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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张记林场。

    黑漆漆的林场里,伸手不见五指。虽然这里离城市不过五十公里,然而今晚未免宁静得出了奇,就连一丝灯火也没有。

    一般来说,林场都会安排一两个护林人通宵看守的,所以今晚这样的宁静,格外的不寻常。

    “怎么回事?不是说军火车藏在这里吗?怎么一个人都没有?”维克托也嗅到了这股不寻常的气味,疑惑地皱起眉头。

    “说不定只是他们放出来的烟幕弹?”蒋静怡没有把握地说。

    而参谋则笃定地扶眼镜:“不可能,我电脑上追踪的军火车信号,不会有假的。”他又往直升飞机后面看了看,说,“老大,后面跟着的直升飞机是怎么回事?看起来不像装备有武器的样子。”

    “只是一只没有实力的老鼠而已。”维克托不当回事,而蒋静怡往后面一看,副驾驶座上穆晓云的面容一闪而过,不由得吓出她一身冷汗。恰好此时,维克托丢出一个火箭筒说,“把他们干掉。”

    “不,不行!”蒋静怡连忙按住那火箭筒,说,“他们既然不足为患,那就别浪费无谓的子弹了。我们还是赶快找到军火车吧。不然等一下他们大部队追上来就麻烦了。”

    维克托盯了蒋静怡一眼,回头说:“好。全体做好跳伞准备。倒数十秒!”

    哐当一声巨响,直升飞机的门被推开,夜空中的空气顿时呼呼卷入,灌入机舱中。蒋静怡难受地掩住口鼻,别的黑手党人却不当回事地开始穿着降落伞。这些亡命之徒早就把战斗当做家常便饭,维克托和参谋,拉着蒋静怡率先跳了下去,剩下的黑手党成员紧跟在后面。

    深蓝色的降落伞,完美地与夜空融为一体,无声地张开,滑翔,最后在距离张记林场一公里外的地方着陆。

    “哎哟!”

    蒋静怡不会跳伞,落地的时候只觉得脚踝一阵疼痛!

    “啧,真麻烦。”

    维克托上前拉起倒在地上的蒋静怡,拖着她就往那寂静的林场跑去。

    这种以前是国营,后期才转私人承包的林场,基本上没有像样的围墙。只不过在广袤的山头中间开垦出一片开阔地,用来堆放原木,然后搭上几间木屋,作为工人住宿吃饭的地方,也就是了。

    一条土路沿着山蜿蜒上下,经过林场空地,又延伸到远方。

    维克托一行人不善走山路,只好顺着土路走上山去,不走几步,连续的响声划破宁静,无数子弹迎面袭来。

    果然有埋伏!

    维克托心中暗骂,一眼瞥到远处木屋里并排着停放的五辆巨大的卡车。他对参谋使了个眼色,

    参谋会意,带着一个亲信轻盈地绕到后面去。

    维克托则站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已经无法走动,满头大汗的蒋静怡,湖绿的眸中闪过一丝波澜:“你在这里,太拖我后腿了。”

    平静地说完,他抬手就是一枪!子弹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的蒋静怡胸口穿透过去,蒋静怡扔保留着错愕万分的笑容,倒在了地上。

    维克托跨过蒋静怡的身体,领着剩余的手下,把子弹推上膛,正面攻入林场空地上。

    连日来的征战,比预料中要难搞得多的对手,这次的中国之行,越来越往把握中的方向脱轨,已经把维克托的耐性磨光。

    他出身腥风血雨的芝加哥街头,实战经验无数,虽然廉颇老矣,但实力也不容小觑。维克托怒吼着冲在最前面,手中握着的是一挺重机枪,大家伙威力无穷,扫到哪里都是一片火海。

    这里驻留的两支小队,加起来不过二十人,虽然其中不乏精英分子,然而维克托的手下们显然更胜一筹。战士们纷纷找掩体掩护自己,一边大声呼叫秦卿。一时之间,前线乱成一团。

    ……

    火药硝烟的味道混合着血腥味,远远地飘过来。蒋静怡凝望天空,呼吸平缓。

    头顶忽然一阵黯淡。

    “静怡!静怡!”

    “晓云……”蒋静怡满身鲜血,已经奄奄一息。

    穆晓云连忙按住她腹部的伤口,“你别说话!”

