说完也不理俩小的咋咋呼呼的表情,自顾翻身到床头柜里翻找出拟定好的《离婚协议书》,递给司徒灰:“你来了正好,请把这个转交给你父亲。我已经交代好律师了的,他只要在这上面签字就可以了。”

    司徒灰瞥着豆大的“离婚协议书”五个字就头大:“伯母,这个,爸爸可能还不想。”

    “小灰啊,我跟你爸爸已经不是想不想离婚的问题了。请你站在伯母的角度想一想,这婚姻还能继续吗?”

    “再者,你不想跟小心一起了吗?如果想,我跟你爸爸目前的婚姻状况,还是解除了好吧?我不亏待他,柴家所有的资产,除了南城的这栋老宅,其余的我全部给他。”

    司徒灰陷入围困,从父亲的意思看,他并不想结束这段婚姻,但从柴牧的意思看,显然是想法恰恰相反,一边是亲生父亲,一边是未来丈母娘,他两边都不好得罪,偏又左右不能逢源,真叫为难。

    被削物比。柴可心见司徒灰迟疑,帮着母亲道:“灰狼你就给跑一趟吧,我们柴家欠你爸爸的总不能用人命去还吧?只能用钱去偿还了,虽然少了点,可有一点是一点吧,总都是心意。”

    司徒灰诧然。这话说得有多伤人?有多重?大概是把二十五年的父女感情一笔勾销了这么重吧。

    “麻烦你了。”这时候柴牧又殷切地求道。

    这母女俩,一把硬刀子,一把软刀子,生生得逼得他非去不可。

    司徒灰只得厚着脸皮去找他父亲。

    有时候,离婚就是要比结婚麻烦。司徒灰去了一个小时,柴渊才给了回复。没有人知道他们父子是怎么谈的,只知道,柴渊在柴牧的《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但扣住不让司徒会带回。同时刻,他让柴氏建工的法务部门当着司徒灰起草了代表他的《离婚协议书》,让司徒灰带给柴牧,并要求,她不签字他就不同意离婚。

    司徒灰拿了《离婚协议书》赶回病房时,柴可心正给她母亲削苹果吃。

    柴牧一边享着天伦之乐,一边跟女儿交待今后的事。

    司徒灰打耳边听到一些,大意是,柴牧想出国疗养一段时间,柴家还有一些未了结的生意,比如,房产、投资公司、以及南方那座矿山等,请柴可心代为办理转户手续,交给柴渊。

    当真是一点也不留给自己。

    柴可心一一应了。

    司徒灰愁上心头。这棘手的事情这丫头到时候会不会推给他呀?烦着便不顾一切地想要留住柴牧。他把父亲的意思大致转述给柴牧听,希望她能接受。

    柴渊的意思是,他可以接受柴牧的好意,但作为礼尚往来,柴牧也须得接收他的好意才行。而柴渊的好意便是,把柴氏建工写给柴牧。

    司徒灰想,柴牧要是接受了柴氏建工,公司易主,她便铁定走不了,他的小心也便不用替她母亲操劳;柴牧要是不接受柴氏建工,那这婚便离不成,那就算她远走别国,他的小心也不用去办理所谓的转户手续。

    总而言之,不管怎样,都不会有他俩什么尴尬事。

    哪知柴牧翻了翻司徒灰递给她的《离婚协议书》,笑盈盈地塞到柴可心手里:“给你,嫁妆!”

    “呃。”柴可心倒吸凉气。

    但一定比不上司徒灰拔凉拔凉的心境。他以为是擒了尚方宝剑在手,却不过拿的银样镴枪头。柴家伯母这一招太阴险,间接挑拨他们父子感情嘛!

    于柴可心来说,若是换了平时,她早一文本拍回去,叫母亲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可刚刚心负歉责,在母亲沉疴的床前,她还真拍案不起了。真叫她为难!

