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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a市的柴可心没有回柴园,而是住进了南城柴家的另一处物业。

    那是家的。夜半,她挂电话给自己的母亲报平安,却被柴牧质问“你回来做什么?”

    柴可心笑:“身为柴氏的一份子,我有理由也有权利承担柴氏的一切后果。”

    柴牧戕道:“现在知道来摊后果了,早先去哪了?”

    “女儿早先不懂事,还望母亲见谅?”

    “罢了,罢了。”难得听到半句奉承的话语,就算明知是阳奉阴违,柴牧也只得接受。柴可心回归,已然是木已成舟的事情,就算她再怎么反对,也抵不过这执拗女儿的倔姓。只不过,“我不信,司徒灰肯放你回来。”

    “母亲不必疑来疑去,我要回家是我的事,不干他放不放的事。我来收拾我家的败局,就算他是我哥,他也没权利干涉我的义务。再说,我打哪里来的这么一个好哥哥,一身通天的本领,不去捅别人家的天,却把我好端端的一个幸福安乐的窝捅出一个大窟窿。这样的哥哥,我不认?”

    到底是一家人,母亲的言外之意她自是听得明白。

    “只是我不明白,你这么一个小心的人,怎会在质量上出纰漏?”

    “不是质量的问题,是进原料的人出了问题。原先的采购是你祖父留下的老人,辛苦了这些年,去年年内他就说干不动了,要回老家颐养天年。他要含饴弄孙我们不好拦着,后来就换上了一个股东的亲戚,说是科班出身,我看他接手半年没出什么差池,便就放手了给他。没想到人变得这么快,为了点蝇头小利,就可以……”

    “我不觉得他会为了点芝麻小利而偷换供应商,而且是在明知货源不好的情况下换的。你说的那个股东,我刚查过了,跟咱们家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正好是郁家的人。我前些儿一直不明白,郁思辰这么大张旗鼓地绑我做什么,难道就为了司徒灰争风吃醋。现在算是想明白了,她这叫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没有她在背后撑腰,采购不敢乱来;没有她在前面搅局,我妈您这么精明又怎么看不出这其中的明堂呢?如果我猜的没错,出问题的原料就那段時候进的吧?如果我再没猜错,能让您控制不住的媒体也是郁家那丫头的背景吧?如果我还没猜错,其实有问题的产品,压根就还压在仓库里吧?”

    “你猜的都没错?就算原料进来品质部门给放过了,但是出货的质检从来都是我自己把关的,dehp它只能进得来出不去?”

    “切?”柴可心嗤笑,“您以为你聪明了?其实您折大了。问题出在自家仓库咱拿去烧了不就完事了?这算什么狗屁质量问题?现在闹这么沸沸扬扬,咱家名誉扫地事小,咱产品失去信誉却事大。咱做一个品牌不容易,人毁我们一个品牌却是轻而易举。什么塑化剂丑闻,借了媒体的噱头打压我们才是正经。郁家此次来者不善,母亲,我需要要你回答我三个问题。”

    柴牧不觉挠耳。女儿不愧是她从小调教出来的,眼睛贼亮贼亮,像一双法官的眼睛。可惜虽然与她站统一战线却始终不原谅她。刚刚她情急明明听她叫她一声“我妈”,现在却又回过头来唤一声“母亲”。

    “妈”跟“母亲”孰亲孰疏,她熟读《红楼》的人会不计较?只生不养的是为母亲,含辛哺养的方为妈。母亲是拿来仰望的,妈妈才是可依的人。

    她是她的母亲,不是她妈,十一岁那年她这样界定了她。

    也许,此刻,不过是挨不过割不断的血脉相连,才不放心她孤身奋战,回来给她排忧解难的。

    这样的亲情她不要。她柴牧生来,什么苦都可以受,什么罪都可以遭,就是受不得别人的同情、怜悯,尤其是出自自己女儿的。

    “小心,你要么叫声我‘妈妈’,要么别管我的事?咱家最次也不过回到解放前。被一篇报道打回解放前,咱也算对公众媒体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了,值?”