    “我要死了。”

    蒋静怡脸上现出奇异的微笑。

    “对不起……”

    “你也是没有办法。”穆晓云努力忍着不让自己的泪水掉落下来,“你坚持一会,等秦卿来了就好了……他们有医生……你坚持住……”

    “晓云,我这样骗你,你不生气吗?”

    “不,你没有骗我,你怎么算是骗我呢。”

    在几分钟前,穆晓云就原谅了蒋静怡。因为蒋静怡见到自己时那种惊讶错愕。

    很显然,为维克托做事的蒋静怡,没有想到跟她敌对的是同宿舍四年的室友。她还放走了夏若亚……比起冯茹和秦卿的蓄意欺骗,蒋静怡在其位忠其事,又算的了什么。

    鲜血,在蒋静怡的腹部汨汨而出,瞬间就穿过了穆晓云的指缝,继续往外迤逦而出。孙景炀站在穆晓云身后,见到如此情景,知道是子弹打中了要害,内脏大出血,蒋静怡恐怕是没救了。

    他暗自叹息着,只能为穆晓云把风,让她最后跟蒋静怡好好说几句话。

    “维克托不是很爱你吗?怎么他要杀你?”

    “他……从来没有爱过我。只是觉得我脑子还好用,在中国又需要一个女人陪,我抓住了这个机会,爬上他的床而已。我们彼此都知道,只是身体的慰藉,是没有结果的……但我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狠的心。晓云,你说得对,维克托……维克托不是好人,是我玩火自焚了。”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蒋静怡忍着胸中那股血气,把要咳嗽出来的血硬生生地忍住。穆晓云喃喃地道:“这些以后再说,以后再说……你不能再说话了……”

    “我……我的左边脚鞋底,有一封信……是……密码……”蒋静怡一边微笑着,一边从腰间拿出一把枪来,抖索着交到穆晓云,“请你杀了我吧。”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穆晓云,她下意识地把那沉重的黑色金属推回去:“不,静怡,不可以,你不会死的。等医生来就可以治好你了!不能这样!”

    大出血休克而死,是极为痛苦的。蒋静怡的意思,其实穆晓云也十分明白:她不愿意承受这样的痛苦慢慢死去,而要来个痛快。

    可是,她接受不了!

    “晓云!你就当是帮我赎罪吧!为了那些被我间接直接害死的人……云静敏是我杀的,林若彤的接应人,也是我……我的双手,早就沾满了鲜血。其实我自己也很清楚,报应,只是早晚的事……”

    蒋静怡情绪激动,伤口处又涌出一大滩血来,她的气息越来越弱,孙景炀知道,现在就算是大罗金仙来到也已经救不了她了。但这样气若游丝的状况,又会持续相当长一段时间。穆晓云正要说什么,孙景炀在她身边蹲了下来,接过了蒋静怡手中的枪。

    夜色之下,山风猎猎,孙景炀星眸如水,薄薄的嘴唇紧抿着。他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扣,咔哒一声轻响,解除了手枪的保险。

    “不,景炀,不!”

    山头处,不断传来激烈的枪声和惨叫声,维克托端着自己的武器,大呼小叫地,战斗正酣。在以一敌二的情况下,背水一战的黑手党成员显然发挥出被守方的战士更为强大的战斗力,如今他们步步紧逼,已经把战士们逼进了场地中央的小木屋中。

    尽管双方都各有死伤,但战士们要顾及更多的事――例如战友,例如那几个车子等等,分散的兵力,给维克托提供了各个击破的机会,一转眼,守方战士便已经处于被动挨打的劣势。

    维克托用强大的火力,把两个战士打成了筛子,眼见参谋的身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没入了第一辆军火车中,他更加得意。大吼着往木屋处逼近。

    “把他们全部干掉,一个不留!”

    黑手党们士气大振,叽里咕噜地叫嚷着,训练有素地左右包抄向木屋。木屋里伸出两支枪来,偶尔回击一下,但是很快就被黑手党们的火力压制了下去。

    维克托这才好整以暇地拿出一支万宝路叼上,打开背包换弹夹。

    山下传来震耳欲聋的汽车引擎,无数车灯划破黑暗,在暗夜的星空中划来划去。秦卿和冯庆春的大部队终于追上来了!

    “动作快点,我们坐直升飞机撤离!”

