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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短兵曲的二百精骑撵着一些败逃的贼兵溃卒转过一个山口时,看到面前竖着几面旗帜,有一支人马正列阵候在前方道路上。

    他们当然不会莽撞到凭两百骑就横冲直撞,而是控制住了速度,在对面阵势前杀伤那些溃卒,试图驱赶他们去冲散敌人的阵势。

    那些溃卒已经被追了一路,好不容易看见自家大部队,就像孩子遇着娘一样哭喊着奔去。

    张燕黑着脸示意手下亲信上前喊话,让溃卒们从两边走,不得冲击本阵。

    有一些贼人显然是跑昏了头,没有听清前边的号令,一头往本阵冲去。

    张燕的手下亲信可不管你是谁,挥起刀斧砍翻了几个,再配合上他们的厉喝,总算是让溃逃的贼兵认清了形势,避开正面往两侧跑去。

    张燕身后的贼兵看见眼前的溃卒被敌人撵着跑,心里那是又惊又怒,惊的是杜长率领的两千多人怎个如此快就败了,怒的是敌人竟然如此嚣张在自己面前放肆。

    有几个山寨头目愤愤道:“让我带人去杀上一阵,救回山寨的兄弟们。”

    “对!杀了那些常山人!”

    张燕却伸了伸手制止了众人的叫唤,只是说道:“敌情不明,莫要轻动。”

    “杜长?你那边到底怎么回事?莫非是懈怠了?没来得及拦住他们?”

    杜长灰头土脸地道:“回将军的话,小的不曾懈怠,得报远处有大股人马前来就及时在路中间设下路障,还在两边山坡上安排了伏兵固守。”

    “不过我等对上的是颜良的讨逆营兵,他们有好多大黄弩,射得我等抬不起头来,又遣人分两边登上山坡杀散了山坡上的伏兵,再驱赶败兵来冲中间的本阵,没了两边伏兵掩护,我等挡不住来敌骑兵的冲阵,这才败了。”

    张燕皱着眉头道:“好多大黄弩?你没有看错?”

    杜长道:“绝无看错,敌人在一百二十步外就可射击,我等只有被动挨打的份,毫无还手之力啊!”

    张燕又问道:“那他们是怎么冲上山坡的?用骑兵冲?彼辈走近之后,你等为何不射箭阻拦?”

    杜长道:“他们是下马步战登山,我等也用弩箭还击了,只不知道为何,敌人登山的速度极快,身上又都披甲,还有大黄弩持续压制,这边被他们攻上了山坡。”

    张燕道:“难道你没在山坡上不知近战拦截?”

    杜长道:“我每侧山坡都布置了一百刀盾手,可不知怎地一触即溃,没能守住。”

    张燕的脸色极为难看,若按照杜长所言,他的布置已经十分周全,换成是自己来布置也不过如此,可为何就败得如此之快呢?

    这时候一个山寨杂骑中的小头目也来到了张燕身旁,控诉道:“好叫将军知晓,杜长这厮欺瞒我等,说是伪溃引敌前来,让我等拦截,白白让我等正面对上敌骑,其心可诛。”

    杜长梗着脖子分辨道:“哪里欺瞒了,我带人撤走的时候身边还跟着大半部众,且身后只有敌人一小部骑兵追逐,若是你等六七百骑能拦上一拦,容我收束兵马回头杀来,未免没有击败来敌的机会。不曾想汝等连交战都没有交战,直接就溃逃了,竟然还有脸在此处吠吠不休?”

    那头目也不是善茬,说道:“就你那样子还好意思说是伪溃,我看真得不能再真了,还试图让我等帮你阻拦来敌,好让你安全逃跑么?”

    杜长冷哼道:“我好歹在前边拦了敌人许久,是两翼被突破之后才带人撤走,可不像你等,连一战的胆气都没有。”

    二人越吵越大声,俱都脸红脖子粗的,听得张燕一阵烦躁,喝骂道:“都住嘴!还嫌不够丢人么?”

    就在二人互相责难的时候,面前的溃卒已经消失,跑得快的逃出生天,跑得慢的则丧命刀下,场面重又安静了下来。

    对面的讨逆营骑兵们在为首将官的率领之下收束队伍,排出整齐的四层阵型压至二百步内,俱都肃静无声地手持武器看着前方。

    这种阵前快速收束队伍列阵的手段一望而知便是极为精锐的骑兵,给张燕一方的贼兵们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同时,颜良率领的余下部众也简单打扫完了战场后跟上了前边的骑兵。

    他们一方除开六百人骑乘用马之外,还有四百余匹备马,千余匹战马同时奔跑起来气势颇为浩荡,扬起的烟尘飘得老高。

    张燕的脸色越发难看,问道:“来者究竟有多少人?”