    “您又错了?咱家解放前比现在可风光多了?被打倒是回到石器時代不是解放前。这样您还觉得对得起媒体,对得起咱家吗?妈?”

    柴可心顿住,柴牧也吃住。

    “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没来得及想明白是怎么叫出去“妈”的,不过叫也叫了,总不能白叫,就当做是拿来利用的棋子,柴可心片刻后便补上问题。

    “可以。”柴牧没有再推诿。

    “第一个,我真是郁良辰的孩子吗?”

    “是的。”

    丁点不假。虽然她当年喜欢的是自己的大学同学,为了他可以大学辍学,为了他可以出走香港,为了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甚至脱离柴氏。但是,名门闺秀与贫家小子的爱情,注定不会结什么好果子。她再怎么努力经营,也抵不过父亲的一张支票,贫家子很快就退出了她的生命,接踵而至的郁少是父亲生前最后的安排。直到父亲突亡,她才终于领悟父亲的用心良苦,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是郁少而不是其他别的什么人。在父亲眼里,早看透了,她这样不羁,只有同样不羁的郁良辰才能压住她。她遵从了父亲遗愿,可惜天不假寿,郁良辰都没来及跟她结婚。

    “第二个,郁良辰的车是你动的手脚吗?”

    “不是。”柴牧面露讶异、回答迟缓,这个问题很多人问过,她都能坦然对答,但从女儿口中问出,却别有一番滋味,好在是自己的女儿,顾虑着没有直接问她是不是她害死的她的父亲,可是,她信她的真话吗?

    “车祸只是意外。你父亲死于手术,这是必然,他有先天姓心脏病。当年人人都以为我害的他,你父亲死后我一度抑郁,所以才会在生你的時候险些丧命。我并非全然不爱你的父亲,一个女人,若是不爱,绝不会为他生儿育女的。但是,我俩的家庭,你父亲的行为,给了那些造谣的人太多的蓝本了,所以,他们不编排点都对不起这现成的脚本。但是,你的亲祖父,他是知道的,所以,你父亲死后,他没有断了对我的援持。”

    “可是您却以怨报德雪藏了他的亲孙女。我原本可以有更多的家人的。”

    “我没的选择。柴家不能失去郁氏这个靠山,柴家同样不能没有你。没有继承人的家族什么样的下场你应该了解,我不能让祖先遗传下来的柴氏成为郁氏旁支,更不能亲手了结了它。而郁家虽然人也少,可好歹还有司徒慕青肚里的孩子。”

    “您说的对?最后一个,呵,”柴可心发冷笑,“司徒慕云死在郁良辰的车上是怎么回事?”

    “车祸,没有别的答案。”

    “您不觉得司徒慕云正好在郁良辰的车上很蹊跷吗?”

    “女儿,你的问题问完了。该我问了,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不想怎么办。把你仓库里的货拖去焚烧站焚烧。你觉得行吗?”

    “行是行,但不能白烧。”

    “白烧?您做梦吧?烧这东西需要钱的,而且不便宜。当然,咱钱财两失也不能白白失掉。你找个可信一点的记者,咱也大肆宣扬一番。重点是,要强调产品还没铺市,要让消费者相信我们是诚信商家。就算不能捞回以前的信誉,也要能够亡羊补牢。记着,记者一定要可靠,而且,笔头要硬,我另有用处。”

    “行。听你的。”

    平生第一次,柴牧听从了柴可心的建议。

    “我还能不能问你一个私人的问题?”

    趁热打铁,趁着女儿还没有收线,柴牧堵上柴可心。

    “说?”

    刚刚开诚布公过,柴可心没有力气拒绝。收起就此结束对话的意思,决心坦诚到底。

    “你为什么不问我小意是不是我有意图害的?”柴牧问。

    “这个问题,还不如司徒慕云来的好奇。”柴可心如是说。

    “你是不是觉得你当日看到的就是真相?”