    她站着旁观,多少还是懂母亲的。虽然不知,亲身父亲与自己的母亲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她还是知道的她们柴家的女人,其实都是外强中干的。不是自己的喜欢的男人,是不会与他同床共枕的,更不会为他生儿育女的。就算当初母亲与父亲结合是各为所需的相互利用,但就冲她肯为父亲养着小意这私生女来看,母亲对父亲便不是无情的。何况这二十五年的夫妻做下来,就是没有爱情,也已经生了亲情。所以母亲这病,并不是对失去一切的剜噩痛惜,而是被父亲彻底背叛以后的心灰意冷。

    爱一个女人,不怕她尖牙利爪胡搅蛮缠,就怕她对你死心。因为女人如果对你心死,就会不顾一切地推你离开她,哪怕她知道你有多爱多爱她,多么多么舍不得她。

    一个玲珑精致的局,一偿了快意恩仇的夙愿,赢得了天下,却失去了她。到最后,还被亲人拱手奉上你下的残局供你赏玩,柴可心虽然对父亲有怨又有恨,但也为父亲深深的惋惜。

    他赢母亲并不光彩,母亲输得却不卑不亢。到底,这一局,是谁为谁设的?

    正百思不得其解,叮叮当当,响起久违的铃声。

    郁思辰来电。vnfb。

    “妈?”柴可心把手机屏幕展给柴牧看,并望向她母亲。

    “去吧。”柴牧摆手,“小灰留下来,伯母有话跟你说。”

    有关女儿的终身幸福,柴牧原本就想支开柴可心跟司徒灰单独商量的。而柴可心心知母亲一向喜欢司徒灰,并不疑它,爽快地就去赴了郁思辰的约。

    病房内。

    柴牧撑着虚弱的身体,目光凌厉地盯住司徒灰,几分钟不说话,就只盯着他不放。

    司徒灰皮毛俱痒,但在柴牧面前,他是既不敢放肆更不敢敷衍,只能由着这个刀光能杀人的丈母娘把自己全身x光扫射了一遍。

    柴牧审视许久,始终只见着司徒灰的诚意,终于褪下锋芒,而换上母亲的和颜悦色:“我家小心不好相处吧?”

    司徒灰讪讪笑答:“小心人很好,待我也好。”

    柴牧似乎不相信,梗着脖子又凝上司徒灰。

    司徒灰只得傻笑:“小心有时候是脾气不好,但她只对最亲近的人发脾气,她能对我甩性子,我很欣慰。”

    “哈哈哈……”柴牧放诞大笑,“这点我喜欢!这样的男人,我家小心没有白喜欢。”

    被年长了自己三十来岁的女人夸赞,司徒灰腆着脸,不知如何是好。

    “但是我有几件事还是放心不下。”柴牧的脸就像是晴雨的表,翻覆无常且迅捷,“一是你亲身母亲的事,我虽没有害她,但她确实是因我而丧命的,这点我不否认。二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虽不是我无心害的,但明白着是在我手里没掉的。这两桩巧合,你相信是巧合吗?深信不疑吗?如果你有一点的疑惑,就请不要招惹我家小心。我就一个女儿,不是给你们算计用的,你如果想打她的主意,我敢担保,我再怎么落魄,也可以跟你们父子拼个鱼死网破。”

    司徒灰拱手:“小意那件事,是父亲当初不肯松手,我的认为是父亲有错在先,伯母您……如果不是故意的,我不想追究。至于我的亲身母亲,谁能说她自己没有错呢?她是被自己家族给拖的。我与母亲原本就缘分浅薄,她就算是伯母您害的,有小心在后,我当时也已经脱手了的,并没有追根究底。只是矿山那事是一早埋下的,我们原本也是没底的在堵的,结果是我们侥幸赢在了运气上。伯母,请你不要怀疑我,我找了小心十三年,我比任何人都失不起她!”

    “哦!”柴牧吁了一气,支倒在床上,“最后一件,你母亲那边,同意了没?”