    但是,破解密码是需要时间的。参谋钻进第一辆车里,已经差不多三分钟了。山下的秦卿已经发现了孙氏的直升飞机,他愈发肯定穆晓云就在这座山上,不耐烦让别人来开,他自己把开车的战士挤到一边去,发了狂一样踩着油门,把个装甲车开得跟一级方程式似的。

    维克托眼见敌人增援迫在眉睫,愈发疯狂地扫射。他手中的重机枪吐出长长的火舌,把整个山头的木材都打出了无数窟窿,泥点火星四处乱溅,木屋薄薄的板门在如此密集的弹雨射击下,喀拉拉地破碎成一地木屑。

    “老大!补充火力!”

    正在战力僵持中,参谋抱着一大捆枪,在军火车车头冒出来,他挑出另外一把冲锋枪扔给维克托,维克托知道密码破译成功了,大喜过望,稳稳接住参谋抛过来的冲锋枪,把已经弹药耗尽,枪筒滚烫的重机枪扔到地上,又开始新一轮的猛攻。

    参谋干完这件事后,又钻进第二辆军火车上去了。守方战士大急,要冲上前去活捉,却被掩护的黑手党人用火力压制了下去。

    而秦卿的大部队,离这里还有三分之一的路程。

    “哈哈哈,我维克托就要复活了。中国人,你们就当我复兴之路的第一块垫脚石吧!”

    狂喜的维克托,毫无意识地用意大利语嚷嚷着。

    但是下一秒,秦卿率领着三十人的部下,已经冲了上来。

    经过一天一夜的交手,维克托现在自以为已经摸清楚了这批中国特种部队的底,从白天那些只会偷偷摸摸实际上却不成章法的情报人员,到晚上这些守卫着最重要地点的守卫战士,都是如此的不堪一击。所以,现在即使来的人数是己方人数的三倍,维克托也丝毫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杀得兴起的他,甚至在脸上露出嗜血张狂的微笑。

    “来得好,还可以再来多一点!”

    擦耳而过的子弹,成了秦卿对他的回敬,迅速奔跑着的秦卿只凭手感放出两枪,子弹擦着维克托身畔而过,准确命中站在他身后的一名亲信的心口。

    鲜血飞溅到维克托后颈处,黏黏滑滑,带着温热的温度。

    维克托脸上的笑容僵硬了。

    “打那个高个子!”维克托眨眼已经锁定了秦卿,他举枪大叫,黑手党们不敢怠慢,赶紧端枪射击。

    秦卿左右腾挪,灵活得像森林里的猴子,躲开了射向他的子弹。而就在黑手党们开始气急败坏的时候,远处制高点忽然传来一声悠远的枪响。

    砰!砰砰!

    重型狙击步枪的子弹,准确无误地把几名黑手党人的脑袋打成一蓬血雾。冯庆春的声音自秦卿耳机中响起:“抱歉,我要计算风速。”

    “你再慢一点我就杀了你。”

    秦卿担心着穆晓云,他指挥手下冲上去跟黑手党们搏斗,自己却并不参加战斗,左右乱走着,寻找穆晓云的踪迹。

    但是,穆晓云不在这里……

    她去哪儿了?

    该死,秦卿心中不住咒骂着自己,直到刚才穆晓云掉头而去,他才忽然惊觉自己做了多么过分的事!

    如果得不到她的原谅,自己就此死去,就算是黄泉路上,他也不得安宁的……

    晓云,晓云,晓云……

    “你在哪里?”

    枪声和喊杀声中,秦卿的声音,低得只有他自己才听得见。

    一个老外嗷嗷叫着,朝秦卿扑过来。他的身高足足有两米高,站起来虎虎生风,活像树林里的灰熊。秦卿一心惦记着穆晓云,实在无心跟他多做纠缠,老外一拳向他面门打来,秦卿略一矮身就躲过了他的攻击。然后他腿部一用力,整个人凌空跃起,大喝一声就是一个回旋踢!

    卡擦一声,那老外脖子转了半个圈,他双目突出,口吐鲜血,轰隆倒在地上,扬起了一大蓬尘土。秦卿在他身后两米处轻盈落地,看都没有再看那老外一眼,往夜色中的树林奔去。

    “晓云!”