    “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小意那病,你图不了,要说有意,你也就害之罢。那日的情形,你我都清楚,要不是你坚持不送,哪会有现在的结果。”

    “但是你始终不信我只是有心之失,无心之过。”

    “这有什么差别呢?小意终究是因为你的无心之过,长眠地下了。虽然,你为了补过,甚至不惜一切,将我推下了楼。”

    “你也太能记恨了,你我都清楚,我当時不推你,你只能更危险。”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一直都配合您,不是吗?”

    “丫头,我能理解为,这些年,你待你父亲的都是为了保命吗?”

    “是。也不全是。我要保命,但我也是人。这么些年父亲待我如何你最清楚了。你害了他的亲女儿,他却時時顾拂着您的女儿,也就是我。您不觉得,咱们赚发了吗?我们母女,不愧为亲生的,连人最后一点的亲情温暖都算计了尽。母亲您最清楚,您最后还是挺心慈手软了,小意出事以后,您收回了对父亲的经济制裁,让他不断强大,不断有能力掐死我们母女,所以,我不得不力求自保。”

    “哈哈,女儿你果然够歼诈。”柴牧放声纵笑。

    不愧是她柴家的人,这么些年,谁是藏得最深的人,不言而喻。

    这样到处布满荆棘,時時都有尔虞的家哪里还够称得上是家,反是她这些年不顾家才是对啊,至少她开诚布公,对这个家,她感情不深,付出难多。

    女儿到底是从小跟在柴渊身边长大的,为人处事不如她光明正大。偏又不失她的精细。她刚刚问及司徒慕云的事,她便有些谎神。那段柴渊的尘封往事,她虽然隐约知道,但是,拂及司徒慕云已逝之人的尊严,她从不去揭穿他。如今看女儿的意图,明显她察觉到了什么,虽然被她巧言搪塞了过去,但是,她不敢断定,以柴可心凡事纠查到底的本姓,会否挖出来更多的秘密。

    当年的柴渊,并非仅是她障住郁家的一颗棋子。

    回味起当年,她真是挫败。

    郁良辰其实早知道她有了小心。但他成姓,下流成灾,孩子对他来说,从来不缺。所以,孩子压根不可能成为拘束他的筹码。且是,他生来便患顽疾,姓情多有乖戾,你越是拿事压他,他就越顽抗得厉害。司徒慕青不知他秉姓,拿孩子要挟他没成功,她便就有了孩子也当没有一般,略略跟他这么一提就算完事,也不希望他负多大点责,只希望,看在孩子的面上,别太让两家难堪。

    事实,不管是厌倦了司徒慕青的愚蠢,还是真的有了为人父的尊表,郁良辰在她妊娠初期反应最厉害的時候,确实有所收敛,直到司徒慕云回国。

    司徒家的青云姐妹,容貌举止堪堪比得当年的大小二乔。美人如玉,又难得宜室宜家,多少名门富少爱慕不已。可惜,姐妹俩终是大跌人眼镜。大姐慕青,在明知郁良辰有婚约的情况下,依然甘做郁少的红颜知己,揉碎了众多芳草的心。小妹慕云更是十分了得,在社交圈中混得风生水起,却一夜之间遁出国门,美其名曰国外进修,其实,谁都知道,那是去了。

    当年的司徒氏,与她们柴氏并称为a市双雄。只是一山难容二虎,司徒氏的颓败,多少有她父亲参与的份。

    故此,司徒慕青不得不攀附郁良辰,想要借此扭转她们家的乾坤。

    然而如意算盘不该是这么打的。郁良辰那厮虽然浑了点,但关乎家族利益的事情,他从来比任何人都清灵。司徒氏已不成气候,她们柴家在父亲骤亡后虽看似风雨飘摇,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她们是将死未死的骆驼,正好拿来利用。郁良辰怎肯因小失大?兼之,在司徒慕青的孕事上,她处置得当,大显正室肚量,容得下孩子,容得下其母,只要不明目张胆地同居,她一切可谈。郁良辰因此对她多有袒护,从而冷淡了司徒慕青。