    颜良带人经过井陉进入黑山西侧时,因为井陉两侧都被本方控制,所以黑山贼们并没有摸清楚他们具体有多少人。

    颜良进入上艾县之后,为了避免目标太大,让部分部众或前或后分开行动,也起到了一定的迷惑性。

    张燕原本以为这队人马至多也就是六七百人,虽说都是骑兵,但拿下的问题不大。

    不过此刻看来敌人的人数不少,绝不止六七百数。

    杜长被张燕一问下自己也有些迷惑,在拦截战时他只看到对方的兵力一波波前来,有骑兵,有弩兵,有步卒,但总体有多少也说不清楚。

    但依照杜长的看法里,对面撇开骑卒,正面弩手能压制住自己,还能分两边同时攻山,起码也得有千余人马吧?如此看来,自己以两千之众被对面千余精兵击败,那也不是什么大罪过。

    杜长脑子一转,便答道:“来者人数众多,至少得有……得有一千……一千五百多人。”

    张燕虽然听闻杜长报出的数字有些不敢置信,心想常山人怎么会派出如此多人进入上党,但看看远处飘扬的烟尘又有些觉得像那么回事。

    一个山寨贼帅说道:“将军,来人方才经过跋涉,要不要趁其立足不稳之时攻上一攻?”

    张燕看了看远处的敌人,又看了看身后的部众,心中暗暗盘算得失。

    因为被虚晃一枪,让张燕在沾山西侧的伏击计划泡汤,得知消息后只得匆忙兵分前来包抄。

    因为步卒走得慢,他也没太大指望,所以分了三千步卒走西侧绕后,自己带了一千步卒和六百多本部骑兵,以及山寨杂骑六百多人走东侧堵截。

    张燕心忧东麓战事,所以率领骑兵先行,如今步卒还远远落在后方。

    他估算了下手头的战力现在只有刚刚随自己前来的本部六百多骑和六百多山寨杂骑算是可靠战力,至于刚才收拢的溃兵里,骑兵还稍好一些,步卒中很多连兵器都丢了,基本失去了再战的能力。

    除此之外,场上还有张坦叔侄带来的二百扈从堪称精锐,只不过张燕瞟了一眼张坦那张很有些幸灾乐祸神色的胖脸,心道要指望这死胖子出力太不靠谱。

    即便如杜长所说,对面有一千五百人,己方的兵力也要多过对手,若是等待己方步卒来到,更可形成压倒性攻势。

    张燕对这一场伏击志在必得,哪里甘心就此放他们过去,盘算过后便决定拖住对手静待步卒来到集合优势兵力吃下对方,即便是对方逃逸,也可以带手下众多骑兵追杀。

    张燕打定主意后,说道:“今敌奔波良久,又经一场恶战,已是人马皆疲,谁愿上前与其缠斗,待本方步卒来到之后一举拿下来敌?”

    黑山贼啸聚十余载,还是有一些悍不畏死之徒,尤其此番跟随张燕前来的都是各家山寨的贼帅、头目,比起普通贼人来更凶悍得多。

    当下便有好几个贼帅、头目越众而出请战,张燕温言勉励道:“若能击溃眼前之敌,尔等当为首功,一应缴获优先任尔等挑选!”