    “这……”

    其实自从上次司徒慕青假病骗他回去与郁思辰订婚,被他从宴席上出逃以后,他们母子就已经闹翻了。

    司徒慕青后来以家长的身份到柴家拜访,又胡编他的身世故意引柴家的人怯婚,害的柴可心写血字,司徒灰更是恨深了她,母子俩几乎闹到分崩的地步。

    只不过后来柴家的事出来,柴渊与司徒灰都忙于善后,司徒灰与司徒慕青几乎没碰过面,所以才没有闹出大的动静来。

    这时候柴牧问起司徒灰他母亲的意见,他才不知如何说。

    但是,柴牧显然不肯放过他:“我不防跟你直说,我们柴家跟你司徒氏的渊源很深,远不止上一代这么点简单。你可以回家问问你母亲。你如果要跟小心在一起,要么说服你母亲放下过去的一切,要么你不姓司徒,不然,我无法放心地把女儿交给你,就算小心一定要跟你,我死也不会瞑目的。”

    话说到这份上,司徒灰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小觑,匆匆告别了柴牧,往家走。

    柴可心自从出了医院大门,便被郁思辰派来的人给请去了b市郁思辰的半山别墅。

    郁大掌门习惯铺张浪费,每次请她都动辄十几辆豪车,柴可心一回生二回熟,搭着郁思辰的车队,浩浩荡荡地开往b市,就当参加了一次自助游。

    领队的还是见她一次厌恶一次的朗昉。不知在什么时候得罪过他,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生刮了似的。

    柴可心不得不离这个危险人物远一点,百思不得其解,为嘛她家辰辰就是出入要他随行。

    等见了郁思辰,柴可心才明白她为嘛老喜欢揽胜了,只有这车才爬的这盘山公路顺畅吧?a市原本就与b市毗邻,从南城到东边的b市的半山,操近路不过二十来分钟的路程,但是,半山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山村”,b市最豪气的豪宅林就建在群山上,一栋栋别墅分别隐埋在四围的山色中,不论进还是出,都只能走盘山公路。柴可心从a市出发,二十分钟不到便到了半山地界,但从半山到达郁思辰的山间别墅,却整整盘了半个多小时的山路。真是人在山中坐不知山外来客的艰辛。

    朗昉把柴可心引到别墅一楼的大厅里,便自行折下了山,看样子他似乎挺忙碌的,却还得被郁思辰抓来接人,难怪他一路拿臭脸熏她。

    郁思辰天杀的,大下午的居然是从被窝里爬出来迎接她的,穿着一套厚厚的珊瑚绒夹棉睡衣,总算是把她那纤巧的身躯给烘得不像一片纸那么点薄了。

    柴可心自己坐到她家那足足三米长的的深海蓝色欧式沙发里,沙发很大,足够蜗人,可这庄严的格调,却不是来埋人的。

    郁思辰双手插着口袋,摇着步子来到柴可心跟前,俯身问她:“你困吗?”

    柴可心手搭在沙发靠上,头枕在臂上,“你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试试,累不累?”而且,她还是一下飞机就城东城南又半山地跑了好几圈的。

    郁思辰弯身,伸出手拉拉柴可心:“这里不好休息,走,到我房间里去,有太阳晒。”

    柴可心顺势起身,初春的太阳,晒在身上还真可以缓解疲劳,想着,她便迫不及待地想要上去。

    也不知是不是累的,起身的那会,突觉眼前一阵眩晕,脚下像踩了棉花一般,落地软绵绵的,往前趔趄了一步,拆一点摔倒。

    郁思辰连忙架住她:“你生病了吗?”

    “没有。”柴可心矢口否认,她确实好好的。

    郁思辰嘟嘟囔囔:“没有最好。如果感冒什么了,你离我远一点,我这身体怕传染。”

    “你什么姐妹啊?”柴可心低咒,居然嫌弃她生病。

    不过,她的话却是十分在理。她这类病人,确实应该远离传染病,即便是最寻常的小感冒。

    “姐妹我才提醒你,不是姐妹,早把你隔离了。”

    柴可心撇头,三个月不见,她大姐丝毫不改掌门人本色。

    二楼,郁思辰房间。

    柴可心摸着床便钻了进去,也不管自己一身风尘弄脏了名贵的床品。

    郁思辰操纵遥控器拉开窗帘,又拧开床头的某个开关,瞬间整个房间便环绕起立体声,还是轻音乐的。

    柴可心大叹道:“奢侈啊,自动窗帘,音乐房间。我说你们郁家怎么还没有给你败光呢?”