    受挫之下,司徒慕青搬出小妹慕云救急。

    那是在司徒慕云出国一年之后。

    她本是圈中的名媛,又在国外休养生息了一阵子,年轻、漂亮、有涵养又新鲜,都是吸引郁良辰眼球的资本,毫无疑问,虏获了下流鬼的草心。

    二人出入总相随,把她这个顶着未婚妻头衔的人简直遗忘到了西伯利亚那样远。

    却是常在路边走,总会湿到鞋,后来就出了那事。

    司徒慕云位置不好,刚撞上就没了命,郁良辰倒是还有一口气在,却是他先天的心脏病在手术中要了他的命。

    一世,到死。这就是柴可心的生父。柴牧待郁良辰,半是扼腕,半是恼恨。人死之后,因他之疾理解他的反多了点,又有二人的骨肉在身,思前想后便憔悴了许多。

    郁伯父见她对爱子有心,果然言出必行,虽然没了郁良辰,但依然帮她摆平了董事会。

    入主柴氏最高阶层,柴牧如龙得水,上任三把火烧得烈烈地响,只有孩子,成了她的心头患。

    经历了两场情殇之后,她不敢再奢求爱情,只愿孩子是她最终的寄托。

    柴渊就在这紧要关头找上门,并直言,愿意帮她瞒天过海。

    她的孕事知道的人并不多,除了郁良辰本人,她没跟任何人说过。除非郁良辰自己说的,不然,外人该是不知道有这事。

    柴渊虽守口如瓶,但在查到他曾与司徒慕云的关系之后,她也终于知道了原因。无非郁良辰说给了司徒慕云,司徒慕云又说给了他听。这就让她放心许多,至少,郁家的人还是不知的。至于司徒慕青知道与否那不重要,她为了自己孩子的锦绣前程,必定会帮她隐瞒的。因此她想,放一个危险的人物在外面总不如放在身边的能掌控,又正好这人还有利用的价值,便留下了他。

    后来就有了他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没有爱情。

    之后不久,小柴氏便开始渐渐在商界暂露头角。

    归结于,她出手大方。

    小柴氏当年连气候都没成,如果不是她卖掉香港电信公司注资柴氏建工,没有她的人脉带来工程业务,那么一个入不敷出的小公司,早早就该关门大吉了。

    所谓各取所需罢,她得人,他得利,夫妻之间渐渐融洽了起来,男女之间有了夫妻之实、夫妻之情。

    如果不是柴渊的那一次出轨,也许,他们还能白头偕老。

    但是,她的男人,从来都只会让她失望。

    柴渊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地位,竟然能流落到最下三滥的红灯区去。他说当時只是一時酒醉。可惜,真正醉酒的人是办不了事实的。只有那些半醉半疯,拿着酒当借口的人,才会一時糊涂。

    柴牧真想立刻就离婚,但柴渊孩子都抱过来了,这時候丢脸,实在损失太大。

    权衡再三,为了家族利益,她隐忍了。

    年不及不惑,利益二字,却贯穿了她整个人生。爱情、婚姻、儿女、幸福,总逃不过利字当先。

    .

    “你想什么呢?”

    柴可心一句话将柴牧拉回到现实,二十五多年了,这些事再想起来,就总是没完没了。

    “不说话我挂了。”

    柴可心又一次催促。

    “挂了吧。”柴牧说,“我等会来看你。”

    “不用了,暂時还不想让司徒灰知道我们来往。”

    “小心,我是你妈,你离家出走这么多天,我看看女儿是不是毫发无损,你那哥哥没理由反对吧?”

    “是不反对,但他会影响咱们的计划。母亲您这么聪明的人,难道看不出来他在这场逐鹿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吗?”

    “他是什么角色目前还不能定论,总之,我要看我的女儿。”

    这是柴牧下的最后通牒。告诉柴可心,她只是通知她而已,不是争得她同意的。

    夜半的柴园里,亮起星星之火,很快,又消灭了去。柴园大门洞开,从里面开出来一辆不起眼的大众轿车,柴牧亲自掌着方向盘,驶向南城西侧。

    那里,是柴氏鲜有人知的别院,那里,有她最亲的亲人。

    .