    ……

    随着那三十人小队的进入战场,维克托开始感到情形不妙。

    这些人,虽然穿着一样的装束,但是很显然跟下午还有刚才守卫的那些肉脚,完全不是一个段数。

    身边一个接着一个倒下来的手下,就是最好的证明。

    幸亏参谋打开了第一辆军火车,提供了一批弹药。否则,自己不知道能不能支持这么久。

    可是,第二辆车,怎么那么慢?

    按理说,参谋手里有着全部的密码文件,应该用不了60秒就能够打开一辆车才对。等到五辆车的军火全部提取出来,他们就可以远走高飞了。

    然而如今,因为出乎意料之外的进展缓慢,导致全部人都被中国人拖进战斗的漩涡中。维克托很清楚,他们可不比有着源源不绝后备补充的中国部队,自己的这些手下,除了蒋静怡不足一提之外,别的都是经过叛变之后大浪淘沙剩下来的,忠贞不移的精英分子,死一个少一个。

    所以,每倒下一名手下,维克托的心里都是一阵颤抖。

    殊不知,这正是秦卿和冯庆春所布下的“引蛇出洞”“瓮中捉鳖”的连环计。

    先以薄弱的侦查小队来放松维克托的警惕,让他以为中国部队不过如此,然后引他用直升飞机主动出击,飞到军火车停放的山头。

    第三步就是用诱子进一步强化维克托“中国人很弱”的这个印象,把所有黑手党人都集中到一个小范围内。

    秦卿再布下更大的包围圈,把他们一网打尽。

    反正那些军火,对于秦卿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而对维克托来说,却是志在必得。

    唯一意料之外的,是穆晓云的脱离队伍。

    但是如今,林场中并没有发现穆晓云的踪迹……

    维克托终于知道自己中计了,而他手中的枪,也因为过度使用,热得烫手,以致他不得不暂时撤离火线,到一号车旁去捡取新的装备。

    就在维克托低下头的一瞬间,天崩地裂地,轰――隆一声巨响!

    参谋所在的地方――那些军火车停放的地方,爆起了一朵蘑菇云!

    车子,自爆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

    火光冲天而起,巨大的爆炸威力波及四周好几米远,附近站着把风的几个黑手党卷进去,炸得渣滓不留。强大的气浪,席卷而至,山头上所有人都被吹得站立不稳,有一些更摔倒在地上。而离林场最近的周围几棵大树,也抵受不住如此热浪冲击,喀拉拉倒下来,树叶也被烤焦卷曲。

    好大的威力!

    随着第一声爆炸声响,更多的爆炸声轰隆而至,像一串沉闷的响雷,那是车子里剩下的枪支弹药在包扎。连环的包扎再度把山头的泥土高高掀起,又再度落下,那些木屋被炸得粉碎。

    比起第一下爆炸的惊天动地,这接下来的一连串爆炸也毫不逊色,那威势,只怕把这个林场夷为平地也不是不可能。

    “快跑啊!”

    短暂的惊讶过后,不知道谁发出了一声喊,在那滚滚浓烟之中,大家这才如梦方醒,不管是黑手党还是中国人,都抱着头拼命往安全的地方跑。

    不过这么一跑起来,双方的区别马上就出现了。

    除了第一批三十人的精英作战单位之外,在后方小路上,还有秦卿带来的数百人。中国士兵跑回去,迎接他们的是同伴的搀扶和拥抱,接着是密锣紧鼓的包扎救治。而那些黑手党,则完全就是自投罗网――一跑到山下,就被如狼似虎的中国战士三两下放倒再捆成粽子一样。

    冯庆春这时已经回到山下现场,看着一长列垂头丧气的黑手党们,皱着眉头说:“优待俘虏优待俘虏,把他们都松了绑,包扎包扎吧!”

    “可是长官,他们每个都是国际知名的犯罪分子,搞不好还会负隅顽抗。”旁边的副官为难地说。

    冯庆春大手一挥:“把他们的皮带都剪了!”

    于是壮观的一幕出现了――随着一把把军刀准确无误地自腰间划过,黑手党们考究的西裤纷纷落地……

    再也没有人敢反抗,这些头发眼睛肤色不一的,臭名昭著的国际犯罪分子们,乖乖地跟在战士们身后,提着裤子到后方接受军医的治疗。

    山上火光耀眼,浓烟滚滚,整座林场都笼罩在难闻的火药味中。冯庆春嘲讽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这一下真是玩大发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庆春,秦卿呢。”

    “秦卿啊,鬼知道他跑哪里去了,他得罪了这个世界上最不能得罪的人。”

    冯庆春下意识地一溜儿回答完,蓦地发觉不妥,他霍然回身,当他看清身后站着的是谁时,双眼不由自主地越瞪越大……

    ……

    “晓云,晓云!”