    郁思辰责道:“什么‘你们’郁家,是‘我们’郁家。我准备修改一下遗嘱,立你为第一遗产继承人。”

    “说什么呢?年纪轻轻的。”柴可心气得差点从床上蹦起。

    “你急什么呀?我这不是以防万一,以备不需吗?”郁思辰边转身翻找东西,边解释。

    “你不睡吗?请你看本书。”

    “什么书?”

    郁思辰正好找到书,递到柴可心手里。

    “切!我还以为是什么书呢!不就是《傲慢与偏见》吗?中学时候就看过了,不就是一个傲慢男人和一个对他有偏见的女人之间的故事吗?中学时候就看过了,没新鲜感!”

    郁思辰却说:“你别急啊!别的书你不会有新鲜感,这本保准你有!”

    柴可心认真看了一眼手里的书:“这不是你从我那里拿的那本吗?”

    “是啊。你们柴家特有的版本,只此一家,别无它家的。内容大有不同,我看过了。”

    “啊?”柴可心迟疑,翻开书本第一页。

    异常倒没有发现,只是书本够陈旧的,纸张泛得跟地上的泥巴一样黄,柴可心一时眼花,顿时作恶不断。

    郁思辰眨着眼睛道:“你是不是怀孕了呀?”

    柴可心点头,缓了口气后便自行埋入被窝里。

    “灰狼的?”郁思辰追问。

    “不是他的难道是你的?”柴可心没好气地闷一声,已陷入昏沉。

    郁思辰急忙移开她床头的书:“既然这样就别看这种书了,虽然是世界名著但内容太沉,不适合婴儿发育,我让人给你找几本育儿的书来。”

    柴可心迷迷糊糊的,只说:“没关系……不用找……”

    郁思辰看一眼柴可心,只见她睡得更沉了。才刚认了妹妹,这么快就给她升级当大姨,她还真措手不及,趁着柴可心睡着,她替她掖了被子,转身便上网去搜育儿书去了。

    一边搜着,一边又想,既然都已经这样了,司徒灰应该能放下司徒与柴氏这两家之间的旧怨了吧?

    这两家老对头,新仇旧恨还真多!

    司徒灰从医院出去后不是回东城去找司徒慕青而是先去问了他亲身父亲柴渊,关于司徒氏与柴氏的旧瓜葛。

    他只知道二十五年前司徒氏与柴氏因为商业上的竞争互相厮杀过,并且司徒氏吃了大亏。之后,为了扭转败局,司徒家族派出大小姐妹争取北美郁氏的支援。而这,却又恰恰冲撞了柴牧的姻缘。两家的梁子因此便结深了。再后来小司徒与郁良辰死在同意俩车上,司徒氏便恨毒了柴氏。

    但是如今水落石出,一切因果都只是天意,而并非柴牧人为,他与柴可心两心相悦,不该再成为这些过去事过去人的牺牲品才对。

    柴牧却这时候又抛出柴家与司徒家的另外一层渊源,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比这些过去的更严肃,后果更严重。

    司徒灰与司徒慕青已然崩裂,所以,只得找父亲先探听一下。

    但是柴渊也不知这二家的故旧,于是约了司徒慕青出来喝下午茶。

    一个是前妹夫,一个是前大姨;一个是孩子他爹,一个是孩子他养母;中间再夹一个苦大仇深的大孩子,这仨能坐到一起,还真得有点千古难寻的良机才能得圆满。

    司徒慕青对司徒灰灌输的理念从小到大都是两个字:复仇。柴家整垮他们要复仇,郁家见死不救也要复仇。

    可是,十年郁氏呆下来之后,司徒灰发现,其实很多事情,并不是如母亲讲的一样。虽然说,结果是他们司徒家垮了,但起因,并不是别家的排挤,而是自家先急功近利,捅了篓子,才给了别人有机可乘的机会。