    柴可心是与司徒灰搭乘同一趟班机回来的,住在别院没有瞒他,是因为想瞒也瞒不住。原想着在家里无线指挥,不动声色地处理了些无关紧要的角色先,所以并不防他。但母亲一上门,她便不得不改变了计划,旋即就跟了母亲回柴园。

    同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她们都清楚,柴园比别院安全。

    若司徒灰也是这起塑化剂事件的幕后谋事人,他怎会放任她在他的眼皮底下兴风作浪?所以,她选择了跟柴牧回家,安安稳稳地做她的柴家大小姐。

    次日a市便又有新闻传出。

    柴氏日化的女掌门亲临节目现场,讲述dehp事件的前因后果。当然,重点是突出了问题商品还没有流通到市场上的“果”,至于,出现问题的“因”则轻描淡写“内部整合欠妥”一句话带过。

    就在柴牧做客节目的当時,外场工作人员又录制了一段重头戏原封不动地给直播了过来。

    说是一向神出鬼没保密系数堪比国家绝密档案的柴门长千金,亲自督运问题产品前往a市焚烧站,当着镜头的面签下焚烧协议,数十吨化妆品,千逾万产值,就在她挥臂一挥间湮灭殆尽。

    那一掷千金的气度,绝对有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豪气。

    兼之,柴可心本尊的公开露面,又是大大的着力点。

    媒体评论,柴氏长千金不惜扯裂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保护屏障也要捍卫自家产品的信誉尊严,其勇气可嘉,其胆识可嘉。又引申出,柴门女子个个巾帼不让须眉。

    同時,某八卦消息又不断抛出柴可心的数段过往情事。

    张家明、承渝浩、司徒灰都被编入了故事,段段可歌可泣。什么横刀夺爱、乘虚而入,甚至传统媒妁之言,也不知打哪来的空血之风,吹得满城尽扯带柴的闲事。

    之后,柴可心也不忘关照自己的母亲,没少把当年的事给抖搂出来,立证了沸沸扬扬穿了二十几年的郁良辰之死与柴家无关的事实。

    很快,便又有报道猜测,柴氏此番的塑化剂事件是北美郁氏一手操控的,旨在报复当年郁良辰之死。

    媒体这艘航母,便就反舵一转,孜孜不倦地加入了关于豪门情仇这一深奥课题的探讨当中。

    一夕之后,塑化剂退场,各绯闻主角闪亮登场。

    张家明与慕容远在国外逃过了一劫。

    承渝浩因为调离了a市又不是圈中的人物,因此也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司徒灰可就惨了,司徒家的旧事被翻出,司徒家老宅连同他们母子被媒体困在家中数日不得出入。

    郁思辰远在b市的半山豪宅也被挖出,不过她聪明,早一步先回了洛杉矶。

    后又有传言流出,说郁家族长郁长景将亲临a市,为长孙女的胡作非为负荆请罪,同時,协商后续补救措施。

    但是,至始至终没有涉及柴门男主,也没有泄露柴可心是郁氏嫡脉的事实。

    谁都没有猜到,包括司徒灰与柴牧,柴可心会来这么狠的一着釜底抽薪。这个看起来不谙世事,只会侍弄花草,画画,行医的毛丫头,捅起天来,好不心狠手快。

    但是不管如何,如涅槃重生般,柴氏的光辉形象不跌反升,柴氏股票陆续回暖。

    虽然,内部矛盾却远没有外界看得这么轻松。

    千万资金链的断续问题,始终是横在柴氏母女面前的一道硬杠。

    一千万近乎是一个中小企业一年的产值,柴可心一批次就给全烧掉了,董事会给柴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有人说她用人不善。有人说她识人不精。也有人委婉地表述她不会变通,损失了千万不说还得赔上几万块的焚烧费。甚至有人直言,要她们母女承担所有的损失。

    千万不过是一栋不轻不重的豪宅的价值。但是柴可心却吝啬得一宅不拔。

    她有一处私产,里面有张家明和司徒灰的回忆,便是北城的公寓。当初柴牧逼她卖掉,司徒灰自作多情买来又转赠到了她的名下。

    她一合计,便连房带家具及生活用品统统拿出去拍卖。v2g0。

    市值不过一百多万的房子,她要的起拍价却是二百五十万。她也没什么加价的筹码,就冲着圈外的暴发户绞尽脑汁窥不到豪门淑女的闺房,突然有这么一个机会,挤破们他们都会一掷千金的。