    林场里的爆炸,秦卿浑没当一回事。几乎空无一人的林场内,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

    砰!

    很清脆,很短促的响声。然而在这个混乱不堪的战场上,却无比刺耳。

    几乎是直觉地,秦卿抬腿就往枪声发出的地方跑去。

    直觉告诉他,穆晓云就在那里!

    ……

    “……孙景炀,我是不是成了杀人犯?”

    穆晓云低声问。她身上的迷彩服上,沾满了血污,蒋静怡静静地躺在她的脚边,穆晓云不敢直视那个曾经朝夕相处了四年的身体。

    “不,我是杀人犯。”孙景炀回答得很快、很干脆,“是我杀的。”

    “静怡死了……”

    不忍看着她受苦,到最后,孙景炀还是帮穆晓云扣下了扳机。

    蒋静怡死在穆晓云怀里。

    “军火车的密码,我掉了包……我原本想,万一维克托抛弃我,我就把它交给政府,换取我人身自由的。但是现在看来是用不着了。”

    真正的密码,藏在蒋静怡的鞋底夹层,就连维克托也搜不出来。

    而她掉包进去的密码,要比秦卿那批赝品要高明得多,第一辆车子的密码是对的,而第二辆才是错的。

    一旦输入了错误密码,那么车子就将会启动自爆程序。

    谁也逃不了。

    她最后的一句话是:“原谅我好吗?”

    “我原谅你。”

    泪水,一滴一滴地滑落,滴落在蒋静怡苍白而平凡的脸上,又滑落进她身下的土地中。听到穆晓云这四个字,蒋静怡才露出了微笑。

    如果有来生,我们还做同学。

    ……依伊、夏若亚,对不起了……

    ――s大371宿舍,没有办法全员集中聚餐了呢。

    当秦卿来到穆晓云身边侍,孙景炀正在地上吭哧吭哧地挖坑。

    “晓云……”

    在孙景炀的挖土声中,秦卿看到地上蒋静怡的尸体和哭得双眼红肿的穆晓云,他恍惚明白了刚才的枪声是怎么回事,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下意识地,右手就搭上了她的肩膀。

    然而穆晓云却触电般缩开了。

    “不要碰我。”

    冰冷的话语,充满戒备,狠狠地刺痛了秦卿的心。

    “晓云。”

    然而,穆晓云艳丽的眼里只有蒋静怡。

    “我想先让静怡入土为安再说。”

    一捧黄土埋香骨。

    孙景炀冒着爆炸的热浪冲进林场里搞来两把铲子,自己用一把,还剩下一把。他好像早就知道秦卿会找到这里来,为他预留了这么一份。秦卿没有多说话,走上前去捡起地上的铲子,加入了挖坑的行列。

    两个心情郁闷的男人所发挥出来的力量是惊人的,很快,一个几乎要通到山中间去的大洞就挖好了。

    没有棺木,没有随葬品,甚至没有仵作来给蒋静怡美容化妆。

    生前相貌平凡的蒋静怡,死后也以自己的素颜来下葬。穆晓云很想把自己梳妆台前面的香奈儿、迪奥、hr彩妆都放一套给蒋静怡随葬,可惜现在只不过在战场上。只有孙景炀从口袋里翻出一管润唇膏来,小心地放进蒋静怡的口袋中。

    带着火药和血腥味的泥土,重新掩盖上蒋静怡的身体。

    没有墓碑,秦卿削了一块木板,用伞兵刀在木板上刻下“蒋静怡之墓”五个字。天色微明,秦卿的字迹刚劲而漂亮。

    自从穆晓云跟他说“不要碰我”之后,他再也没有跟穆晓云说一句话,只是埋头做着自己手头的事。

    现在他刻好了木牌,把它加固好,立在那座新坟前面。

    “他一定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孙景炀悄悄地在穆晓云耳畔说。

    穆晓云面无表情。

    半晌,一座崭新的坟墓,出现在林场边缘的荒地上。朝阳的升起仿佛不过一眨眼的事,万丈金光划破湛蓝的天际,一轮红日高高跳起,万千林木在金光中闪耀。

    焦土瓦砾,硝烟弥漫,尽数被这金光笼罩着,像另外一个世界在这星球上重生。

    “这个坟,太简陋了。”