    所以在父子相认之前,司徒灰在复仇与不复仇之间一直是徘徊着的。

    直到两年前,父亲找上他认亲,他本是不相信的,但dna检测的结果摆在面前,就由不得他不信真。

    关于亲生母亲的事也渐渐浮出水面。

    原来当年,不是母亲愿意抛弃他们父子,而是被家族拘禁了不得不离开他们父子。也是因为他们父子的关系,母亲才不得不答应顶替大姨去勾引郁家少董的。

    这就怪不得郁氏要袖手旁观司徒氏的覆亡了。要不是母亲的横插一足,也许,郁思辰的父亲到现在都好好的活着。

    当然局势会有所变动,郁思辰不会有今天的地位。

    所以后来他要脱离郁氏,郁思辰没少帮了他的忙。

    也是在那个时候,郁思辰和她家老爷子对柴可心的身世起了疑心,才有了他后来纵归山林的机会。

    离开郁氏之后,他始得知柴可心就是他要找的人。后又有父亲丧女之痛在垫着,所以三家人不约而同地扑向了柴氏,虽然动机各有不同,但目的都是一致的,都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

    柴家在浑不知觉中成为众矢之的,父亲利用他特殊的身份步步蚕食着柴氏日化,纵千里长堤,也经不得风雨沧桑,两年之后,日化已日渐萎靡,不得不靠柴牧赌矿来争取资金维持。

    所以这一句的赌矿,其实是各不知天命的愿打愿挨。若柴牧赢了,三家的心血毁于一旦;若柴牧输了,就各领各的好处。

    好在结局倾向大众。柴渊得以一泄私愤,司徒氏得到了柴氏,郁氏认回了本该属于他们的柴可心。

    要知道,如果柴氏不倒,郁氏就算认了柴可心也得不到她,她为柴氏而生,鞠躬尽瘁也只为柴氏。

    唯一不知足的就算司徒慕青,她恨不能整死柴牧,外人只知道她们两人结怨已深,却不知怨结原来还在别处。

    司徒慕青说,当年郁良辰唯一动了真情的,只有柴牧。而柴牧,以司徒慕青同为女人的判断,她也是喜欢郁良辰的。只是一个太过傲慢,一个又早生了偏见,才给旁人钻了空子。

    虽然司徒慕青早已被郁良辰弃之如敝履,但司徒慕云清新靓丽,又是主动送上门的,郁良辰没有拒绝的道理,再加上那会柴牧因为司徒慕青怀孕的事对郁良辰不理不睬,郁良辰也有意拿司徒慕云来激柴牧。

    这才一来二往的,有关郁良辰与司徒慕云的绯闻传得沸沸扬扬起来。有关阔家大少劈腿两大豪门千金的花絮真是无限精彩,堪堪比得一场大戏,热闹了好些时候。

    要不是后来,司徒慕云与郁良辰双双死去,这一场闹剧一定会逼得郁氏在柴氏与司徒氏之间做出选择。

    事实,就算他们都死了,郁氏也在他们之间做了选择,选择了柴氏。这是司徒慕青心坎上的梗,付出所有,失去所有,却得不到她想要的。

    爱情没得到,家族没保全。

    柴氏早在柴可心祖父掌权的时候就已经着手对付司徒氏了,虽然后来他早死了,但是在即便在权力更迭的混乱中,柴牧也没有松懈对司徒氏的裁制。

    原因就是柴渊和司徒灰迫切需要知道的。

    原来司徒慕青的父亲年轻时候是梨园行里的,原是与自家师妹有过婚约的,但可能是盛名累的,不知怎么的就被柴可心的姑奶奶给看上了。柴可心的祖父派人过来威胁利诱,不得已,司徒家订了这门高亲,但在迎娶的当天,柴家那位姑奶奶却逃婚失踪了,没办法,司徒家只能让师妹顶替着拜了堂。