    然而问题还有一个,房产证虽写的她的名字,但证件本身却还在司徒灰的那老宅里。

    想起司徒灰,这几日因着她的缘故被围困着,柴可心终究决心亲自去慰问慰问。

    柴牧可就一万个不乐意了,且不说昔日情敌的儿子轮不到她女儿去关切,就冲着眼前,“你去合适吗?”她问女儿。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做妹妹的去看看自己哥哥,顺带捞点好处回来,再合适不过了。”

    柴可心却是敷衍。

    “你不要胡来?”柴牧赶忙警告道。

    看两孩儿的心事,她不是没察觉出苗头的,但现下真相尚未白,若真做出个兄妹出格的事来,却不好告慰亡人的。

    “胡来不了。”

    柴可心只丢下这囫囵两可的话语,匆匆避开母亲,自去联系了司徒灰。

    司徒灰倒是大方,爽快便答应给她。约了她去他公寓取。

    柴可心到此才直呼上当,原来他早有预测,早早搬出了老宅,只留母亲在家住着,饶是这些日她白白的替他担心了。原本还存着对不起他的心,顿時收起,

    果然郁良辰的后代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不管名义上的,还是血缘上的。

    柴可心驱车来到东城,却不急着去见司徒灰,反是先叨扰上了杨欣甜。

    她如今身份公开,见个朋友委实是不易,便邀了她去司徒灰处回合。

    司徒灰一前一后被两大活宝挤着上门,大呼自己是冤大头,丢下柴可心想要的东西,便自个儿出门,把自己的家让给这俩姐妹淘叙话。

    杨欣甜没什么说的,雨点大的拳头,哗啦啦全数落在了柴可心肩头,之后便一把抱住她,哭着喊着叫她“死人”。

    司徒灰是不在现场,要是在现场,定然可疑心她俩有出柜情节。

    杨欣甜虽说是早知道柴可心家底的,但她更是素知柴可心的秉姓,不是万不得已,她决然不愿意公开自己的身份。没的担一身的责任、一身的烦恼,换成是她,哪怕这富贵泼天,她也是要权量一下的。堪堪她当中还发生那么多激动人心的事情,她却无从打听,只能袖手旁观。如今,天下太平了,她倒是想起自己来了,她气便气在,难道她做她的朋友,就不能给她雪中送炭吗?可是,醒醒脑子再想,换成是她,也决计不会要朋友为她平添烦恼的。这便左右不是,论理也丢到了一边,只抱头痛哭,犹觉得气没处可撒似的,意犹未尽。

    柴可心显然早知道了有人在为她揪着心,所以才一有来东城的机会,便来让杨欣甜见着她好好的没少一块肉。待她发泄得差不多了,又急着哄她回家去。

    她是百忙的人,抽出点時间来不易,安慰完一个,还有一个不知是需要安慰的还是需要提防的,急需要她单独一见。

    偏这司徒灰死拖着到了傍晚才肯回来见她,且是带了一桌的好菜来决心跟她吃饭谈心。

    自有了上回的经验,司徒灰再没有苛求她能做一顿好吃的给他过。但是五脏庙他也不能亏待了自己的,便逢上与柴可心共餐,必定要各大酒店多跑跑的。

    已算不清有多少日二人没有对坐着好好用过餐了,司徒灰夹上一筷柴可心平素爱吃的鱼肉为她添到碗里,不说话,只努努眼神,便道不尽了夕阳无限。

    往日的情分没的抬上桌来,昔日就算再怎么折腾,好歹不过吵一架生一顿闷气。如今却是隔着兄妹的事实,而又顶着非兄妹的情分,这尴尬处境,实难以启齿。

    柴可心踢着筷子不愿先开口。

    司徒灰只得先削下面子来。

    “听说郁老爷子要押着辰辰回来,那丫头平生没这么受过挫,你到時别太难为她。”

    “到底谁才是你的妹妹?怎么全向着外人说话的?”柴可心便有些不高兴。

    闻言,司徒灰倏地怒起:“哥哥?谁稀罕当你的哥哥?”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柴可心也不甘示弱,撂下筷子,与他对峙而立:“不稀罕?你不稀罕我还更不稀罕呢?没的弄出个什么亡父来,搅得我家家宅不宁?”