    讨逆营将士们此行低调行事,都把铠甲穿在里边,外面再披上罩袍,且只在遇敌之后才戴上胄,一眼看去倒看不出有何异样。

    只不过他们所骑的战马匹匹都是高头大马,比之山贼们所骑的平均水准要高上一截。

    当听说可以优先挑选缴获时,这些山寨杂骑们纷纷叫好,便是先前溃逃回来的数百杂骑也纷纷叫嚣着请战,有些人已经想着赢了之后当如何挑选战利品。

    张燕见士气可用,便先遣五百杂骑出战,试一试对面的反应,若是战事顺利,自己可以率领余众一举压上奠定胜局,若是战事不利,也可以接应杂骑们回来。

    五百杂骑略微整了一整队伍,呼啸着向前冲去,倒也有几分威势。

    黑山贼最强之时号称百万之众,虽然如今大不如前,但依附于黑山各山头下的人数也有数十万。

    在这数十万人中有一小半青壮可以随时拉出来攻城略地,不过能够被各贼帅看重担当亲信骑兵的大都是积年惯匪,人人手上都有几条人命,论起悍勇之气自然不缺。

    与这伙杂骑喧闹无比相对应的是,对面的讨逆营将士俱都静默无声。

    前边数排骑兵见对面冲来数百骑兵却没有反应,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两边人马乃是迎面相遇,本就距离不远只隔开两百步左右,即便是山贼杂骑提速奔来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当杂骑们冲过了一半路程后,对面当先的几排骑兵也动了起来。

    不过骑兵们却并非迎头而上,而是如退潮一般往队伍的两头分开,让出了身后的队伍。

    山贼杂骑们看到眼前的骑兵往两旁退开也是一愣,但他们的速度已经提了起来便没有停下来的道理,继续往前冲去,想要顺势冲破敌人的后排。

    但他们再往前跑上十几步后却发现情况不妙,讨逆营先头数排骑兵让开之后,后边跟着的居然是一个手持长戟长枪的步阵,那一杆杆长戟长枪的锋刃朝前方竖起,正随着阳光反射着寒芒。

    山贼骑兵们俱都是标准的轻骑兵,手上的兵器驳杂不一,身上虽然大部分有披甲,但多是皮甲,只有少部分身着铁甲,而他们的战马别说马甲,便是最基本的鸡颈、当胸都没有配备。

    轻骑兵用来骚扰步阵,或者冲击没有准备的步兵效果显著,但对上列好阵型的长矛阵就力有不逮。

    若是正规军交锋,在严令督促之下,也可能用人命和战马去撞出一个缺口,只是这些山贼个个惜命,却没有这种牺牲觉悟。

    奔跑在最前方的山贼连忙惊呼道:“是长矛阵!前边是长矛阵!”一边惊呼还一边拨转马头想要往两旁逸去。

    只不过这一波贼骑数百骑呼拥而上,彼此之间又没有严格区分队列,纯靠大家自觉留出些许间距。

    眼下在急速奔跑之中,哪里能够这么快反应过来,前边的减速往两旁跑,后边的则仍旧埋头前冲,瞬间就有不少互相撞在一起,即便没撞上也是乱作一团。

    更让山贼杂骑们惊惧的是,从对面步阵之后射来一蓬箭雨,那些箭矢又准又狠力量极大,一下子就把不少人射落马下。

    方才那个主动向张燕请战的山寨头目奔跑在最前方,他见机不妙就靠着精湛的马术把马头往边上一带,正准备朝侧面逸去,且动作够快倒并未被后边跟上的骑兵给撞上。

    不过也因为他冲在最前,成为了讨逆营神射手们优先照顾的目标,有好几支箭矢奔着他的方向而去,饶是他听到箭矢飞来的声音后下意识伏低了身体,仍是被一支粗大的大黄弩矢给射中了肩膀。

    在五六十步距离内大黄弩的威力非比等闲,箭矢直接破开了那山寨头目的铁制肩甲深深入肉,那巨大的冲力更是把他从马背上掀翻了下来,瞬间就被后续跟上的战马给踩成了肉泥。

    两百多具蹶张弩的第一轮中距离平射,或中人或中马,直接就把冲在最前方的贼兵杂骑给射翻了一大片。

    尤其是那些中箭的战马一时之间还死不了,感觉到痛楚后拼命蹦跳挣扎,引起了贼兵杂骑队伍更大的混乱。

    神射曲的弩手们见第一波齐射奏效,纷纷熟练地上弦、填矢继续瞄准敌人开始各自散射,五十步外混乱的敌军杂骑队伍正是他们最好的靶子,与平日里校场上的标靶没多大区别。

    因为视线阻隔,张燕虽然找了个高处眺望,但讨逆营兵阵前的几下变故稍纵即逝根本就看不仔细。

    在他的视野中,只见原本气势汹汹的骑兵突然间一滞,然后突然在敌阵五十步左右停了下来,紧接着就传来了羽箭破空声与人马的惨叫声,然后跑在最后边的一些骑兵就仓惶往两旁避让,甚至往后边退却。

    张燕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结结巴巴地道:“这……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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