    但是柴家的嫁妆却成了司徒氏发迹的资本。

    事后,柴家姑奶奶的姻缘就成了老大难问题。柴可心的祖父只得找上司徒家要他们娶个平妻。可是那会司徒慕青的母亲已经怀上了她,作为人新婚的妻子,无论如何也容不得丈夫另找新欢的,纳妾都不行,更别提娶平妻。

    看在子嗣的面上,当初司徒家没有答应。但十个月后,司徒慕青出生,柴家再上门提亲时,司徒氏便松了口。柴可心的祖父亲自送妹妹进了司徒家的门,不过这回,是司徒慕青的父亲逃婚了。

    柴家后来全数退回嫁妆,但司徒氏在a市的根基,似乎已经扎牢了。

    关于司徒氏的产业,两家也因此争执不下。司徒家说,是他们自己挣下的;而柴家却说,是他家姑奶奶拿私房钱填补的嫁妆的空缺。

    后来就闹出,柴家姑奶奶与司徒慕青的父亲串通一气,唱的一出逃婚双弹簧。

    柴家由此就记恨了司徒家,想尽办法地要把他们整垮、赶出a市。后来遇上解放、遇上十年浩劫,司徒氏为了自保出首了柴氏,这怨结就结深了。

    开放后柴家忙于重整,逐渐恢复了元气,而司徒氏,因为经验不足,经营上出现了问题。被柴家洞悉之后,便一口咬住,直到把他们咬死。

    “钱的事,当年是送的一半挣的也一半。就算我家当年亏欠了他家,可也是他家女儿自己送的,自己不愿嫁过来的。他家后来这么逼我家,是不是太过分?我是不是该绝地反扑一下?”

    柴渊与司徒灰默了。中间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曲折,虽然他们都知道,司徒慕青的描述中必定有所保留(为了家族名誉的保留),但是柴牧把司徒氏一网打尽确实是狠了的。

    于柴渊父子来说,更是狠的。如果不是柴牧的一意孤行,司徒家就不会打郁良辰的主意,就不会有司徒慕青折戟情场,就不会有司徒慕云顶替上场,就不会导致他们一家人分开。

    更加不会的是,司徒灰不会失去母亲,流离失所二十六年,二十六年成为别人的棋子,二十六年没有一天是阳光灿烂的日子。

    这个答案让司徒灰很迷茫,他原本不怨柴家的人,不想恨柴家的人,可柴牧说的没错,柴氏与司徒氏的渊源很深,远不止上一辈这么点恩怨。明确地说,他司徒灰大半辈子的灰调人生,都是柴牧一手造成的。

    他还能不怨?还能不恨吗?

    他是人不是神,这么多年的委屈突然找到了突破口,他势必想要报复。但最后横在他前面挡道的是这辈子唯一给他过色彩的人,他能像古时候的战将一样,立马横刀,一跃而过吗?

    柴可心这个多心眼的,一早就听出了郁思辰的话中话,所以故意装睡蒙骗了她,亲眼看着她把书藏好。待郁思辰转身离开卧室,她便摸下床把书翻出来哗啦啦翻了一遍。

    这本世界名著她上中学时候就看过了,她才不信有什么她家特有的版本呢!或许书中夹杂什么东西,或许书中旁摘了什么东西,是关于她家的某些秘密吧?

    果然很快就被她从中倒出来一张薄纸片,老久得翻了黄,且还是竖排的小楷写就的书信一样的便笺。

    没来得急细看,就听到郁思辰趿着鞋的声音往自己的房间靠来,柴可心急忙把书放回原位,把纸捂在胸口,快速滚回被窝里。

    郁思辰小小地打开房门,见柴可心睡得沉,便没去打扰她,去了书房继续她的视频会议。

    一个星期之后,在柴可心的照料下,柴牧逐渐恢复健康,于是办理了出院手续,回到南城老宅。卸下了重担之后的她,在适应一阵子之后,不再觉得虚得慌,反倒是一身的轻松,跟柴可心告了假,准备出国旅游去。

    这日母女俩正收拾着行李,柴可心忽然就作恶起来,没完没了。柴牧是过来的人,忙问她:“是不是怀上了?”