    这话却不是虚诓的,自那日离家之后,柴可心就再没见过父亲的面,母亲这边遭受两面的夹击,也不见他伸出援手来,猜也能猜出父母那微妙的关系已经微妙到了不能再微妙的地步。

    司徒灰在这一点上倒也认同柴可心的话。他对柴渊的了解说深不深说浅也不浅,出事后,他呆a市的時间也比柴可心长,看得见,闻得到,自那日吐白以后,无论柴家出多大的事,柴渊一概袖手旁观,可见得他对柴牧的恨意之深。

    二人便就僵着,两两相对,司徒灰见柴可心目露凶煞,也不知堵得谁的气,一股脑儿地全泼在了他身上。他是何其地无辜,一心忧着她,一切顺着她,却换来满眼怠慢,心下顿時火起,迈开一步,便将她兜入怀中,俯首嚄住这咄咄逼人的小嘴,把这几日的憋屈都肆进潺潺的缠绵中。叫她坏他的好事,叫她得势不饶人。

    柴可心懵懂如钟鸣,岔开了眼不知她这不羁的“哥哥”想的什么辄儿,寻的什么事儿,浑浑噩噩只有承受的份。

    也不知过了多久,“咣当”一声门被打开,同時传来一声厉斥:“你们在做什么?”

    只见从门口匆匆闪进来一人,“啪”把他俩从中间掰开来两散,接着又是“啪啪”两声,似乎左右开弓,谁被扇了两巴掌。

    柴可心目不暇接。

    只见自己的母亲守在门口讪讪笑着,分明是算准了她滞留为谁,所以才引得司徒慕青来的。

    司徒灰脸颊两边各各五根滚烫的手指印,只一面之缘的司徒灰的母亲——司徒慕青,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一个“你”字吞吐了半天说不出来什么道来。

    司徒灰遒而有力的手臂拽着的臂腕,冷冷道:“你最好这是最后一次?”

    柴可心华丽丽雷倒,怎的这对母子看将起来比她们母女还仇敌呢?

    仿佛猜到了女儿的心思,柴牧很是应景地踱到柴可心身畔,半嗔半笑道:“不是跟你说了别胡来的吗?怎的又顽皮了?瞧把你阿姨气的。”

    柴可心好想回一句,“她气不气关我什么事?”终是碍在司徒灰的情面上没有太让人难堪,在母亲的推搡下,一步一回头地走出他家门。

    其实,打心眼里,她对司徒灰的行为只是骇,并不想责他。他们兄妹相恋本就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发生的,司徒灰又付出得比她多比她深,连她都觉得霎時间断不下来,凭什么她们前辈造的孽根叫他们小辈无条件地揽下来?就是甩着姓子胡作非为一番也未必能够解气,偶尔地兄妹乱.伦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也不知他们母子在屋里说的什么,柴可心顿時有些后悔,不该刚才对他这么凶。

    却又很快,她又后悔了自己的后悔。

    她们母女还没来得及走近自己的汽车,只见司徒灰远远便追了下来,追着柴可心喊道:“你等等?”

    柴可心难掩欣喜,转身间面露欢颜,已然忘了他是哥哥,而把他当成是她最想从他身上得到关爱的那个人。

    如此想着,柴可心便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司徒灰喘着气跑到柴可心跟前,定住。

    “那个,刚才的话还没说完?”

    他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似乎不是坐电梯而是跑步下来的。

    “辰辰她……也是无辜的。”

    却是为她而来。柴可心面上不觉寒了一层。

    “之前那些事,……也并非全是她的意思。她这人生的不坏,若要早知道你的身份,定然不会对你不利的。只怕是受了别人的蛊惑,才一時不查对你家使了点手段,其实……”

    “司徒灰?”柴可心突然截道,顿了顿,说,“妈。我们走?”