    穆晓云静静地说着,开始低头弯腰,在树影中搜寻。

    她在找适合装饰的石头,一颗一颗地铺在坟堆上,也算是有了些许点缀。

    孙景炀和秦卿看了她一会,也分别低头找起了石头。

    其实,穆晓云只是想自己手上有点事可以做而已。心中各种压抑烦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脑中一片嗡嗡乱响,像要爆炸开来。

    看中一块光滑洁白的鹅卵石,穆晓云弯下腰来伸手准备去捡取。一阵不同寻常的劲风从林间刮过。很多人正在跑到山上来。穆晓云没有抬头,继续把那颗鹅卵石拿在手里。

    而那些人行动好快,眨眼已经来到了自己身后。

    “秦卿,原来你在这里!”

    威严的声音,目标却并不是自己或者孙景炀。穆晓云心中一颤,脸上仍旧波澜不惊,只是把鹅卵石紧紧握在手里。

    印象中,从来没有人用过如此倨傲的语气,对秦卿说话。

    ……

    来人头发花白,穿着军装,肩膀上的星星,金光耀眼。

    他手下的几十人,人数不多,然而目光坚毅脚步沉稳,一看就是精英部队。

    “秦卿,你违反组织命令,私下组织部队外出,动用军中装备。伤害了奥运会重要的合作伙伴,你现在还想要畏罪潜逃吗?”

    花白头发的老将军,完全无视孙景炀和穆晓云,他的眼中只有秦卿。

    秦卿刀凿斧刻的面容上,没有丝毫表情。

    “冯将军,我无意潜逃。只是留在山上打扫战场而已。”秦卿无视穆晓云忽然变得惨白的脸色,说,“我原本就打算下山之后,就来向你负荆请罪。”

    冯将军点点头,依然不改威严的神色。

    “既然你知罪,那就最好。现在跟我走吧。”

    冰冷的手铐,在朝阳中闪着铁的光芒。秦卿顺从地伸出双手,就有人把他铐上手铐,准备带走。

    “等一下,他有什么罪?!”

    尖利的女声,因为情绪过度激动而有些失真。冯将军和秦卿都停下脚步来,冯将军回过头,见到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身材颀长面容白皙,有着聪慧灵动的漆黑眼眸,惶恐却毫不畏缩地看着自己。

    “你是什么人?”

    “我叫穆晓云。”穆晓云上前一步,不顾孙景炀的眼色,问,“他刚刚抓住了美国臭名昭著的黑手党教父维克托―卢斯,他犯了什么罪?”

    “他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什么罪名。也许只是违反了组织纪律而已。”面对穆晓云,冯将军竟然不知不觉放缓了语气,“但是,小姑娘。抓坏人可能是对的,但是有些方法,他显然用错了。我们有我们的纪律,你最好还是乖乖在旁边呆着。”

    “这……”

    穆晓云一时语塞,孙景炀伸出手去,抓住了她的胳膊。穆晓云错愕地回过头去,孙景炀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冯将军见穆晓云再也没有话说,便对秦卿说:“走吧。”

    秦卿的目光,却充满不舍地看着穆晓云。

    不过,她似乎并不打算原谅自己。

    那样的自己,也不值得她去原谅吧……

    一次有一次地得到穆晓云宽容的对待,令秦卿得意忘形了,他竟然忘记了穆晓云是个很有原则的女子。而她的原则,从来都是不容侵犯的!

    他不奢望她的原谅。

    那么这样结束也好。

    孙景炀和余青童,会代替他来,好好照顾穆晓云的。

    “还有话说?”冯将军问。

    秦卿摇摇头。

    “走吧。”

    山风呼啸过树林,树木哗哗作响,一轮大日在高空炫耀,有多少的光明,就有多少的暗影。在树木斜斜长长的光影斑驳之中,秦卿带着手铐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穆晓云迷茫的瞳孔中。

    穆晓云抬起头来,忽然发觉,日光耀眼,太阳刺得自己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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