    柴可心颔首承认,同时问她母亲:“妈,你有没有后悔过当初这么对付司徒氏?”

    “有吧。尤其是在你父亲去世这件事上。”柴牧沉道。

    原来那日柴可心看到的信笺是她家姑奶奶与司徒慕青的父亲定下的一份契书原件。主要内容就是,只要男方赖婚,她家姑奶奶就奉上双倍的嫁妆作为报酬和弥补损失。

    柴可心终于知道,原来她家姑奶奶唯一提过的那门亲竟是司徒氏。后来祖父与母亲极力打击司徒氏,想必是这中间结了什么冤仇。

    等到柴牧病好了些,柴可心向母亲问起当年的事。柴牧见瞒不住了,便告知了柴可心实情。

    原来姑奶奶一开始许给司徒氏之时,司徒氏并没有婚约,而是自家姑奶奶在婚礼上逃脱了司徒家才另娶的代替品。后来,祖父为了家风门楣考虑,又逼着司徒氏娶姑奶奶。被姑奶奶知道后,重金买通了司徒氏造假。司徒氏本就不乐意成这个婚的,又有好处可捞,自然成全了姑奶奶。后来不知怎的,契书的事就被祖父给知道了,他与姑奶奶大吵一架之后,便再也没去过山上瞧他那已然跨越了伦理的妹妹。但是祖父毕竟是极宠这个妹妹的,又因为姑奶奶后来郁郁寡欢年不到中年便早早地死去了,所以,祖父的怨恨就都泼在了司徒氏身上,从此与司徒氏水火不容。而自己的母亲,因为祖父为了姑奶奶而疏远祖母,也与祖父多年不睦,甚至离家出走,当她执掌柴氏之后得知了真相,多年的怨恨转嫁到司徒氏身上,便彻底击垮了对方。

    其实当年,柴牧如果肯手下留情,司徒慕青就不会去招惹郁良辰,就不会有后来的司徒慕云什么事,更不会有司徒慕青因爱生恨亲手摧毁自己的妹妹和爱人这事。

    柴牧当年就悔过,郁良辰虽不是她害的却因为她而被害。

    司徒慕青在郁良辰的刹车上动了手脚,这个事实当年就被郁家查出来了,所以郁家老爷子才撒手不管由她整垮司徒氏的。

    司徒慕青这么做,一是她得不到的人别人也别想得到。二是她以为郁良辰的车有问题人人都会怀疑到柴牧身上去,毕竟车上还坐着她的亲妹妹,谁会怀疑到她身上?她正好一箭双雕除去冤家扶自己的孩子上位,顺便借郁氏打击报复柴家。

    可惜天算不如人算,在她做手脚的地方正好有监控拍到了她的身影。

    出事后看在她肚里孩子的份上郁老爷子放过了她,可笑她二十多年来一直掩耳盗铃以为自己的计谋很完美,自以为郁家的人不帮她反帮柴家是出于商业上的利益考量的。

    而柴牧不否认别人造她的谣则仅仅是为了保住柴可心不让郁氏知道。

    就这样拖到了今时今日。

    柴牧让司徒灰回家去问司徒慕青,她又添油加醋说了不少柴家的不是和司徒家的无辜。

    再有司徒慕云之死确与柴牧的咄咄相逼脱不了干系。

    所以司徒灰已经一个礼拜没有来看过她们母女了。

    柴牧便问柴可心:“如果它父亲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这孩子我不要!”柴可心坚定地回答。

    “我还以为你会独自抚养它呢?”就像她抚养柴可心一样,柴牧失笑。

    “怎么可能?这样的孩子我怎么要得起?何况它还……”

    柴可心忽觉手腕处剧痛,抬眼一看,竟是被司徒灰牢牢卡住。

    他极轻地蹦出两个字:“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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