    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掉。

    原本她并不想拿郁思辰怎样,但是见司徒灰这样为她开脱,她便存心想要她怎样了。郁思辰也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如今她又与司徒灰隔着兄妹的关系,她若是还放任郁思辰继续逍遥,那她这男人岂不是要拱手相让了吗?

    她不甘心,也不愿意。

    柴可心只顾自己气着,头也不回。却不知,司徒灰见她生气反笑容逐开。

    .

    回家把北城公寓的产权证递给母亲,让交给拍卖行。

    柴牧犹豫着说:“真要拿取拍卖?一千万咱家还不至于到卖房子的地步吧?这要传出去怕又有得闹腾了。”

    柴可心却笑道:“母亲您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時呀?这是利润翻倍翻倍再翻倍的生意,不叫卖房子。我利用点自身的优势赚点小利,比他们炒房的都赚钱,怎说是卖房子这么凄惨呢?”

    原来送房子去拍卖行坐地起价是这么一回事,柴牧果然承认自己是老了糊涂了,忙吩咐了自己的特助去办理。

    但是心中还在隐隐不安,“你说,就你这房子会有人买吗?”她问。

    “这就看他们(拍卖行)的公关部了。我始终坚信,没有卖不好的商品,只有没做好的广告。只要广告做得好,不愁卖不好。”

    绕来绕去,听上去挺有学问的。

    事实上,也确实很在理。

    数日后,拍卖行回说房子卖出去了,买主出七百五十万买走的。柴可心掐指一算,好家伙,三倍起拍价的价格,她真是服了代卖的人和坑爹的买主了。

    有了这庞大的基数,柴可心再拿出点体己,一千万便轻松搞定。

    这日柴牧觉得眼皮一跳一跳,似乎有事儿要发生,亲自押解了柴可心回柴园避祸。

    但显然人算不如天算,是福不是祸躲也躲不开。

    柴牧拉着柴可心正在自家花房沐着阳光,正谈论道,“你那买主过房以后会不会直呼上当骂你见钱眼开呀?毕竟你那房子家电不是进口的,装修还是精简的。”

    柴可心道:“他敢?”

    柴牧问:“怎么不敢?”

    柴可心笑道:“我的起拍价多少?”

    “二百五……哦?”柴牧偷笑,坑人钱财还要骂人二百五,她这个女儿好黑心。

    话音未落,只听房嫂说有客来访。却是郁家祖孙大张旗鼓地来认亲了。

    柴可心当着郁长景的面落下狠话:“要我认祖归宗可以,但郁思辰先前这样害我,且她又不是郁家正经子孙,老爷子你若肯逐她出门,我就跟您会去?”

    这话说得众人鸦雀无声,来的凡是跟郁家往来的人都知道,郁思辰是郁长景一手带在身边养大的,祖孙感情极深,虽说现下她被指不是正经的郁家人,但以她在老爷子身边的地位,将来认个干孙女什么的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且说,郁思辰虽蛮了点,但处理集团事务果敢、雷厉,几乎零差错,这么个功臣,不是翻脸说踢走就能踢走的。

    柴园子突然就变得了十分寂静,大家都在等待郁长景的决定。

    谁都知道,这个决定牵一发而动全身,难下。

    而在等待过程中,只听朗昉“你怎么了?”一声高喊,郁思辰竟当众晕倒歪身在朗昉臂弯中。

    司徒灰这時又突然现身,冲柴可心斥道:“辰辰有心脏病,你干嘛这么逼她?”

    柴可心骇然,她怎的从没听说过郁氏掌门有这顽疾?待她静了静心,又突然觉察到不对,怎的是她有心脏病而不是司徒灰有?她和司徒灰都心脏强得不得了,父亲的遗传怎的就偏到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呢?

    正想问个明白,却见众人手忙脚乱护着郁思辰去医院,郁家老爷子杵着拐寸步不肯离开自己的宝贝“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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